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这几日我总是寻由头来他院中。
每次来,都提前吩咐丫鬟带着新鲜的花。
今日带的是金盏花。
顾临渊靠坐在榻上,正在批阅文书。
他修长的手指执笔书写,一丝不苟。
插好花的我盯着他看。
他对我的目光感到不自在,皱眉说:“你能不能别一直盯着我看?”
我一脸无辜:“不能,我控制不住。”
“你亲我一口,我就不看了。”
顾临渊斜着看了我一眼,将我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他抿唇不语,决定忽视我的视线。
我不掩失望地叹气。
笔尖在宣纸上沙沙作响。
我知道,他在处理公务。
就是腿伤未愈,顾临渊也没有被压垮。
顾临渊穿着月白色的中衣,衣衫单薄。
这段时间他瘦了很多,五官轮廓更为锋利深刻。
领口处的锁骨突出,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锁骨中间那颗黑色的痣在异常白皙的皮肤上尤为醒目。
那颗痣吸引着我的视线。
正当我看得入神,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领口向上拢了拢。
我郁闷地看向他,倒也不必如此防我。
我轻哼:“你现在遮着不给看,成亲后还不是得让我看个够。”
顾临渊指尖顿住。
他看着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
“公主殿下,你这些年在江南到底学了些什么?”
自小在宫中长大,我本就是众人捧在掌心的明珠。
父皇宠我,母后疼我,九位皇兄更是把我当作掌上明珠。
我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如今在顾临渊面前,我却愿意放下公主的架子。
“我学了很多,诗词歌赋都有......需要我背给你听吗?”
我淡淡开口。
他看了我一眼,不搭理我,将目光和心思落在案牍上。
丫鬟端来点心,我让她放在桌上。
他吃了几口就没吃了。
把奏折合上,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见他眉头紧锁,我心疼地道:“我帮你揉揉。”
5.
我刚走出院门,忽然想起手帕落在了案几上。
思及方才顾临渊神色疲惫,我决定取了手帕再去抓些安神的药材来。
回到内室时,瞧见顾临渊床榻上的帷帐放下了。
我心头一紧。
恐他有恙,不由得担忧起来。
于是,急忙快步赶去。
没多想,就一把掀开帷帐。
眼前的景象令我僵在原地,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外间传来丫鬟走来的脚步声。
我看见他一手扶着私密处,一手拿着帕子轻轻擦拭。
在我闯进来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顾临渊闭上眼,压抑着情绪。
他喉间滚动,沉声道:“退下。”
语气克制中带着怒意。
我慌忙转身,面颊烫得厉害。
羞愧难当之际,更多的是担心冒犯了他。
我是公主,本该知书达理,却做出如此失礼之事。
思索片刻,我轻声道:“是我失礼了。”
内室陷入一片寂静。
正欲离去时,顾临渊的声音隔着帷帐传来。
“殿下倒是好奇得很。”
我愣在原地。
他这是在怪我方才冒失吗?
我连忙解释:“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话未说完,又觉不妥。
这般解释一般反倒更显我轻浮。
内室里一阵沉默。
我觉得事态愈发难堪。
“公主殿下?”
外间进来的丫鬟打破了这份沉默与尴尬。
等帷帐掀开,顾临渊已整理妥当。
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我不自在地避开他的目光,快步走到桌边取回手帕,便匆匆离去。
顾临渊出院前一日,我在府中遇见了柳婉柔。
她与我擦肩而过时,过了几息我才回过神来。
她似是没有看见我,又或是没有认出我。
我的心绪一时翻涌。
顾临渊大我三岁。
及笄那年,父皇有意将我许配于他。
就在我满怀欢喜之时,顾临渊却向父皇请命,言说已有心仪之人。
那人便是柳婉柔。
我郁郁寡欢,直至被送往江南。
思绪回笼,去顾临渊内室时,我仍强作镇定。
案几上多了一篮果子。
我随口问:“是谁来访?”
顾临渊淡淡道:“从前的旧识,不相干的人。”
我听罢暗自蹙眉。
6.
顾临渊骗我。
果盘是柳婉柔送来的,他却说是不相干的人送的的。
我心中不悦,缓步上前道:“顾临渊。”
“嗯?”
他头也没抬,正在看手中的书卷。
“我们都要成亲了,我亲你一口也是应当的。”
“什么?”
趁他抬头的刹那,我轻轻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顾临渊气得脸都红了:“公主,这是正厅。”
我笑得无赖。
“又没人看见,看见了又如何,我只是亲我未来的夫君。”
“光明正大。”
顾临渊出府后并未回顾家,而是住在他母亲留给他的江边别院。
他入住前别院重新修缮了一番,方便乘轮椅活动。
每日我都去看他,傍晚才回宫。
我虽想日夜照料,但顾临渊不同意,我那些皇兄更是反对。
大皇兄警告我:“戌时未归,我便亲自去接你。”
我强颜欢笑:“兄长政务繁重,不必费心,我自会回宫。”
大皇兄温和一笑:“无妨,我若忙,其他皇兄总有闲暇的。”
我只好乖巧一笑:“皇兄真好。”
心中苦笑,皇兄太多也是一种烦恼。
顾临渊住的别院离皇宫有四十五里路。
我自幼习得骑术,便骑马前往。
别院的下人都认得我,我来去自如。
这段时间,我最大的乐趣就是一边打趣撩拨顾临渊,一边每日推着他在庭院散步。
不过,每日雷打不动前去的我有两日未去。
两日前,在顾临渊家中。
我与闺中密友说话。
密友痛心疾首:“你这般痴情,真真让人心疼。”
“即便他已不能行走,你仍不离不弃,当真难得。”
我轻声道:“我心悦于他,别无他想。”
“我家资丰厚,养他照顾他绰绰有余。”
密友:“不是,你当真要与他成亲?”
“你们成亲后夫妻之事要如何?”
朋友说话向来直白,我也不避讳。
我轻声道:“天意自有安排。”
“他虽不良于行,却仍是我心中的良人。”
“我愿与他携手一生。”
密友被我的言语打动,不再多言。
我肆无忌惮地与密友闲聊,直到天色渐暗才道别。
转身时我愣住了,原本在屋内的顾临渊不知何时到了庭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