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春兰(一)(2 / 2)

秀色田园 某某宝 5585 字 1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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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堂兄弟可是极亲的关系。现在这位她这位堂弟还是小赌,不过三五十两,百十两银子,替他还了,倒也没什么。可他若是赌大了呢?欠一千两,一万两?这钱她那位穷亲自然是指望不上的。最后还是要落到她们姐妹身上。这银子,李家五姐妹是出得起,可出得窝心,谁愿意?吴夫人怕是想到了这一点儿。”

“……不出银子,眼睁睁看人将他打死?告官?毕竟又是有血缘的,一条人命!那郝记若是乖觉,看着何大人与赵大人的脸面,销了这笔账,这不是要两位大人生生承他一个人情?将来,指不定有什么事儿找到头上,想不办也难……再者即使不替他什么事儿,这事传出去,与官声也极有损。早先赵大人做县令时,这一家人,在宜阳县里是规规距距的做生意,吴老板的酒楼和李四小姐的铺子里的税银,从来都是赶在最前面儿交得足足的,为了就是怕自家行事不周,连累赵大人!怎么能被郝记就这么牵秧子缠上了。”

“攀扯上姐妹们的家财,是她第一个不容;攀扯到两侠大人的官声,这是她第二个不容!”

“另外……”卫夫人笑了一下,悄悄的道,“她这可是送银子给老爷花。当然,顺带也警告一下郝记,算盘往谁身上打,别往她们一家人身上打!”

卫大人笑了一下,点头,“是,夫人分析得有道理。现在事情还小,她这么做,是警告郝记打错了盘算。只是,她这一百两银子收不得,差人备等量的礼,还回去吧。”

卫夫人点头,“你不说,我也要还回去的。当初你到宜阳来,何大人也是出了力的,咱们也适时还他一个人情。”

卫大人点头。

※※※

三日后傍晚,被锁在客院里的春峰饿得淹淹一息,趴在门后,有气无力的求着,“二姐,我知道错了,我再不去赌了。求,求你给我口饭吃吧。”

守门的小厮满脸不忍,正想着要不要去再去回夫人,突听前面有人高声叫,“老爷回来了!”

春峰听到,猛然爬起来,将门拍得“咣咣”作响,扯着嗓子大声喊,“二姐夫,救我,救我!”

吴家小院本不甚大,他这拼尽全力的一嚷,吴旭倒是听得真真的。奇怪的问迎过来的吴耀,“耀儿,是谁在喊?”

吴耀扁着小嘴儿,一副想说不敢说,极害怕的模样,往吴旭怀里靠,顿了一会儿,小声道,“是大堂舅。我娘让人把他锁到小院里去了。”

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招一个小丫头过来,悄悄的道,“你快去跟他说,快别喊了,让我娘听见,他明天又没水喝!”

吴旭倒是知道春峰前两次赌钱的事儿,对春兰行这一招,实是有些意外,连连失笑。这一回怕是他又去赌了,再听春峰还象是有些力气,也不去管他。又问吴耀,“你娘呢,你怎么不去和弟弟玩儿?”

在吴耀的小心思里,一向认为他爹才最可怕,那大掌打在屁股上火辣辣的疼,这几天儿才发现,原先她娘才最可怕,堂舅舅刚被关进去的时候,就因喊了几声,不但没饭吃,一整天也没给一口水喝。

现在他倒是有些明白,为何五姨夫极听她娘的话。

不由往吴旭怀中靠了靠,小声道,“我娘在后院,爹,我娘好可怕!”

说得几个丫头都笑起来。吴旭也笑,抱起他,往正房走。春兰得了吴旭回来的信儿,从后院回来。吴耀一眼瞧见她,抖了一抖,往吴旭怀中缩。

春兰也知道他的小心思,故意不理他。让人打水给吴旭洗脸。

吴耀趁着爹娘说话之际,一溜烟儿的跑到后院去。

春兰和吴旭进了厅中,将这几天家里发生的事儿,与吴旭说了一遍儿,道,“这郝记怕是打着大盘算呢,本来我对他们就有气儿,这回他还敢伸爪子,我定然不饶他们!还有春峰,这回我非把他这坏毛病给掰过来,干脆使个人把他扔到那晒盐场采石场得了。他这么下去,早晚我们一家人得跟着受连累!”

吴旭将春兰的话消化之后,也认为她判断的是对的。至于春峰,让他受受苦也好。便点头,“盐场我没什么门路。倒是采石场,却认得这么一个人。要不要使人回老家给你那婶娘说说,再送去?”

