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绘不清楚窦玉的底细,她也不是一个无端就会怨怼他人的人。
可是这般荒谬却清晰的感觉,让裴明绘那如一潭死水的心像是有岩浆流淌进去,转瞬间便沸腾起来。
裴明绘缓缓地站了起来,可是长时间的跪坐让她眼前发黑,她又猛地往地上跌去,可是就要摔在地上的那一刻,胳膊却又被人拉住了。
她艰难地缓过来,回过头去,久违的脸容便闯进了她的眼中。
温珩。
微风带起细雨,冰冰凉凉的雨粉洒在二人的身上。
今日的温珩并未穿着往日的红衣,因着裴瑛的葬礼换上了素衣,浸在微雨轻风里,衣袂轻动。
裴明绘看着他,胸中激愤,说不出话来,可是一双眼睛却好似涌动着滔天的狂澜。
温珩并未说话,只是握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再摔倒。
裴明绘抿了一下苍白的唇,想要说话,可什么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裴明绘笑了起来,这抹笑太苦太悲,她一把甩开温珩的胳膊,转过身来,踉踉跄跄地走着。
她真的想即刻就杀了温珩,杀了窦玉。
可是她的命只有一条,报仇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她不能杀错人。
直觉并不能说明什么,她需要证据。
微雨已停,阴郁的层云里透出几缕明澈寒冷的亮光来,天地登时亮了起来。
号角长鸣,裴明绘静静地站立着,黑色的发浸润了雨水,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脸容上,她的眼眸是纯然的黑色,里面映着的是一层一层封土落下的情景。
过去的事历历在目,他的每一次微笑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中,他的嗓音似乎还回荡在她的耳边,闪烁这动听的温柔。
往事如从天而来的箭雨,避无可避地让她的心便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所有的强力积压的情感一瞬之间爆发了,她的内心顿时掀起了滔天的狂澜,淹没了所有理智。
在这一刻,裴明绘是真的想抛下一切,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在乎,只跟他,也只跟他,天上碧落,地狱黄泉,哪里都好,只要能与他在一处,什么都是好的。
温珩本就立在人群后面,他本没有给裴瑛送葬的兴趣,也不打算观摩皇帝给裴瑛的巨大哀荣。
可他总是坐卧难安,不得以被逼着来了。
裴瑛死了,温珩理当是高兴的,只高兴却还是不够的,应当是弹冠相庆以贺大喜之日。
可是真当这一日到来的时候,他却并不是那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