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禹钦站在对面,眉眼冷厉。只是几步之遥,我们却再走不到对方身边去。
官司输掉了,所有的过错推到了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流浪汉身上。
我赌输了,全盘皆输,彻彻底底。
阮秋若挺着并不怎么突出的腰身从我眼前走过,我的丈夫,依然护在她身边。
第二天,我向双方长辈提出了离婚。
本就是因利益而结合的婚姻,如今满目苍夷,解绑时机再好不过。
闫禹钦却死活不同意。
既如此,我并不介意让这场婚变更难看一点。
我和闫亦臻在社交场合频频携手,举止亲昵,几次之后,闫家儿媳与堂哥的绯闻在圈内热议。他明知其中用意,却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闫家多个重要项目不是投资人撤资就是审批受阻,闫禹钦疲于应付之时,稍加调查就能知道是萧家的手笔。
闫禹钦与阮秋若感情故事的始末被人爆料得详详细细,知三当三的骂名担得结结实实,她在国内的事业彻底没了出路。
两家的股价持续下跌,双方长辈早坐不住了,据说闫老爷子气进了医院。
闫禹钦妥协了。
我们从民政局出来,他咬牙切齿,“萧以瞿,你够狠。”
是吗,我不这么觉得,不然,怎会心痛如斯。
那天夜里,闫亦臻表白心意,已经三十岁的男人垂着眉眼,竟显出一丝大男孩般的羞涩。
我苦笑着拒绝,
“当初,选择闫禹钦的并不是萧家,而是我。”
他眼中都是惊讶,是啊,谁能想到,萧家向来强悍的女强人,心中也会藏着爱情。可惜,五年多的婚姻生活,种子没能开出花。
他说不想放弃。
随缘吧,我想。
我和闫禹钦形同陌路。
阮秋若如今名声很差,听说是安心待产,只等孩子生下来后进门。
一场可笑的闹剧,我失去了孩子,她失掉了事业。
我满目沧桑,不知她是否求仁得仁。
本以为这场三个人的游戏已经结束,没想到上天的玩笑远不止如此。
那天,我正和一位合作商在餐厅吃饭,碰上带着阮秋若的闫禹钦。
这种情况最佳的处理就是当作没看见。
这个叫凯文的香港人主动迎上去,两个男人寒暄着,没人注意到阮秋若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当天晚上,我接到她的电话,“萧以瞿,故意的对不对?你最好安分点!”
她这莫名其妙的气急败坏,在几天后有了答案,凯文在酒吧被带走,因为侵犯未成年女性。
对方公司只好派了新人来接手。
代表萧氏送他回港时,这个一贯风流的男人仍一脸茫然,不明白为什么成熟美女一下子成了未成年人。
我心中微动,问他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凯文思索半天,吞吞吐吐,原来他和闫总那位怀孕的未婚妻,曾经是热恋过的男女朋友。
为了情史不被发现,不惜给前男友设套赶出国内,不过,看来她把凯文突然出现这笔帐也算到了我头上。
这女人如此疯狂,我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没想到,她的报复来得如此之快。
一次应酬,我去洗手间,这次没带女保镖,就那么几分钟,一只手捂过来,我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睛已在一间仓库,是冻醒的,因为浑身一丝不挂,绑得结结实实。
最初的慌乱过后,我发现自己只是被脱光了衣服,并没有被侵犯的痕迹。
我缩起身体,不得不扭形成个怪异的姿势,努力掩住重要部位,安静地等着幕后之人的出现。
意料之中,眼前站着大肚子的阮秋若。
欣赏了一会眼前人的狼狈,她心情很好,手机怼到我眼前,是一张昏睡时的裸照,被摆成极为羞耻的姿势。
“萧以瞿,这种照片我还有很多,放出去的话你知道后果。”
“手段还是这么老套,所以,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嗤笑,有条件可谈,心定了一半。
“我和凯文的事情你烂在肚子里,这些照片就烂在我这里,很公平。”她一副大势在握的表情。
我决定敲醒这女人的自以为是,
“第一,凯文不是我有意带到闫禹钦面前的,如果不是你那晚的电话和你接下来的圈套,没人会把他和你扯上关系,”
“第二,不要指望男人在床上有记性,凯文如果知道自己的孩子要被别人养,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阮秋若脸色青白交加。
如果不是她的心虚和自作聪明,以凯文这种浪荡性子,这段往事根本不会被翻出来。
我们达成了暂时的协议,彼此头上,悬了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灰飞烟灭的那种。
初春的风真冷啊,闫亦臻赶过来时,我裹着一条脏得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旧床单,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见到他的那一刻,所有强自隐忍的冷静坍塌,我哭的不能自已。
男人的眼尾一片猩红,他紧抱着已经快冻僵的人往外跑,砰砰的心跳声震着耳膜。自相识以来,闫亦臻从来都是温和的样子,而这次,无论我怎样闪躲、逃避、哭闹,他始终不肯放弃逼问,直到说出事情真相。
他的身体因为怒火喷薄和极力忍耐而颤抖,我抚上他的脸,一滴眼泪划过我的手背,接着,是两滴,三滴。
