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湖口大捷到天京内讧(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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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王叫美女弄得神魂颠倒啦!”人们心中都在这么想。事实上,确有这种倾向,但也是洪秀全故意表演。这样做出来让人们看,可以使杨秀清感到放心。同样,出入于天王府,若是女人,就不会太引起人们的注意。西玲进入天王府,人们会这么认为天王在女人上出了问题,一定是委托这个老练的混血女人来解决女人的矛盾。西玲也有意向人们透露出这种意思,她说道:“这话可只是在这儿讲啊,天王身边的那些女人争风吃醋,彼此不和,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现在把这麻烦差事交给我。不要跟任何人说啊!”叫人不说,在很多情况下,等于是要人把它传扬出去。尤其是天王府的后宫,那里是谁都无法窥视的秘密场所,那儿发生的事最能引起人们的好奇心。

对天王府好奇的目光,过于倾向于这个方面,就不再顾及其他了。

洪秀全伪装成功。

“是今天夜里呀……”洪秀全低声道,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不将真情流露在脸上,几乎已成了他的习惯。

“您的决心没有改变吧?”西玲叮问了一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都说洪秀全欠果断,但他要消灭杨秀清的决心,坚定不移。

当然,这件事在东王府里也是保密的,东王杨秀清只是跟他身边的几个亲信商量过。其中有一个人叫胡以晃,把此事报告了天王。在金田起义前,洪秀全和冯云山隐藏在平南山中时,胡以晃曾窝藏过他们,并穿过清军包围去同金田村联系过,才使杨秀清把他二人从危险中救了出来。此后,胡以晃就成了太平天国最高层领导人之一,后来逐渐接近杨秀清,被人们看成是东王亲信。胡以晃的妻子担任东王府女丞相,掌管东王家务,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全家深受东王信任。

胡以晃跑到天王府报告道:“快采取措施吧!否则不仅万岁(洪秀全)的地位,连性命也危险啊!为保护万岁,我胡以晃万死不辞。现在可比当年的平南山还要危险得多啊!”

“谢谢您,衷心感谢!”洪秀全对杨秀清的篡位计划深信不疑。

他为什么要来报告东王的秘密呢?

洪秀全没有问,但他已推断出,也许是胡以晃想起了平南山以来跟自己的关系。不过,洪秀全曾在平南山中见过胡以晃的妻子,他脑子里一直深深刻印着胡以晃妻子俊俏的形象,而胡以晃的妻子现在正在杨秀清的身边,这一点说明了一切问题。

“就要开始啦!”听了西玲的汇报,洪秀全毫无表情。

东王府丝毫没有警惕。自从击溃江南大营,东王府甚至有一种急躁的情绪。

“大喜的日子就要到来了。我觉得有点太晚了。”胡以晃道。现在,他的任务就是奉承杨秀清。叫人一奉承,杨秀清更加忘乎所以。只有心腹亲信在场时,杨秀清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反应极其单纯。

“是呀,太晚了。因为北方出了问题,又有江南大营。不过,来日方长嘛。”所谓“北方出了问题”,是指北伐失败。北伐军中的干部大多是杨秀清的人。自己一派的将士虽在北伐中遭到损失,但最近在天京得到了补充,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

就太平天国的军事势力来说,当时分三派。南王和西王已死,天王深居简出,不想过问政治和军事,所以拥有军队的只有东王、北王、翼王三人。东王亲自坐镇天京,把北王和翼王派到外地,希望在作战中削弱这两派的军事力量。但是,当时广东天地会相继造反,而小刀会已经灭亡,所以广东天地会的兵力都流进了江西石达开军。杨秀清把石达开军调到武昌,让石达开与韦昌辉交替,其原因之一就在这里。

杨秀清害怕很有威望的石达开。在夺取天王地位的问题上,杨秀清最注意石达开的动向,东王手下的优秀情报人员大多派到了武昌,监视石达开的言行。杨秀清瞧不起韦昌辉。韦昌辉常对杨秀清阿谀奉承,在太平天国内部的评价一向不佳。

