从一开始的摩擦,到这会儿的针锋相对,严家和谢家完全就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严昶景心里明白这种针对是因为什么,也明白自己不会退步。所以顶多再过个两年,他和谢溯之间绝对会出个结果。
要么是严氏的状态落到低谷,被谢溯彻彻底底地打压下去,要么就是谢溯那边先撑不住,被严氏瓜分走全部利益。
如果那时候谁闲下来了,基本上也就说明是谁输了。对严昶景来说,结束的时候,当然还是越忙越好。
毕竟,如果是要接受另外一个巨型集团的相关利益链,那他们整个公司都只会忙,不会有任何一点儿清闲时间。
殷染钰一路上都在盯着严昶景那边的情况,等到他到了黎温朝的私人庄园,严昶景那边也已经聊到了尾声,那位老先生戴上了老花镜,抽出一只钢笔,认认真真地把合同签了。
目的达到,严昶景这才和对方道别,他坐着车,又匆忙地去参加了一场会议,会议结束之后,又是厚厚的一叠文件等待签署。
殷染钰一边看着他的情况,一边被黎温朝带着吃了一顿过早的晚餐,等到填饱了肚子,黎温朝就把准备好的浴衣拿给他,两个人到了庄园后侧的位置,“扑通”两下,下饺子似的,泡到有点儿微烫的泉水里面了。
浴衣没有什么阻挡作用,殷染钰想过泡在水里在一开始的时候可能会有点受不了,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烫,他被烫得一哆嗦,差点没像是弹簧一样蹦出去——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蹦,黎温朝就已经像是未卜先知似的,伸手duang一下把他摁住了。
“忍一下。”
黎温朝没忍住,微微露出了一点笑容,他说:“这里的气候比较冷,现在出去肯定感冒,等一两分钟,你适应了水温,就不烫了。”
殷染钰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抿着嘴唇,没说什么话,但是身体却顺从地又坐了回去。
和黎温朝说的一样,只是稍微过了几分钟,殷染钰就已经觉得没有一开始那么烫了——这会儿的水温刚刚好,算是微烫,但是却让人觉得很舒服,甚至催生出一点儿轻飘飘的睡意。
殷染钰慢吞吞地往下沉了沉,让下巴以下的地方全都泡到了温泉里,黎温朝一开始还下意识地伸手想把他扶住,但是在下一秒,他就反应了过来,自己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在殷染钰和黎温朝还在暂时休假的时候,另外几位攻略对象却都忙得脚不沾地。殷染钰又盯着严昶景看了一会儿,一直看到严昶凌过来和他交接工作,才让系统转换了视角,开始看谢溯那边的情况。
谢溯的状态,要比殷染钰预想中的情况,还要差上一些。
他和严昶景之间的局势,其实是严家要稍微占优的。虽然因为谢溯本身的原因,主动权算是在他这一边,但是相对的,严昶景这边却有着他暂时抓不到的优势——严家是和黎家是有合作的。
严昶景睁只眼闭只眼地给老盟友撒了一点好处蹭,对面也很上道,时不时地在一片混乱的局面里掺和一下,打击队友曾经的队友,麻溜地从对方身上削肉吃。
在这样的情况下,谢溯能维持着现在的情况,实际上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不过他虽然控制着情况,但是本人的状态却也跟着越来越差,如果说严昶景只是因为高强度的工作,在身体上有些吃不消,那到谢溯这儿,那在这种恶劣的状况上,还得再叠加一层沉重的精神压力。
殷染钰看了看谢溯下巴上冒出来了一截儿的胡茬,一点儿情绪波动都没有,他在仔细地确认了一下谢溯的状态之后,就又看了看对方手边正在签署的文件。
这份文件的标题有点儿眼熟,殷染钰稍微回想了一下,就想起来自己上一次是在哪儿看见它的了。
——是在严昶景的办公桌上。
毫无疑问,这份文件是谢溯从严昶景那边抢过来的。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对彼此做了不少类似的事情,殷染钰已经见怪不怪。
他粗略地打量了一会儿那份待签署的文件,又沉默地盯着谢溯工作了半天,最后看他一直没有什么反应,也就暂时让系统关闭了影像,开始专心致志地泡温泉了。
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累了。
