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来人漫不经心地鼓了几下掌，语气里是满满的讽刺：“原来仗势欺人还有这种玩法，我也是第一次见。”
林清的出现，终结了这场荒唐的闹剧。
沈清梨拉着莫海走了。
临走前，莫海还恶毒地盯着我，说这件事情不会结束的。
我坐在会议桌旁边，只觉得浑身上下冷冰冰的。
“送你去医院吧。”林清摸了摸我的额头，“你好像在发烧啊。”
我无力地点了点头。
她打电话叫了车，又伸出手捏了捏我的下巴：“这烫得也太严重了。”
“要是不及时处理，可能会留疤的。”
这时，我才感觉到刚刚热咖啡流过的地方都在隐隐作痛。
“谢谢了。”我小声对林清说，“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昨晚我就跟你说过了，不用跟我道谢的。”她沉声说道。
我和林清，今天也才第二次见面而已。
第一次见面是昨晚我摔倒的时候。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把小电车扶起来，却发现车胎已经被路边的钉子扎破了，根本没办法继续骑。
这个时候手机也没电，我只能一个人站在初冬的冷风中瑟瑟发抖，祈祷过一会儿有好心的路人会来帮我一把。
那个时候的沈清梨在做什么呢？
她大概倒在莫海的怀里。吃着上等的西餐，然后和他讨论下一步该怎么骗我的钱吧。
即便那些钱对她来说，并不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他们只是想践踏我的真心罢了。
我望着晦暗的天气，失去了对未来的幻想。
可就在这个时候，老天爷好像终于听到了我的祈祷，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刺目的灯光。
居然真的有人来这边！
我喜出望外，赶紧挥手求救。
那是一辆红色的跑车，看到我招手，便停在了我身边摇下了车窗。
“怎么了？”林清的声音淡淡的，似乎没什么情绪。
其实看清自己拦的是一辆豪车之后，我就隐隐有些后悔。
万一拦到了之前那帮二世祖，少不得又是一顿折辱。
我总是听人说，如果把人逼到绝境，一定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所以我即便害怕她也会折辱我，还是鼓足勇气开口了：“那个……能不能帮我个忙？”
我本以为她会拒绝我的。
毕竟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她若是怕我对她不利，也是很正常的。
意外的是，她竟然答应了。
她下了车，帮我把电动车抬到后备箱里，然后找了个24小时的维修铺子检查了一下。
“这车已经不行了。”修车的师傅敲了敲轮胎，“这电池该换了，好多螺丝也都生锈了。”
“你这一摔，一下子把问题都摔出来了，维修费用比买辆新的还贵。”
我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于是就决定找个良辰吉日换辆新车。
可是那辆小车陪了我四年，看着它被拖走，心情还是挺复杂的。
等我处理完一切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林清拍了拍手上的灰：“我送你回家吧，我看你走路一瘸一拐的，顺路再买点药。”
“谢谢了。”我点了点头。
她正在关车门的手停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你的话，不用跟我说谢谢的。”
她还小声说了几句话，可我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说起来你姓什么？姓秦吗？”
“不，我姓段，叫段青涯。”
她浅浅地笑了，把我的名字反复念了好几次：“段青涯啊……也算是个好名字。”
救护车的警笛声把我拉回现实，她把我从会议室扶出来，跟着我一起去了医院。
医生说我腿上的伤口没处理好，才导致的感染发烧，所以需要重新处理一下，就给我打了麻药，重新缝合一下伤口。
麻药劲儿上来了，昏昏沉沉的……我梦到了刚认识沈清梨的时候。
上大学的时候，我为了多挣点钱，总是会帮家境好的同学办点事儿换取酬劳。
他们只要给我钱，我就可以帮他们从城南跑到城北，用最快的速度帮他们达成愿望。
那些人很有钱，从指缝里露出来的金粒子，够我一个月的生活费。
挣得最多的一次，就是沈清梨给的。
那天天气很差，但是她有一款很想吃的糕点在城市的另一边开售。
她想找个人去替她排队，可是所有的跑腿都不接单。
只有我，选择顶着大雨出门了。
但沈清梨说下了这么大的雨，她可以不要求速度，只要我能把东西带回来就行了。
当我把包得层层叠叠的糕点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她指了指外面的滂沱大雨，语气里都是震惊：“你居然真的去排队了啊？我以为你会等天气好点再去的。”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干这行，最重要的不就是信用吗？”
沈清梨却并没有接过糕点，而是打量了我一下，从宿舍里拿出一件雨衣套在我身上：“先回宿舍洗个澡吧。”
我有点不好意思，把糕点塞到她怀里就走了。
可她突然在身后喊我：“以后别这么冒险了！”
“要是生了重病，单子可就被别人抢走了啊！”
我突然觉得自己脸上有了点温度。
这种富家小姐……竟然也会这么贴心的吗？
她竟然真的会关心我。
我本来就是个孤儿，见惯了尔虞我诈，可是她只不过是个雇主，竟然会开口关心我。
可在这个时候，一阵剧痛把我拉回现实。
外面也正在下着大雨，仿佛回到了我们之间初遇的那天。
我打开手机，发现沈清梨给我发了很多消息。
“不是莫海说的那样……”
“我可以解释……”
“这些年，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回家了，你在哪里？我没看到你心好慌……”
