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狂的韦昌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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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残忍了。”

“秀全先生呼来了昌辉也不对,而我并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去当了他的使者,我也太愚蠢了。”

“使者没有责任。”

“我并不是天王臣子,本可拒绝这使命的。而我却按照天王的意思去了,结果弄成这样……我比您白长了二十多岁啊!”

“要设法说服北王冷静,我马上就去北王府。”

“还是不要去吧。即使没有天王的命令,昌辉也可能要杀死秀清的。昌辉是不能容忍有人在他之上的,你也很危险啊!”

“我在北王之下呀!”

“但是,就在太平天国中的威望来说,您比他要高得多,所以很危险。现在北王认为挡他前进道路的人,主要是您,而不是秀全。”

“不管怎样,不能就这样下去。我去和北王谈谈。”石达开紧咬嘴唇,快步走出天王府。

“您一旦觉察到危险,就立即逃出来!”西玲冲着石达开喊道。

“你是要跟我说教吗!”韦昌辉脸涨得通红。

“是想跟您谈谈,这一连串的事件,也该告一段落了。”石达开道。他并没有避开对方的眼睛。四目相对,韦昌辉的眼中露出凶光。

石达开心想,这样的目光,是不是意味着发狂?对方若真是个疯子,根本无可商谈!

“一连串的事件?”韦昌辉吐着唾沫星子,“是因为有罪才诛杀他们,是处刑!”

“东王——不,杨秀清确实有罪,诛杀罪人是应当的。不过,他的部下有什么罪呢?出桂入湘,最后进鄂,他们并非自己要求编入谁的部队,几千人只是偶然分配到杨秀清下面,进而驻扎在东王府里。他们究竟有什么罪!”石达开激动起来。

“住口!你这个狂妄的家伙!”韦昌辉大声吼道。

石达开意识到,对方已把假面具彻底抛掉了。

韦昌辉平常对人态度和蔼,从不开口骂人,但他笑脸下隐藏着阴险与狠毒。现在他杀了杨秀清,消灭了杨氏一派,假面具已经没有必要了。

“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好吧,如你所愿,我不说了。我这就回去。不过我还会再来的,我希望慢慢地……平静地跟您谈一谈。”石达开从椅子上站起,行了个礼,再次说道,“以后再来拜访。”

“还能来的话,那就来吧!”韦昌辉回道,语气有些狠。

石达开一边往外走,一边想起了往事。韦昌辉爱记仇,坚守“以牙还牙”的原则。杨秀清对下面的人一向专横跋扈,韦昌辉也曾受他的欺侮,虽然他一向俯首帖耳,极力忍受,但他从未忘记仇恨。他是“仇恨的怪物”。如今,韦昌辉露出了真面目,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家伙。

石达开出了北王府,走到轿子边,只听有人小声道:“上轿子,转过那边拐角时立即下轿。那里有一棵同样的槐树,向槐树旁的小巷里逃!有危险!我是谭七。”话声从一棵槐树后面传出。谭七的话,不会有错。

“老张,你也这么办。轿夫们该怎么办,我刚才已经教给他们了。”话声一消失,槐树后面迅速闪动了一个人影。拐角上果然有一棵大槐树。跟随轿边步行的张遂谋弓着身子,小声说道:“就在这儿!”然后跑进小巷。石达开从轿里跳下来,紧跟着张遂谋。

“从这门进来!”那是一家民房的后门,谭七仅从门里露出一张脸。

两人进了后门。五分钟后,谭七、石达开、张遂谋三人已来到一家民房楼上。楼前有个小凉台,凉台上放着一口大咸菜缸,他们藏在咸菜缸后面,俯视着下面。轿夫们已被北王府的军队包围。

“五千岁(指翼王)说他想起一件事要办,要和张大人从巷子里抄近道去。是……是在那里下的轿。这轿子是空的。”轿夫战战兢兢地说。这些话都是谭七教的。

“什么!空的?”一个队长般的汉子用脚踢着轿子。

轿子翻倒了,轿帘掀开,里面果然是空的。

“哪条巷子?”队长用手中棒子杵着地。

“是……从这里看不到,是……有棵槐树的地方。”轿夫一屁股跌倒在地,缩着身子。

“追!”北王府的军队有二十来人,跟在队长后面,朝相反方向跑去。

“好险呀!”石达开闭上眼睛。

“是呀。我本想半路上阻止您进北王府,没来得及。”谭七道。

“谢谢你。不过,完全想不到啊!”

