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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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五点的时候回到家,虽然没有马上觉得被晒伤,但是冲澡的时候感觉却很明显。水冲到胸膛和肩膀时传来阵阵刺痛,脸也热得像发烧了一样。冲完澡,我刮了胡子,这还是这次回家以后头一次。接着,我穿上干净的短裤,还有看起来还不赖的衬衫。这件浅蓝色的衬衫其实是露西买给我的,还发誓说我穿这个颜色最完美。我卷起袖子,没把衬衫塞进裤腰里,随后继续翻箱倒柜,想找一双年代久远的凉鞋穿。

书房的门没关好,我从门缝里看到爸坐在书桌前。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我连续第二天晚上另有约会,没有跟他一起吃晚餐,周末也没待在家里。我知道爸不会抱怨,但还是觉得罪恶感深重。自从我们不再讨论钱币以后,就只剩下早餐和晚餐的时间会在一起,现在连这一点时间都没留给他。说不定,我其实没有变那么多。回家吃爸的、住爸的,现在甚至还要开口跟他借车。换句话说,我是在过自己的生活,却同时利用爸提供的舒适。不知道莎文娜对这点会说什么,不过我想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有时候,莎文娜就像那个出现在脑海里的小声音,那声音从没付过房租,却在我心里住着不走。现在这个声音告诉我,如果有罪恶感,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事。我决定要多花一些时间陪爸。虽然听起来像是在逃避,不过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开门的时候,爸惊讶地看着我。

“嘿,爸。”

“嗨,约翰。”爸开口说话,眼睛盯着书桌,一只手滑过发际渐秃的头顶。我没继续说话,爸意识到他应该问我问题,最后他说:“你今天过得怎样?”我在椅子上动了动。“很不错,今天都跟莎文娜在一起,就是我昨天跟你说过的那个女孩子。”

“噢。”爸的眼睛避开我的视线,游移到旁边,“你没跟我说过。”

“没有吗?”

“没有。不过没关系,昨天你回来的时候很晚了。”爸似乎终于注意到我穿得比较正式,或者说,是从没见我穿成这个样子。不过爸还是没开口问我。

我拉拉衬衫,替他解围:“对啊,我知道很明显,我想穿好看一点让她印象深刻,晚上要带她出去吃饭。可以跟你借车吗?”

“噢……可以啊。”爸说。

“我是说,如果你晚上要用车的话,我也可以打电话给朋友什么的。”

“没有。”爸回答,手伸进口袋掏钥匙。十个爸爸里有九个会用抛的,我爸则是规规矩矩递给我。

“你还好吧?”

“有点累。”爸说。

我站起身拿了钥匙。“爸?”

他再次抬头看我。

“很抱歉,这两天都没跟你一起吃晚饭。”

“没关系,我理解。”

上路的时候,太阳正慢慢下山,天空的颜色像是鲜艳的水果,跟我在德国看到的非常不一样。路上大塞车,不过星期天晚上一般都是这样,我在汽车尾气的包围中堵了一个小时才回到海滩,开进车道。

我没敲门就把门推开了,两个男的坐在沙发上看足球,听到了我进门的声响。

“嗨。”听起来既不惊讶也不好奇。

“看到莎文娜了吗?”

“谁?”其中一个这样说,显然是没在听我讲话。

“没关系,我去找好了。”我走过客厅,继续往露台的方向去,昨晚看到的那个男的又在烤肉,旁边还有一些人,不过不见莎文娜,沙滩上也找不到人。正要走回屋里时,有人拍拍我的肩膀。

“你要找谁?”

我转过身。“某个女生。某个很会在码头掉东西的女生,不过学冲浪倒是很快。”

莎文娜双手叉腰站在我面前,我笑了。她身上穿着短裤和夏天的吊带背心,脸颊上有一抹腮红,我还注意到她涂了睫毛膏和口红。虽然我喜欢她的自然美,毕竟我是海滩上长大的,不过,今天晚上的莎文娜比我记得的还美丽。她靠向我的时候,一缕柠檬香传过来。

“某个女生?我就只是某个女生?”莎文娜质问,听起来半开玩笑半认真。一时间,我想象自己当下就伸手抱住了她。

“噢,是你啊。”我装傻。

沙发上那两个人看过来,又转回头看电视。

“准备好没?”

“让我去拿皮包。”莎文娜从厨房长桌上拿起皮包,我们一起走向大门口,“对啦,我们要去哪里?”

我告诉她答案,只见莎文娜抬起一边眉毛。

“你要带我去的餐厅,名字里面有个‘棚’字?”

