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救命恩人(2 / 2)

双骄3:时势造英雄 尼罗 7722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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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急了,问:“你要干吗?你要当姑子去啊?”

“我当你娘!”

“那你怎么把头发给剃了?”

满山红一瞪眼睛:“我乐意!”

她一瞪眼睛,老六就不敢再言语了。满山红在冬日的太阳下吹了一会儿冷风,转身又回了屋子,把她从雷一鸣身上解下来的那条皮带找了出来。她苗条,雷一鸣也瘦削,她把皮带围在腰间收到最紧,倒也系得住。扬扬得意地放下小棉袄把腰带遮住,她迈步出门,把麾下的老二老三叫了过来。

老二老三是按照上山早晚排的辈,老二十六,老三十九,都是满山红的知音。满山红告诉他们:“我打算把张嘉田的那批子弹弄来。”

老二一拍大腿,因为还在变声,所以嗓子类似破锣:“我前天就想动手了!咱们不缺枪,就缺子弹!”

老三稍微谨慎一点儿:“他们那子弹,咱们的枪能用吧?”

满山红答道:“能。”

老三放了心:“那咱们就抢他娘的!能用咱们就用,不能用,咱们让张嘉田拿钱把子弹赎回去。”

三位豪杰商议完毕,挑了二三十人组成小队,便杀气腾腾地下了山——刚下到一半,迎头遇上了张嘉田。

张嘉田久闻满山红的大名,然而没亲眼见过她,以为她是个像小辣椒似的厉害娘们儿。如今见了,他只觉见面不如闻名——这不男不女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满山红也久闻张嘉田的大名,如今和他也是第一次相见。见了之后,不知怎的,很想揍他。她觉得张嘉田长了一张横行霸道欺负人的脸,况且人高马大,站在她面前,也让她感到了危险。

她是个神经敏感的人,纵是全靠直觉行事,也能不败。像张嘉田这种危险人物,她的对策要么是杀,要么是躲。可此刻,她偏是和他狭路相逢,杀不得,也躲不得。按捺住了揍他的欲望,她态度和气,话不和气:“你就是张师长啊?你上山干什么啊?是找我有事?还是吃饱了撑的,没事过来遛遛?”

给她二人作介绍的,是张嘉田身边的张宝玉。张宝玉一听她说话不中听,心里就有点不愿意,张嘉田倒是一派淡然:“我是为了那批子弹来的。石砾子山是你的地盘,我想找你商量商量。”

满山红答道:“那没什么可商量的,想从我这儿过,留点儿买路钱,就行了。”

张嘉田看出满山红这人是不讲究什么语言艺术的,有什么说什么,倒是感觉挺痛快:“你要多少钱?”

满山红向他伸了一个巴掌。他见了,问道:“五百?”

满山红收回了手:“五百哪够啊!我要的是五万!”

张嘉田一听这话,也瞪起了眼睛:“五万?我那批子弹才值多少钱,过你一座山要五万?你这还收什么买路钱啊?你直接去抢不就得了吗?”

满山红理直气壮地一扬头:“这可是你说的啊,那我就真抢了。”

话音刚落,她伸手就要拔枪,张嘉田没想到她的动作这么快,眼看着自己拔枪是来不及了,他干脆伸手去抓她的腕子:“你干什么?”

满山红的手指刚碰到手枪,还没来得及握住,没想到他先动了手,登时也变了脸色:“你又要干什么?”

说完这话,两人打了起来——说是“打”,还不甚准确,他们其实是小打小闹地撕巴了起来。而没等他们的小打转化为大打,两边的人已经一拥而上,把他们分开了。张嘉田先松手后退,因为忽然想起来对方是个女人,自己不能打女人。况且自己是为了子弹来的,不是为了打架来的。

“你没事吧?”他定了定神,问满山红,“我不该对你动手,我给你道个歉。你也别动枪,咱们有话好好说。”

满山红答道:“没什么可说的,我们挣的就是这份卖命的钱。你要么拿钱买路,要么带兵上山把我们剿了,你要是能把我们杀绝了,从今往后这石砾子山就归了你,你爱怎么走就怎么走,一个大子儿都不用花。”

张嘉田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你就是要跟我捣乱到底了。可你这是图什么?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这话一出,倒是把满山红问住了——真的,有什么好处呢?

