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绝地反击风云涌(2 / 2)

再嫁 伊一 8701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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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年锦浅喝了口茶,有些凉了,借着明湖外的雨慢了慢呼吸。对付慕宛之,也才刚刚开始吧……

是夜。

慕宛之刚刚沐浴完,只搭了一件冰绸衫子,青丝间的水慢慢滴下来,衫子一湿,狭长的锁骨半露,于灯下竟显得过分耀眼。

苏年锦脸色微红,抬手将帘子放下,又在案几前倒了盏清茶,缓道:“爷不去秦姐姐那了吗?”

“就宿你这吧。”他抬腿进来,往屋里细细一看,“还有棋盘?”

“嗯,没事的时候自己下着玩的。”苏年锦低了低头。

“棋局那么多种,属珍珑难破。”他叹一声,“下棋反而是难为自己。”

“可以静心。”

“还以为你想静心的时候只去听琴。”慕宛之一笑,凤眸里绽出一些明光。

“自小就喜欢听。”苏年锦也扬了扬唇角,“爷这次进牢狱,我还带着司徒去了茶楼,也就是在那认识太子妃的。”

“听说也认识了四王妃?”慕宛之信手端过那杯茶,吹了吹茶末子,“四弟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他?”苏年锦挑开灯花的时候一怔,“倒是没告诉我,那四王妃说什么了么?”

“说天下女人都不能和她争夫,唯你可以。”

“噗……哈哈哈……”苏年锦忍不住放下手里的剪刀,“怪不得他不告诉我。”

“那么争风吃醋的一个女人,你怎么做到的?”慕宛之也摇头轻笑,“这几天可没把四弟头疼死。”

“我?”苏年锦也坐到床边和他挨着,床头上的雕架放着那次他专门为她画的画,在灯影下显得迷蒙秀丽。

“爷可知道她为什么那样说?”

“为何?”慕宛之一笑。

“爷没听出来,她是讥诮我的么?”苏年锦瞥了瞥他,“那意思就是,谁都可以抢,唯独苏年锦抢不过我。”

“这就……正面交锋了?”

“爷少拿我当乐子。”苏年锦没好气道,“自此以后妾身就是四王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老四敢跟我说么,他说了,我第一个先打他,再回去收拾他家里的那个。”

“这么厉害?”慕宛之挑眉,“如何收拾法?”

“塞她嘴里一百个肉包子,让她闭嘴。”

“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揽上她的腰身,笑得将下颌抵在她肩头上,“原来我家中也有个母老虎。”

“何止,还是个醋瓶子呢。”有呼吸轻轻缭绕在脖颈,苏年锦一怔,随即撇了撇嘴,“爷方才那样说,分明是不相信我。”

“并没有……”

“那是什……”

他忽而将薄唇覆在她唇上,灯影幢幢,苏年锦只感觉一阵清凉从鼻口一直向下。他的眼中有如玉一般的光泽,先是紧紧的看着她,而后一寸一寸的划过她的皮肤,苏年锦呻吟一声,他忽而加重力道,缓缓合上眼睛,剥开衣扣向更深处索去。

窗外有蛩鸣之响,绿柳花树都隐藏在一片灯影里,隔着窗纱似乎也能听到风吹过哗啦啦的声响。苏年锦被压在下面,感受着身上一阵又一阵的热潮,缓缓闭上眼,却从眼角处流下泪来。

沐原,我恨不得与你一起死,也不想这样苟且偷生……

房顶。

一片砾瓦被紧紧扣上,着荼白色锦袍的男子深吸了口气,凉风吹过,拂动发间墨丝,夹着股淡淡的竹青香气。

月影婆娑,眀薇湖面就荡在眼底,男子轻轻一笑,唇角满是苦涩。也不知是风太凉还是有沙石迷了眼,他看着湖面上的灯影与莲花就簌簌落下泪来,越落越多越滚越烫,从眼角穿到唇角,尚未发觉便已泪流满面。

忽有鸦青色锦袍男子也暗运轻功飞过来,站在屋檐的顶尖,在他身后看了半日,终才走近禀道:“时辰差不多该走了。”

荼白锦服腰间一枚流云百福的玉佩,那云纹形若如意,绵绵不断,与锦服混成一体,更显清贵。

“皇甫,替我照顾好她。”他重又吸了口夜里的凉气,唇角一扯,竟是一抹如同烟花一样耀目的笑意。

“她那样子,看起来永远不需要别人照顾。”皇甫澈暗了暗睫,月华流瓦,夜色真好。

室中红烛凝泪,透着一丝微微的叹息。

……

天阴了数日,至七月初三才放晴,皇家祭拜也延迟了几天,玄武广场前,已聚集大队人马。

除去太子,各王府皆是王爷与内眷同行,正室侧室郡主世子,但凡有的,一并带上。众人都有些纳闷,以往祭拜活动持续七八天,王爷只带王妃前行,而此次竟然将王府内眷全部带上,不知是何用意。

