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也不让她自己插手,他把周明?接到?身边来抚养,许太倒落得清静。
小怪物渐渐变成了大怪物,在外?面闯祸越来越多。
每每看到?父亲为他操碎了心,许太的心中总是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快乐。
你以前无视我,忽视我,现在我的儿子来折磨你,这就是你的报应。
对于自己生?出的这个怪物,许太是疼爱他的,丈夫总是责怪她太过于惯孩子,小孩变成坏种?,全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职。
“你就不担心他以后出事吗?”他总问。
“他不过就是喜欢在外?面鬼混找女人罢了,能有?多大的事,我生?的是儿子,反正倒霉的是其他人家女孩。”许太说。
她爱儿子,但有?时候她自己心里清楚,儿子变成怪物,她有?一种?扭曲的快乐,一种?骄傲。
你们其他人生?的都?是女儿,我生?的是儿子,反正怎么样我的儿子都?不会吃亏。
她对儿子的无限纵容,其中还有?一种?她自己都?不会承认的,对儿子的怨恨。
我是很优秀能力很强的女儿,可父亲看都?不看我一眼。他爱的是我的废物哥哥,然后是你,我的儿子,你是个怪物,但我父亲仍然爱你。
凭什么呢?
你变成怪物也很好,让我父亲急死,让他气死。
但无论如何,因为周明?的出生?,父亲与她的关?系彻底的改变了,他几?乎变成了一个任劳任怨的慈父。
父亲病重?时,他脾气古怪,总把护工骂走,而哥哥公?务繁忙,只有?她尽心尽力地在病床前照顾。
这段时间也是他们父子关?系最和?谐的时间,父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最信任的人是她,她是整个家里能力最强的人,她的哥哥还有?她的儿子,他通通放心不下,希望她以后照顾好他们。
她一直都?在等待父亲的认可,在他将?死之时终于等到?了。
父亲的葬礼上,她哭得最为痛苦。
所有?人都?说父亲的遗产会留给她和?周明?,毕竟周明?是父亲最宠爱的孙子,而她在父亲重?病时衣不解带的照顾,大家都?看在眼里。
哥哥也说这份遗产是该她得的,她在这个家里的确一直过得很辛苦,从前的所有?恩怨随着父亲的去世而烟消云散,他们兄妹二人也彻底和?解了。
可就在前段时间,父亲的律师偷偷告诉她,父亲的遗嘱里只有?哥哥一个人。
就连一分钱都?不留给她,还有?她的儿子。
“周明?虽然是我的外?孙,但他毕竟是个外?人,又不跟我们姓,不是我们家里的人。我的所有?财产只能由许家人继承。”
“更何况我女儿嫁得好,也不需要这笔钱锦上添花。把所有?的钱都?留给我的儿子和?孙女吧。”
父亲嘴上口口声声地说最爱的人是她儿子周明?,但却一分钱都?不给他。
明?明?是她在父亲重?病时端屎端尿做尽所有?脏活累活,忍受所有?父亲的怪脾气,哥哥连看的很少?来看一眼,父亲却觉得他是工作辛苦,更该把所有?的遗产全留给他?
她嫁得好什么呢?丈夫对她和?儿子是一百个不满意,尤其是儿子查出来生?育功能有?问题,可能无法繁衍后代,丈夫常常长吁短叹,说被她害得要断子绝孙了。
她又常常听到?风言风语说她丈夫在外?面有?了别人,可能有?了个小的私生?子藏着呢。
父亲一死,娘家无法再为她撑腰,丈夫会不会将?她和?儿子在某一天突然扫地出门?丈夫的私生?子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找上门来?
她得不到?丈夫的财产,也得不到?父亲的财产,她只有?一个已经变成怪物的儿子,万人嫌的儿子,而这个怪物偏偏是她父亲养出来的。
父亲从未真?正爱过她的儿子,他只是把周明?当做一个宠物一样,因为老人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他只管着自己高兴。
宠着周明?是满足了他自己,至于周明?长大了变成什么样的人,他才不管呢,反正到?时候他已经死了。
父亲,这个自私自利的老头?,她的一生?都?被他毁掉了。
他剥夺她的继承权,不支持她的事业,把她当做筹码笼络他人嫁了出去。
她没有?了事业,也没有?丈夫的爱,她拼命地生?下一个儿子。她所有?的希望是儿子,可是父亲又把她的儿子当做宠物一样,养残了养歪了,养成了一个怪物。
这一切都?怨他,他们母子悲惨的一切是他造成的。可是这老头?居然毫无悔过之心,居然一丝良心都?没有?,连一毛钱都?不留给他们母子!
