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8.
几天后的宴会上，我指着妆容姿丽的玉清歌。
“玉家的千金我很喜欢，不如纳进宫里吧。”
所有人都怔住，玉清歌脸色惨白，玉大人脸露喜色。
“好啊。”
段时修答应得痛快，当夜封妃的旨意便送到了玉府。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正在给我洗脚的应承归。
“你看，现在你和她，也算得上是一家人了，开心吗？”
应承归大约怒极，手臂都在颤抖。
“公主，她是无辜的，你为何要这样。”
“我做什么事，需要理由吗？我想，就够了。”
玉清歌不出意外地被段时修冷待。
她所在的宫殿凄冷偏僻，连下人都懒得来她这里。
宫里人远比外面更加势利。
“玉大人以为自己可以靠着嫁女儿一飞冲天，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这么不争气，刚进宫就被皇帝厌烦了。”
我不请自来，径直走进她的宫殿，低头瞥了眼桌上茶具。
竟连杯热茶都没有。
她这般没用，不知道玉大人私下里埋怨过她多少次。
玉清歌愤愤。
“公主是在报复当年事吗？”
“是啊。”
许是我答得太痛快，她反而不知如何回应。
“我就是想看着你在宫里受辱，然后孤寂惨死，再让应承归欣赏你的死状。”
“你若是不服，便去争宠啊。你有这个本事吗？”
她瞪我。
“好，多谢公主赐教，清歌定不会叫公主如愿。”
到底是名声传京城的才女，头脑和心眼哪个都不缺。
仅仅一月，便顺利爬上了皇帝龙床。
得到了千金的赏赐。
我好奇地问段时修。
“她是用的什么手段蛊惑你？”
“美人落泪，情难自禁。”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靠示弱。
玉清歌确实有些本事。
自此后，竟然盛宠不断，风头一时盖过了贵妃方银。
方银是宰执之女，方家是当年助段时修夺得帝位的最大助力之一。
而方银本人娇嫩美貌，自然进宫后就得到了专宠。
现如今，这份专宠被玉清歌分走了一半。
当真是咬碎银牙。
我与玉清歌不和，不乐意看到她在宫中过得风生水起，便有意叫段时修冷落他。
没想到一向顺我心意的段时修竟罕见地同我置了气。
“她不过是一介女子，你做什么总是与她过不去。”
我也气极。
“这个玉清歌到底是有什么本事，叫你和应承归一个两个都着了她的道。”
“她现在已经是朕的爱妃，公主慎言！”
他竟为了玉清歌威胁我。
“是我失策，放了只狼进宫。”
我们不欢而散，吵得人尽皆知。
又过了不久，宫里传来了玉清歌怀孕的消息。
玉大人如愿以偿升了官职。
玉清歌也被擢升为贵妃。
我打碎了一屋子的玉器。
指着应承归笑。
“你看啊，这就是你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这就是你为之毁掉我的人。”
“她转头就可以上其他人的床，就可以将你忘得干干净净。”
应承归哑然。
“她也是，没办法。”
一盏玉杯砸到他脚下。
“你们一个个的，还真是会给她开脱。”
他扶住我。
“慢些走，小心利器扎到脚。”
我推开他。
“不关你事。”
9.
我寻了空闲进宫，遇到玉清歌拦路。
她自己朝我撞了来。
簪子掉在地上。
“哎呀，这可是陛下亲赐的簪子。”
我冷眼瞧着她演戏。
“我有孕在身，蹲不下去，既然是公主撞得我，就请公主屈尊捡一下吧。”
我若是弯腰去捡，便是向她行礼。
才怀孕几个月就如此嚣张。
我一脚踩碎簪子。
“不过就是一个孩子，劝你还是收敛些，小心这个孩子连亲眼见到他娘的机会都没有。”
她怒气冲冲。
吩咐身边人按住我，迫我跪下。
我没带人进宫，轻易被她挟制。
“你还当我玉家如当初一般好欺负吗，现在我父亲已经被陛下委以大任，在朝中可与丞相分庭抗礼，你当我还会任你轻易拿捏吗？”
“敢诅咒陛下的孩子，我代陛下来教训你！”
“给我扇她。”
宫女听命上前，刚提了手，便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踹飞，直接晕了过去。
架住我的两个人赶紧跪下。
段时修冷笑。
“贵妃如今真是好气焰，连公主都敢动手了。”
玉清歌登时被吓得脸色蜡白，跪下。
原来怀孕也不是不能跪。
“别的朕都可以纵容你，但你若敢动西月公主......”
