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了别栀栀,“你——”
“刚才你说什么来着?”吴琴不敢置信地问道。
栀栀认真说道:“吴阿姨,我想下乡插队去,去建设新农村!”
吴琴呆呆地看着她,又问了一遍,“你说——你要下乡去插队?”
栀栀认真点头。
吴琴傻住了,好半天才问道:“你爸妈知道吗?”
栀栀摇头,然后轻声说道:“吴阿姨,你能不告诉他们吗?”
她思前想后,觉得这事儿只能找吴琴,甚至还得瞒着潘大嫂。要不然啊,凭着潘大嫂和自家大嫂的交情,肯定会告诉父母。到时候父母把她的下乡申请给撤了的话,那可怎么办?
听了栀栀的话,吴琴眼珠子乱转。
——今天已经是七月十四日了,依着应雨时对别栀栀的疼爱,如果别栀栀下了乡,应雨时会被活活气死吧?
吴琴想想就觉得很开心!
但是,吴琴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追问道:“你怎么想着不告诉他们的?”
别栀栀也没说太多,只是露出了悲伤的表情,答道:“我不想再呆在这儿了。”
吴琴又是一愣,过了一会突然明白了——前几天从京城传来消息,说黎念之牺牲了。别栀栀和黎念之青梅竹马的一块儿长大,这钢铁厂家属大院里处处都是属于他俩的回忆……
难怪别栀栀不想呆在这儿。
也难怪别栀栀不愿意嫁给她儿子罗建华呢!
吴琴懂了,但也不以为然。
爱情算个屁,过上好日子……尤其是过得比应雨时好,那才是实际呢!
不过,只要能膈应到应雨时,吴琴就格外乐意,“成!栀栀啊这事儿阿姨亲自帮你办!下午你上我们家去,我拿资料给你填……”
别栀栀很有礼貌地说道:“吴阿姨,我能跟你约个时间地点在外头填资料吗?”
——才不想去你家,被罗建华缠上那才麻烦!
吴琴当然也懂得别栀栀的言外之意。
她有点儿不高兴,但也没太计较,就矜持的点点头。
下午时分,栀栀找到机会跑去找吴琴,干脆利落地填好了各种表格。
到此,吴琴才相信别栀栀是真的想下乡,她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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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栀微微一笑,“吴阿姨,听说只是要自己主动报名下乡的,就能自个儿选个大范围的下乡目的地,对吗?”
“对,是有这么回事儿,你想选哪儿你告诉我。”吴琴说道。
栀栀说道:“听说南陵岛那儿需要支援建设,我想去南陵岛。”
吴琴心里一动,面上却不显,笑眯眯地说道:“好啊!阿姨这就去单位帮你登记!”
栀栀一笑,“谢谢吴阿姨了……这事儿还得麻烦你帮我瞒着点,连潘大嫂也别说,等到了月底再说吧。”
吴琴笑眯眯地说了一声好,拿着栀栀填好的资料匆匆走了。
到了单位,吴琴也没声张,先把小潘支出去跑腿,然后才人把其他下乡的知青资料一块儿收上
来,亲自盖了章,然后在别栀栀下乡支建的意向地点改为——
桐家湾。
吴琴盯着名册上别栀栀的意向地点,得意的笑了。
别栀栀想去海岛?
呸,偏不如她的愿!
去桐家湾吧!
桐家湾可是全国有名的血吸虫病高发区,听说已经有不少人死于这种病症。
别栀栀去了那儿,可就生死由天喽!依着她那副病歪歪的样子,搞不好两三年就染病死了!
吴琴眯着眼睛笑得开心。
谁让应雨时三番四次给她难堪?这回她可要瞧瞧,要是别栀栀死在外头了,应雨时怎么个哭法!