殷染钰虽然表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一直顺从地跟着黎温朝安排好的步调走,但是顺存却不能代表他不累,实际上,长时间的课程培训,已经占据了他绝大部分的可用精力,关于系统那边的事情,都只能他额外抽出时间来做。
长时间只维持不到四个小时的真正睡眠,让他也有点承受不住,殷染钰在微烫的泉水里泡了一会儿,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靠在石壁上,脑袋微微偏移过去,睡得很不安稳。幸好黎温朝一直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的动作,发现少年恍恍惚惚地昏睡过去,他就麻溜地把人从泉水里捞了出来,帮他擦干身体,抱到暖和的房间里去了。
殷染钰一睡,就一直睡了十几个小时。早晨六点的时候,系统本来想叫醒他,但是打量了一下宿主微微皱着的眉头,他就把殷染钰提前设定好的闹钟也给关了。
黎温朝也没有叫他,只是让人准备好带有地方特色的饭菜,随时等着殷染钰醒来。
等到殷染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
他头一次睡得这么饱,皮肤都变得更加莹润。殷染钰看到透过窗帘落到地板上的光亮,就知道自己肯定是睡过头了。
他有点不高兴,但是也没说什么,按班就部地去洗漱了。
殷染钰就在这儿修养了一小段时间,等到谢溯终于又查到了一些事情,居然找到了严昶景的住处的时候,黎温朝也就带着他飞回了国内。
——《问道》,开拍了。
………………
“殷、殷老师,我这里的戏,有点摸不清楚,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请您和我对一下戏呀………”
休息室,一个穿着粉白色绣花重纱襦裙、梳着可爱发髻,画着精致妆容的小姑娘从门外探出脑袋,抱着剧本,红着脸,结巴着试图和他搭话。
殷染钰本来刚刚拍完一场戏,脚上还沾着泥巴和道具血浆。这会儿他的休息室里极其难得地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就被这个运气极好的小姑娘找到了机会,鼓足勇气试图来搭讪。
殷染钰的化妆师因为一点意外,被人拉走去帮忙了,而助理也因为本来满满当当放好的毛巾刚好用完,赶忙去找新的毛巾和温水,他一个人坐在蓬松蓬松的沙发里,挽起长袍和裤腿,正在用卫生纸擦上面的泥,忽然听到搭话的女声,愣了一下,就抬起脸去看。
隔了很长时间,殷染钰又非常难得地化了妆。
给他化妆的,是业内顶级的化妆师,风格非常有古韵,能把普普通通的大众脸,化成很有韵味,让人眼前一亮的气质美人,这种出神入化的技术搭上殷染钰本身的条件,本来就让人神魂颠倒的少年,杀伤力就更惊人了。
殷染钰本身的样貌,其实是偏向病态美的。长时间的扭曲生活,让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易碎而暗沉,就像是装在玻璃瓶里,一直开在黑暗里的花。
似乎随时都会枯萎。
但是《问道》里的角色,却是不能有这种气质的。那位化妆师琢磨了好一段时间,才有了头绪,他拉长了少年的眉眼,又在一些小的地方,加上了一些细节,顿时就让殷染钰瞬间改变了气质,好像他真的就是从剧本里走出来的求道者似的,高洁得让人看一眼,就瞬间羞愧得恨不得在地上刨个洞钻进去。
他在擦衣服上的泥和血浆的时候,小姑娘还能结结巴巴地说几句话,等到他抬起脸,小姑娘顿时觉得“轰——”的一下,脑子里就像是被投了一颗蘑菇弹,嘴巴都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了。
少年把卫生纸丢到了垃圾篓里,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小姑娘抱着剧本,本来在其他人面前的机灵劲儿一丁点都看不见了,“我我我”个不停,其他的字一个都蹦不出来。
——幸好她还没“我”几声,就忽然脖子一紧,被一只修长的手拎着领子提起来,客客气气地丢到旁边了。
“抱歉,这里不太方便。”
黎温朝皱着眉头,身上还捂着厚厚的盔甲,他单手端着水盆,半拉毛巾泡在水里,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贤妻良母的气质:“待会儿他还有一场戏,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崔姐问问,问他不是太合适。”