“现在天京不正常了。”

“该怎么办呀?”

“回翼王府等于送死。”

“我还有家人呀!”

“只好听天由命了。现在只能考虑如何逃出天京,北王会全城戒严的。”

“密布罗网吧!”

“朝小南门去吧,那儿基本上没有北王的部下。他很快就会配备人去的,要逃就马上走。”谭七催促石达开。

韦昌辉发狂了,原因在于争权。或许也只能这么解释。无论是事儿,都要听自己的话,都要向自己低头。伙伴们回想起过去的韦昌辉——和蔼可亲,谦虚谨慎,不善耍弄权威——如今夺取权力的宝座,也变得极其残酷无情。

得知翼王逃走,韦昌辉当晚就包围了翼王府。石达开的主要部下在武昌前线,但还有一部分人留在翼王府里,韦昌辉杀了石达开的娇妻和幼子,还有留守翼王府的这些人。

石达开经芜湖去了宁国府,那里驻有他麾下的部队。他听到了全家被杀的消息,不由得感慨悲叹:“如果罗大纲还活着就好了!”

太平天国的权力结构建立在微妙的势力均衡基础之上。石达开跟罗大纲一向性情相投。罗大纲身经百战,石达开在南昌得以吸收大批从广东北上的天地会会众,扩大兵力,靠的是罗大纲。石达开曾与罗大纲联手,在九江大败曾国藩。只要这二人能紧密携手,韦昌辉肯定无隙可乘。可惜罗大纲去年战死了。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

石达开从宁国府来到安庆,这里集结着他麾下的大军。他向各地太平军发出檄文,要求“回师清君侧”。杨秀清的部下当然无条件地响应石达开的号召。尽管东王与翼王关系一向不亲密,甚至曾经暗暗对立,但现在情况彻底变了,他们都把北王当作不共戴天的仇敌。

罗大纲的军队也同一向友好的石达开军联合。桐城忠王李秀成的军队,大部分参加了石达开军,但李秀成暂时中立,杨秀清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他的军队也被看作是准东王派。

石达开纠集了十万大军。

韦昌辉获悉石达开逃出天京后,决定让燕王秦日纲率一万五千军队追击,计划在石达开纠集各地军队前就把他打垮。秦日纲离开天京后,在芜湖前西梁山打败翼王的小股部队,但没有继续推进。北王人品太坏,东王人品确实不佳,人们对他专横跋扈亦大皱眉头,但现在,韦昌辉的恶人形象更为突出。何况追击石达开并非天王之意,人们对翼王的评价本就很好,现在他又成了天京的悲剧人物,声望甚高,秦日纲不得不深思。

“我若进攻石达开,一定会被人看作和韦昌辉是一丘之貉,遭到彻底的孤立。得啦,进攻清军吧!”秦口纲改变了目标。不管天国内部怎样混乱,清军仍是首要敌人。秦日纲进攻清军,自然不会引起石达开的反感。

李鸿章此时回到故乡安徽,率志愿兵收复了巢县东关,立了军功。进攻各地清军的秦日纲,等于为石达开向天京进军扫清了道路。

韦昌辉如坐针毡,焦躁不安。

石达开的密使已进入天京,要洪秀全处死韦昌辉和秦日纲,还附带一个条件,若要求不能实现,则率兵进攻天京,以自己的力量来惩处他们。

“这样下去,天国会亡的!”在天王府院子里,西玲不住地摇头。

“也许我还能回到武昌,虽然我已完全绝望。”余彩容道。

天京南边聚宝门外的大报恩寺宝塔,人称“天下第一塔”。

有文献记载,塔高三十二丈九尺,若果真这样,意味着高度超过百米。《大英百科全书》中记载,实际测量为二百六十英尺,也就是约八十米。总之,这座塔要比西安大雁塔和钱塘六和塔高得多。它不仅是江南名胜,亦被视为中国的象征。《南京条约》的草案就是在这大报恩寺塔下制订的。当时来中国的洋人都要参观这座塔。

天下第一塔眼下正遭到破坏。命令是北王韦昌辉下的。由于被炸药炸了好几次,天下第一塔的内部已被破坏,但外形仍完好如旧。

“爬到塔上去,从上面把塔一层层削掉!”韦昌辉下令。

石达开大军已经逼近,为了不让石达开利用城南这座巨塔作为攻城基地,他想事先把塔毁掉。以前太平军进攻南京时,清军也曾想过毁掉这座塔。太平天国毁坏佛寺宝塔当然不会招致反感,但这塔是当时中国的一个象征,是艺术品。南京的老百姓看到宝塔被毁,都在暗暗叹息。这倒不是出自宗教信仰,天下第一塔是他们的骄傲。

