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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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24小时?

殷长夏面色微僵,猛地吸入一口寒气,侵染着五脏六腑。

他想起了黎靖的话。

头顶的倒计时根本就是个幌子,十天?哪里还有这么长的时间?

真正的倒计时并不是玩家可以逃离家园的倒计时,而是家园崩塌之后里面的东西大批涌入现实界的倒计时。

已经不到24小时了。

建筑物里腐朽不堪,角落里长满了绿色的青苔。

所有门窗皆被损毁,寒风鸣咽着从外部灌入进来,像是连这个短暂的庇护所都不给他们,要把他们卷入这场巨大的洪流当中。

在冉雪丢下这个重磅炸弹之后,场面安静得落针可闻。

唐启泽喃喃问道:“……真的没多久了吗?”

“你们认为我会说谎?”冉雪自嘲的说,“没这个必要。”

是啊,没这个必要。

殷长夏明白她的意思,但凡剩下的时间更长一点,都可以互相算计、讨价还价。

现在还这么做,又不是傻子。

直到如今,殷长夏才完全掌控了家园信息,不再处于被动状态。

那么……

陆子珩呢?

他知道吗?

殷长夏口腔里尝到了苦涩的滋味,像是苦酒入喉,喉管里还有无法消散的血腥气。

大概是因为知道,才更加害怕他前往一区吧。

殷长夏终于理解了陆子珩的想法,心脏微微抽疼,像是被细小的针一同扎来,除了血淋淋就再无其他了。

冉雪脸色苍白的抬眼看向殷长夏:“我已经将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现在该你们了。”

殷长夏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没有载物的玩家,无法降低狂气值,便一定要进入扮演类游戏。你找的那个人……得到了手艺人……也就是核心NPC的扮演任务。”

殷长夏的声音很轻,快要和周围的悲戚融化在一起。

随着他的讲述,冉雪也无力的跪在地上,头顶笼罩着巨大的阴影,低着头证证的看着自己手腕的银铃铛。

那东西并不会发出响声,只是一个装饰品。

但这却是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了。

冉雪一直没能打听到哥哥去了哪一个扮演类游戏,当初进入游戏前,她还幻想过,那么厉害的哥哥应当从游戏里活下来了。

然而随着她接触的游戏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绝望。

太少了。

像殷长夏一样,可以一路披荆斩棘的玩家太少了。

殷长夏平静的说道:“但是他没能完成任务,逐渐同化在游戏当中,成为组成游戏的一粒细小尘埃。直到食欲变成B级游戏之前,他都没能恢复记忆,一直处在痛苦当中。而后我们进入游戏,成功通关,才让他恢复了记忆……”

“别说了!”

冉雪咬紧了牙关,脖颈青筋凸起,有巨大而刺人的感情在爆发着。

然而谁也没有上前阻止,任由她这样安静的爆发着。

冉雪的眼中已经饱含泪水,喉咙也开始哽咽了起来,“呜呜……”

太残忍了。

如果一直以为自己是NPC还好,偏偏在临死关头,才成功记起了某些东西。

哪里是希望?

这才是最深的绝望!

冉雪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窒息,更别提当事人的哥哥会变成什么样子。

众人:“……”

看到她这个样子,他们难得的生出了几分悲悯。

是悲悯不是轻蔑。

因为如果不继续前行,变成这样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冉雪几乎是颤抖的喊出这句话:“游戏数量的扩大依靠玩家,连NPC也依靠玩家吗?它是在何等的……蚕食着我们啊。”

这样硕大的绝望,仿佛扑面而来。

众人不禁从她悲戚的表情里,联想到了所有玩家现下的处境。

如此感同身受。

“只提供了阳寿的饵料,就可以酿造出这么多游戏……”殷长夏沉沉的开口,也在强忍着什么感情似的。

大约是陆子珩吧。

众人无不悄然瞥向了殷长夏,观察着他的表情。

可殷长夏除了眼下的青黑和疲惫外,就不再有任何的感情流露了。

殷长夏讲述起了他们在食欲里遇到的事情,微垂的睫手轻颤着,身体也快要僵在寒风之中。

虽然时间已经没剩下多少了,殷长夏却仍在安静的告诉着冉雪——手艺人的末路。

“他抱着那封家书,然后喊着你的名字……”

“直至最后,他才从家书里的字眼里,找回了属于自己的灵魂。”

“他不是NPC,他是玩家。”

殷长夏的声音越淡,里面藏着的细微呜咽和颤抖便越明显,就像是有什么感情在热烈燃烧一样。

冉雪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殷长夏微垂着眸,始终是隐忍着的,却从中……感受到了切肤之痛。