车马上路,前面是侍卫队伍,后面跟着大内高手,再后便是庆元与王爷们。

空气中夹着田地里淡淡的瓜香,青草的香味也不时入鼻,与田野间农作的百姓和成一曲清平乐,回味无穷。

苏年锦与夏芷宜、秦语容、慕潇吟共乘一辆马车,方布青帷帘子将外面的阳光遮得严严实实,这一会竟觉得有些憋闷。

“可不可以把马车前面的门帘打开啊?”夏芷宜热的直嘟囔,“把窗帘打开也行,这也太闷了。”

“不行不行,外面是皇家仪仗,母妃这样做就是对皇室的大不敬。”小人儿在一旁提醒着。

“哪那么多规矩……”刚要站起身来的夏芷宜悻悻坐下。

“我说,好无趣,咱们玩游戏吧?”

“我说,唱歌好吗?”

“不然下车活动活动?”

夏芷宜一直琐碎个不停,乃至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再肯理她。

“你能消停点吗?”窗帘外忽而进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喳喳呼呼那么大声,就怕父皇听不到吗?”

夏芷宜一听气劲更大,“我嚷嚷怎么了?就是闷嘛,就是热,还不让人说了?”

“规矩懂不懂?”窗外那一声更亮。

“规矩?我是你三嫂,有你这种弟弟凶嫂子的吗?”

夏芷宜这么一说,慕嘉偐立时噤口,悻悻扬眸看了看前面的车马,冷哼一句,“本王最见不得你这种悍妇,三哥怕你我可不怕你。”

“三哥怕我?”夏芷宜一愣,猛地挑了帘子瞪了他一眼,“怕我,怕我一个月才给我十两月俸?连狼人的一个手指头都买不起!”

“你就是有那么多银子买他,他也不一定跟你。”慕嘉偐微扯唇角,田野间一股风拂过发丝,侧面看风流模样竟如谪仙一般。

“你可真是爱他……”

夏芷宜气呼呼放下帘子,不想再和他说话。

“啊喂,你什么意思?”

“祝你们早生贵子!产个小狼人给我养!哼哼!”

“噗……”苏年锦在一旁听得差点忍不住。

“母妃,狼人其实都差不多,你再去买别的不就行了。”慕潇吟眨着大眼睛看着她。

“这可不一样!那狼人明明是我的,凭什么就被他抢走了!”

“那你就夺回来嘛。”

“怎么夺?”夏芷宜一下子把眼珠子睁的老大。

“围棋、射箭、投壶、赛马,比文,比武,掷骰子,或者看狼人愿意跟谁嘛。”

“对啊,比谁聪明啊,他肯定不如我聪明!”

窗外忽有一阵凉风,吹得苏年锦一个精神。兴奋的声音还荡在四周,看来,有好戏了……

一路行驶到天恩寺,高九百九十九个台阶的寺庙伫立在山坡之上,隔着两侧竹林远远望去似有云霞渺渺。天入黄昏,车队井然有序地进入后山,待明日再登山入寺烧香祈福。

各府内眷都分配在不同的内厢,大皇子慕佑泽住的是梅苑,慕宛之住的是兰苑,慕疏涵住竹苑,五皇子慕嘉偐住菊苑。太子没来,五皇子又没有内眷,一行人寥寥几个,倒也安排的下。

厢内铺一层暖光,八宝屏风隔着门外的风声,竹叶沙沙,有蛩响有蝉鸣。

难得有风,苏年锦心里暗暗念着,进了屋把一壶凉茶放在案角上。

书桌前的慕宛之着一色单衣,清癯的身子掩不掉凤眸中的星光。身子后面支开了窗架子,月色横斜进来,和着烛光一同铺进桌上长卷,卷中兰花开得正艳。

“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 虽照阳春晖,复悲高秋月。飞霜早淅沥,绿艳恐休歇。 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苏年锦看着看着就读出声来,笑意染在唇角,“爷也喜欢兰花?”