这座塔是明成祖永乐帝敕令建造的,永乐十年(1412年)动工,宣德六年(1431年)才建成。宝塔共九层,八角形。永乐帝建大报恩寺是为了供奉他的生身母亲。按史料记载,他的母亲是明太祖洪武皇帝的正妻马皇后。但实际上,他的生母可能是后宫里的一个高丽妃子。据说当时后官里有个高丽妃子身怀龙种,孩子一出生,马皇后立即将婴儿夺去收养,并令妃子自尽,这孩子就是后来的永乐帝。永乐帝长大当了燕王后,终于知道了真相。传说真伪难以确定,也许是因为大报恩寺宝塔太雄伟、漂亮,因而人们编造了这样一个可以与它相媲美的故事。

天下第一塔的表面是用白琉璃砖砌成的,有着独特的风情。九层塔顶则是五色琉璃瓦,色彩鲜艳,极其华丽。建塔之地,传说正是三国孙权建造阿育王塔的地方。

“佛教虽是印度妖教,但毁掉那座塔也太过分了!”洪秀全道。他的两个哥哥终日跟在他身边,可谓形影不离。

洪秀全本名仁坤,在三兄弟中最小,大哥仁发,二哥仁达。杨秀清极力不让天王兄弟参与政务,也达到了目的。杨秀清掌握着“天父下凡”这绝对的武器,仁发和仁达若过于露面,立即就会受惩罚。因此,这两兄弟整日里胆战心惊,主动置身于太平天国的政治之外。杨秀清一死,“天父下凡”没了,天王的两个哥哥也就没必要害怕谁了。而在天王看来,东王专横,北王跋扈,不知还能信任谁。“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家人好。亲哥哥是可以信赖的!”这两个庸碌的哥哥常在天王耳边这么说。

“不行啊,毁掉那座塔,一定会受到惩罚的。韦昌辉的日子不会长久。”洪仁发道。

“我就要对他施加惩罚,对他施加惩罚的是我!”天王道。

愚蠢的洪仁发听到弟弟说的话高兴得了不得,把这话在天王府里传开了。天王府中的厨师、杂役,混杂着北王的奸细。于是,这两句话当天就传到了韦昌辉耳里。

“是吗?惩罚?”韦昌辉冷笑,“先毁掉那座塔,接下来我还有非干不可的事呢!”他要袭击天王府,杀死天王,做天国的首领。

石达开的密使带来的要求,韦昌辉也知道了。天王的两个哥哥天真地以为天王府就是个密封的世界,什么话都说。洪仁发在厨房高声谈论:“那个在洗石庵里待过的蓝眼睛女人说得没错。万岁慨叹没有直属的军队,那女人就说,全天京的军队本来都应该听天王的命令呀!不错,只要一发命令,谁敢违抗圣旨!”洪仁发就喜欢厨房。

西玲并不是给洪秀全鼓气,她只是如实说而已。

“北王军队不多,秦日纲已带一万五千兵出了天京。”

“尽管北王在不停搜查,东王残党仍潜伏在天京城内,等待时机报仇。”

洪秀全意识到形势对自己极其有利。阳历十月中旬,他向天京附近的部队首长发出密诏。

东王堂弟杨辅清在江西,石达开同族石镇吉在镇江,他们对北王恨之入骨。天京附近的太平军正向天京靠近,韦昌辉当然知道,他已四面楚歌。

秦日纲率大军出了天京,却不攻打石达开,一味地跟清军作战。必须要把秦日纲叫回来。可是,无论派出多少使者,秦日纲就是不愿回天京。秦日纲十分了解天京的形势,现在回天京,下场十分不妙。他打算把战场当成避难所,等待着暴风雨过去。

“这小子根本就不想回来!”韦昌辉说罢,吐了口唾沫。秦日纲指望不上了,只有尽快袭击天王府。“什么时候动手呢?”他抱着胳膊,抬头仰望着已毁坏一半的天下第一塔。

“已经尽量集中爆炸,再有一两次就可以连根干掉!”

听到爆炸负责人的报告,韦昌辉暗中打定了主意:“好!塔倒之日,冲进天王府!”