她并没打算为了雷一鸣去向张嘉田发难,自己有几斤几两,她知道,雷一鸣手里攥着千军万马,不缺她那一把子力气。可她自从知道雷一鸣的敌人是张嘉田之后,就不由自主地对张嘉田也有了敌意。可敌意是不能填饱肚子的,所以她决定管住自己的小性子,还是用理智说话。

“你要是不拿钱,那你把你那子弹给我一半吧!”她开了口,态度非常诚恳,像是要对张嘉田说掏心窝子的话:“你有路子,拿了钱就能买着子弹,我们不一样,我们有钱都难买。你把你的子弹给我一半,往后咱们就算朋友,你的人你的货将来再进石砾子山,我们也给你保护着,你看怎么样?”

张嘉田觉得一个人纵然是当了土匪,也不能厚颜无耻到这般地步,如果满山红不是个女人,那他今天非宰了她不可。

“一半不行。”他压着火气,和满山红谈判,“最多给你一百发。”

“你这是过年打发小娃儿吗?”满山红笑了,“那你干脆给我们一箱子炮仗得了,三十晚上还能听个响儿。”

“一百不少了。”张嘉田耐着性子,“平白无故的,你能随便就弄到一百发子弹吗?”

“别跟我扯淡。”她笑嘻嘻地说,“我说要一半就一半,你要说觉得我这话不算话,那你就请走别听。”

“两百发。”

“五千发。”

“就两百发。”

“四千九百发。”

至此,俩人在这冷树林子里找了块背风之处,开始讨价还价。这二位那讨价还价的内容,堪称是乏味至极,就连张宝玉这样机警的小子,听了片刻之后,也要打哈欠。至于满山红手下的老二老三,则是干脆就地蹲下,用小树棍在地上横三竖四画了格子,用小石子下棋玩。他俩人这棋倒是下得挺有意思,围观的人渐渐增多,张宝玉也凑过去了,低头看了一会儿之后,说道:“你们这儿的玩法,跟我家那边的玩法不一样。”

老二回头瞪了他一眼:“嘘,别吵。”

老二老三对弈一场,还没分出输赢来,张嘉田和满山红已经谈出了结果,两人翻来覆去说了无数车轱辘话,嘴角边都堆着白沫子。

满山红要来了一千发子弹,堪称是大获全胜。张嘉田因为急着用子弹去打雷一鸣,所以忍痛让步,她要一千发,就给她一千发,等对付完了雷一鸣,再回头收拾她。

两人既然是把话说妥了,当场便结伴往山下走——运送子弹的大骡子车在山旮旯里藏了好几天了。石砾子山这一带,张嘉田来得,雷一鸣也来得,所以赶车的车夫和押车的士兵都藏得很严实,生怕被敌人发现。而在张嘉田跟着满山红往这边走时,三里地开外,陈运基部下的一名团长带了几百士兵,正心急火燎地催马狂奔。

他们刚接到消息,说是张嘉田有一批子弹运到了石砾子山下。团长立功心切,暗想我逮不着张嘉田本人,我还扣不住张嘉田的子弹?

团长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回要立大功,于是扬鞭催马,一路喝着西北风就往前去了。

<h3>(四)</h3>

团长在奔着子弹出发之前,提前给邻村的师部发去了一封电报。团长把主意打得很好——师长接着电报之后,必定要关注此事,那么自己若是成功地带着子弹回去呢,不必提,自己算是立了一功;自己若是在石砾子山这里遇了麻烦,师部必定也能知晓,多少总会派些援兵过来帮忙,自己也不至于落到孤军奋战的险境。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团长快马加鞭,一路疾行。而师部里的陈运基收到了电报之后,当即向雷一鸣作了报告:“我们在石砾子山下,发现了张嘉田的一批军火。”

雷一鸣如今离了安土镇的总指挥部,亲自带兵上路,誓要一鼓作气,把张嘉田打入阎王殿。如今听了陈运基的报告,他先是精神一振,随即又是一皱眉头:“石砾子山里的土匪,和张嘉田也有联系?”

陈运基思索着答道:“若说他们之间的联系,未必会有多么密切,不过只要张嘉田肯拿出好处来,山上的土匪见钱眼开,和他串通一气也是可能的。”

雷一鸣又问:“石砾子山上,是不是就只有一个满山红?”