春兰摇头,“与她说什么?还不是她自小没教好,才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你只管悄悄把人送走,她来问我,我只说不知道。”

吴旭笑了下,端起杯子来喝茶,“怪不得耀儿说‘我娘好可怕!’”

春兰也笑了,道,“是,我可怕着呢。这还是堂弟,若将来耀儿敢去逛什么赌坊,我直接拿大刀剁了他双手!”

吴旭斜了春兰一眼,无奈一笑,“好,我知道你厉害。你也不用借耀儿吓唬我,有什么话就直说。”

春兰一笑,“哪里有什么话。”

又向吴旭道,“这郝记的事儿,卫夫人已是应了的。以我说,咱们做个局,引衙门去查一查,一则是给郝记一个警告,不要以为小舅舅失了官,咱们就任人踩。二来,他也赚不少昧心的银子,也破破财罢!”

吴旭点头,又问春兰,“你送了多少银子与卫夫人?”

春兰摇头,“送了一百两,她又使人送了等量的礼。这不是说,卫大人默许这事儿,只是不能收咱们的银子!”

吴旭笑了下,“单是让郝记吃上官司,卫大人少说也能捞个千两的银子。她现在不收也罢。等这事了了,咱们借着年节再送!”

两人说定这事儿,第二日吴旭用过早饭,便去了找了阿贵,阿贵一听这么事儿,气愤之余,连连冷笑,“这郝胖子愈活愈回去了。您回吧,这事儿交给我了。大事儿咱办不好,这种小事儿可是驾轻就熟的。”

吴旭有些不放心的道,“你与我说说,你准备怎么做?”

阿贵眼睛转了几转,笑着凑近吴旭,低语两声。吴旭经商这么些年,阴人的小招数自己也碰到过,也见别人使过,先是愣了一下,也笑将起来。

※※※

三天后,郝记赌坊有一位外地客人,赌输了银子,气闷的去后院闲坐。却闻到一股腐肉臭气,循着这臭味,进了三子的院落。那三子在外面收账,院中正空着。

这外地客人在院中转了一圈,发现一棵大树下有大群的苍蝇围着乱飞,找了把锄头刨了两下,刨出个血肉模糊,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的人腿模样的东西,惊慌大喊起来,偏巧王捕头打这里经过,听见他叫嚷进来查看。

一面又差了衙役回衙门报信儿。官府一听出了“人命”案子,迅速将赌坊给封个严实。

吴旭与阿贵碰了头后,回到家,与春兰笑道,“这个阿贵也鬼得很。不知哪里找来两条死猪腿,让人收拾得和人的断腿一般,扔了进去。”

春兰也觉得好笑,“那人腿与猪腿差得可远了去了。郝家不怀疑?”

吴旭摆手,“嗨,你不知,衙门想与你做对,要的只是个由头罢了。哪里管真假?这个由头好,‘人命案子’!郝记便是怀疑,也说不出什么来。县太爷又没断呢,谁说是真的?只不过‘人命案子’要慎重,要细查!现在单是仵作都派进去了五六拨,一个个都说不清楚到底是人腿还是旁的,仵作们都说,要验是不是人腿,得用什么蒸骨的方法……县里的仵作谁会这个?县尊大人便亲自到安吉州府里借人去了……”

春兰知道这是卫大人躲起来了,笑了一下,道,“卫大人这回是偏帮咱们了,中秋节时候,备两百担白米送过去?”两百担白米便是官场的黑话了,指是的二百两白银。

吴旭点头,“好,与其叫你那堂弟把银子都送给郝记,倒不如送给卫大人!”

郝记的人也不傻。刚出事儿官府的人便将赌坊封了,动作极利索的将整个赌坊都封了。今儿来个仵作,明儿来个衙役捕头,东查西看,一连五六天过去,也没个什么眉目。县尊大人又借着这个由头去了州府,这摆明了是拖着。这五六天,光打发衙役的银子也使出去有六七十两了。

他们年节里自然也会给知县大人送各种孝敬,但是这回他们不顾丁点情面,说封就封,可见是有人在背后捣事儿。而且捣事儿的人,不是出的银子多,便是靠山比他硬。只是,他们开赌坊的,得罪的人太多,一时确认不了是哪家做的。

一连找了几个相熟的捕快打听消息,银子使了不少,却没一个肯与他说实话的。最后,咬牙拿出五十两银子来,趁夜找到一个素有贪名的书吏,问这其中的缘故。

那书吏斜了斜郝记的管家,不接银子。

郝府的管家惯常与三教九流的打交道,知道他是嫌少,咬咬牙又添了三十两,递到那书吏面前儿。

那书吏这才将银子接了过来,慢条斯理的在室内踱着步子。

衙门书吏的俸银一年只有五六两,养活自己都成问题,何况还有一家老小?所以他们养成了雁过拨毛的恶习。但凡沾上官司的,管你有没有真的犯事儿,他们总能千方百计掏腾出些银子出来。