干完这一切,吴琴亲自拿着材料往外走。
一个办事员见了,觉得有些稀罕,心想吴琴除了摆官架子特别上心之外,从没像现在这样对干活这么上心过。
再说了,现在是七月中,依例她们都是在下旬也就是在七月二十左右递交材料上去,上级会在七月十五日之前批复下来,然后知青们就得在一周之内,按照上级的指派奔赴各地了。
见吴琴马上就要走出办公室了,这办事员忍不住问道:“主任,这还没到二十号呢……”
吴琴摆摆手,“没事儿我先上交一批,剩下的你们二十号再交一次。”说完她就匆匆走了。
却说栀栀办完报名的事儿以后就回到了家。
今天父母兄嫂们下班都特别早。
晚饭时间也提前了。
桌上摆着的菜肴全都依着栀栀的口味来,清淡又营养。
父母和兄嫂们的表情有些凝重。
栀栀目前需要扮演悲痛,也就不吭声,垂下头默默地吃饭。
一大家子安安静静地吃饭,直到大人们全都吃完了,小孩子们也吃了个七七八八……
别逢君终于开了口。
“这马上就要到七月底了,咱们想了那么多法子,却没办法再找到其他适合的指标了。芃芃今年二十岁了,栀栀也已经十七,都到了政策要求的下乡年纪,所以……”
棠棠打断了他的话。
“爸,我有办法!”棠棠说道,“我才十五岁,我可以把我的指标让给四姐……这么一来,我还没到十六岁不能下乡,按照政策我们家是可以留一个成年的孩子在家,所以五姐也不用下乡……至于我嘛,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慢慢再想办法找指标。”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找不到指标了,那让安排我下乡吧……让我上魏家村我奶奶那儿插队去。那里离家不远,我想爸妈的时候骑个自行车就能回来了,而且我还可以照顾我奶奶……”棠棠天真地说道。
家人们都笑了。
棠棠确实过于天真。
首先,魏家村是比较富裕的村落,不太需要知青援建……
其次吴琴那个大嘴巴,为了报复别家,已经用流言堵上了这条后路——吴琴在外头说,别逢君和应雨时是伪君子,养大棠棠就是为了抢棠棠的岗位指标。可怜棠棠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被养父母洗了脑还感恩戴德呢!
别逢君和应雨时确实有着一身傲骨。
所以棠棠的提议虽然也有可行之处,但别逢君和应雨时不愿意采纳。
别逢君说道:“是这样的,我已经向单位提出了病退……”
此言一出,栀栀吃了一惊!
——病退?可是爸爸明明还很年轻,五十四岁的年纪天天跑步锻炼、扛一百斤一袋的大米走上两三公里连大气也不喘一口……
别逢君苦笑,“心再大,梦想再多,也得有健康身体的支撑。但是人的年纪大了么,总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
应雨时补充道:“你爸退了,就能腾出一个岗位来……”
栀栀明白了,反问道:“可是爸爸,你可是厂子里的顶梁柱,你退了休,这厂子怎么办?”
别逢君叹气。
栀栀说道:“爸,我不同意你退休。身体不好可以慢慢调理,我妈就是医生,她会照顾好你的。而你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病退,你……对得起培养你这么多年的组织吗?”
别逢君愣住。
应雨时犹豫道:“那我退休……也可以的。”
栀栀说道:“那就更不必了!我们厂子那么大,医务室一共才几个医生啊?妈你的工作责任有多大你自己吗?要是你退了休,你是想让我顶上?可我也不懂医术呀!”
应雨时忍不住又红了眼圈儿,“可我也总不能眼睁睁……”
芃芃咬牙,“明天我去知青办报名吧!”
栀栀说道:“不是十九号以前都能报名么?慌什么……今天才十五,还有几天时间。我们再等等看,万一在最后三四天里还能等到指标呢?”
话虽如此,众人却愁容满面。
第26章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栀栀呆在家里越来越沉默。
七月十七日,她避开人找母亲谈心,“妈妈,我想下乡插队去……”
“那怎么行!”应雨时急得嘴边生出了一圈燎泡,心烦意乱地喝止了女儿,“就算是我下乡……也轮不到你下乡!你自己什么身体情况你不知道吗?连十斤重的面粉你都拎不动!你肠胃也不行,吃点儿辣的冰的就胃疼,你心思重睡眠也不好,你还容易过敏……”
说到后头,应雨时实在忍不住低泣了起来,“栀栀,要不你和罗建华结婚吧,哪怕吴琴找咱们要七千块钱的嫁妆,我们也……”
栀栀低声说道:“妈妈,我不想呆在这儿了。”
应雨时一怔,瞪大眼睛看向了女儿。
她看到了女儿面上的灰败,不由得心头一颤,质问道:“别栀栀,你才十七岁!我知道你一直惦记着念之……可念之比家里人还重要吗?”