可是他还有更重要的没有完成,他还不能纺放纵自己的感情去摧垮理性,甚至放声痛哭的凭吊谁。

但从冉雪的哭声里,他感受到的是自己的泪水。

讲到最后,冉雪已经难忍悲痛,将手上的银铃销抚摸了一遍又一遍,所有的眼泪都砸在了上面。

“我和他其实没什么血缘关系,出身都不算好,从高中开始就打算做一辈子的亲人,相依为命。”

“我和他其实一直在争,谁当哥哥,谁当姐姐。”

“但他说……当妹妹好,这样的话,哥哥就可以保护妹妹了。”

殷长夏沉默着,想起了自己年幼时和陆子珩,也发生过类似的争执。

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一段温暖的时光。

冉雪缓缓的站起身来,哪怕是这一个动作,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跌跌撞撞向前,从安全之地,想要走入大雪之中。

蔺明繁正要拉住她,却被殷长夏阻止。

“让她离开吧。”

蔺明繁:“……”

冉雪脚步微顿,本以为交易达成后,他们也不会放过自己,没想到殷长夏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冉雪失魂落魄的回头:“给你一个忠告吧,如果家园必须要牺牲某个强大的A级玩家,才能支撑下来的话……人选从一开始就只有你们四个人。陆子珩、裴铮、你、薄临锋。”

冉雪:“但评定标准到底是什么呢?载物的厉害程度吗?”

殷长夏眼神微闪:“你……”

“薄临锋对你那么执着的理由,或许就是因为你的载物强大,其他两个人薄临锋根本看不上。”

“而强行要带裴铮去一区,也是为了如果拿不下你,还有个裴铮当保障。”

“但不管我的猜测是否正确,载物强大的人支撑新家园最久……你也可以这么去理解。”

明白身后的殷长夏呼吸声已乱,冉雪便知道他理解了自己的话。

说罢,她才离开了这个地方。

屋内一片寂静,直到冉雪离开三分钟,才有人紧张开口。

“她这是让夏哥反杀回去……?”

时瑶紧张的说,“薄临锋拿夏哥当新家园人选,夏哥也可以拿他当新家园人选?太太太刺激了。”

所有人都没说话,时瑶才轻声问:“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殷长夏:“对。”

众人一惊。

时瑶不知道多难,怎么你也跟着应和?

还‘对’?

对什么啊对!

这种脑回路,简直难以让人理解。

殷长夏对众人说道:“三个小时后,我们前往一区,大家各自做准备吧。”

唐启泽:“现在还剩下几个小时了吧?真的不立刻赶往一区?”

殷长夏:“不,休息。”

瞧见他心意已决,唐启泽也没再多嘴。

或许他们从九区赶来的人不疲惫,但殷长夏或许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

这种状态去—区,无疑是送死。

所有人都没有打扰殷长夏,—个接着一个的离开,独留他在这个空旷的房间当中。

毕竟才发生了江听云和陆子珩的事,他们都没来得及消化,更别提殷长夏这个当事人了。

“那我们先去准备—下,三个小时后见。”

“嗯。”

温度越来越冷了,窗框腐朽跌落在地上,只剩下空洞的窗口,寒风夹着雨雪从外部呼啸着吹到里面。

殷长夏疲惫的侧身倒在木板床上,黑色发丝也软软的散落在红色床单上面。

红与黑互相交映着,显得分外醒目而诱人。

殷长夏沉默不语的低着头,目光放在了自己的指节之间。

手指僵硬着。

真不知是周围温度影响,还是他已经僵得太久,直至现在才意识过来。

很快,背后便传来温暖的触感。

手指被人握住,从手背按压下去。

殷长夏完全被一个人壁咚在床上,这才回过神来:“……宗昙?”

宗昙低声耳语道:“你看,这就是有身体的好处了。”

殷长夏:“?”

宗昙眉眼都带着笑意:“这种时候,你无法无视我。”

两人的姿势实在太过暧昧,殷长夏有些不适。

他太习惯一个人了。

不管什么负面感情,全部靠自己消化。

从前宗昙是灵体,还没这种感受。但他现在有了身体,越来越难以忽视对方。

宗昙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在奇怪的地方总是很敏锐,便一直在他的面前加深着自己的存在感。

就比如现在。

殷长夏:“……”

难怪这么得意。

他的聪明小脑袋明白过来之后,便生出了几分气恼。

宗昙怎么这么会察觉人心,很快便抓住了他的软肋?

宗昙:“讨厌?”

殷长夏:“……”

你都面带得意的问我了,还怎么讨厌?