段时修盯着她的眼神犹如恶魔。
“臣妾再也不敢了！”
他说这件事任我处置。
我瞧了瞧天上的灿烂暖阳。
“这日头这样好，玉贵妃该多晒晒，就叫贵妃在这跪三个时辰吧。”
“其他人，以下犯上，诛了吧。”
玉清歌大叫：“臣妾还怀有陛下的身孕！”
段时修头也不抬随着我离开：“若是连三个时辰的日头都忍不了，那他也不必降世了，我没有这样废物的孩儿。”
离开玉清歌的视线，我不轻不重地白他一眼。
“不是说好了跟她演情真意切，你这样很容易打乱我们的计划。”
段时修不知自省。
“玉清歌愚蠢，晚上我哄一哄便好了。”
“我说过，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欺负。”
我救过段时修。
他是婢女所生，父皇一夜风流的产物。
父皇从来没将他放进过眼里。
他以质子身份被留在颍国，地位比我还不如。
经常被人打骂便罢，甚至吃不饱穿不暖。
他从厨房偷了吃的，被管事的拎着锅打，眼看再打就要没命。
他不能死。
他是我在这个异乡唯一的亲人。
他是我回国唯一的指望。
于是我冲上前。
“你自身难保，还想救这个小杂种？”
这宫里没人看得起我们。
我无所依，除了这具身体。
除了这张脸。
我扯出一点讨好的笑。
他懂了。
段时修再没饿过肚子。
但管事人愈发嚣张，光天化日，他试图将我拖去杂草丛生的园子。
我奋力挣扎。
他忽的没了动静。
我抬头，看到段时修满手的血。
他杀了管事人。
我握住他颤抖的手。
“别怕。”
我们将尸体切成一块一块埋进了枯井里。
又灌了一大捧稻草。
静悄悄的夜里，颍国皇宫的深井中，藏了我们的秘密。
10.
回忆起这段不堪往事，我难受得很，醉倒在醉仙楼。
醉眼朦胧中，看到应承归破门入，面色不虞。
“本宫似乎未召你前来。”
“公主喝多了，该回去了。”
我倒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蹬鼻子上脸，管起我的事来了。
“既然来了，便给我助个兴吧。”
我叫人拿来一旁的古琴。
他深吸一口气，竟未抗拒。
小倌作舞，他伴乐。
在这一刻，他和小倌并无区别。
可他没有丝毫恼怒之色。
原来小应大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清高，他很看得清形势。
曲毕，我招手叫他过来。
“既是来接我回府的，那便抱我走吧。”
他只是犹豫了片刻，打横抱起我，于大庭广众之下走出醉仙楼，上了我的马车。
我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细细问。
“你今日为何如此顺从？”
他耳根红了一片，不说话。
不过我知道的分明，他是觉得亏欠我。
但我要的，可不仅是他的愧疚。
回府后，他将我放倒在床榻上，我顺势勾着他的衣衫将他一并拉倒。
指尖顺着他的锁骨缓缓向下。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
“怎么，小应大人清高，不想让我亲近？”
自他入府，我从未真的亲近过他。
他却道。
“既然不是真的想摸，就不要摸了。”
我片刻愣住，笑出了声。
“小应大人这副欲拒还迎的姿态，不知道玉清歌见识过没有。”
提到玉清歌，他立即黑了脸。
我勾着他的腰带，强迫他半伏在我身上。
“你喜欢玉清歌什么？”
他又不言语了。
我知道他是不敢说，怕我找玉清歌的茬。
但是他的玉清歌早就今非昔比，今日敢来找我的不痛快了。
“你真是瞎，当年就瞎，如今也瞎。”
“玉大人看上了应家的地位和应公子的前程，以玉清歌为饵，谋划了一场英雄救美，这就是你和玉清歌当年的相遇。”
“小应大人这般聪慧，真的从未看穿过玉大人的趋炎附势之心吗？”
应承归不相信，撑在我身侧的两条手臂青筋毕现。
“玉大人确实心思颇多，但是清歌单纯。你所说这些，不过是臆测罢了。”
我哈哈大笑，屈膝顶开他，将他踹下床。
“那你便继续自欺欺人吧，可惜没叫你看到今日玉清歌的嘴脸。”
他愤愤离去。
我叫婢女开了壶陈酿，对着莹莹月色浅酌。
我说应承归瞎，我又如何不瞎呢。
当年竟错看了他和父皇。
11.
公主府前有人闹事。
大门前围了一圈人，骂我祸国殃民，骂我不知廉耻，骂我残害忠良。
我站在院中听了片刻，觉得这些人有趣，便叫他们将府门打开。
我出现在人前。
“辱骂公主，你们知道是什么罪吗？”
人群里已经有人后退。
果然不过一群群乌合之众。
忽然一声高呼：“公主残害孟将军！应当以命相抵！”
只要有一个人起哄，这些愚昧无知的人便会随从。
甚至向我丢烂鸡蛋盒菜叶子。
应承归不知何时出现的，拉着我：“先进去。”
这些人便连他一起骂。
我笑他：“小应大人的名声算是毁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斧头当空劈过来，方向正对着应承归。
我一惊，用力推开他。
刀刃划过小臂。
血滴答滴答下流。
人群瞬间静谧。
应承归怒极，官威不自觉流出：“将所有闹事的人都抓起来，问出带头人是谁，伤人者打入牢狱！”
太医说我的伤无碍，将养几日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