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完结章)
当天下午两点,段宁抵达了西独立国首都机场。
他的行程只进行了半公开。除了西独立国的政府高层,其他人并不知道段宁的具体落地时间。
专机的主舱门打开后,段宁刚走出来,迎着比新联邦首都干冷不少的春风,就看见了前来机场等待迎接的那几位西独立国高层政要。
这几位都是曾经的西区人,经历过三年的战争时期,见过战后废墟一般的城市。
眼前的这个机场,也是前两年才重新建成的,机场虽远称不上大,但经过了重点翻修,看起来干净整洁焕然一新。
段宁不知为何,有种强烈的近乡情怯的感觉。即便这里不是他的家乡,与他本没有丝毫关系,这里有无数他不愿意再仔细回想的回忆,这里也有无数个他曾经不敢来见却也再见不到的故人。
他对这片土地,实在是熟悉,脚下的一尺一寸仿佛都早已流淌在骨血之中。
从舷梯下来之后,段宁与前来接见的几位有短暂的寒暄和交谈。
西独立国在极其艰难的情况下走向独立,他们穿出了最体面的衣服,看起来十分隆重庄严,眼中却也难掩激动之情。
这不是单纯出于对强大的新联邦的讨好和巴结。段宁的职级没有到如此神通广大的地步。
可也正因为来的人是段宁,名字和职级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西区人能认出他来。
从当初新联邦传出段斯还活着的消息起,到今天这一刻,他们已经等了太久。无论新联邦的新政府对西区的态度如何,都不影响他们对这个人的情谊。
因为念及段宁经过了舟车劳顿,担心段宁的身体,西独立国将欢迎仪式和正式会面安排在了第二天。
在入住使馆之前,段宁将在戒备森严的酒店下榻。
段宁在礼宾人员的陪同下坐上了车。
“有点太兴师动众了。”
段宁看着窗外,有些无奈。
“段长官,您先到酒店休息,今晚总理一家是以私人名义邀请您到总理府吃顿便饭,”礼宾长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何况新联邦与西独立国关系深厚,您更是我们永远的朋友,这是我们该有的待客之道。”
段宁便也点了点头,笑说:“我明白。”
“不知道该不该提一句,”一路上如此话了几句家常,礼宾长说,“您可能都已经记不清楚了,您在战时救过太多西区人,因为有新联邦的出兵,有您的坚守,我才在万幸之中没有失去我的女儿。”
“现在您和您的家人……能觉得幸福就好了。”
段宁说。
礼宾长笑起来,认真道:“段长官现在一定也很幸福吧?”
段宁愣住片刻,像是想了想,然后神色从容地说:“嗯,当然。能再次回到这里,看见大家,当然很幸福。”
礼宾长看见了段宁手上的戒指:“段长官是结婚了吗?”
段宁闻言动了动手指,尽可能自然地收手回来,交握在一起。
他笑着回道:“不算,还没有。”
礼宾长心中会意,不再追问这些隐私问题,随即转了话锋,向段宁介绍起窗外的风景和西区独立后努力重建起来的一切。
回到酒店里,其他随行人员都住另一侧的房间,只有孙培暂时和段宁一起进了套房。
孙培将段宁的个人行李放下,犹豫了片刻,还是提醒道:“段长官,您既然对外说是未婚,为了避免误会……”
段宁转过身,奇怪地看着孙培,微挑了下眉:“孙士官,我本来就是未婚。”
孙培讪讪张了张嘴,然后才继续说:“现在全世界的目光都有可能聚焦在西独立国,为了避免误会和不必要的麻烦,您在外出席会议和活动时,是不是摘掉戒指比较好?”
孙培说的确实没有错。
先遣部队和随行的外交部官员早就嘱咐过孙培,要适时“劝说”一下段长官,否则这些不清不楚的信号会引来无数人的注意。
段宁点头。
想来傅轻决现在和他相隔十万八千里,没机会再为这些事不高兴而来缠着他不放。
段宁有些吃力地将戒指摘了下来。他看向孙培自觉来接的手。孙培大概是想替他保管妥当,但他拒绝了。
在孙培离开房间后,段宁把戒指放进了上衣内里的夹层口袋里。
傅轻决应该也没办法知道这些了。就算知道了,他更没有立场多说什么。
因为段宁说的未婚本来就是事实。
第二天,段宁走出酒店大门,门外已经停着接段宁再去总理府的轿车。
这一次与昨晚的私人会面相差很多,段宁抵达西独立国的消息早已传开,轿车将途径西独立国首都最大的纪念广场,然后在总理府前的大街停下。
这是自战后至今,新联邦高层代表团的第一次正式来访。
但随着他们离纪念广场越来越近,封锁过后的道路上没有其他车辆,可车外的人群忽然越变越多起来。
西区首都的人们纷纷往纪念广场而来,他们不知怎么猜出了段宁所在的车辆,一股股犹如浪潮般涌来,路况仿佛到了不受控的地步,但人潮又仍然尽量留有一道缝隙让车通过。
段宁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只是当初千万个来到西区中的某一个,他以为他不必被多少人记住的。他所做的一切,也都不是为了让自己走上俯视众生的神坛。
段宁在等待双方礼宾人员交涉完成过后,终于得以让车停下。
他打开车门,毫无阻隔地见到了朴素而整洁的纪念广场,以及眼前成千上万的西独立国市民。
人群中的某一个角落里,一个看起来穿着普通的高大身影立在远处。
他同样成了人群的某一个,他的目光穿过所有人,定定看向了离他很远很远的段宁。
傅轻决没办法否认,他被这浩大的氛围感染了,他第一次被这样的场景深深地撼动,也第一次彻彻底底读懂了段宁是谁。
弗雷克也穿着质朴,不能不低声问傅轻决:“今晚应该可以见到……”
傅轻决仍然凝望着那一点段宁的影子,好像有种和段宁对视了的错觉。
“他不喜欢我那样,他也不该是那样,不是吗?”
傅轻决低声说。
“下午就回去。”
傅轻决被身后的人群推着挤着往前,他毫不介意了,只是跟着队伍朝前走,像有点怅然若失,却又心潮澎湃,像非常满足。
“然后只要光明磊落的见面吧。”
他自言自语般的声音被淹没了。
因为整个西区首几乎万人空巷。
他们走上街头,走进纪念广场,拥堵在夹道两侧欢迎段宁的到来。
他们排成相对整齐的队伍,跟着段宁和代表团从纪念广场的东门走到西门,他们不断地朝段宁招手欢呼,他们高举着手中的鲜花和当地民族特有的红色花纹的手帕,形成了一片片壮观而鲜艳的色彩,热烈得像火焰在空中飞舞。
他们当中有人拉起了高大的横幅,横幅随着人头的浪潮层层出现在所有人以及段宁的眼前——
感谢以血肉之躯捍卫世界民族独立自由的所有英雄。
热烈欢迎在这片土地上拯救人民于水火、为人民幸福而不畏牺牲不屈奋战的英雄。
——无论他如何改头换面,他们都能记住他。
段宁仿佛陷入了汪洋大海。
他在很久很久以来,心绪都没能如此激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