“对不起妈妈,”栀栀小小声说道,“你们比他重要……”
栀栀努力放空眼神,让自己的目光失去焦点,变得涣散而又黯然。
应雨时心如刀绞,紧紧地抱住女儿,“傻孩子!你还小……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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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妈妈,我听你的话。”栀栀气若游丝地说道。
母女间的谈话到此为止。
七月十八日,栀栀再次找母亲谈话,“妈妈,我想……”
应雨时知道女儿的心思,哭着拼命摇头,“不行,不可以!”
“好的妈妈。”栀栀不再多说。
七月十九日,应雨时请了病假呆在家。她焦虑难受,又无计可施,整个人明显的萎靡下来……栀栀察言观色,邀请妈妈出去散步。
母女俩走到了操场下的树荫旁。
栀栀看着应雨时,明显感觉到妈妈的精神已临近崩溃。
——这大半个月来,家里人人都不好过。三个哥哥两个嫂嫂请了假到处在外头求爷爷告奶奶的寻找指标。父母也总是关上房门压低了声音在吵架……
可指标又不是长在地里的大白菜,根本就有价无市。
栀栀深呼吸,对应雨时说道:“妈,我已经报名下乡插队去了。”
应雨时猛然抬起头,看向了女儿。
栀栀毅然说道:“我要让全世界的人看到,我是别逢君和应雨时的女儿,我不是温室里娇养的花朵。就算是,我也可以在最最严酷环境里生存下来,开出最美的花……”
“妈妈,你别哭,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总是太爱我,觉得我还是小孩子……可你想想看啊,魏奶奶受了伤住进医院,我在短短几天里就想办法赚到了那么多的钱帮她付了住院费。谭春雨多讨厌呀,可我还不是把她收拾得妥妥帖帖,甚至还给我三哥挣到了一个指标……”
“妈妈,就冲着这两点,你觉得你女儿聪明不聪明,能干不能干?像我这样的聪明孩子,无论上哪儿去,都能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可你看看我四姐吧,她那么老实……明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孩子,也猜到如果要让爸爸妈妈在我和她之间选一个孩子下乡的话,多半会是她……可她连说谎也不会,她只
会老老实实地告诉你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妈,四姐来咱家的时候还是个出生不到三天的奶娃娃。虽然她不是你亲生的,可也是你费尽心思一天天拉扯着长大的。你想想,她那个性子下了乡,有人疼她爱她还好,但要是……有人想害她呢?她那么简单的头脑,够几条命、能躲几回?”
栀栀徐徐说道。
应雨时呜呜地哭出了声音。
——这就是她最最最难以抉择的啊!
两个女儿都是她的心头肉,一个纯,一个娇。无论哪一个离开了她,她都舍不得!何况还是下乡,去最艰苦的地方……
“那也不能是你去!”应雨时抱着女儿呜呜的哭,“我不能让你去,不能让你去!”
这时——
“妈?妈!栀栀、栀栀……”
单朝凤的声音焦急地响了起来。
栀栀与应雨时齐齐转头,果然看到了一脸焦急的单朝凤。单朝凤不是一个人,她还牵着芃芃的手,芃芃则哭得两眼通红。
应雨时擦了把眼泪,问道:“怎么了?”
单朝凤说道:“我正上班呢,小潘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芃芃上知青办报名下乡插队去了……”
应雨时瞬间瞪大了眼睛。
“小潘阻止了芃芃,又马上打电话给我,我才赶到知青办领人。然后小潘告诉我……”说着,单朝凤看向了栀栀,表情变得又急又气,说道,“妈你知道嘛,原来栀栀她、她一早就已经上知青办报名下乡了!”
应雨时急了,紧紧攥着栀栀的手,问道:“你真的已经去报名了?”
栀栀点头。
“你!你、你你……别栀栀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应雨时急怒攻心,当即就觉得天旋地转。
栀栀上前抱住妈妈,“妈妈你要相信我,相信我……我不但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而且我还会把……我还会把南陵岛建设得很美很美。妈妈,等我把海岛建设好了,我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应雨时被瘦弱的女儿紧紧抱住。
她又急又气,只觉得心脏隐隐作痛,可女儿身上的馨香与温暖又略微缓解了身体的不适。她呜呜的哭,浑身无力,最后被女儿和儿媳搀扶着坐在石椅上,喘了好一会儿的气才慢慢平静下来。
“栀栀,你……真的已经去报名了?”应雨时问道。
栀栀点头。
“什么时候去报的名?”应雨时又问。
栀栀道:“十四号那天。”
——也就是收到黎念之噩耗的第三天。
单朝凤问道:“栀栀你去报名没找小潘吗?她为什么不知道?”