韦昌辉带领三千士兵,分乘二百余只船,已抵达天京。东王没有接到任何报告,这行动隐秘而迅速。二百余只船,分散在南京城下各处靠了岸。在临战状态下的南京,有几十只船靠岸,并非什么稀罕事,南京常要补充粮食和弹药。北王的军队在深夜分散从各个城门进入南京。胡以晃已通知各城门守军:“有些小部队士兵换防回京,请放行。”

军队分散进城后悄悄集合。政变的领导人们集中在天王府附近一家民房里。燕王秦日纲是反杨秀清的急先锋,他主张立即袭击东王府。胡以晃早已及时拟订了突然袭击的计划。行动的时间越往后拖,被发觉的可能性当然越大。可是,韦昌辉把嘴撇成“八”字形,眯缝着眼睛说道:“要见到万岁(洪秀全)后才行动!”

“时间最为宝贵,不允许迟延!”胡以晃道。

“我从使者口中听到天王要诛杀东王的命令。使者带来了一些凭证,我才相信而回到天京。不过,为慎重起见,我希望会见天王得到确认。”韦昌辉坚持自己的意见。没有他的同意,是调不动军队的。

胡以晃耸了耸肩膀,叹了口气。

“行呀,我和您一块儿去。不过,要带一个天朝掌医去,韦将军装作是掌医的跟随,这样可以吗?”西玲道。戒备也许不太严,但必须要考虑到东王的谍报人员在监视着出入天王府的人。所谓天朝掌医,就是太平天国政府的外科医生。在数名掌医中,有一人跟西玲关系亲密。由于工作关系,打着“天朝掌医”的牌子,就可以自由出入天王府——西玲想出了这个办法。从韦昌辉来说,既是天王的命令,他可以豁出性命来消灭东王,但事后如果发现天王并不知情,他就成了随意杀害东王的叛徒。韦昌辉十分谨慎,当然要证实一下天王的意思。

洪秀全的眼神带有一点怯意。

“东王想把太平天国变为一己私物,而且他对天父耶和华、天兄基督并无敬意。只是表面上装作尊敬的样子。这些我完全清楚。若把我从天王位子上赶下去,天国就不只被杨秀清篡夺的问题,天国本身就不复存在了,太平天国会变成毫不相干的杨氏王朝。诛杀杨秀清和他的三个兄弟!其他人不要枉杀。”——这是天王洪秀全说的话。

“是,我明白了。”韦昌辉退了出来。天王的意思已得到证实。

“只杀东王和他的三个兄弟!这怎么成呢!这是战斗啊!”韦昌辉心想。

袭击东王府,东王府的军队肯定要应战,一旦发生战斗,只死几个人是办不到的。

“不要枉杀?”韦昌辉口中不觉冒出这句话。

“只杀东王和他的三个兄弟,当然是指可能的话。天王的意思是希望尽可能不要多杀人。”西玲道。

“这个我明白。”韦昌辉在黑暗中,露出冷笑。其实他心中早已决定要尽可能多杀人。东王府的将士统统都是敌人,让他们活着,就会起来为杨秀清报仇。多杀东王府里的人,是为了保证韦昌辉的生命安全。

西王下令:“这是你死我活的战斗!不必有任何顾虑,毫不留情!有些人过去是同一个部队的,并肩战斗过,绝不能感情用事!听明白了吗?要杀!杀!杀!斩尽杀绝!全体人员左臂上缠着白布作为标志,左臂上没有白布的统统杀!不分男女老幼!”

