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地。

“妈的——一个流浪汉居然敢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抬起毫不留情的朝着蜷缩在地上的洛恩踢去，似是要将所有的屈辱都发泄在洛恩的身上。

洛恩的衣着确实不像是流浪汉，但那又怎么样？现在会带着枪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的，要么是流浪汉，要么是自卫队，而洛恩身上没有自卫队的标记，那只有可能是流浪汉了。

当然，到底是流浪汉和自卫队其实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是谁干的？”

普斯双手环胸，阴沉着脸盯着正在接受包扎的威廉，地上染血的纱布无比的刺眼。

“谁知道，现在……谁都有可能，认识的，不认识的，”因为包扎的人动作稍微大了一点，所以威廉没有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有，抱歉，你给的护身符和枪都被抢走了。”

普斯沉默了一会后长叹一声，“这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了，不过是本来就会发生的事情理所当然的发生了，罢了。”

在莱恩开枪的那一刻，不，应该说在尼莫宣言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只是他天真的觉得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不会发生。

结果就是莱恩得到了枪械。

结果就是威廉被谁袭击抢走了身上的枪和子弹。

追究是谁动的手根本没有意义，就像威廉说的一样，谁都有可能，流浪汉，那些想要枪械的居民，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都有充足的理由袭击持有枪械的自卫队的成员。

没过一会，又有两个自卫队的成员踉踉跄跄的返回了对角巷，虽然他们什么都没有说，满脸的抓痕说明了一切。

普斯摘下帽子，扶着额头扬起头，停顿了好一会后苦涩一笑，“我们……没做错对吧？”

所有人都沉默着避开了视线。

普斯悟了。

他们不应该遭遇这样的事情。

“明天……”

普斯抬手将牛仔帽扣在头顶，用力将帽檐向下拉了拉，“不，现在立刻回家，锁上门，把窗户锁死，无论听到什么，无论有什么动静，绝对不要出来，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睡到第二天。”

威廉一振，起身盯着普斯的眼睛，“普斯你……想要做什么？自卫队呢？所有人都躲在家里，自卫队该怎么办？”

“现在，在这个三叠圈，有谁需要

自卫队吗？”

面对普斯的反问，威廉沉默，在场没一个人能够回答，现在威廉的头上还缠着纱布，不少人脸上都挂了彩，时不时还有人踉踉跄跄的回来，有的保住了枪，有的连衣服都被撕成了一条条。

这些伤，有多少是来自背后，有多少是来自身前，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担不起，甚至找不到作为自卫队的责任了。

太短了，时间实在太短了，他们作为自卫队正式开始行动，保护三叠圈的居民甚至连一天都没有，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几个小时，没有办法建不起作为自卫队责任心，他们依旧是一群因为看不下去，因为觉得这不正常而站出来的，多管闲事的人而已，而三叠圈的居民……在让他们领悟到作为自卫队的一员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之前，给了他们狠狠的一击。

他们怕了……

而三叠圈的反应，也告诉了他们一个残酷的现实，时间太短了，三叠圈的居民在废土贵族的压力面前，完全不相信他们自卫队，一个个想的，都是自己得到枪。

所以，没有人拒绝他呆在家里的提案。

但，他，还能够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责任，以及那份沉重，他不能再让这些本可保全自己，却因为信任他而受伤的人，受更多的伤了，他没有办法对面前的这些人开口让他们继续冒着被来自背后的人袭击的风险，继续在三叠圈的街道上巡逻。

就在这时，也有几个身上挂了彩的自卫队成员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而他们带来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

“那几个没有拿到枪的，挂名的成员把我们还有很多多余的枪械的事情传出去了！”

“普斯先生！我看到不少人在对角巷外面乱逛！怎么办！”

威廉的脸彻底黑了下去，“那群混蛋！”

这无疑让他们本就糟糕的处境雪上加霜。

还有很多多余的枪械这一说法实在太过暧昧了，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不可能做到三叠圈人手一把，不管是三叠圈的居民还是流浪汉都会把这里当作目标。

第一百五十二章雾与黑暗

普斯想起了但丁寄给他的阅读感言，侏罗圈的黑帮能够成型有一个很大的前提，那就是废土王室贵族的权力被蒸汽与钢铁神之教钳制，高调，很王八蛋的高调，但绝对不敢向蒸汽与钢铁神之教示威一样的高调。

这样王八蛋且持续的高调让侏罗圈的居民拧成了一根绳子，把他们逼到了极限不得不默契起来，不互相背刺，偷偷的发展军火工业，然后一波打穿白垩圈打到首都千禧，让废土王室不得不默许侏罗圈崭新的社会生态建立新的底层三叠圈。

普斯觉得自己可以效仿侏罗圈，但真的开始了他才发现，不管是建立自卫队，还是维持三叠圈的秩序，不然三叠圈居民上头把流浪汉这浑水搅浑，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从一开始，这里就没有什么三叠圈居民和流浪汉的分别，不管是平民，还是商人，还是流浪汉，还是他们，都是三叠圈的居民，三叠圈社会的一部分，现在他所面对的，大部分居民所厌恶的，并不是废土王室贵族，而是被废土王室贵族吆喝了两句，就开始暴动肆意妄为的流浪汉。

自己和自己斗，永远都没有一个头，而他们这样自己跟自己斗也永远都无法威胁到废土王室贵族，让他们做出退让，夺回自己的尊严，得到尊重，尤其是现在蒸汽与钢铁神之教还疑似跑路，废土王室贵族这群王八蛋彻底放开了，三叠圈绝大部分的居民，根本就没有勇气面对废土王室贵族这个矛盾的源头。

所以偷袭了他们，自欺欺人似的沉浸在废土王室贵族给的矛盾里，在别人的掌心空虚的追求自尊和自由。

看着面前挂了彩的人们，普斯突然觉得很累，和自责。

【继续作为自卫队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普斯相信，绝大部分并非是死心放弃了，只是他们有了放弃这个选择而已，只要自己出声，总会拉起一部分人继续做正确的事情。

但，作为自卫队的建立者，这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不过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保护这些相信自己，愿意和自己干蠢事的人，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