“兰花喜清淡。”慕宛之蘸笔又在兰蕊上添了一墨,“本王并不喜欢花,只是图个清静罢了。”

“这兰阁里也没人能打扰到爷吧。”苏年锦瞅了瞅耳房里的灯都灭了,顺势道,“吟儿睡下了,王妃也累了,现在万籁俱静,爷不想清静都难。”

“心不静。”

苏年锦一怔,上前两步坐在书桌对面,“喝茶。”

“呵。”慕宛之停了笔,“你倒是会吆喝。”

“那赶明我也卖茶去。”苏年锦撇了撇嘴,“煮点绿豆都能解暑,本小利薄,也就是赚个吆喝。”

慕宛之眯眼一听,单手负后,看了看那茶盏,浅浅一笑,“无功不受禄。”

刚才还是沙沙的风声,这一会竟然停了。

苏年锦倒也不卖关子,把凉茶倒好往他那推了推,“我刚嫁进王府没多久,爷老实告诉我,每年天恩寺祈福,是不是各府王妃都要出节目的?”

“嗯。”

“那这次皇上让王爷们连妾室都带着,又是为何?”

“我也不知道。”

“妾室们也要出节目吗?”

慕宛之仍然摇了摇头,“不知。”

“无趣。”苏年锦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就怕祈福后在天恩寺多待几天,让我们这些妾室都跟着参与皇家活动,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到时候万一丢了脸可就……”

“以往王妃都是比个琴棋书画,当是在祈福之后给皇室里带点生机的乐子,你不必那么忧心。”慕宛之摇头轻笑,“想来你也有如此无措的时候。”

“那可不,总觉得皇上这次把我们都叫出来有什么目的……”

目的……

慕宛之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天恩寺的无惠大师,历来知道传位卷轴放在哪里的……

翌日。

寅时三刻,庆元便同皇后等一行人开始爬山拜祭,一步一个台阶,天边才刚露出鱼肚白,竹林里还有各种小虫的叫声,就见黄袍一点一点向上移动。庆元年轻那会,几乎每个月都会爬一次山,拜拜佛祖,如今老了,一年也才来这一次,但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必然是要爬的,谁也拦不住。

台阶两侧全是侍卫和火把,空气里还有黄油的味道。庆元眯着眼,由着身后的官员给他披了袍子,越往上越冷,但是没人敢吱声,也唯有这时,庆元可以好好想一些事情。

皇后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太医说随时都有去的危险,他但凡一想,左心处就痛的不行。他爱那个女人,曾经驰骋沙场或是桃花竹林,她陪着他,出谋划策甚至义无反顾和他在一起,他用一辈子也还不清她对他的好。可是,十年前的逼宫,把雍帝逼死的那一刻,他的皇后也疯了,报应么……

为何,不是报在他的身上……

“还是爬上来了。”

一声陡然响在耳边,庆元一震,往下望了望,这九百多层的天梯,也不知是何时爬完的……

天大亮。

“无慧,朕……”

“难得清静一回,先去祭拜佛祖如何?”

“嗯。”

无慧也老了……

“山上的桃花开时,贫僧酿了桃花酒,知你与皇后爱喝,专门留着。”

“皇后爱喝,朕便陪着她喝,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亏你有心。”

“清修之地,除了寒,便是寂,你们来了,多少也能热闹点。”

“呵!那倒是,想当年打仗时,你是爱热闹的。”

“陈年往事。”

无慧端着僧袍与庆元并肩走着,众人跟在后面缓行,一阵阵笑声传入耳中,竟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谁在笑。有很久,没见过这个年近花甲的皇帝如此笑过了。

日中时分,天气又闷热起来。

夏芷宜与慕嘉偐又回到山下,两相对峙,还有一些下人远远看着。

“你敢赌么?”夏芷宜有点不耐烦,拿手当扇子扇风。

“本王为什么要与你赌,那狼人本就是我的。”

“堂堂一个大男人,说这话还要不要脸!”夏芷宜怒瞪他一记,“你有银子可以买他,我没有,你就是胜之不武欺负女人。要是你敢和我赌,我输了以后就再不与你要狼人,心服口服!”

慕嘉偐有一瞬出神,半晌才道:“你真烦。”

“谁让你和我抢狼人!”

“本王是光明正大买来的。”

“我银子都付了,你跟谁买的?”夏芷宜气呼呼地恨不得立时撕碎了他!

日光真毒,慕嘉偐热得喘不上气来。

“你到底敢不敢和我赌?”夏芷宜上前一步,“连女人都怕,你还是不是男人?!”

私底下,竟有下人笑出声来。

慕嘉偐抬头看了看阳光,命身后的奴才紧扇些扇子,才半眯了眸幽幽道:“赌什么?”