阳历十一月的第一天。

韦昌辉从早到晚都注视着天下第一塔。塔座部分很棘手,爆破了五次,宝塔才从世上永远消失。

天王府抵抗之猛烈,远超韦昌辉的预想。天王府里有许多女官,这些广西女人没有缠过脚,力气很大,她们都武装起来战斗了,据说她们比江南的汉子还善战。

北王军队的士气之低,也超过了韦昌辉的预想。他稍一不注意,就有大批士兵逃跑。以前袭击东王府时的情况跟现在大不一样,北王部下长期咬牙切齿地忍受着杨秀清的专横,袭击东王府时,士气自然高涨。但现在袭击天王府,他们根本没有这种心情。天王深居天王府,很少露面,一般人都觉得他似乎在受东王压迫,虽身居高位,却十分可怜。进攻一个既不暴戾也不残忍的君主,士兵当然没有热情。而且在袭击东王府以后,士兵们也觉得“搞得太过了”。整整进攻了一天,未能攻进天王府。

韦昌辉决定暂时休战,第二天再发动进攻。就在那时,突然传来一片呐喊声,一支来历不明的军队,从包围天王府的韦昌辉军背后猛扑过来。

“镇江的军队现在不应该到呀!”韦昌辉早就分析研究了城外的情况,附近的部队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达。

“是傅学贤!”传令兵跑进来报告。

“这小子果然还在!”韦昌辉紧咬嘴唇。他连日来搜寻东王残党,其中最不好对付的傅学贤一直下落不明。有消息说他已逃出天京,这令韦昌辉一直很担心。

“多少人?”韦昌辉问道。

“不清楚。很多,大约有两千,不,三千吧。”传令兵眨巴着眼睛。

“不准信口胡说!”韦昌辉大吼一声。

传令兵见韦昌辉大发雷霆,以为要杀自己,一溜烟跑掉了。既然被起用为传令兵,当然是得到韦昌辉信任的人,可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在破坏天下第一塔期间,傅学贤一直在悄悄召集东王残党,他欢迎无所属的士兵和一般的老百姓。有人注意到傅学贤的活动,但谁也没去向韦昌辉报告。韦昌辉完全失去人心。

天王府大门打开,从里面冲出了御林军。韦昌辉只有两千人,前后受到夹击。没有人愿帮韦昌辉从这里逃出去。他已是孤家寡人,一个人盘腿坐在天王府前广场上,呆若木鸡。他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

“喂——!北贼在那儿!”

韦昌辉平时动作敏捷,现在连逃跑的气力也没有了。他被俘后,受“肢解”之刑——先砍下脑袋,然后把身体砍成碎块。

“首级送到石达开那儿去!”洪秀全道。

东西南北四王全部死了,现在这个国家只有依靠地位仅低于四王的翼王石达开了。要取得石达开的欢心,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比韦昌辉的首级更为有效。韦昌辉的身子被割成二寸见方的肉块,悬挂在城内各处。肉块旁立着牌子,上写:“此乃北奸之肉,准看不准取。”

西玲早就想回上海了。“你看到了另一种地狱啊!”她说。

余彩容使劲儿点点头。

“我要把你从这儿带出去。武昌现在正在打仗,先去上海吧!”

“真的?我能从这里出去吗?”

“嗯,已经跟万岁爷说了,他准了。”

“真的?”彩容的眼睛闪闪发亮。

“简直像做梦啊!不过,万岁爷还是准了。”

“我和他是老朋友,特别要求他,他就准许了。”

西玲没有告诉余彩容,她是怎么说服洪秀全的——“我希望天京永远不会告急,但做好准备还是必要的。有一个问题必须考虑,是否把子嗣全都放在天京。已经出生的孩子这么可爱,您恐怕不忍他们离开吧……但至少,今后出生的孩子……我想把余彩容带到上海去,她已怀了您的孩子……”洪秀全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彩容怀孕的事,是西玲编造的,她只想把彩容从这牢狱般的地方带出去。

杀死韦昌辉的一部分军队立即被派出去逮捕秦日纲。秦日纲的一万五千名士兵爽快地交出了他们的总司令。

“天王圣旨的威力就是这么大!有了它,什么都能办到。”洪仁发高兴地叫嚷着。

韦昌辉和秦日纲的首级用盐腌着,送到了石达开那儿,同时还送去了一封诏书,要求石达开“归京辅佐天国”。

石达开从安庆出发回天京。西玲带着余彩容,在南京城下登上了去下游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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