小姑娘耳朵根儿都要被烧红了,她羞得恨不得当场变成土拨鼠,就地挖个洞钻进去,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如果不是黎温朝离得近,根本什么都听不见:“好、好的,我去找崔姐………”
黎温朝“嗯”了一声,也没有再说什么,干脆利落地把门一甩,就朝着少年走过去了。
殷染钰抿了抿嘴唇,脸上还有点儿茫然,黎温朝把水盆放到地上,又试了试水温,捏着殷染钰的jiojio擦了擦上面的泥土和血桨,这才解释似的说:“孤男寡女的,待在一起不大好,虽然没什么人敢把这种小道消息传给报社,但是难免也会有些风言风语。”
他说:“要是有单独过来找你的人,你打发走就行了………如果不想说话,就一句话都不要说,不用理他们就好。”
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少年身边居然没有其他人帮忙,黎温朝毕竟也是演员,没办法无微不至地把少年看好,只能招聘助理过来帮忙。
但是这会儿如果不是他第一时间过来了,估计那位不知名的小姑娘都得进门了,助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可以说是很严重的失职了。
——起码对于黎温朝来讲,是这样的。
他想到这里,心里就很不舒服,皱着眉头帮少年擦洗腿脚上沾到的脏污。
黎温朝洗的很细致,一盆水很快就变得红通通的,透出一种浑浊的血色,本来雪白干净的毛巾也被染脏了。
于是黎温朝就把水盆和毛巾扒拉到旁边,让少年踩在他的膝盖上,用袖子帮他擦了擦水,然后又去换了一盆清水。
殷染钰都快习惯和黎温朝的接触了。
他连带着被一起粘脏的衣服下摆都被黎温朝搓洗了一遍,湿哒哒地在地上淌着水,白皙的jiojio被黎温朝用毛巾裹住擦干,一边被黎温朝捏着脚心擦洗,一边听他说:“今天感觉怎么样?”
殷染钰沉默地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觉得还好。
黎温朝说:“那就好,我也听费老说了,你表现得很不错。要是有哪里觉得不好,就直接跟我说。”
殷染钰一声也没吭,黎温朝也不多叨叨,只是拿着新拿的干净毛巾,把少年的腿脚擦干,又拧干了他衣服上的水,才说:“今天上午没有你的戏份了,下午也得到三四点,这身衣服穿着不舒服,妆也卸了,我先带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他垂着眼睛说着话,语气和举止都显得格外温柔小心,就算是和他身份等同的人在这里,都绝对拒绝不了这样温柔到显得卑微的恳求。
而殷染钰却只是垂着眼睛,看自己袖子上的精致刺绣,一声也不吭。
这就算是默认了。
黎温朝于是松了口气,他又端着水盆拉开门,才迎面看见助理端着水盆赶回来。
殷染钰的助理是黎温朝精挑细选过的,是个看起来很憨实的小胖子,一看见黎温朝,一张面团儿一样、圆滚滚的脸,瞬间就变得雪白雪白的,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黎温朝为他的效率皱了皱眉,倒也没有当着剧组人的面说什么,只是把手里的盆往旁边一放,示意他把水倒了,就又转身回房了。
助理被黎温朝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慌,他抖着胖嘟嘟的脸,额头上都有点冒汗,直接把自己端来的干净温水当地一放,先把脏水倒了,回来一看,门口的水还放着,就又去把自己刚刚打好的水也倒了,搓干净手,甚至还刷了刷鞋,才紧张地敲了敲殷染钰休息室的门。
这么两个来回的时间,黎温朝和殷染钰都已经都换好了衣服。黎温朝干演员这一行也算是很长时间了,经验丰富,知道怎么才能不引人注意,又不会把自己闷坏了。
他平常在外面的时候,并不会口罩墨镜鸭舌帽,一副全副武装、好像是哪里走出来的通.缉.犯似的模样,只是会做一点简单的变装,比如套一身格子衫,戴个大黑框眼镜,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伪装成一个程序员之类的平凡物种。但是这只是他个人出门时候的装备,这会儿领着一个殷染钰,他就恨不得把人从头到脚包上十八层,捂得严严实实的,最好是连一根头发丝儿都露不出来才算好。
殷染钰被他套了一件下摆贼长的兜帽衫,扣上了一次性口罩,鼻梁上还架着一对和墨镜效果相差无几的超大黑框眼镜。
但就算是这样,那几根从又宽又长的袖子里探出来的修长手指,也依旧挠的人心里痒痒,让人总觉得,眼前被包得严严实实的瘦削身影,应该并不会是普通人的形貌,总让人想摘掉他的口罩,看看他到底长得什么样。