天王说过只杀杨秀清及其兄弟、不得枉杀他人,本来他还想提一个要求,因韦昌辉抢先说了句“必须立即行动”,所以他的要求未能说出口。洪秀全虽决心要消灭东王,但他希望韦昌辉和石达开两人来完成这一任务。

洪秀全不愿把诛杀杨秀清的理由只说成是他想夺取天王的位子。

东王不信教,却多次“天父下凡”。洪秀全早就考虑应当把这个信仰问题公开提出,太平天国是一个名义上以信仰基督教为基础的政权,洪秀全一贯主张要把这一原则坚决当成国家基本,而在宗教信仰方面,杨秀清从金田村时期起就是个问题甚多的人物。杨秀清扮演“天父下凡”,但有关宗教信仰问题的讨论,他常避不参加。

“那家伙没有宗教信仰,也不想在这方面进行学习,宗教信仰对他来说不过是谋求世俗权势的手段,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人来篡夺我们的太平天国呢!为了宗教信仰,为了保卫真正的太平天国,我必须要消灭叛教的杨秀清。”洪秀全之所以不像平常那样优柔寡断,决心消灭杨秀清,是他这么反复多次考虑的结果。

从太平天国各方面来考虑,都不允许有杨秀清的存在。要采取这样的措施,起码要由北王韦昌辉和翼王石达开两个大将共同来执行诛杀东王的任务。

“延期到翼王从武昌回来之后行动。”洪秀全本想提出这个要求。但韦昌辉已抢先说道:“今天夜里要行动,拖延到明天,就会被杨秀清发觉,那样,不要说我,就是天王的性命也不能保,只有现在立即动手。”

应该说,这个意见是正确的。

北王的军队已经做好政变的准备,天一亮谁都会发觉的。要等翼王,根本办不到。天王若真说出这种话,那将会遭到韦昌辉轻蔑的。事后天王也觉得还是幸好没有说。遗憾的是没有考虑到地区的远近。没有先向较远地方的石达开派出密使。从南京来看,石达开所在的武昌要比韦昌辉所在的南昌远。不仅如此,武昌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而南昌只是在封锁曾国藩。韦昌辉要离开战地比较容易,石达开则相当困难。

没有考虑这些差异,只能说是洪秀全缺乏军事知识。

“您是很重要的人,请您留在这儿。”韦昌辉离开天王府时,对西玲道。

“我说……有我能做的事吗?”西玲的好奇心非常强,若可能,她真想亲眼看到东王被诛。她的空想常飞跃,脑子里甚至描绘着这样的场面:“我是女人,而且从我们在广西桂平洗石庵时就认识,杨秀清对我不会警惕,我要接近他的身边并不困难,我可以用隐藏的匕首刺进他的胸口。”

可是,韦昌辉一再摇头:“危险!……而且您是非常重要的人。”

韦昌辉离开后,西玲反复琢磨了他所说的话,不由得内心里打了一个寒战。韦昌辉说危险,他一定是考虑到不会像洪秀全所说那样,只杀几个人,而是要进行更大规模的屠杀。

他说重要的人是什么意思呢?能够证明韦昌辉是直接受天王命令的人,除天王身边的人外,只有一个西玲。若事后天王道:“我不记得发出过这样的命令。”天王身边的人自然也会矢口否认。到那时,西玲会用自己的亲身见闻,毫不掩饰地来证实这一切。凡是从桂平时期就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我作为证人是一个重要的人,一定是这个意思!……”西玲心想。

可不能让重要的证人死了!——韦昌辉看来已经意识到这场屠杀将是十分残酷的。

“我要出去!请让我出去。”西玲恳求天王府里的管事人。

“不行!万岁命令,打现在起,今天夜里谁也不准出去。”

“那么,请让我见一见万岁。”

“已经入后宫了,万岁一旦进了后宫,谁也不见的。”

“有紧急的事!”

“不行!”