栀栀说道:“我怕你们知道了,会不让我去。所以我找了吴琴,请她帮我去办手续……”然后赶紧告状,“我还问她,我属于主动报名下乡插队的,我可以自己选地方吧。她说是,所以我就选了南陵岛。”
顿了一顿,栀栀又问单朝凤,“大嫂,今天不才十九号吗?下乡插队的知青和插队地点不是要到二十号才出来,怎么潘大嫂今天就知道了?对了嫂子,你刚从知青办来,知道我被安排到哪儿去了吗?”
去哪儿下乡插队,对栀栀而言是件很重要的事。
她当然知
道,这事儿要是落在吴琴手里,依着吴琴的人品,是很有可能为了报复自家三番四次让她出丑……来篡改她别栀栀的志愿下乡地点的。
但是栀栀并不害怕。
甚至她特意找吴琴来办这事儿,其实也是在钓鱼。
——上回在废仓那儿的时候,国安局甲领导曾经跟她说过,可以在他能力范围内帮她一个忙。
所以栀栀打定主意,如果吴琴真的篡改了她的志愿地,那她就立刻给甲领导打电话说明这事儿,趁这机会扳掉吴琴,免得自己下乡以后吴琴总找自家麻烦;当然了,如果吴琴老老实实的,那就最好,这个救命机会可以留到以后再用。
正因为有恃无恐,栀栀才敢让吴琴来办这事儿。
此刻听到栀栀的询问,单朝凤摇头,“我一听到这消息啊脑子就懵了、腿也软,哪里还顾得上这个!我、我心里就想着这是不是搞错了……所以我才来找你和妈问个清楚!结果……”
“栀栀,你真的已经报了名?”单朝凤再次求证。
栀栀很肯定地点点头。
单朝凤也瞬间红了眼圈儿。
芃芃更是吃惊,“栀栀,你、你已经报名了?”
栀栀微笑,“四姐,对不起啊我一直瞒着你们……主要是怕你们不同意。”
“我就是不同意啊!”芃芃哭道,“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下乡呢,你连锄头都扛不动!”
栀栀笑道:“不离开家,我也不知道我还能靠着卖霜糖山楂和卤肉包子轻松挣大钱。”
芃芃一愣。
她咬住了嘴唇。
栀栀急于知道自己的下乡地点,连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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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雨时骂道:“就算是南陵岛我也不让你去!”
话是这么说,可到底还是站起身,带着女儿和儿媳们去了知青办。
可让她们感到奇怪的是,知青办居然关了门?
为什么呢,这才上午十点钟呢!
单朝凤也很不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刚才来的时候还一切正常,怎么、怎么一小时不到就关门了?”
不过,这一批知青下乡的名单和他们要去的地方,已经被全部抄录成表格,盖上了大红章贴在知青办的大门口。
栀栀跑过去一看,果然发现了自己的名字和插队地点。
【单位:东南省松市钢铁厂子弟】
【姓名/性别/年龄:别栀栀/女/17】
【援建地点:界南省林市南陵岛浮塔镇绿水村第一生产大队】
【出发时间:六六年七月三十一日前】
栀栀瞪大了眼睛。
还真是南陵岛?
这、这……
是她看走了眼,其实吴琴是好人?
栀栀失笑。
也好,所以她就省下了一个向甲领导求助的机会,那就留到以后更需要的时候……再找甲领导求助吧!
应雨时看着门口贴着的那张名单,哭得不行,用手抚摩了好久好久……
终于接受了现实。
她让芃芃去把家
里人全都叫来。
不大一会儿,全家人全部闻讯赶到。
看着知青办门口贴着的名单,全家人面面相觑。
人人心里都压上一块巨石,沉重得让他们说不出话,甚至连呼吸都困难。
栀栀笑着一个一个的和他们谈心,要他们理解她,支持她……
最后全家人齐齐红了眼眶。
木已成舟。
家里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含泪接受。
过了两天,单朝凤从潘大嫂那儿得到了一个消息,便在饭桌上告诉了家里人。
“那天知青办不是突然关了门吗?小潘跟我说啊,是她们的上级派人过来,把她们全都叫上车,去市知青办接受调查……当时吴琴还不在,小李领着上级去罗家敲门,吴琴正在家里翘着二郎腿吃西瓜骂谭春雨,还扔西瓜皮去打谭春雨……看到小李领着上级来家了,吴琴人都傻了!”
