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进永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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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河东边的山?”杨秀清手持一根木棒指着沙上新画的地图。

“是蝴蝶山。”一个年轻人答道。

“蝴蝶山东边呢?”

“有一条河,名平冲水。”

“北边呢?”

“六贺山。山势如此走向。”年轻人蹲在那儿,用棒子在沙上画了一条线。

“嗯,大体明白了。以文,你可以走了。”

“是。”名叫以文的年轻人还想说些什么,但他似乎又改变了主意,行了个礼,便走开了。

“完全吻合!”连理文道。

“这小伙子办事利落,将来会有用的。”杨秀清边说边挪脚,抹掉沙上的地图。

理文苦笑。北上的太平军分水陆两路,现已到永安州城前。罗大纲主动请缨。他在天地会时攻打过永安,对这一带的山川地形、风俗民情、实权人物的性格、动静以及团练的配置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当时他采取流寇战术,来去如风,抢了便跑。罗大纲当场给杨秀清画了地形图,做了补充说明。之后,杨秀清又叫来另一个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在沙上画了同样的图。这是为了慎重,还是因为怀疑?连理文心里琢磨。

两人画的地图虽有纸沙之别,但完全吻合。杨秀清记忆力强,罗大纲所画之图他几乎当场便记在了脑子里,他知道这没有错。不过,连理文可能有点误解了。杨秀清不是怀疑罗大纲,他是想考验一下后来的那个人。杨秀清有个毛病,他往往拿自己很了解的事去问别人,以考察对方的态度与见识。

“这小伙子是藤县新参加的吗?”连理文问。

“是的。不过,他是上帝会会员,去过金田村。我在路上碰见过他。很奇怪,他并没有回避我,还跟我搭话。当时他大概是正要从金田回藤县,看来他好像不记得了,这也难怪!”杨秀清脸上现出一丝少有的感伤,但很快,感伤消失了。

连理文当然明白。当时,杨秀清浑身污垢,身披破衣,流着口水,在金田一带晃悠,一会儿被石子绊倒,一会儿撞在树上。谁看到他都露出讨厌的神色,有人甚至开口就骂他,很多人见到他就讨厌地避开。难得有人不骂他,反而跟他说两句亲切话,杨秀清当然不会忘记这个曾亲切对待过自己的人。

太平军脱离虎口,北上永安时,经过藤县。藤县有许多人参加了太平军,李以文便是其一。后来,他用了洪秀全名字中的“秀”字,改名秀成。此时他不过是个平常少年,太平军经过时,他烧了自家的房子,割断了一切退路,携母带弟参加太平军。他生于赤贫家庭,在舅舅村塾里一边干杂役,一边念书。他虽是农民出身,但容貌斯文,为人温和。太平军里会看书的人很少,像李以文这样的人显得很突出。

“他是个善于关心别人的人吧?”连理文谈出了自己的感想。

“说他关心别人,不如说他能理解别人的心情,他有领导之才。”

“是吗?”理文觉得杨秀清是在说他自己。

“但决断能力尚需培养。”杨秀清道。他最杰出的能力就是决断,要磨炼决断能力,关心别人就会成为一个障碍。

“要收罗人才呀!”

“不,人才太少。人才不只要收,还要培养。对了,我还有件事要拜托连先生。”

“什么事?”

“我想把一个孩子拜托给你。放在先生身边,让他为先生干点杂活儿就行了。先生见过大世面,常给他谈谈广州、上海的事和香港、日本的情况,这孩子会长进的。”

“是个有希望的孩子吗?”

“很有希望。”杨秀清点了点头,“还只有十四岁,需要锻炼。”

太平军虽号称十万,到永安时却只有一半。这支军队的特点就是非战斗人员多,清方记载,当时太平军总数三万七千人,能打仗的仅有五六千人。这种估计未免低了些。可靠点的观点认为,其总数有五万,士兵两万。即便是五万,也是个很大的数字。单是供给全体人员的食粮就是项重大工作。补给工作的重要性并不亚于作战。能从事这种工作的人并不多,太平军愈来愈需要人才,杨秀清也在努力,这关系到太平军的生死存亡。

杨秀清把十四岁的陈丕成托付给连理文,期待他在将来能发挥作用。陈丕成与李以文在藤县同村。不过,他和李以文不一样。李以文是在太平军经过村子时参军的,而他早就跟随其叔父陈承镕去了金田。他年纪虽小,却是金田时代的老资格,杨秀清很看重他。

“是个可爱的孩子!”这是理文对陈丕成最初的印象。后来,陈丕成改名陈玉成,文献上说他“貌甚秀美,绝无杀气”。杨秀清大概不期望他将来能当军人。

“请您多多指教!”陈丕成低头行礼。

恰好李新妹和苏三娘也来找连理文,她们眯缝着眼睛夸道:

“这孩子有出息!”

“理文,把这孩子给我吧!”

