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还有1万多的地砖钱，老板拿着我签了大名的单子来家里要账，我爸二话没说就把钱付了。

本来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由女方家来说，毕竟在农村人的观念当中，女方更怕男方反悔，这很影响女方的声誉。

可是我厚着脸皮去问了曹小情，她却给我甩脸子，很生气的来了一句，“你急什么，这么怕娶不到老婆吗？”

我被她这句话怼的说不出话来，只有默默的点点头，表示我不会再催促了。

这件事情让我爸迅速苍老了许多，胡子和眉毛都白了。

我跪在供桌前面对着列祖列宗哭了很久，到底这一切不幸是谁导致的？是因为我哥，还是我们家该来的？

我恨了我哥很多年。

我们再也挤不出钱去给我妈治病，借的钱都没还上，也没好意思再借，而我做兽医证的那些钱只能勉强维持家里的开销。

我妈只能靠吃中药吊着，没想到的是，两年后我爸却先走一步。

肝癌一直拖到了晚期，他都没在我们面前吭一声，死的时候，他还在牛棚里整理牛吃的草。

看着他身体微微蜷缩着躺在牛草当中，面容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可是这一刻他终于可以安心的闭上眼睛，不再去操心这个家的任何事情。

我哥是死是活，我爸临终前应该很想知道，可是他从来都没有问过一句。

时间飞逝，我马上就要40岁了，还是孑然一身。

没办法，家里条件不好，我的名声也臭了大街，先是被退了婚，然后又因为强奸未遂差点坐牢，都过了这么些年，还是有村民在我背后指指点点。

我知道臭流氓的这顶帽子，我一辈子都摘不了了。

其实这些年我已经看淡了，婚姻看的是缘分，强求不得，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八

隔年惊蛰那天中午，我正在院子里给我妈按摩，院门被人推开了，来人居然是我哥，他还领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

我哥比前几年胖了，也老了一些，但是看他人穿的挺体面的，孩子不胖不瘦，看上去还挺可爱。

我妈抱着我哥哭了很久，然后把那个孩子抱在怀里，把她身上所有的钱全都拿出来塞给那个孩子。

吃晚饭的时候我哥才说这孩子5岁了，两年前他离了婚，孩子妈去外省嫁人了，离婚的原因是性格不合。

我哥说他现在在城里开饭店，又提出让我去城里给他帮忙。

我果断拒绝。

我哥却有些火了，扔下筷子冷冰冰的反问我，“你还在想着碳素厂的事情？跟我没关系，卷钱跑路的是那个合伙人，他已经进去了。”

我愣愣的看着我哥，还是没有答应他。

我哥说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到处做生意，帮合伙人擦屁股还债，他结了婚，但是婚姻又失败了，他现在在城里安定了下来，所以才想回来看看。

得知我爸死了，我哥站在遗像前许久没有说话，但是他也没有流泪。

可能他们父子俩最后的一点亲情已经在几年前磨光了，也或许他们都把心里的痛藏在了心里。

我哥说他在城里做生意不方便带着孩子，就让我们先帮他照顾，等到孩子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他再送到城里去。

我妈欣然接受，这可是她盼望已久的大孙子。

之后我妈经常跟人说，她就像做了一场梦，梦刚醒来就抱上了孙子。

我哥每个周回来一次，有时候半个月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妈几百块钱。

我有次提醒过他家里还欠了一些债，能不能先拿出一些来把剩下的还上，我哥却沉默了。

我知道他每次跟我们吹嘘的他现在开饭店当了老板，其实并没有他所说的那么风光，要不然几万块钱的债他应该也不在话下。

我哥回来的事情在村里又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是这一次我哥却一改从前的高调，闭门谢客，哪怕是亲戚来家里见他，他也只是简短的几句话就把人给打发走了。

我妈心疼他，就帮他谢绝了亲戚的来访，对于村里人，我妈也帮他说好话，一个劲的说当年碳素厂出的事跟我哥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哥也是被那个合伙人拉去当了替罪羊，害得我哥这些年辛苦四处漂泊，都是被那个合伙人给害的。

对于那个孩子，我妈时时刻刻都拉在身边，逢人就夸这是她的大孙子。

我妈的身体奇迹般的就好了起来，我后来想想我妈的命应该是长在我哥身上的，那几年不知道我哥的下落，我妈才跟丢了半条命一样。

如今我哥带着孩子回来了，我妈就立刻“活”了，而且还能活得很久很久。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出事的是我，我妈会不会也这样。

因为跟曹小情家闹了那件事情之后，我才听旁人说起过当时我爸妈面临两个艰难抉择，要么就是我坐牢，要么就是赔偿对方一大笔钱。

我妈恳求我爸让我进去，反正我年轻，出来之后也不耽误我的未来，她还想赶紧把身体养好，跟我爸一起干活挣钱，因为我哥还没娶上媳妇。

九

我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我难过了很久，不过我从来没有在我妈面前提过，因为没有意义。

快要到年底的那个晚上，天特别冷。

晚上8点多，我哥突然开车回来了，说让我跟他去饭店有点事情。

我以为出了急事，马上就上了车到了他开的那个大排档。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饭店的规模比我想象中小很多，跟我哥平时吹嘘的有很大的差别，我就想可能当年碳素厂的事情还要再发生一次。