“后来小潘她们一共六个人到了市知青办以后,就被单独隔离开来,有专门的人过来问她,钢铁厂知青办主任吴琴平时为人怎么样?工作情况和态度怎么样……小潘一开始还挺害怕的,不敢说真话。后来想着她都已经被带走调查了,估计吴琴犯的事儿不小,就算她帮着吴琴隐瞒了,依着吴琴那性子……她会感恩吗?她只觉得小潘出卖了她!与其这样,还不如实话实说呢……”
“然后昨天整整一天啊,小潘她们被不同的工作人员反复问了好多次跟吴琴有关的事儿……一直讲到口水干了才被放出来。当然了人家也交代过说事情别外传,等上级调查清楚了以后再告诉大家细节的。小潘回来以后就就问了一下小李……她和小李要好嘛,但两人也不敢说太多,两人一对照,才知道原来小李也是被上级追着问吴琴的事……”
说着,单朝凤又道:“看来是吴琴招惹了什么人吧!啊对了,市知青办的人让小潘当代理主任。吴琴都没回来,直接呆在市知青办了!”
应雨时有些发愁,“该不会是为了调查指标倒卖的事儿吧?”说着,忍不住看了三儿子一眼。
别燕西沉默不语。
“就算是,她也不会承认的,”栀栀安慰妈妈,“……她家罗建华的指标也是买的。”
然而栀栀不知道的是——
吴琴确实篡改了她下乡援建的志愿地。
可好死不死的,远在京城的国安局甲领导在处理完“存在”这个超级间谍的案件后,突然心血来潮,想起了当初穿着旗袍扰乱了“存在”的心绪的别栀栀。
他记得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是黎恕的小青梅,并且对这个胆子大的姑娘很有好感。尤其是当初小姑娘还告诉他,说她想去南陵岛下乡插队时,她眼里绽放出来的光,是有信念的。
算一算日子也快差不多了,于是甲领导就让秘书去过问一下。几天后,甲领导拿到了别栀栀的下乡插队申请书,再仔细一看——
小姑娘不是说,想去南陵岛的吗?
怎么改成了桐家湾?!
桐家湾现在的形势可不好,血吸虫病闹得很厉害,据说患病率达到60%,患者的致死率更高达15%……
现在国家已经派出大批医疗队前去支援,同时停止分配知青去桐家湾下乡插队,为什么别栀栀的志愿目的地居然是桐家湾?
甲领导敏锐的洞察力,让他觉得这其中必有猫腻。
——桐家湾的情势那么严峻,国家下发紧急通知令让全国人民都知道血吸虫病的危害与防治,别栀栀不可能不知情。
所以她绝不会主动要求去桐家湾!
别栀栀户籍所在地的知青办有问题!
甲领导用红字批复了这份文件,并且亲自用红字将别栀栀的下乡地址改为南陵岛,还要求下级彻查此事。
松市知青办不敢松懈,一方面按甲领导所写的、改掉了别栀栀的插队地点,一方面立刻组织专项小组调查钢铁厂知青办……
这么一调查,可不就把吴琴给查了出来!
——吴琴每天迟到早退,工作态度不严谨,官架子大官僚作风不好,对待同志不礼貌、不团结,还喜欢占集体的便宜。
最终,吴琴被撤销知青办主任的官职,并且开除公籍。
听了这消息,栀栀终于松了口气。
第27章
钢铁厂大院之花别栀栀马上就要下乡了???
这重磅消息引发轩然大波!
——别栀栀可是出了名的美丽柔弱。
据说她娇气得连白米饭都咽不下去,必须顿顿都要吃粥,所以她才那么瘦。瘦到什么程度呢?她的腿都只有普通男人的手臂那么细一点点!她还没力气,听说去菜地里抱了一棵两三斤重的大白菜回家,一路上气喘吁吁地至少歇了十来次!
这么娇气的姑娘下乡插队去?
可别把命都折腾没了!
一时间,好多人都来找别家人打听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罗建华是第一个来找栀栀的。
“栀栀,你怎么会下乡?”他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们家没帮你找到留城指标?”