陈丕成满脸通红。

李新妹和苏三娘是为了和罗大纲见面。杨秀清虽把攻打永安城的任务交给了罗大纲,但天地会在太平军中仍被看作外人,这次任务等于是要考验他们,他们必须齐心合作。

不一会儿,罗大纲来了。陈丕成的第一件工作是给来客端茶。

“能跟何洪基的残部联系上吗?”罗大纲问。

“据说统统被杀了。不过,城内总还有潜藏下来的人吧。”李新妹答。

何洪基是在永安州境内起义的天地会头目,李新妹曾和他共事。何洪基几个月前被捕,被永安代理知州吴江所杀。吴江是湖北武汉人,由胥吏爬到代理知州,有着非科举出身的官吏的那种果断、狠毒。上任不久,他便严密检查户口,抓出造反分子,一番严刑拷打,终于抓住了何洪基。不待询问,吴江立即将何洪基斩首。他声言要“清乡”,所以窝藏匪徒的人也是死罪。一个当铺老板向官府告密说邻家库房里藏有可疑之人,受到了褒奖。但第二天,这老板就在自家被杀。城中一定还有漏网之鱼,吴江于是清查得更加严厉。

“新妹,你只要到永安街上走一走,就会有人悄悄跟你说话的。”罗大纲道。

“啊?”新妹眉头抖动了一下。

“可是,这很危险呀!”苏三娘皱眉。

“我们都在过独木桥,不是早就考虑到危险了吗!”罗大纲双手端正,放在膝上。

“试试吧。”

“辛苦你了!”

“不过,你要是不打进来,我就无法做内应了啊!吴江正在大搞清乡,整个永安都胆战心惊,你要不能轰轰烈烈地打进来,那些藏起来的家伙是绝不会出来的。”

“我明白。一定会的。”罗大纲缓缓在右膝上拍了三下,他很有信心。

“不过……”

“不过什么?”

“既然进城,两个人总要比一个人好……现在进城一般都带家属,我也该带家属。”

“带家属?”苏三娘反问。

“带个孩子呗!”新妹朝陈丕成看了看。

太平军一逼近,附近的农家,尤其是地主,纷纷逃进城内。他们大概觉得,有城墙围着的永安城要比只有竹林围着的家安全。据文献记载,当时进城逃难的有四百余人,且都带着财务家当及粮食。仅数天,运进永安的大米就达七百余石。

政府派副将阿尔精阿防守永安。他自率一支军队驻守在永安城东南的秀水。但太平军之多出乎他的意料,他借口寡不敌众,也退进永安城,与吴江共同防守。地方团练虽在城外与太平军交战,但他们哪里是对手,团练头头苏保德所指挥的数百部队在永安城南门外的金带桥被太平军包围全歼。

一辆板车上装着一袋大米和锅瓢碗盏,李新妹在前面拉,陈丕成在后面推着,活像一对逃难母子。难民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新妹向周围的人了解了情况,编了段身世。不过,逃进城时,城门军队什么都没问。新妹完全像个农家妇女,陈丕成咧着嘴还不停叫喊着:“娘!娘!”

进城后,走了一会儿,李新妹决定在路旁休息一下。

“丕成,戏演得不错呀!”

“我没有想做戏,这声音是自然发出的。不知怎么回事,我真感觉好像是跟娘亲在一起。”

“是吗?是吗?你真觉得我像你娘?”李新妹拍着他的肩头,接着又用破布片擦了擦自己的脸。天热加上紧张,她出了很多汗。她擦脸的目的也是为了好让人看清她本来的面貌。

“丕成,走吧,以后再慢慢休息,咱到城里各处转悠转悠。”

“人都叫吴江给杀掉了,不知还有没有认识我的人?”她心里虽担心,却也只能乐观些,起码暗杀当铺老板的人应当是天地会里的伙伴,这边至少还有一个人。

不过,实际情况比她想的顺利得多。走了不到十步,一个肩上挑木炭篓子的汉子从后面赶上来,正要超过她时跟她搭话:“大姐,你来干什么呀?”

“城里活着的人还有多少?”她迫不及待。

“三十来个,都藏在天地会兄弟那儿。”

“我想见他们。”

“跟我来。”挑篓子的汉子刚才已稍微放慢了脚步,这时又突然加快了步伐,转过灰墙的拐角。李新妹紧跟着他,刚一转过墙角,只见前面那汉子打了个趔趄,一屁股跌倒在地,木炭篓子横倒下来,那汉子慌忙拣起散落在路上的木炭,装进篓子里。

“喂!大姐,求你件事,能把我这担货装在你车子上吗?我可不要你白帮忙啊!给你五根粗木炭做脚力钱。”

“嗨!你也太小气了。要上哪儿去呀?”李新妹问。

“关帝庙旁边,不太远。”

“关帝庙呀。我看给十根吧。”

“八根吧。到关帝庙这段路,车子我来拉。”

“你拉,好,八根成交!”

“啊,太好了!我不习惯挑担子,肩头痛得像火烧。拉车可轻松多了!”那汉子说罢,又压低声音道:“是给大哥报仇吗?”李新妹依稀记得何洪基手下几名骨干的面孔,但眼前这汉子她却没什么印象。

“是有这打算。咱们总算一起共过事,我现在同太平军搭上关系啦。”

“我们该干什么呢?”

“你吃过老鸦的肉吗?”李新妹突然问道。陈丕成不觉抬头望了望天空,接着又朝四周瞅了瞅,哪儿也没有老鸦的影子。

“我没吃过。不过,咱家的猫吃过又吐了出来,看来很不好吃吧。”那汉子道。

“狗怎么样?”

“狗也不会吃吧。不过,倒是把老鸦肉当玩意儿玩过。哈哈!我看行了吧?”

“我明白了。太平军一打进来就放火!向衙门、兵营、财主家放火!”

“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说是攻打时要大放爆竹,和火药筒一起往里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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