“对,就一个满山红。”

一想到满山红,雷一鸣的眉毛越发皱得要掉毛。对于这个野丫头,他简直没法子作出评价来。他对她也不是怕——更无关爱恨,他只是想绕着她走。把满山红轻轻地从脑海中剔了出去,他重新又把张嘉田三个字摆在了眼前。张嘉田往青余县城里一缩,宛如王八进了壳子,若是这王八蛋关了城门顽抗到底,那么这一仗也足够他打到过年了。更可怕的是那城里还有个洪霄九——这世上能压住他雷一鸣的人不多,而洪霄九就是其中的一个。

雷一鸣不想把这一仗打到大年三十,所以脑筋一转,他忽然开了口:“我去趟石砾子山。”

陈运基听了这话,莫名其妙:“大帅,这种小事,让他们去就得了,不用您亲自出马。”

雷一鸣摇摇头:“我不是为了那点军火,我是要去见见满山红。要是能通过满山红,把张嘉田勾出来,我们岂不是可以省些事了?张嘉田若是死了,他的队伍一散,洪霄九单枪匹马,又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陈运基有些迟疑:“满山红可靠吗?”

雷一鸣再次摇头:“不可靠,但是可以试一试。她毕竟还是个孩子,而且你也说了,她们这帮家伙见钱眼开,我给她足够的好处,她未必就一定不肯帮我这个忙。”

陈运基听到这里,当即出门为他调兵备马。雷一鸣也不耽搁,带上了一支五十人的卫队,上马就直奔石砾子山。

雷一鸣到达石砾子山时,山脚正热闹着。

团长确实是如愿找到了装载子弹的大骡子车,只可惜在他动手要抢之时,张嘉田和满山红也到了场。张嘉田是要靠这几大车子弹活命的,无论如何不能把它拱手送人,团长也要靠这几大车子弹立功,无论如何也不许张嘉田把它带走。双方开了火,满山红等人没出声,预备着看这两方互相打死,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哪知拉车的骡子们精神脆弱,冷不丁听了枪声,竟是一起乱了套,横冲直撞地拉起大车就跑了。

押车的士兵当场就被大车轱辘碾死一个,车夫们吓得纷纷躲避。满山红带着老二老三上了树,远眺骡子们的逃跑路线,同时兴奋得哈哈大笑,并盼着骡子撞死或者摔死,自己好借机会吃几顿骡子肉。

满山红眼神好,眼看着骡子往一处陡坡跑去了,她乐得当即回头要对老二说话,可话未出口,她的目光越过一片小树林和一座小山头,看见了一支灰蒙蒙的骑兵小队。

嘴巴登时张开了,眼睛也登时放了光,她看见那队伍为首的那人系着灰呢子长披风,披风逆风高高扬起,露出了里面亮灿灿的绸缎里子。本地没有衣着这样讲究的人物,她不必看清他的脸,光从身形和服装上,就认出了他。

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未必再有机会见到这个人了,万没想到相隔了没有多久,他便又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中。很快乐地嘬唇打了一声口哨,她对着旁边树上的老二做了个手势,老二会意,立刻也回了头,同时扯着破锣嗓子说道:“这又是谁啊?”

满山红没来得及回答,因为那支队伍在转过小山头之后,并没有往这边来,而是直接上了山去。她急得喊了一嗓子,随即溜下树去,也要往自己的山寨里跑。而她一跑,她的弟兄们二话不说,也跟着她跑了。

她说跑就跑,像见了鬼似的,张嘉田看在眼中,就觉得不对劲。眼看敌人人多势众,他一狠心一跺脚,转身也追着她跑了——不追她不行,因为石砾子山是个迷宫似的险峻所在,这样大冷的天,此刻又是下午时分,天说黑就黑,他要是在这山里迷了路,那可省了雷一鸣的事,他直接就冻死在这儿了。

他一走,团长大获全胜,虽然也不知道骡子们到底把子弹拉到那里去了,但感觉是把张嘉田打了个抱头鼠窜,这功劳已然不小,便率领人马,也班师回团部去了。

在这一步一绊的坎坷山林里,满山红能跑得比骏马还快。

她暂时把张嘉田忘到了脑后,一路跳跃腾挪着向前冲,风在她耳畔呼呼作响,她跑过了一小段下坡路,速度快到了极致,自己都觉得像在腾云驾雾。最后她眼前出现了一爿依着山石建造的木头房屋——这,便是她的“山寨”了。

而在另一条小路上,马蹄声急促传来,雷一鸣也到了。在山寨门口勒住了战马,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满山红,先是觉得这小子挺眼熟,然后才认出她是满山红来。

“哟。”他不自由自主地又皱了皱眉头:“不当姑娘了?”