“我是个穷酸的大头兵而已,只负担得起这样的地方。”

我们并肩走在一起,莎文娜的身体不时跟我接触到。

“看吧,这就是我不跟陌生人出去的原因。”

“虾棚”在威尔明顿市中心,就在开普菲尔河边的旧城区。旧城区最里面是典型的观光地带,有卖纪念品的小店,几间古董专卖店,一些高级餐厅,还有咖啡厅和好几家房屋中介商。但在威尔明顿的另一头就不一样了,这里完全是港市的感觉:好几座大型仓库,其中半数是空的;几栋老旧的办公大楼,也只有半满。我猜夏天来玩的游客大概不会走到这一头,这就是我们目的地的方向。车子一路开,慢慢地,人群变少了,到最后,附近的区域看起来相当破烂,路上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餐厅在哪里?”莎文娜问。

“再往前一点的地方。”我说,“那边,在尽头。”

“这个地方有点荒凉,不是吗?”

“可以说是当地人才知道的地方,老板不在乎游客会不会来,他从来就不在乎这种事。”

一分钟后,我慢下车速转进小小的停车场,停在了其中一间仓库的旁边。几十辆车已经停在“虾棚”前面,每次来都是这样,这里几乎没变。从我知道这地方开始,“虾棚”看起来就一直是这么破:前廊很宽,不过很乱,油漆剥落,屋顶变形,看起来好像随时会倒塌。不过“虾棚”从上世纪四十年代起就一直在这里,几次飓风来袭都安然无恙。餐厅外面装饰着渔网、轮胎钢圈、车牌、旧锚、桨,还有一堆生锈的铁链。一艘破旧的小船就泊在餐厅门口附近。

我们往餐厅走的时候,天空慢慢变暗。我在想要不要握住莎文娜的手,不过最后什么也没做。虽然以前我在异性这方面的战绩还不错,不过面对一个我真正喜欢的女孩,我还真是没经验。虽然我们昨天才认识,我却觉得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领域。

走上凹凸不平的前廊,莎文娜指着小船说:“说不定这就是为什么老板要开餐厅,因为他的船坏了。”

“有可能。或是有人把破船丢在那里,他也没想到要去处理。准备好了吗?”

“随时。”

我推开大门。

不知道莎文娜原先抱着怎样的期待,反正她走进餐厅时,脸上带着满意的表情。餐厅的一侧是一条长长的吧台,从窗边可以看到河,大部分座位都是野餐用的长椅。几个女侍顶着蓬松的头发穿梭在餐桌之间,这部分也没有变。空气里是油炸食物的味道,混合着烟味,不过感觉起来就是很对味。大部分的桌子都有人了,我指向点唱机附近的座位。点唱机放的歌是乡村音乐,不过我没办法告诉你是谁唱的。我是标准摇滚乐迷。

我们在餐桌之间迂回前进,店里的客人看起来多半是赚血汗钱的,像建筑工人、庭院工人、卡车司机等等,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多标着NASCAR(美国汽车比赛协会)字样的帽子。几个队上弟兄是车迷,不过我从来就不觉得赛车有什么好玩,不就是几个人整天坐在车里绕圈子,我也不懂为什么这些报道是在报纸的体育版,而不是汽车版。我和莎文娜面对面坐下来,看着她环顾室内。

“我喜欢这样的地方。你住这儿的时候是不是常常来?”

“没有,这里比较像是庆祝的地方。我通常去一间叫‘热络’的酒吧,靠近莱兹维尔海滩。”

莎文娜伸手拿起塑封过的菜单,菜单就夹在餐巾纸架、番茄酱和辣椒酱之间。

“这里真不错。好啦,招牌菜是什么?”

“虾子。”

“天啊,真的吗?”

“我是说真的,这儿有你能想到的所有煮法。你知道电影《阿甘正传》里布巴跟阿甘说煮虾子那一段吧?烧烤的、香煎的、炭烤的、凯郡虾、柠檬虾、克里奥尔虾、鸡尾酒虾……这里就是以虾子料理著称的。”

“你想吃什么?”

“我通常点冷盘加上鸡尾酒酱汁,不然就是炒虾。”

莎文娜放下菜单。“你点吧!”菜单滑过桌子,到了我面前,“我相信你的品味。”

我把菜单放回餐巾纸架上。

“决定好了?”