临终前他握着她的手,说她是自己最信任的孩子,哥哥能力不如他。
她当时感动得几?乎落下泪来,但这老头?哪里是认可她,他就是到?死也想把她变成工具来继续照顾哥哥。
许太心想:“既然我的一生?已经被你毁掉了,那?我就一定要毁掉你最爱的儿子。毕竟如果你的儿子死了,我们母子还能多少?分到?一部分钱。这是你欠我们的。”
她在黑暗中疾步走着,来到?井边的厢房呼喊周明?的名字。
她和?儿子两个人密谋好了,就选今天动手。
根据这个凶宅从前的传说,死去的戏子,今天是她的忌日。
“哥哥,不是我要杀你,而是鬼要杀你呀。”许太冷笑。
她故意制造凶宅闹鬼,为了逼真?起见,先让儿子假死,这样鬼杀的第一个人就是她的儿子。赵小姐和?她的外?甥本来就是她请过来专门当做这灵异事件的人证,既然他们都?被鬼吓到?,她
又一直和?他们在一起,自然洗脱了嫌疑。
她请来扮演鬼的人,在这宅子里追着他们,他们全都?躲到?了柜子里。
以她对哥哥的了解,哥哥小时候害怕就会躲进柜子里。
这个时候她的哥哥一定躲回了自己房间的衣柜里。可是他不知道衣柜早就被改过了,只要进去柜门就会从外?面锁死,无法打开?。
许太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很好,失火的时间就要到?了,一会儿这个地方就会变成火场,她的哥哥就会活活烧死在柜子里,这件事跟她可毫无关?系,是哥哥自己胆小,自己进的柜子,又意外?被火烧死了。
她和?儿子马上就会离开?这儿,有?不在场证明?。整件事都?安排得很好,唯一她没有?料到?的是谢昭和?江慈,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找回来。
她本来安排就在今天一定要动手,但没有?料到?哥哥突然又请谢昭和?江慈这两位客人。
不过他们的存在对于她安排的剧情也没有?太大影响,反正她儿子假死的时候,她就故意把他们给吓走了。
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找回来,其实挺奇怪的,因为她在胡同里设了路障,他们应该不能过来才对啊。
但是也不要紧。这两个人就和?赵小姐一样,可以给她充当人证,成为证明?她无罪的道具。
许太轻声呼喊儿子的名字,是时候该走了。
谢昭赵小姐等其他的人证应该也都?出去了。
黑暗当中一双绿色的眼睛盯着她,许太被吓了一大跳,不知哪来的一只黑猫在这乱窜呢,她挥手赶走了它。
按照他们的约定,这时候她儿子该出来了。
但不知为何,儿子一直都?没有?回应。
许太走到?井边。
她往井中望下去,本该空无一物的水井里,出现的正是她儿子的尸体。
她的儿子周明?是切切实实地死了!
许太惊慌尖叫,叫了一会儿她就安静了,她感到?有?人在不远处盯着她。
一个穿着红色戏服的高大戏子正幽幽地看着她。
“是你啊。”许太略松了一口气,这就是她请来的一直扮演鬼的人。
“快点过来帮帮我啊,我的儿子去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红衣的戏子只是微笑,并不上前,也不回答她的话。
恐惧扼住了许太的喉咙。
她发声,但声音很哑。
“你不是我请来的人吗?”
“你,到?底是谁?”
*
江慈独自在西厢房走着,高声呼喊着许先生?的名字。
他判断许太刚才说谎了,许先生?根本就没有?逃出去。
而他看到?了西厢房附近有?不少?易燃的材料堆在窗户下面,许太多半是想烧死自己的哥哥。
许太刚才装神弄鬼,劝赵小姐躲在柜子当中。
如果许先生?没有?逃出去的话,肯定也是在房间里的某一处柜子里躲着。
如果长时间被锁在柜子当中无法逃脱的话,就算不失火也很可能会窒息。
他让谢昭和?赵小姐先出去报警,等他把许先生?放出来,很快就能追上他们。
江慈喊了几?声,很快就有?人回应他。
许先生?敲击木板的声音不断传来:“我被锁在里面了!”