那晚,闫亦臻就这样抱着我过了一夜,夜间偶尔惊醒,男人温热的唇贴在我额间,声音轻的仿佛羽毛划过心间。
他说,不要怕,有我在。
阮秋若和保姆住在市中心一处公寓里,为了照顾孕后期越来越挑剔的胃口,又新找了一位阿姨,新阿姨很快用一手好厨艺得到了她的信任。
闫亦臻找了网络高手,公寓与外界的通讯联系处于严密监控之中,正等着机会侵入阮秋若的电脑和手机。
两方里应外合下,不久后,他把一个U盘放到我手里,并告诉我所有可能的存储路径已经彻底清除干净。
盯着那个文件夹看了许久,却始终没勇气打开,按下彻底删除的那一刻,我双目充血,牙齿咯咯作响。
闫亦臻不知什么时候环住我,声音哄孩子般轻柔,
“阮秋若还不知道照片的事,现在,你可以放手去做,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次我想主动出击。
那晚有个商业晚宴,同在一个圈子,和闫禹钦的碰面几乎不可避免。
通常情况下我们会假装没看到对方,而这次,一个喝多了的富二代,缠住正要去洗手间的我,正动手动脚时,被闫禹钦一拳打到在地。
对方的鼻梁被打断了。
尴尬的英雄救美传开,第二天一早,阮秋若的电话就打过来。
正如闫亦臻的猜测,这女人果然一贯的沉不住气。
见面时,她腹部高高隆起。
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她的语气竟是少有的平淡
“阿钦果然还是忘不了你。”
“这怎么可能?”我笑。
女人脸上显出梦呓般的迷茫,
“那次庭审后,他喝了很多酒,醉了一直在说对不起。”
“他不肯来看我,还住回了你们原来的家,有次找过去,阿钦不许我进房间,阿姨说,你的东西他不让人动,一直放在那里。”
“你不知道吧,他手机里全是你的照片,我故意弄坏过一次,他请人花大价钱恢复了数据。”
“昨晚的事我就知道,他心里一直都是你。”
她神情逐渐迷乱,我心中隐隐不安。
这次引她出动,本来只想试探她对闫禹钦的在意,没想到会听到这些,可心中早已掀不起任何波澜。
那些爱和在意,早就被失望和伤害磋磨干净了。
“你今天到底想说什么?”我打断她。
她笑起来,“闫夫人已经联系好了亲子鉴定,一生下来就做,你知道,孩子是我唯一的筹码,”她向我靠近,“今天,我想,应该是最后一次利用它。”
她扑过来,我们一起倒在地上,她腿间涌出鲜血,路人尖叫,周围顿时乱成一片。
她的孩子也没有了,两个孩子,都死于她的欲望和算计。
闫亦臻和我一起走进病房。
闫禹钦盯着我们握在一起的手,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阮秋若脸色苍白地偎在男人怀里,看向我的眼神带着挑衅和仇恨。
闫禹钦面色出乎意料的平静。
病房里只有她的哀哀戚戚哭诉,像是没有人应和的独角戏。
“以瞿,你先走吧,以后也不用再来”,他仿佛耗尽了力气。
“你怎么能就这么放她走?她害了我们的孩子!”阮秋若声音一下子尖利。
“因为,她不是你。”
女人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身边人。
闫亦臻拿出手机,点击几下,她的声音传出来,是我们当时的聊天。
短短几句话很快放完,他收回手机,声音冷淡,
“照片已经被处理掉了,而且,我还有当时参与人的证词,随时可以送你进监狱。”见闫禹钦面露不解,又加了一句,“为了掩盖孩子不是你的事实,她绑架了以瞿,还拍了裸照。”
闫禹钦愣在原地,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
“秋若,虽然喝醉了,做没做男人心里都有数,不管是谁的,我都准备当成自己的孩子,我妈那边也已经处理好了,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没想到你这么心急。”
“当年的事,确实是对不起你,我想尽量弥补,哪怕伤害了我爱的人、我的孩子,我的家庭。”
“你不该以一条无辜的生命为代价,那是你的孩子。”
闫禹钦的声音从未如此无力。
我们离开病房,身后是阮秋若呜呜的痛哭。
闫禹钦没再拦着,一个月后,阮秋若被送进了监狱,不过,这次她十分平静。
闫禹钦送第一束花的时候,我没在意。
直到办公室鲜花成堆,我给他打电话。
“只是想送你。”他说。
闫禹钦第一次出现在楼下时,我想着应该是路过。
第七次看见他的车,我走过去。
“只是想看看你。”他说。
我不知道阮秋若当时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只不过,真不真的,于我而言也不重要的了。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已经死去的,就应该安安静静地待在坟墓里。
闫亦臻对此早有不满,他再一次欲言又止时,我忍住笑,逗他,
“要不要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
他亮起双眼,一贯温润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再次看到前夫时,我待车里没动。
我那新上任的合法丈夫,怀里揣着刚发的红本本,兴冲冲地迎了上去。
一个男人走了,另一个男人在向我招手。
新人换旧人,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