顿了一顿,他突然明白了,“是不是……你们家的钱全都拿去给你三哥买留城指标了?我的天,栀栀,这可不行……这是重男轻女啊!不不不!就算重男轻女,也轮不到你下乡啊,你姐你妹妹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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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栀:???
罗建华越说就越着急,忍不住埋怨道:“栀栀这些天你老是躲着我,我想找你也找不到……要是你没有指标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栀栀,“你妈加价到七千五了你知道吗?”
罗建华:……
栀栀好奇地问道:“真有人上你家去提亲吗?”
罗建华瞬间涨红了脸,“你、你别听我妈乱说啊!”
栀栀,“可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我记得你说过……让我多顺着你妈一点儿啊。”
罗建华哑口无言。
他换了个话题,“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栀栀,“那当然是服从安排下乡去啊!”
“真是开玩笑!”
罗建华急了,“你也不看看你的实际情况,你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头……你也根本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你怎么知道外头的人每一个都会对你好?遇上困难了谁来帮你解决?你啊你……”
栀栀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罗建华急了,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低声说道:“栀栀,我们结婚吧!”
栀栀都气笑了,“你有病吗?”
罗建华急切地说道:“这是唯一一个能让你留城的办法!栀栀,我们马上结婚,然后我们去医院给你开张病假条……这样你就能暂时不离开这儿了,再然后……只要、只要你尽快怀孕,你就可以留下来……”
在他看来,这也是个极好的办法。
他喜欢她已经很多年,做梦都想和她结婚。
他不敢想像如果她离开了……
那他要怎么办!
此刻少女就站在他面前,他握着她骨细肉丰的纤幼手腕,感受着她滑腻的肌肤,还闻到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馨香……
罗建华有些心猿意马。
栀栀死命挣扎……
挣不脱。
然后发现他的视线愈发灼热,连呼吸也变得粗重了?
死变态!
栀栀暗骂了一句,用力推了他一把,正准备高声呼
救喊人来——
“建华哥?”
谭春雨的声音突然响起。
罗建华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捉住栀栀的手。
栀栀一获得自由就立刻跑了。
只剩下罗建华与谭春雨面对面站着。
也不知为什么,面对着目光清冷的谭春雨,罗建华突然有种……被捉奸的窘迫感。
“你、你来干什么?”罗建华吱吱唔唔地问。
谭春雨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妈让我来找你,喊你马上回去。”
——吴琴已经被撤了职,还被开除公籍,成为不折不扣没有正式工作的家庭主妇。她不是傻子,关起门来反思了几天,终于从别栀栀的插队地址中发现端倪。她给别栀栀填的地址是桐家湾,可上头批复下来,让别栀栀去南陵岛……
可这是单位内部整顿,从头到尾都没人拿别栀栀的下乡地点来说事儿。
她不甘,但她又没有任何可以报复的手段!
吴琴被气出内伤,又丢不起这个人,就不敢出门,天天在家胡思乱想。心情郁闷至极时她就骂丈夫、骂儿媳骂谭春雨。她丈夫是副厂长,非常生气她丢了工作,因为这会影响他的前途……
就夫妻俩也天天在家吵架。
谭春雨也不想呆在罗家,也跑了出来。
她本来也想找别栀栀问问下乡的事儿,没想到找是找着人了,却亲眼看到罗建华在纠缠别栀栀。
谭春雨对别栀栀早已改观,此时心中只剩下对罗建华的失望。
而罗建华呢,已经被父亲耳提面命过。
父亲对他说:“你妈就是个混账东西!我好不容易花了大力气把她放到知青办当主任,结果她不好好干,临退休了还被开除了!真丢人!连着未来几年内,我的晋升也成了泡影!如果我在退休前没有升为正职,怎么拉扯你大哥?你和你二哥又是今年才参加工作的……没有我和你大哥的拉扯,你二哥怎么站稳脚跟?我们又怎么帮你想办法从筷子厂调回钢铁厂?难道我们这个家从此就要败落下去了?”