助理是黎温朝亲自挑出来的人,表面上看着憨憨,实际上却也算是很机灵眼儿的心机小胖,他一看两人的打扮,心里瞬间就明白了,赶忙先道了几句歉,然后有点拘束地准备收拾东西。
“不用管那些。”
黎温朝一看他去抽编织袋,就知道助理在想些什么。
——这还要回到他们刚刚进组的时候。
少年在那个时候,就引起了好大的一波惊叹。
他本来就长得过分好看,《问道》剧组里本来有些原本不是娱乐圈里、也不怎么关注电影娱乐,只是闷头演戏、专心跟着导演的指挥走的踏实派,隐约也都听过一些关于他盛世美颜的传言。
这些人基本上连他的剧照都没看过,一直怀疑网络上过分热烈的风向是少年的公司买了水军过分夸大的成果,但是这种想法,在殷染钰那天进组之后,就全部都被打破了。
殷染钰那天是被黎温朝护着进来的。
他被黎温朝虚虚环住,只戴了口罩,露出低垂的眉目,细碎的头发从脸颊两边垂下来,让他整个人都带着一种安静沉默的味道。
就像是在初夏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惊鸿一瞥的某个影子,看不清楚,连记忆都变得模糊。但是在多年之后回想起来,那种让人颤栗的强烈悸动感却依旧清晰如初。
让人控制不住地想接近一点,再近一点,又本能地畏惧着不敢靠近,一旦接近到了某个程度,就会压不住心里喷薄而出的自惭形秽。
黎温朝那时候为殷染钰安排好了一切杂事,在剧组的时候,就算是黎温朝不在身边,其他人也基本上接触不到少年。
看起来,黎温朝已经把殷染钰能接触到的一切坏的影响都消除了——他甚至完全为殷染钰把所有的,接触外界的可能都抹去。
理论上来说,殷染钰在剧组拍摄的这段时间,应该就会这么平稳而安静地发展下去,不会出现什么不好的意外情况。
——但是意外就是这么发生了。
这件事还是黎温朝自己发现的。
殷染钰和他拍戏时候的服装,都是有额外的人单独清洗的,不会和剧组里其他人的衣服混在一起。黎温朝在一天早上帮少年整理服装的时候,意外地摸到了一小块微硬的布料。
他皱着眉头,有点儿惊诧地捻了捻那块地方,然后通过淡淡的异味,大概知道了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情况。
——是有人把那玩意儿擦在了少年的衣服上。
黎温朝在那一瞬间被怒火点燃了。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熊熊的怒火越烧越烈——剧组开拍也有一段时间了,像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一共发生过多少次?少年的衣服都被他备了好几份,防止在用的时候会出什么情况,他虽然也经常会为少年整理衣服,但是黎温朝到底自己也是要拍戏的,戏份还很重——他没办法每一次都帮少年把衣服铺展、一件一件整理干净,也不可能每次整理都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捻过每一块地方。
而且少年拍戏的时候穿的衣服,都是剧组选定设计之后他亲自让人定制的,每一身都层层叠叠,异常精致。就算看起来简单,也大多都会有暗绣的同色花纹,光线稍微有一点变化,就能透出来斑斓美丽的反光。
也就根本不能像是纯色的衣服那样,一旦哪里的颜色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黎温朝这一次能发现,也是因为对方弄的地方在外袍偏上的位置——而殷染钰每一场戏,穿的衣服起码都有三四层,要是对方弄得稍微隐蔽一些,被发现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
一想到少年之前一直穿着被人抹上了脏东西的衣服,黎温朝就彻底失去了理智。当天的拍摄任务被他强制拉后,黎温朝没让殷染钰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在一票雇佣人员的陪伴下先回去休息,自己开车去了负责给他们清洗衣服的地方。
黎温朝和殷染钰两个人在拍摄时穿的衣服,加起来数量非常可观,又不能像是普通衣服那样,可以直接丢到洗衣机里绞几下就好。每一件都得单独分出来,让人按步骤走,才能在洗干净的时候,不至于出现损坏。
这样大的工程量,当然不可能交给一个或者几个人完成,而是有专门的地方负责,黎温朝一向都把取送衣服的事情交给助理办,这一次却亲自上门,在负责人笑容满面地迎出来的时候,狠狠一甩,把他发现异样的衣服摔到了地上!
