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说:“不认识正常的,斥候之间,怕知道太多,一扯扯出一大串人和事,所以通常都只是以某种记号相互辨别,却不一定曾是认识的。”
她又仔细看了看两个人,眸子一瞥之间却在注意他们身上血呼啦嗞的衣物。其中有一个穿着的是靛色夏布的半臂衫子,被鞭子抽得一条一条的绽开口子,又有一团一团烙得焦黑的痕迹,湿淋淋的部分应该就是血迹,翻开的里子是土灰色夏布延边,也是血染透了,但隐隐能看见刺绣的篆书“高”,画得像个亭子,又像是纽襻的装饰。
凤栖明白过来,心里一阵酸热,忍住眶子里的泪意,故意说:“其他我也不知道了。现在郭承恩在北边用兵,自然少不了南来打探消息。”
温凌于是举鞭指着两个人,厉声喝问:“招了吧!若肯说出为什么到我这儿来,我可以饶你们一死。”
等了一会儿,见其中一个眼睛四下瞥,好像心动了又犹豫不决似的,他扭头吩咐到:“拿浓盐水来,不招认,就往伤口上抹浓盐水!”
那个穿靛青半臂衫的人在胸口的烙伤被揭开焦皮,而抹了一把盐水的情况下,嘶喊了几声,终于一叠连声叫:“我招,我招!”
旁边那个虽不认识他,却更硬铮些,扭头怒目道:“你是汉子还是娘们?这点子疼也受不了吗?”
温凌“刷”就给了他一鞭子,然后蹲下身和声问穿半臂的那个:“嗯,还是你足够聪明,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说吧,说好了,我就叫军医给你止痛的药,再替你治伤。至于那个冥顽不灵的”
他瞥了旁边疼得叫不出声的那个,冷哼一声道:“大暑的天儿,让他曝在露地里,三天伤口就能长满蛆虫,让他活活看着自己被虫子吃干净!”
于是穿半臂那个越发声嘶力竭:“大王,我招,我招!”
凤栖侧耳倾听,手指甲用力掐在手心里,生怕他是真的变节,招供出不利高云桐的消息。
好在那个人呜呜哭着说:“我替郭将军到南梁打探消息,特别是要探听南梁官家与大王之间的消息。”
温凌问:“郭承恩叫你打探这个?”
那人说:“郭将军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最下攻城’。冀王是聪明人,不消耗自己的兵力为他人作嫁衣裳。四太子也不该专门替哥子送人头。南梁官家不想付出河南和国都,但咬咬牙送晋地给四太子是可以的。”
“胡说!”温凌摇摇头,“我不信凤震不懂晋地的紧要!”
凤栖冷笑着敲边鼓道:“晋地紧要,国都难道不紧要?丢掉晋地,犹在黄河之北,划河而治,尚能保有膏腴之地。丢掉国都,以后谁还当他是皇帝?”
见温凌蹙着眉,犹豫不决大概还在思考幹不思与凤震和谈的可能性有多大,她又冷冰冰抛下一句:“兄弟骨肉相残,我算是看得多了。如今这样抢功最为要紧的时候,功成即为圆满,哪个还在乎于国有利无利?”
不错,凤震从凤霈手中夺位,还斩草除根即是这种。
温凌顿时就觉得手足冰冷,而杀心顿起。
第247章
凤栖把晒干的衣裳收回帐篷,内外衣物上都有淡淡的皂角清香。但自打到温凌军中之后,洗换的只有这么两套,她又不愿意穿营伎那种露色相的薄纱衫裙,只能干一套、洗一套,来回倒腾着洗换。不需多久,红肚兜已经有些褪色,薄丝小衫还绽丝了。
她盘膝坐在帐篷门边,就着西下的阳光,缝补自己的衣物。
溶月唉声叹气:“唉,娘子何尝穿过这样破旧的东西?奴明明带了好几套衣服来,偏生他又怕使诈,就是不让您穿。真是,衣服还能使诈么?想太多了……”
突然吃惊地张大了嘴,说的半句话顿时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