“三局两胜制。”那厢话音未歇,夏芷宜随即喜上眉梢,“谁赢了第一局,谁来定下场赌什么。”

“有意思。”慕嘉偐冷冷一笑,“那谁定第一局?”

“我!”

“为什么?”

“因为我是女人,弱势。”

“你……”慕嘉偐紧紧看着她,眉毛都要拧成八字形,看她身壮如牛地站在那,纠结着,“你……弱么……”

“弱。”夏芷宜毫不羞愧,“天气太热,我肠胃不好,以前能吃五个馒头,现在才能吃仨。”

“真是……心宽体胖……”

慕嘉偐哼哼两声,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毕竟,早晨他才吃了半个包子而已……

梅苑,有茶的香气。

苏年锦有很久没见过慕佑泽了,自上次太子府一别,至今好几个月。她仍记得她写纸条偷传给慕佑泽的时候,不过都是托宫里的眼线办的,他应该不知道幕后主使是她。只是,如今他把她喊到梅阁来,究竟是为什么呢……

一进门就看见慕佑泽正端坐在树下饮茶,蔷薇花开在墙角,衬得他一袭白衣如雪。

她福了身,缓缓走进他,才发现他一直是笑着的,眉眼弯得如同月牙儿。

“何事这么高兴?”

“夏有凉风。”他的声音竟如溪水一样清澈。

“噗。”苏年锦扑哧一笑,看了看身侧摇动的竹子,“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正是此意。”慕佑泽睁着一双呆滞无神的瞳,依旧笑着,“让人煮了茶,你尝尝。”

“早就闻到香气了。”苏年锦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他对面笑盈盈地端过来茶盏。

“可还好?”

“嗯,茶香入鼻,汤汁清润,确实是好茶。”

“可知这茶的名字?”

苏年锦笑意更浓,“进院子的时候就闻出来了,浓浓的桂花香,一定是桂花茶了。”

“呵。”慕佑泽也跟着笑起来,“知道瞒不过你。”

“大皇子喜欢桂花?”苏年锦又浅浅啜了一口。

“嗯,儿时宫里有桂树,八月时常常爬到上面摘桂花吃。那时嬷嬷常找不到我,就在宫里挨个问一遍,有一次还在桂树底下睡着了,硬是没发现在树上吃桂花的我。”

“原来,你也有如此调皮的时候……”苏年锦边笑边说,正抬头看见他那一双无神的眸,猛地一顿。

“呵呵,那时候我们兄弟几个,会比赛看谁摘的桂花多。”慕佑泽没听出她言语间的落寞,继续道,“常常是三弟摘的最多,他很厉害。”

“莫不是因为手快?”

“技巧吧。”慕佑泽笑着摇摇头,“彼时我们才四五岁,爬到树上都摘桂花,唯有他摘枝,然后把枝上的花瓣一股脑串下来,比我们快得多。”

“看来王爷小时候还挺聪明的。”苏年锦低头看了看花茶,默默一哂。

“我们几个里面,属三弟隐忍。”慕佑泽抬手在半空摸着,后于旁侧树枝上摘下一个布袋来,轻盈盈打开来,正是一包豆子。

苏年锦立时怔在那,原是,他知道了……

“我起初还以为这豆子是三弟给我的,急忙忙赶过去也没帮到什么忙,眼睁睁看着太子被刺,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你做了很多吧……”苏年锦缓缓放下茶盏,半晌才道,“为三爷求情,让太子原谅三爷,让三爷理解太子,又或者,当三爷被关进牢狱里时,你还帮他搜罗过证据……”

“这些微不足道。”

“不。”苏年锦看着他明净的面颊,只觉得嗓子眼里忍着一股酸胀的疼痛感,“彼时我给你豆子,是想告诉你太子当日有可能陷害三爷,‘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于深宫这么多年,你又如何不懂。只是我低估了……低估了你视手足情谊那么重,是想……让他们和解吧……”

慕佑泽听罢,唇角的笑意缓缓散去,噙着风低了声音,“我并不想当帝王……”

……

苏年锦一路恍恍惚惚回去,穿花拂柳间衣服皱了也浑然不知,脑子里天翻地覆地旋转,一时眼黑,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歇一歇。日近黄昏,有暗影铺在身上,让她惊觉一身凉意。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为他……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需要你帮忙。”

“大皇子又怎知我会帮你?”

“各取所需。”

“所需?”

“你不是苏岩的女儿,两年前苏岩之女就在江南病死了。”

夜色,浓的犹如一条黑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