负责人的脸色微微一变,还是试着赔出笑脸,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黎先生?这是出了什么事吗,是不是哪里没洗干净?”
黎温朝脸上完全没有了平常的文雅笑意,他紧紧地抿着嘴唇,压着火气,冷冰冰地询问出声:“阿余的衣服在哪?”
“阿余,是严余先生?”
负责人更加小心地询问了一句,看着黎温朝结了冰一样的眼睛朝着他看过来,心里顿时打了个激灵,什么也不敢多想,赶紧打了个电话,让人马上通知所有人到齐,请假和轮休的也马上回来,一个人都不许少。
黎温朝沉默着等在原地,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就这么站着等,负责人却不敢怠慢他,他心里发慌,却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殷勤地情黎温朝去他办公室等候。
“黎先生,您看这个点,他们全都要过来必须还得有一会,毕竟现在这么堵,就是最快的速度也得有个时间,您就先进去坐一会?等到人来齐了,我就过来请您?”
负责人好说歹说,终于把黎温朝弄进了自己的工作室,他借着端茶水的借口迅速从里面溜出来,拎起还在地上的衣服就用最快的速度一顿摸,很快,他就找到了黎温朝之前看到了异样的地方,轻轻闻了闻之后,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一片。
在他们清洗过的衣服上,本来是绝对不应该出现这种东西的。可是对于他们的主顾来说,那位就在他眼前晃荡着,真有那个意思,也不至于下流到用衣服纾解。
所以还是他们这边出了问题。
一想到这个问题,负责人就满头冒汗,可是问题又会出现在谁身上?
他这里的人手都是老人了,彼此之间都是相处了好几年的,算是知根知底。但是要是真的知根知底,就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了。
负责人一边疯狂动脑,一边赶紧把衣服收了起来,他喉咙发干,几乎是魂不守舍地去泡了一壶茶,然后端着茶给黎温朝送了过去。
他出去的时间,对于泡茶来说有点久了,黎温朝一瞥他的脸色,就知道负责人去干了些什么事情。他也没出声苛责,只是看了一眼,就端起了被负责人殷殷切切地倒满了的茶杯,借着茶水压火气。
不过这火气压了还没一个小时,就在黎温朝脑子里轰的一下,炸了!
这里的人人数不少,但是负责殷染钰那一件衣服的,就是有数的人了。
是一个小姑娘负责了泡水,去污,之后和另一个姑娘做了大部分的清洗工作。她们和另外的几个沾手的姑娘根本不具备生产那玩意的能力,第一时间就被排除了嫌疑。剩下负责晾晒,检查的人是两个男性,但是在检查之后,还有人把衣服折叠放好,送到黎温朝助理手上。
黎温朝在他们来到之前,就先用最快的速度看了看相关监控,但是监控里的画面模糊不清,看不到清楚的细节。要是真想要把那个人揪出来,还是得用其他的办法。
但是黎温朝甚至还没正式开始问话,只是把拿过来的衣服往地上一扔,就有人脸色一白,眼神慌乱,甚至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事情到这里为止,也就变得很清楚了。
到底也是私人服务的场所,这里的人都是为黎温朝服务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大家都签了保密合约,不存在泄密的可能,就让人觉得都可以信任。
黎温朝的助理有时候也就不会过分遮掩,而他露出的一些小细节,加上送来这里清洗的衣服,就能让人猜出很多东西了。
黎温朝和严昶景的关系是很亲密的。
他也并没有遮掩的意思。
很多人都知道他和严氏集团的掌舵人是很好的朋友,而严氏集团——近期也有一位小少爷在网络里出尽了风头。
黎温朝本身在圈子里的地位十分崇高,经常会进入剧组拍摄。他的服装换洗都是交给这边来做,而这一次,助理送过来的衣服里,却多了很多和黎温朝型号不符、风格不同的衣服。
黎温朝是个好演员,偶尔也会带一带后辈,提携一下。
但是再怎么提携,也不至于大方地把自己的私人资源和对方共享。
这一点,加上之前的诸多细节,已经足够让人联想到一些事情。
对于很多人来说,如果能有机会让少年沾染上自己的味道,就算是要被公司辞退,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稳赚不赔的事情。