“求求你了，理理我吧……”
“你不要跟林清走……她不是什么好人……”
我一条一条地划过去，直到最后，我已经分不清她是真情还是假意了。
直到这个时候，她为什么还在挽回我呢？
“是因为林清不肯跟你们一起做坏事，所以你们就要一起诋毁她吗？”我慢慢地打完这行字，点了发送键。
我以前也是听过林清这个名字的。
沈清梨提过几次。
那时候她还没有假装破产，林清也是风头正盛。
开始只是小打小闹，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林清的爪牙已经悄无声息地渗透到很多角落里了。
那段时间她回家的时候，脸上总是挂着不忿的表情。
我给她剥好了小龙虾送进屋的时候，听到她在给别人打电话，声音咬牙切齿。
“林清是什么来头？怎么发展得这么快？”
“赌石？她怎么敢的？”
“现在大家都说我只会靠我爸，是个实心儿的废物！”
“过几天，咱想办法把她搞垮！”
等她挂断了电话，我才把小龙虾拿进去。
“为什么不和林清合作呢？反正她现在风头正盛。”
她似乎还在情绪中出不来，恨恨地说：“他那种低贱的出身，怎么能上我们的谈判桌？”
出身，低贱。
这四个字宛如钢针一般刺穿了我的心脏。
也让我接下来想说的话，完全没办法说出口。
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伤害了我的自尊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急忙向我解释。
可我知道那是她真实的想法。
都说人在气头上说的话不能相信，可我总是觉得，那种时候的口无遮拦，才是他们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现在想来，有很多事情早就有征兆，只是我不愿意相信而已。
手机传出一段清脆的铃声。
是……沈清梨给我打电话了。
正好，我也想把事情跟她说清楚。
“沈清梨，咱们找个时间当面谈谈吧。”
说罢，我不听她的回应，便径直挂断了电话。
这段感情已然破碎，那我最起码要把自己的钱要回来。
“我给你买了点粥。”林清推开了病房的门。
我接过她手上的粥，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要不还是你吃吧。”我把粥递了回去，“我实在是没什么心情。”
她却只是找了个凳子坐在我床边，拿起了苹果，开始削皮：“还是吃几口吧，你刚做完手术，需要补一些营养的。”
“等出院了，再给你弄点好吃的。”
“你不还有事吗？怎么能一点精力都没有呢？”
我听她这么说，便舀了一勺粥，塞进嘴里，还是有些食不知味。
“对了，你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啊？”
她指了指我手臂上那条长长的疤痕。
“很小的时候弄的吧，我不记得了。”
“那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她追问道。
“大概到九岁？”我想了想。
然后气氛再一次沉默下来。
她干咳了两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我……可能需要结个婚，你愿意娶我吗？”她犹豫地说。
我：？
刚送入嘴里的粥被这个消息震惊，呛了一下。
她急忙走到我身边帮我顺气。
我拿起袋儿里的餐巾纸擦了擦嘴：“林小姐，你逗我的吧？”
她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我认真的。”
“最近我们公司要谈一个大项目，对方说如果总裁已婚的话，公司会更稳定。”
“我自然是想找个结婚对象的。”
可是我……还是犹豫了。
被人伤害的感觉，有一次就够了。
我和沈清梨谈了三年恋爱，她给我编织了世界上最华丽的梦境，又亲手把它打碎。
我想我已经没办法承受另一场幻灭了。
更别提我和林清认识还没几天。
现在……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钱。
当然，如果能顺便让他们吃点苦头，我也是很高兴的。
只是打几下，也太便宜他们了。
现在想想，莫海说的话虽然难听，但却十分有道理。
我现在的能力，确实还不足以跟他们抗衡，
毕竟我们辛苦一辈子赚的钱，也比不上沈清梨手上的镯子。
林清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声音变得游刃有余：“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段青涯，让我帮你吧。”
我疑惑地抬起头。
她从身后拿出一个文件袋：“这里就是他们违法乱纪的证据。”
“虚报社保人数，偷税漏税，压榨员工……”
“只要你想，我就能帮你。”
她还跟我解释了很多，但从她拿出这份文件的那一刻，我就决定相信她了。
毕竟我孑然一身，她却肯拿出这么大的诚意帮我，而我只是需要结个婚。
这笔买卖，值得。
如果我再拒绝，未免有些不识好歹。
我没有打开文件袋，而是把它放在了桌子上，慢慢开口：“那咱们下个月……就去领证吧。”
她的目光一瞬间充满了欣喜，伸手把我揽入怀中。
我们领证的速度很快。
不过把结婚证拿到手的时候，我还是有种诡异的不真实感。
毕竟之前，我也不止一次地跟沈清梨求过婚。
可是她总是逃避，说自己不想太早被婚姻束缚。
有时候甚至会和我翻脸。
我本来以为她只是没做好结婚的准备，或者是觉得领证的程序太过烦琐。
却从没想过，她的推脱，就是一种答案。
只是办婚礼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我回到了那间承载了我的青春的小屋，打算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