“不要怕,我这就来把门打开?。”江慈快步往前走。
许太的尖叫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他。
一只黑猫无声无息地从他身边绕过,它脖子上戴的金属项链状的东西在黑暗中反着荧光。
江慈停下脚步,他蹲下身抚摸着猫的脑袋,把那?个东西摘了下来。
是摄像头?。
有?人一直在监视他们所有?人。
除了许太之外?,有?人一直监视这个院子里的所有?动静。
江慈站在黑暗当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冰凉的触感在他的后颈显现。
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不要动好吗?”黑暗当中穿着红色戏服的戏子出现在他面前。
“原来是你。”江慈看了他一会儿,恍然大悟。
“你不害怕?”
“你是人,我为什么要害怕?”他平静道,“只是我不明?白,算命先生?和?我有?什么恩怨,为何要害我?”
“你怎么看得出来呢?红衣戏子微笑。
“你脸上的妆和?声音虽然一直在变,但手腕的粗细是变不了的。你一直在给脸化妆,但手从来没有?画过。”
江慈说:“你的手不是中年人的手,也不像辛苦劳作的这栋房子清洁工的手,当然更不是戏曲表演者的手。”
“你拿刀控制人质是这样的熟练,应当是职业的杀手。我想你一共换了三个身份。”
“你是许太请来扮鬼的,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第一天晚上谢昭就在窗边见到?了你,不过黑灯瞎火,你又画着鬼妆,她无法很快地记住你的样貌。
第二天,你配合许太的儿子周明?上演假死的戏码,所以当时你扮演的是发现了尸体的清洁工,你在人群中大喊,你已经报过警了。但实际上是没有?人报警的。
然后你继续按照许太的要求扮鬼吓人,不过你特地把她的外?甥吓晕之后,从地道拖到?了景点的戏台。
这个时候你悠悠然从里面走出来,走到?景点门口正好等到?我们报警过来。
你编了一连串的鬼话,让我们相信许太想要杀掉三个客人,你担心我们无法回到?这里,但我们撞上被你吓晕的许太外?甥,就很容易能找到?这条地道了。
你一直的目的就是想把我们引过来,想让我们回到?这间四合院里。”
“可是为什么呢?你又为什么要杀掉周明?呢?”江慈说:“你本来该按照许太的计划配合她的儿子,周明?本来跳井是不会死的,你一定是对井动过的手脚,让他的假死变成了真?死。”
“你猜猜是为什么呢?”红衣戏子歪着脑袋看他。
江慈看着脖颈上架着的刀。
“我猜你和?许太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不一致的,她被你诓骗了。
不是她利用你来扮鬼吓人,而是你一直在利用她。你想利用她借刀杀人。”
“谋杀的最高境界就在于看上去像是一场意外?,无人参与的意外?。”
“比方讲许太本来的目的,是想借着灵异诅咒的由头?烧死自己的哥哥,让哥哥的死成为一个意外?。所以她一直在装神弄鬼。”
江慈说,“而你就一直利用了她的这一点。”
“许太的儿子坠井了,所有?人都?看到?她认为谢昭和?我是凶手拿刀要砍我们,有?伤害我们的动机,我和?谢昭回到?这个四合院,又撞破了她要杀自己哥哥的阴谋,她杀我们动机又增强了一分。尽管她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想过要杀我们。想杀我们的一直是你。”
戏子把他牢牢地锁了起来。
“你把我和?谢昭塑造成疯疯癫癫的精神病形象,这样警察就不会相信我们,我们是信了那?些鬼话才回到?这个地方,出了什么意外?也是撞鬼,就算真?正查起来不是意外?,是人为。你也可以栽赃嫁祸,把所有?的事情全推到?许太头?上。”
红衣戏子微笑道:“你说得不错,反正她要杀她的哥哥,火烧一个人也是烧,多烧两个人也很正常。这都?是她造成的,和?其他人无关?。至于她的动机吗?她儿子死了,是你们害死的,所以发疯要杀你们也很合理。”
“很合理的栽赃。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和?你有?什么恩怨吗?”江慈问。
“没有?恩怨,我的朋友,算你倒霉。”戏子叹气:“我也只是替老板做事而已,要怪就怪你的老板和?我的老板有?恩怨。”
“你想杀的——”江慈的嘴被封上了。
“谢昭小姐必须死。死在美?国的话很不妙,但倘若死在这里,我的老板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无论如何也查不到?他的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