而掏腾银子的数目也因对象不同而不同。一般的老百姓,真没钱的,刮个十来两便顶天了,一人分个三五钱的银子,也不嫌少。遇到中等人家,那便是百两到千两的刮,而且这些人比普通的老百姓更要脸面名声,这钱的刮得更容易;而象郝家这种有钱的大户,多少年不遇一个,知县大人又有默许之意,整个衙门里,百十号小吏们都等着啃郝记这块肥肉呢。

当然,若是和大家一块儿去啃,他未必能得这么多。

他思量了一会儿,道,“前几天,吴夫人差人给我们县尊夫人送了罐好茶。”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郝记的管家却听懂了,连忙致谢,飞快去了。

※※※

春柳从阿贵那里知道了春峰的事儿,立时火冒三丈,刚吃过早饭,将五福丢给奶娘,自己带着两个丫头两个中年管事儿,匆匆到了春兰家。

此时,先是被春兰一连三天不给饭吃,接下来几天,每天只得一个馒头的春峰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全身虚软无力。窝在院中大树下的凉荫里发呆。

其实这院子的围墙也不算太高,还不到一丈,要爬还是能爬出去的。

可是他却不敢,隐约中预感到,若是这一次他翻墙跑了,日后,无论出什么事儿,大伯子一家人定然不会再有一个人出头帮忙。

春兰看她满面怒容,笑了下,安抚道,“别气了,总说不管他们,真到有事儿,还能真不管?!你姐夫已找好了人,这边事情一了,就送到他到采石场去,不吃一年的苦头,不准他回来。”

春柳气呼呼的道,“二姐,去把春峰叫出来,我不骂他一通不解气!”

春兰打她一下,嗔怪,“我比他大些,这么管教他也不过份。他比你的生月还大些,论理你是妹妹,你那么骂到他脸上是不合适!”

春柳嗤了一声,“谁当他是兄弟?净会捣事儿!”

春兰苦笑,“不管他,老家那两个能跑到安吉去找爹娘!他们现在和梨花住在一块儿,刚过几天没闲事烦扰的舒心日子,何苦去和大婶儿一家置这个气,让爹娘跟着不安生。”

这事儿春柳事先不知,恨春峰多些。又絮叨了一会儿,才问道,“二姐,我听阿贵说郝记赌坊的官司,是你和二姐夫找人做的?”

春兰笑眯眯的点点头,道,“真论理说起来,春峰不去赌,人家自然害不着他。这事该怪春峰,不该怪到赌坊头上。可是,我们先前递了话儿,春峰再上门不许他进去。郝记自然知道他们做的是害人倾家荡产的生意,仍叫春峰再进去赌。这一回他输了一百三十两,春峰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钱?怕有人故意借他钱,又挑他!”

又将她所想的与春柳说了,“人家为何挑他?是因咱们在背后呢。怕是图咱们几家的钱财!”

春柳一听事情也许会扯到几个姐姐妹妹头上,还可能牵扯到大姐夫和小舅舅,怒气哪里还忍得住,气得一连声的嚷着要叫周濂和年哥儿回来,把那打坏心思的郝家给收拾了,再把春峰弄到几千里远的地方,让他自生自灭。

春兰瞪了她一眼,道,“咱们只是小惩戒,卫大人才首肯的。若是存了闹得郝家倾家荡产的心思,他势必也不会这么做。总之,过了一遭事儿,让他知道知道咱们是不能惹的,再帮他散些小财。从此之后大家各不相干,便好了。至于春峰,还是送到采石场去,一年他不改,就让他在那里呆两年,两年不敢,就让他呆三年!”

郝记赌坊“人命案子”事发十来天后,那位叫三子的匆匆从外地赶回来。当天晚上便带着重礼到吴旭府上。春兰仍不让人开门儿。

使了香玉在隔门与他传话儿,“此事与我们府上不相干。官司归衙门管!”

三子听了这话,心头安定,这是说吴夫人不打算与郝记磕到底,在门外谢了又谢,连夜回府与郝老爷商议如何打点衙门。

两人商议了半晌,最终郝府差人送到卫府三千担白米,又过了不几天儿。郝记赌坊的“人命案子”告破。衙门签出去的拘押票也都收了回来。

这件事儿吵吵闹闹了大半个月,春兰一直将春峰锁在小客院儿里。直到事情了结,才使人送进去换洗衣衫,并两碗白米饭和一碟子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