管事人的答复很冷淡,但情绪异常紧张。

天王已命北王诛杀东王,但他却极力装作像是局外人。

“是我,不,是我们错看了洪秀全这个人吗?”西玲心想。

南京的东王府里,展开了一场举世震惊的大屠杀。人们都说杨秀清像狐狸般狡猾。狐狸以小心谨慎而闻名,河里即使结了冰,若还能听到冰下流水声,狐狸也不会渡河。杨秀清被人比喻成这种小心谨慎的动物,可这时却丧失了警惕性。杨秀清自信,自信他已经掌握了太平天国。自信有时会变成过于相信自己,过于相信自己就是骄傲自满,骄傲自满会放松警惕。

韦昌辉的部署包围了东王府。东王府卫兵没有发觉,东王的部下也麻痹大意了。不仅是东王府,北王还在城内各重要地方部署了自己的部下。北王变得十分谨慎,他心想:今夜若让杨秀清跑了,那一切都完了……

首先冲进东王府的是燕王秦日纲的部队。“头阵一定让我来打,理由您是知道的。”秦日纲道。前面已经说过,两年前,因马夫失礼,他被杖刑三百,他不能忘记这次屈辱。“我一定要亲手杀死杨秀清和那个老浑蛋。谁发现了他们,不要杀掉,带来见我。”在冲进东王府之前,秦日纲叮嘱部下。

“狐假虎威的老浑蛋!”秦日纲向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狠狠骂道。

麻痹大意的东王府卫兵们,刹那间都被砍倒在地。秦日纲知道东王寝室所在,手持明晃晃的利刃,直奔那里。

“敌人打进来啦!”

“是江南大营的鬼魂出现了吗?”

“不,说是天王派来的军队!”

“赶快集合士兵!”

“鸣钟!”

东王府里乱成一片,秦日纲已冲进了东王卧室。杨秀清光裸着身子。一个女人蒙着红绸子,蜷缩在杨秀清身边。杨秀清扯着红绸子,想往自己身上裹。

“不准动!你这个光屁股的坏蛋!”秦日纲手中利刃闪闪发亮,用刀背狠狠砍了一下杨秀清的手腕。

“啊哟!”

杨秀清两眼瞪着秦日纲,接着飞快地向左右瞥了一眼。东王卧室里灯烛辉煌。

“我的马夫小梁受车裂之刑,四肢分了家,我也叫你遭一遭这个罪!”秦日纲慢慢朝杨秀清身边走去。杨秀清直到最后都在考虑如何逃跑,他突然想到首先应该吹灭蜡烛,但屋子里有五处地方摆着烛台。

“等等!”杨秀清也终于发出了哀呼声。

“我早就等待着你的哀号!”秦日纲抡起利刃,当他挥下时,发了狂。

“让你尝尝厉害!让你尝尝厉害!”秦日纲每次抡起、挥下利刃,皆大声叫喊。反溅的鲜血把他浑身染红,烛光照着他的身子,着了火似的。

“把老浑蛋带来了,是这个老浑蛋吧?”秦日纲部下带来一个老头儿,把他推倒在血泊中。

“没错,就是他。小梁被你大卸八块,我要为小梁报仇!”秦日纲眼里有种疯狂。

老头儿眼里的畏怯已经消失,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和秦日纲一样疯狂。老人嘴唇微微颤动,带着一种可怕的笑。接着,一阵鲜血迸溅。

“完了吗?”韦昌辉跑了进来,连刀也没有带。

“完了。”秦日纲用嘶哑的嗓门儿答道。

“袭击已经成功,我们胜利地执行了天王的命令,现在正在扫荡残敌,很快就会收拾干净。”韦昌辉用冷淡的目光看着身旁的尸体。

“现在该怎么办?”秦日纲忍不住提问。

“到天王府去认罪。”

“认什么罪?”

“万岁说不准杀人,我们杀了几千人。”

“那是因为遭到了抵抗,已经发生了战斗,我们不杀人,就会被人杀掉。”

“万岁不明白这些。这是我的问题,我甘愿受应得的惩罚,我将主动提出请求。”

“这样的事……”

“都由我来办。要在城内四处宣传,说我们奉天王命令,已经杀了逆贼杨秀清。”

“是,我们分头去做。”

枪声一直响到天亮,东王府早已停止了抵抗。但韦昌辉仍命令继续放枪。枪朝天空放,在枪声间隙中,到处可以听到“杀九千岁啦”的喊声,和呼应这种喊声的欢呼声。不知这欢呼声是来自政变部队,还是来自一般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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