“还行。”殷长夏嘟囔了一声。

方才对负面情绪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了某个人的身上。

有人在身边的感觉,让殷长夏觉得贪恋和安心。

宗昙轻笑一声,心道还真是‘嘴硬’。

殷长夏凝视着宗昙,正色道:“刚才冉雪的话你怎么看?”

宗昙:“你非要在这种时候跟我谈这个?”

殷长夏:“不然你想谈什么?”

宗昙:“……”

看到他的面上闪过几分郁闷,殷长夏这才笑出声来。

就许他气人?

宗昙眸色微深,手指不断摩掌着殷长夏的唇部,直到让他的唇色从苍白变为殷红。

就仿佛是自己咬过之后才能留下的痕迹。

这让宗昙的心情很好。

他鬼使神差一般,竟然将手指伸到了他的嘴里,轻轻的搅动了起来。

这样挑逗的模样,一时间让殷长夏忘记了反抗。

殷长夏脑子发惜,心脏跳动的速度渐快,周围满是暖昧的气氛,这才后知后觉的咬了他一口。

堂堂鬼王,竟然这么挑逗他,还不惜用上了自己的美色!

“你也不……嫌丢脸。”殷长夏口齿不清的说,“唔……抽……出去。”

“为了老婆,这算什么?”宗昙凑到他的耳边,低笑道,“牙口真好。”

殷长夏:“……”

就该咬重一点。

殷长夏果真咬得更用力,嘴里嘟囔着:“谁是谁老婆。”

自从这两个字从气人变成调情专用,殷长夏就难以直视这两个字,根本喊不出来了。

他从某些方面意外的纯情。

这倒是久违的,从殷长夏的嘴里喊出这两个字。

心弦被挑动,心脏上的某个机关被触碰。

殷长夏原以为宗昙还会和他互不相让的怼上两句,谁知却被飞快的抽出了手指,一个吻猛地堵了上来。

如此热烈。

不管谁也好,表达感情的方式,未免也太过笨拙。

分明内心的感情炙热而浓烈,却在彼此面前都显得克制。

这于厉鬼而言,可算得上有违天性。

周围都是雪风的呐喊声,木门也被拍打得时而开时而闭,两人的心脏跳动过大,乃至于这些声音都没能进入到他们的耳朵。

殷长夏强忍着羞赧,主动回吻着,想要拿回主导权。

宗昙却死死压着他,搂着他的腰,手指在后腰窝的地方暖昧的抚摸着。

皮肤上是酥酥麻麻的战栗感,在这一刻浑身的感官神经都调动到最大,光是一个吻便让人的心脏狂跳不止。

莫非是经历第三阶段的载物的变化,才让他和宗昙有着这种类似快感扩大的反应?

算了。

直到两人分开时,殷长夏还气喘吁吁,双手已经不自觉的搂在对方的脖颈上。

纵然耳根发热,殷长夏还要似笑非笑的问:“叫你几声老婆就受不了了,非要凑过来?那以后你岂不是逃不掉了?”

还真是可爱的不认输。

宗昙淡淡的说:“……嗯。”

殷长夏:“!”

他后知后觉的面颊爆红,这种时候为什么要诚实?

殷长夏清了清嗓子,说起了正事儿:“刚刚问你的事呢,有什么看法?”

宗昙坐直了身体,两人的距离极其接近:“食欲那个游戏,还记得倪佑吗?”

倪……佑?

殷长夏没有忘记,那是李蛹的下属,被李蛹亲手杀死的人。

宗昙重复着当初倪佑的话:“我在游戏里得到的关键信息,别凑足十位……”

殷长夏也坐直了身体,眼瞳里闪烁着震惊之色。

十位?

他们那个时候完全不清楚倪佑在说些什么,但经历了那么多事,殷长夏当然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十位A级玩家!

殷长夏倒吸一口凉气:“现在所有谜团都被解释清楚了,但我仍未得知红绸、光柱……以及第九和第十,这两个问题的代表含义。”

经由宗昙提醒,殷长夏才反应了过来。

殷长夏完全没有了睡意,着急的整理着被弄乱的衣服,想要从里面出去。

宗昙拽住了他:“想做什么?”

殷长夏:“找时钧!让他把李蛹带到了五区!”