满山红在山寨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了,也是呼呼地喘,但还能说出话来:“你怎么来了?”

说完这话,她“嘿嘿嘿”笑了起来。雷一鸣觉得她这不是好笑,有心给她一鞭子,把她的坏笑抽回去。双手抓着马鞭两端折了折,最后他把马鞭子往右手一交,抬腿跳下了马:“那一夜,你怎么私自就走了?”

满山红站了起来:“不走还等着你留我住两天?”然后她向后看了看他所带的卫队,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胸膛:“行啊!又摆起你雷大帅的谱了啊!”

雷一鸣当即侧身一躲:“有伤!”

满山红一伸舌头,收回了手。雷一鸣看了她这个兴妖作怪的样子,真是无可奈何:“我这一趟来,是——”

他这话没说完,满山红忽然一掀棉袄拔出腰间手枪,甩手瞄准了右方:“别动!我这儿不是你杀人的地方!”

雷一鸣扭头望去,看见了枯木林中站着的张嘉田——张嘉田举起手枪,正对着自己。

他不假思索地也抽出手枪,对着张嘉田就要扣动扳机,哪知满山红从腰里拽出了第二支手枪,一枪抵上了他的脑袋:“你也别动!”

雷一鸣当即把枪口也顶住了她的额头:“你跟着捣什么乱?!”然后他立刻把枪口又转向了张嘉田,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句话:“狗杂种,这回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张嘉田刚才猛地见了他,心神一乱,满腔的黑血都翻上来了。此刻听他对自己说着话,他大踏步走上前来:“你他妈的说谁是狗杂种?”

雷一鸣刚要扣扳机,脑袋就被满山红用手枪杵了一下:“停!我告诉你们俩,要打要杀,下山自己找地方去,别闹出人命让我背黑锅!我满山红不蹚你们的浑水!”

雷一鸣听了这话,气得吼道:“糊涂东西!有我在,谁敢让你背黑锅?再说我杀他是天经地义,我还怕人知道不成?”

张嘉田死盯着他:“雷一鸣,没那么多的天经地义。”

雷一鸣转向了张嘉田,冷笑了一声:“怎么?觉得我这话委屈了你?还想跟我讲讲道理?”

张嘉田不回答,倒是满山红先开了口:“我说雷大帅,你要是再敢叫我糊涂东西,别怪我扒你一层皮。”说到这里,她向山下望了望,一撇嘴:“变天了,你俩晚上想吃点什么?提前告诉你们,我这儿可没什么好吃的,另外,吃饭得给钱,你们人太多,一顿我也供不起。”

雷一鸣和张嘉田一起抬了头去看天,这才发现天黑了——毫无预兆,乌云密布,忽然就黑了。

天黑了,但并没有觉得很冷,只是风声变得有些怪异,呜呜的宛如鬼哭。张嘉田不明所以,看了看满山红,又看了看雷一鸣。倒是雷一鸣一沉脸,问满山红道:“我现在下山的话,还来得及吗?”

满山红答道:“我不让你下山。”

“我加快速度,应该能赶在大风雪到来之前下山。”

“我知道。”满山红对着他点了点头,“可我就是不让你下山。”

“为什么?”

“要下山,你们两个一起下,都给我走得远远的。要是一个走一个留,走的那个非拉来大炮轰了我的山寨不可。反正你们就是想要对方的命,我们这些人是死是活,你们都不在乎。”说到这里,她像是不耐烦了,“反正我不管你们怎么打,连累了我们就不行!”

张嘉田听到这里,当即表态:“我不走,我等明早风雪停了再走。”

满山红回头对着山寨吼了一嗓子:“老六,晚上把驴牵进屋里去,腾出牲口棚子给这帮人过夜,再多预备点柴火给他们烤火!”

然后她转向面前二人,收回了手枪:“别怕,我给你俩优待,你俩有房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