“冷盘,来个一大桶。那是绝妙的体验。”

莎文娜往前靠着桌子。“你带过多少女生来这里?我是说,来享受这种绝妙的体验。”

“包括你吗?我想一下。”我的手指头在桌上点着,“就一个。”

“真荣幸。”

“这里通常是我跟朋友来的地方,来这儿是要吃东西而不是喝酒。一整天冲浪完,没有任何食物可以跟这里比。”

“我很快就会知道了。”

服务员走过来,我点了菜;她问我们打算喝点什么,我双手一摊,看向莎文娜。

“请给我甜茶。”

“来两杯。”我说。

服务员走了以后,我们聊了一些轻松的话题,连饮料上桌的时候都没断过。我们又讲到军中生活,莎文娜不知为何对这个非常着迷,也问我在这里长大的事。我说的比我想讲的还多,包括高中生活,还有从军前三年的事,说不定讲太多了。

莎文娜很专心地听,不时问问题,这让我突然想到,上一次我像这样跟一个女孩约会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能是几年前,也或许更久。从露西以后就没有了吧!不再跟女孩们约会的原因,我也说不出来,不过现在坐在莎文娜对面,我得重新考虑自己的决定。我喜欢跟她相处,也想要多见面,不止今天晚上,还有明天、后天。跟她在一起,每一件事——不论是她开玩笑的方式,还是对其他人的关怀,都让我耳目一新,而且想知道更多。还有,跟莎文娜在一起,也让我意识到自己以前有多寂寞,这我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但是这两天跟她在一起,让我知道自己确实很寂寞。

“来点音乐吧!”莎文娜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从位子上站起身,掏掏口袋拿出几枚二十五分硬币投进点唱机。莎文娜选歌的时候两手放在玻璃上,选了好几首。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第一首歌已经开始播了。

“你知道吧,我刚发现今天晚上都是我在讲话。”我说。

“你很能讲啊!”

我把餐具从卷好的餐巾纸里拿出来,说:“你呢?我什么都告诉你了,可是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

“你当然了解啦!你知道我几岁、我在哪里念书、主修什么,还知道我不喝酒。你也知道我从勒努瓦来,住在农场上,喜欢马匹,夏天当‘仁人家园’的义工盖房子。你知道的可多了。”

是啊,我突然发现,我的确知道不少,包括她还没说的事。“还不够多,该你了。”

莎文娜靠着桌子。“你问你想知道的好了。”

“跟我说说你的父母。”

“好吧。”莎文娜伸手拿纸巾,擦掉杯子上的水珠,“我爸和我妈结婚二十五年了,还是如胶似漆,非常快乐。他们是在阿巴拉契亚州立大学念书的时候认识的,我妈在银行工作了几年才生下我,后来就辞职在家当全职家庭主妇。她是那种热心公益的妈妈,会在课堂上帮忙,当过校车义工司机,还做过足球队教练、家长会长之类的。现在我离家上大学,妈每天到处做义工:图书馆、学校、教堂等等。我爸是学校的历史老师,我还小的时候,他是女子排球队的教练,去年还打到州内决赛,不过后来输了。爸也是教会执事,带少年团契和唱诗班。要不要看照片?”

“当然好。”

莎文娜打开皮包拿出皮夹,翻开之后,推到我面前,我们手指相碰。

“照片泡了海水,边缘有点发皱,不过还是可以看。”

看着相片,我发现莎文娜比较像爸爸,不像妈妈,或者说,她继承了爸爸的深色头发和五官。

“很好看的一对夫妻。”

“我爱他们。”莎文娜一边说,一边把皮夹收起来,“我爸妈最棒了。”

“你爸既然是老师,你们怎么会住在农场里?”

“噢,那不是专业农场,我爷爷那时候是,不过后来因为税金,农场被一点一点地卖掉,等我爸继承的时候,就只有十英亩大了,里面还有我们住的房子、马厩和畜栏。说起来,比较像是很大的庭院,而不是农场。不过我们都还是称之为农场,我猜那有点误导人。”

“我知道你说过练体操,不过有没有跟着爸爸练排球?”

“没有,我是说,爸是个很棒的教练,不过他总是鼓励我做自己喜欢、对我来说正确的事。排球就不是。我试过,也还可以,不过不喜欢。”

“你很喜欢马?”

“我还小的时候,妈妈送了我一尊马的雕像,那就是开始。八岁的时候,我有了第一匹马,那是我收到过最棒的圣诞礼物。它的名字叫史洛肯,是一匹非常温柔的老母马,对我来说很完美。交换条件是要我照顾它,喂饲料、刷毛,还要清理马厩。所以我的生活就是照顾马匹、上学、练体操,还有照顾其他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