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可耻笑的,你都能挑出御医药方中的错,你就是厉害。”我目露崇拜地看着姜姨娘。
她不许我和她独处时称她为姨娘,我便一直称“你”。
她对这话极受用,眯着眼,骄傲说道:“那可是,我外祖父可是御医令。”
狐狸的外祖父是御医,怎么听怎么怪。但我不敢说。
看着我的样子,姜姨娘怒了,“怎么着,你还不信?”
“没有没有。”我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哼,反正记着别让别人知道,不然把你发卖出去。”姜姨娘威胁到。
我缩着脑袋,连连点头。
不知她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对我说道:“春芽,我教你学医吧。”
“啊?”我没忍住,发出疑问。
“啊什么啊?你跟着我好好学医,以后做个医师,悬壶济世多好。”姜姨娘兴冲冲地说道。
“我一个奴婢,做什么医师啊?”我实在不知道她为何想一出是一出。
她用手戳了戳我的脑袋,“你可真是没志气,以后想办法拿到卖身契不就不是奴婢了吗?”
卖身契哪有那么好拿的,除非主人开恩,否则用万两银子都买不来。
她两只手扶住脸,继续诱惑我道:“你想一下,有一手好医术,以后走遍天南海北,吃遍天下美食多好。”
听到这,我立刻坚定地说:“好,我跟你学医。”
她笑骂道:“小吃货。”
其实我并不是被吃遍美食诱惑了,而是被她。
她说要教我学医时,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流光溢彩的,不像平时,死气沉沉的。
3
我没想到我的卖身契来的这么容易,侯爷要陪圣上去南巡,临别前问姜姨娘要点什么,姜姨娘说想要我的卖身契。
“你要这干什么?”侯爷坐在床边,边穿鞋子边问道。
姜姨娘半躺在床上,满脸疲色,“她总仗着是府里的人,不听我的话,我要拿着卖身契,让她明白谁是她的主人。”
侯爷顿了顿,转头看着姜姨娘,“莹娘,你也要明白,谁是你的主人,不要搞什么幺蛾子。”
“我能搞什么幺蛾子,这院子里全是你的人。”姜姨娘很不服道。
“好了,好了,我就随口说说,你别生气,待会就让赵富把卖身契送过来。”侯爷笑了,说着就凑上前去亲姜姨娘。
这一幕实在太像野猪扑朱雀,我转过头不去看。
不到中午,赵管家就送来了我的卖身契,姜姨娘用了个金线绣成的荷包装了起来,给我戴在脖子上。
她绕着我转来转去,嘴里念叨着:“真好,真好。”
侯爷走后,姜姨娘就正式教我学医了。
她拿出笔墨,片刻功夫,就有一位手持拐杖的老头跃然纸上,拐杖上还有个葫芦。
将纸贴在墙上,她又让我过去,“来,先拜见我们祖师爷。”
“这是谁?”我跪在垫子上,抬头向姜姨娘看去。
“是药王孙思邈,他曾治人无数,还将毕生心血著为《千金方》,是我们医家的圣人。”
我毕恭毕敬地磕了个头,然后转向了姜姨娘:“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姜姨娘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罗裙,珠钗尽卸,未施任何粉黛,漂亮的像月下仙子。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我向她行弟子礼,手指都在哆嗦,“好,好,春芽,你以后就是吴家第十三代弟子了。”
她又说道,“等等,不应该叫你春芽,你原来叫什么?”
“呃。”我想了一下,“刘二丫。”
姜姨娘沉默了,“那我重新给你起个名字好吧,师傅赐名,这倒也是常见。”
我的命都在她手上,改个名还为什么要合乎规矩?