黎温朝是第一次送别人的衣服过来一起清洗,而这些衣服的主人是少年的可能性异常的大。它们虽然有一定的几率是其他人的衣服,但是…………
但是只要有一个可能,就已经足够让人冒险了。
少年实在是太过好看。
很多人都看过他的电影,他躺在蔷薇花从里,美得让人心惊胆战,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一个人全部的痴迷和爱慕。
如果能让他沾上自己的味道,光是这么想想,就已经能让人得到无与伦比的精神快.感。
把衣服弄脏的那位,就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的胆量实在过分的小,黎温朝刚刚找上门,还没来得及动手调查,就自己先被吓破了胆子。
事情顿时就便已经很明了了。
在那之后,那位男员工就被辞退了,虽然负责人一再保证绝对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但有一就有二,黎温朝一想到这事儿就觉得恶心,也怕再有人效仿,于是干脆把所有服装都收了回去,等到拍摄结束了自己清洗。
虽然这么做会让他每天都比以前更加疲惫许多,但是好歹可以避免掉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这两样事情放在一起对比,那多出来的一点疲惫也就不算什么了。
助理去拿编织袋,就是想把殷染钰的衣服都收拾好装回去,但黎温朝在之前就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也就不用他再忙。
他在少年的事情上太细致了,助理的工作基本上都被包揽,他尴尬而又手足无措,最后提着东西跟在两人后面,蔫了吧唧地回去了。
时间就这么一直往后推。
又过了几个月,殷染钰的相关戏份就全都拍完了。这毕竟是最后一部作品,费老精益求精,殷染钰虽然还算有些天赋,但是在很多时候,走位、镜头,依旧免不了会有些许失误。
——可能也不算失误,只是不够完美。但费老却不满足于这种不完美,他并不在意拍摄的时长,也不用担心资金是否会不够充裕,只是一点一点慢慢磨,终于把殷染钰精雕细琢,从里到外地塑成了角色本该有的模样。
举手投足、低眉垂目,就算有刚刚看完殷染钰之前拍摄的电影的观众站在他面前,也绝对不会将两个角色错认为一个。
变化太大了。
他穿着白色的衣袍,赤着脚,神色平静而冷淡,他冷眼旁观,脱离世外,是仙人应该有的模样。
费老对最后拍摄出来的成品以及少年的状态赞不绝口,又惋惜于直到现在才碰到他,少年实在太适合拍摄了,他灵气十足,属于“祖师爷赏饭吃”的那一挂,而且还不是只赏了一碗,是被摆了一桌满汉全席。
黎温朝没有把殷染钰放在家里的意思,他在《问道》里的戏份数一数二,基本上拍摄完成就代表着杀青,于是把殷染钰打包揣着,就让他蹲在片场旁边看其他人演戏,多多少少也能有些经验。
殷染钰就这么认认真真的看着,好像真是个在认真学习演戏的新人演员。等到电影就快要杀青的时候,费老终于换了拍摄地点,去了某个大型影视基地。
殷染钰这下被捂得更严实了,几乎是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套住。头上扣着外沿宽得夸张的遮阳帽,脸上架着款式低调的大墨镜,下半张脸也蒙了口罩,还穿着衣领高宽高宽,可以把整张脸都埋进去的时髦外套。
“这里拍摄的剧组很多,”黎温朝这么跟他说:“得防着偷拍的狗仔,再过半个月,应该就能杀青了,然后我给你找新的剧本。”
殷染钰坐在片场外围,沉默着点了点头,黎温朝于是伸手挼了挼他的遮阳帽,把剧本放他旁边,被费老叫走拍戏了。
在少年身边假装路过的各路人马顿时一哄而上,这个拿着点小零食试图给他投喂,那个捏着小剧本试图和他进行演技交流,助理头皮发麻,一个一个给人哄走,一个不注意,就有人拿着奶茶把东西塞到了少年掌心里。
殷染钰拿着被塞进来的奶茶:“………………”
之前就时不时能钻空子来找他的小姑娘红着脸,小声说:“中午天气太热啦,我买的冰奶茶,特别好喝,给你呀。”
殷染钰顶着那副大墨镜,想了想,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准备把奶茶推回去。结果他还没动手,助理就一把把奶茶从他手里“拔”了出来,然后客客气气地把小姑娘往后一挡:“谢谢谢谢,麻烦你了,不过殷先生肠胃不好,不能喝冰的,这样吧,这杯就当我请你喝了?”