宗昙:“李蛹应该不知道了。”

殷长夏这才停下了脚步。

是啊,不该这么着急的。

这是倪佑在死的时候发出的喊声,是想把这个消息传递给谁,也有可能李蛹根本不清楚。

早在往生列车时,殷长夏就把该逼问出来的,全都逼问干净了。

殷长夏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沮丧的揉了揉自己的发丝:“看来这些东西,只能去一区,让薄为我解答了。”

剩余时间——

[06:04:12。]

并非是家园消失的时间,而是现实世界灵异复苏。

两人共同躺在了床上,紧紧依靠着,享受着大战前的最后宁静。

宗昙将手放到了殷长夏的眼睛处,为他遮住了那些刺眼的光:“睡吧。”

殷长夏本来还想继续整理一下头绪,却因为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陷入了沉睡当中。

明明累到极点了。

宗昙看着眼前的殷长夏,独自在雪屋当中守着他,侧躺着身体,眼神专注而认真。

“我是想引诱你。”

“用这具你为我造就的身体。”

三个小时之后,所有人整装待发。

由于一场大战后,郑玄海和蔺明繁被留了下来,整理着五区惨状,并看管着陆子珩的身体。

所有人在五区到四区的大门集合,换下了那身已经破损的外衫。

仍是黑色军式风格制服,腿间刀套里放着各种武器,在白雪寒风当中显得冷酷而肃然。

队伍里的人都有或大或小的伤口,用白色纱布包裹着。

殷长皇也用纱布缠着脖颈,久未打理的微长发丝衬得那张脸分外靡丽,呼吸间都满是白气,再隔不久家园将进入隆冬。

郑玄海郑重叮嘱:“一路小心。”

殷长夏:“交给你了。”

两人相视一笑。

原本好友死在陆子珩的算计之下,但随着陆子珩的死,郑玄海彻底将这点儿心结放下了。

他现在,只觉得陆子珩是个可悲的人。

郑玄海看向了队伍里躲躲闪闪的曹登,有些戒备的问:“你也要参加?”

曹登:“……不行?”

郑玄海拧眉,似是在打量。

曹登纵使参加这场大战,却一直处于边缘,根本没有帮什么忙。

再加上曹登是薄临锋那边派来监视的人,这种节骨眼上,郑玄海自然要留心。

薄临锋的事给曹登打击太大,迟迟没能从那场噩梦回过神来。

曹登如今下定决心,眼神闪烁的对殷长夏说:“我想跟你一起去……”

殷长夏:“你确定?如果薄临锋见到你,一定会觉得你和我们同流合污。”

曹登一口血哽在喉咙深处,殷长夏简直直戳痛点。

他平复了许久,才对众人说道:“我知道一区许多事,我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选吗?”

他想用这双眼睛,去见证某些东西。

这种感情,和薄临锋身边的黎靖高度重合,两人同样想要见证什么,不过方向已经发生了极大逆转和变化。

曹登一咬牙、一认命:“再说了……就、就当我跟你们同流合污吧。”

殷长夏:“……”

众人:“???”

殷长夏怎久连曹登也驯服了?

真是可怕!

郑玄海:“怎么办?带他去吗?”

殷长夏没有反驳,知道曹登说的是实话。

“嗯。”殷长夏默认这一切,最后的成员反倒是没能参加陆子珩的对战之中,来晚了的那一群人。

殷长夏、宗昙、唐书桐、唐启泽、时钧、时瑶、曹登……

裴铮。

合计八人。

昏迷的裴铮,由唐书桐照看着。

裴铮虽然吞下了鬼核,但迟迟未能醒过来。但薄临锋抢夺裴铮的举动仍然让殷长夏不理解,他必须带着裴铮去一区。

而且以裴铮的能力,或许会成为这场对战的关键。

殷长夏:“时钧,我想让你再带一个人。”

时钧嘟囔抱怨:“还真会使唤人。”

时瑶用手肘打了下时钧,自己更是立直了身体,仿佛教徒聆听着神明的训言一般。

时钧疼得哎哟一声:“谁才是你弟弟啊!?”

时瑶:“那你帮不帮?”

时钧:“……”

胳膊肘往外拐,说的就是时瑶了!

时钧叹了口气,妥协般的对殷长夏说:“说吧,是谁?”

殷长夏:“李蛹。”

时钧不满的问:“带那个废物干什么?”

队伍人数并不算多,但已经需要照看一个人了。李蛹受了重伤,不杀他已经算很好的了,还带着他去一区,也不知道殷长夏到底在想些什么。

殷长夏却一直在沉思着倪佑的事,毕竟第十的代表含义,他还未完全弄清楚。

“当然是有我的用意。”

时钧:“……”

严重怀疑。

唐启泽:“你不带我来带也行呀。”

时钧长叹一声,这种事情都还有人争,殷长夏队伍里的这几个人,还真是被洗脑了。

“好吧。”

没想到最后了,他还得领着这个废物。

还好李蛹处于昏迷状态,不然时钧见着他就心烦。

在快要穿过那扇大门之前,郑玄海被独自留在了五区,像是一座快要冻僵的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