刚进府时,我们十几个站在一排,赵管家从春取到冬,从青取到红。
姜姨娘想了一会儿,“我家常以药名来做名,我外祖父给我娘起名吴泽兰,我娘给我起名为吴繁缕,你就叫刘京墨吧。京墨味辛,是止血的上好药。”
“徒儿刘京墨谢师傅赐名。”我又向繁缕磕了一个。
她忙扶我起来。
就这样,我正式开始跟着繁缕学医,谁知我们的师徒情谊在第一天就差点没了。
起因是她唰唰地写了四页纸给我,“这是《伤寒论》,你先背下来。”
我看着这墨块,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哪里不懂。”
我抬起头看着吴繁缕说道:“我不认识字。”
然后我就看见她那漂亮的脸僵了。
沉默,沉默,长久的沉默过后,繁缕打起了精神,“是我的错,你爹都要卖了你,哪里是能供你念得起书呢?算了,我先教你认字吧。”
然后在一刻钟后,她又迎来了崩溃,因为我掌握不好软趴趴的毛笔,写出来是一坨。
又是一阵沉默后,繁缕让我去厨房找根火烧过的细柴棍。
这倒是个写字的好工具,我很顺利地掌握了,然后在她发现我学的很快后,我俩就又成了亲亲热热的师徒了。
4
姨娘教丫鬟学医这件事是不能为外人知的,我每天学完后都将用过的纸丢进火炉里,或者茅坑里。
这天夜里,我刚处理完所有纸张回到房间,就被人堵住嘴巴挟持住了。
繁缕从里间走了出来,对我背后之人说道,“周瑾,放开她。”
周瑾,世子爷,他怎么会在这里?
周瑾放开了我,“那晚她看见了我俩,我说要杀了她,你非不要,还把她带在身边,你可真不怕死。”
那晚的男人竟然是世子爷!和繁缕野合的人竟然是世子爷!巨大的恐慌淹没了我,冷汗止不住地冒。
繁缕打发我去守着门,然后笑着对周瑾说:“她才不敢说,她觉得我是狐狸精,会吃了她。”
周瑾哂笑道:“你信她那鬼话。”
“我俩常在那边,要是她死了,引起人调查起她的行踪,对我俩可不利。还不如放在眼前省心些。”
繁缕不在意的说着,又问到:“你怎么敢来这边。”
“因为你是个狐狸精,勾引着我来的。”,我听见周瑾似乎搂住着了繁缕。
“哼,你这才是鬼话,许是被姜大小姐赶下了床,才想起我这孤魂野鬼。”又是这样,声音变成了甜腻腻的,像是热化的流沙包。
“她赶我,她现在求我还来不及呢?你不知道,此次圣上南巡,有人告御状,重提科考舞弊之事。”周瑾压低了声音。
“这倒是奇怪,不是周太傅做的吗?去年都脑袋都掉了,怎么还有事。”繁缕也压低了声音。
后来我就听不到说什么了。
片刻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周瑾的,“那老畜生又打你了。”
繁缕声音里带着哽咽,“他不做人。”
“阿莹,是我没能力,是我。”周瑾似乎颇为自责。
“瑾哥哥,没事的,就算是能和你在一秒钟,我也是幸福的。”繁缕声音柔软又坚韧。
“阿莹!阿莹!”
听着屋子里传来的声音,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着周围,与名义上的儿子通奸,师傅啊师傅,你有几条命啊。
倘若事情败露,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风流债,于你呢,灭顶之灾啊。
我心惊胆战地守到天快亮,里面声音还未停,便忍无可忍地敲了敲里间的门。
过了一会儿,繁缕让我进去,进去后发现周瑾已经走了,不知他是从哪里出去的。
我看着已经收拾一番,坐在书桌前的繁缕,忍不住问到,“你就这么爱他吗?”
她抬过头,疑问道,“爱谁?”
“周瑾,世子爷。”
“当然不。”繁缕皱起眉头,嫌恶地说道。
“那你为何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与他,与他——”后面的字我没说出来。
“阿墨,等以后我再给你解释。”
她递给我一个纸条,恳求我道:“要麻烦你一件事情,趁现在还没人,你小心一点去你那天发现我们的那个荒院子里,将这个纸条压在石磨底下。”
她又补充道:“注意别被人发现,要是有人瞅见了,你就说是我想吃那边的梨子。”
“好。”我压下疑惑,收起纸条,连忙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