他麻溜地拿出手机微x转账,恨不得在少年十米范围内围上铁栅栏,上面挂个小牌牌:“不许触摸,不许投喂。”把他当成濒危动物一样保护起来。
然而少年本人却对他的心态一无所知,还拿着黎温朝的剧本,顶着个大墨镜,帮他拧开了一瓶水,默不作声地递过来。
心机小胖接过水,顿时感动得稀里哗啦,隔着墨镜也不是没有好处,他能自由脑补出少年蹙着眉头担忧的神情——这种平常的时候,几乎是不可能的,除了在拍摄期间,少年在平常的时候大多都安静而沉默,脸上也挂不了什么表情,就像是一尊能自由行走的活雕像。
活雕像偶尔也会被黎温朝拉着去吃点影视基地里的招牌美食,在黎温朝的想法里,这里大概会是少年以后常来的地方,当然也要熟悉一些才好。
他们乘着黎温朝的日常超常发挥,提前结束了上午拍摄的空子,做好伪装去了某家奶茶店,殷染钰没喝上小姑娘的加冰奶茶,却喝到了奶茶店小姐姐的爱心加料热牛奶,他没戴那幅大墨镜,而是架着一只圆框平光镜,带着鸭舌帽,滋滋滋地嗦着吸管喝牛奶。
黎温朝坐在靠外的位置给他剥橘子,把上面的白色纹路撕干净,问他:“会不会太甜了?”
这家奶茶店的价格稍微有一点高,但是手艺很不错,东西也干净,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氛围很安静,隐私性也好,可以稍微在这儿待一会儿。
殷染钰听他问话,也不吱声,只是摇了摇头,就继续抱着杯子滋滋滋。
黎温朝给他点的是大杯——但是实际上,殷染钰怀疑这个大杯前面还得加个“超”字,热牛奶甜滋滋的,有一点红枣香,上午的天气虽然很热,但是店里的冷气开的足,喝微烫的热牛奶也不会让人冒汗,反而觉得胃里暖烘烘的很舒服。
黎温朝也和他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早就摸索出了一套针对少年的语言解析方法,他看见殷染钰的摇头,再看看他吸个不停的样子,大概也就知道他的意思了,于是笑了笑,继续给他剥橘子。
他们所处的位置偏僻又幽静,旁边还有好大一捧绿植挡着,黎温朝也就难得的放松了一些,等到殷染钰把牛奶吸完,他就把放着橘子的小碟子推过去,说:“要不要尝一点?很甜的。”
——这也是在某家他很熟悉的店里买的,并不是水果店,是并在他名下的一家蛋糕店,他本来还拿了一些草莓,不过草莓在等奶茶店小姐姐做牛奶的间隙里就被少年吃完了。
殷染钰被一大杯牛奶喝得有些撑,他看了看橘子,深切地感觉到黎温朝是在把他当猪养。不过他倒也没有拒绝,只是伸手把小碟子扒拉过来,准备看看这些橘子到底有多甜。
少年垂着眼,纤长的眼睫几乎要把平光镜从鼻梁上面推下去,他藏在长袖子里的手指露出来,捏起一瓣肉乎乎的橘子,看着又安逸,又美好。
“等等。”
橘子还没被手指的主人送到唇瓣那儿,就被人连着少年的纤瘦手掌一起握住了。
黎温朝猛地站起来身,他有点儿抱歉地用手指蹭了蹭少年的鸭舌帽,然后把橘子皮扫到还装着橘子的塑料袋里,“刚刚有个狗仔在偷拍,待会儿回去,我重新给你剥好不好?”
殷染钰愣了一下,抬起脸来看他,然后就被黎温朝伸手套上了一只口罩,被他拉起来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