我哥把我带到了包间里，很快服务员就上了一桌子菜和几瓶酒，他给我倒上酒，拍着我的肩膀说，“这些年哥从来没有跟你好好喝过，今晚好好尽兴。”

我端起杯子的时候看见他眼角的鱼尾纹，我心里突然难受了起来，那个不安分的男人也老了。

我们喝了两杯酒，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她还没走过来，一股香味便弥漫在了整间包房里。

我哥让她坐到我旁边，笑盈盈的跟我介绍道，“她是我饭店的收银员徐朵，在这里干了两年多了，漂亮吧？”

我还没说话，徐朵就举起杯子对着我嫣然一笑，温柔的说道，“我敬你一杯。”

徐朵确实挺漂亮的，三十多岁，身材丰腴，杏眼柳叶眉，穿得也很时髦，跟孙琐琐比一点不差。

我连忙回敬她一杯，她“咯咯”的笑，羞涩又甜美。

我哥说了一圈话，才告诉我徐朵现在单身，正好我也单身，我们俩可以考虑一下交往。

我哥这么一说，我立刻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说我现在不考虑这些。

见我如此尴尬，徐朵特别善解人意，说我哥是开玩笑的，让我别往心里去。

她这么一说，我内心的尴尬才得以缓解。

我们聊了一会儿天，加上喝了几杯酒，我也彻底放下了束缚。

徐朵人很温柔，我们说什么话她都能很好的接上。

说实话，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一个异性这样聊过天了。

放松下来，我确实说了很多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发现我哥已经走了。

而徐朵不仅不停的给我倒酒，还将身子有意无意的往我这边靠。

她把羽绒服脱了，里面的羊毛衫领口很低，她稍微一侧身子，胸脯就能露出大半个。

我虽然喝了酒，可我很清醒，我努力的坐直身子，尽量不看向她那边。

我觉得她跟我说的话越来越暧昧，靠着我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我突然想起曾经发生的事情，我的酒一下醒了大半。

我果断站起来推开了她，在寒风中走了三个多小时才回到家。

躺到床上的那一刻，我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第2天一早，我哥打来电话，劈头盖脸的把我骂了一顿，“你小子装什么装，你都多大年纪还装纯情处男了？徐朵这么漂亮的人难道还配不上你吗？”

我被他骂的也来气了，我说我不是那种人，不相信靠睡一觉就能把日子过到一起，如果就这么在一起了，迟早有一天也会离婚，而且离得很难看。

十

我哥更火了，骂我是傻子，如果我抱着这样的心态，就准备打一辈子光混好了。

没想到吃晚饭的时候我哥又来了，一改之前恶劣态度，苦口婆心的劝我，说大家都已经不年轻了，这种事情就不要左拖右拖的，反正到头来也就那么点事，徐朵是个好姑娘，让我不要错过了。

但我还是特别冷静，我说如果真的想搞对象，那就给彼此多一点的时间再相处相处。

我哥沉默了一阵，回了我一句，“认清你的现实，不要再拖了。”

我没回答就把电话挂了。

我妈知道了以后也怪我，说是我哥给我介绍的对象那么好，年轻又漂亮还能干，我凭什么不要？

我说我想慢慢相处，我妈不开心了，说了我几句，带着孩子就出门串亲戚去了，连晚饭都没回来做。

回想着前两场失败的婚事，我觉得万分苦涩。

三天后，我哥死了。

他跟人起纠纷，被人捅了七刀，刀刀致命。

这个结果其实我并不意外，甚至我觉得他几年前就会遭遇不测。

他躺在雪地里，身上的血都凝固了，将他包裹着，很像是我们小时候很久才吃的上一次的冰糖葫芦。

我大脑一片空白，心里五味杂陈。

我以为我妈会崩溃，没想到她只是大哭了一场之后就振作了起来，把孩子送到亲戚家，然后便开始料理我哥的后事。

在给我哥收拾遗物的时候，我发现了一本结婚证，女方竟然是徐朵。

我这才明白，我哥可能知道自己有些事处理不干净，需要跑路再消失几年，临走前他就想把徐朵“托付”给我照顾。

那天晚上如果我跟徐朵生米煮成了熟饭，他就悄悄去跟徐朵把婚离了。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满心的愤怒恶心让我几乎要崩溃了。

后来徐朵跟我坦白，我的猜测没错，他们确实是夫妻，6年前我哥在夜总会认识了她，很快她就怀孕了，然后就结了婚，一直跟着我哥到处漂泊。

我哥这些年做的事情都不干净，最近确实准备跑路，但他觉得带着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在身边不方便，所以就想到了老实巴交的我。

于是我哥就安排了那天晚上的见面，还好我把持住了，否则现在我就成了接盘侠。

给我哥处理完后事，徐朵就留下孩子远走他乡了。

有了这个孙子作为依靠，我哥的死并没有击垮我妈，反而她的身体一天天变得精神起来，她说她要活到100岁，给她的大孙子带孙子。

而我彻底断了结婚的念头，前半生的折腾，女人，婚姻，家庭无一不让我感觉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