“再就是你妈被开除以后咱家的经济情况就更紧张了……建华啊,春雨是个能干人,她挺会挣钱的,你好好跟她处一处。”
当时罗建华十分震惊,“可是爸爸,谭春雨她有案底啊!”难道父亲的意思是,要他和谭春雨处对象?可他不喜欢谭春雨,而且谭春雨有案底,一旦他和谭春雨结婚,他的前途也完了。
罗父,“那不然怎么办?你妈丢了工作,对我、对你大哥的前途都有影响,不得花钱去打点吗?再说了,是让你和她处一处,不是要你和她结婚。”
于是罗建华在父亲和大哥的安排下,和谭春雨一起去看了几场电影,周末的时候两人还一块儿去公园逛了逛。
这会儿罗建华特别心虚,可他习惯性在谭春雨面前占据高姿态,就用最狠的语气、说最怂的话,“我妈心里不爽快,你就不能……开导开导她?”
谭春雨心里难受,也不想跟他多说话,就简单说了句“你快回去吧”,然后匆匆离开。
她追上别栀栀,并且在筒子楼下拦住她,“栀栀,你真要下乡去?”
栀栀看着谭春雨,点头。
——这书里的大反派黎念之意外去
世,女主谭春雨有了发家致富的本事且已经住进罗建华家了,主要剧情早就已经发生了改变。现在她离开主剧情发生地,远离男女主,和他俩再无瓜葛,应该可以活命保平安了吧?
最最重要的是,她重活一次可不想为了成就别人。
她要为自己而活!
谭春雨的心情特别复杂。
前世别栀栀早死,她一辈子都活在别栀栀的影响之下。这一世别栀栀没事但黎念之死了……罗建华还会像前世那样,惦记别栀栀一辈子吗?如果是,那她要怎么办?
重生回来以后经历了那么多,她的认知已经被颠覆,不可能再生出伤害别栀栀的想法。
所以……
别栀栀静静地等着谭春雨。
——她特别跑过来拦住自己,应该是有话要说?
可等了半天,谭春雨也不吭声。
栀栀不想等了,对谭春雨说道:“月底我就要走了,给你一个忠告吧……遇到问题的时候多想想你自己的未来。”
时刻谨记你已经是个有案底的人了。
其实栀栀的本意,是希望谭春雨可以收敛一下,她这个白月光都已经“主动”离开了,以后她就不要再盯着别家人再搞什么小动作。
可这话落在谭春雨的耳里……
却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栀栀这是在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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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春雨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栀栀头也不回地进了筒子楼。
在这一刻,谭春雨红了眼圈儿。
她没想想到头一回感受到的真诚关怀,居然是对家给的!
她咬牙想了好多好多……
栀栀回到家,觉得好累好累啊!
她天天呆在大院里,不是被这个逮着问、就是被那个拦着说的……
一到家她就摊坐在木沙发上再也不想动了。
棠棠从厨房里跑出来,问她,“五姐,四姐做了冰粉你要不要吃?”
“要!”
棠棠端来了一碗晶莹剔透的冰粉。
这个时代的冰粉其实特别朴素,甚至连红糖都没有……
主要是因为绵白糖已经很不便宜,红片糖就更贵了。所以冰糖用来调味的是融化掉的白糖水儿,外加一丁点的白醋。
盛在白色瓷碗里就是透明的,吃进嘴里则十分清甜微酸。
栀栀舒服地透了口气,赞叹道:“还是家里舒服啊!”
家里人陆续下班回来了,二嫂先开了个头,“棠棠家里有凉白开吗?给我倒上一大杯!我的天今天至少有一百个人来找我打听栀栀下乡的事儿……说得我口干舌燥的。”
然后家里其他人也纷纷响应。
栀栀就更烦了,对父母说道:“爸妈,我能上魏奶奶家去躲两天风头么?”
家人们面面相觑。
其实他们都不想让栀栀去魏奶奶家,因为现在已经距离栀栀下乡的最后期限没几天了,他们也想好好和栀栀相处……
可想着这几天确实全家人的日子都不好过。
别逢君和应雨时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点头,“那好吧,记着,只去两天啊!”
栀
栀应下。
芃芃和棠棠也抢着说,“我们也去!”
“去吧去吧!”
就这样,吃过午饭,栀栀姐姐仨就开始准备行李了。
栀栀先拉着姐妹们去了一趟家属大院对面的小巷子那儿,然后仔仔细细地逛了一圈儿,现在天气热,午后人少。来摆摊的人特别少,栀栀看中了一个卖小日化的摊子,和摊主磨了很久,最后以很低的价格,把他摊子上的肥皂、袖套、松紧绳、别针、发圈和针线、顶针什么的全都买了下来。
鉴于上次姐妹们在镇上卖霜糖山楂和卤肉包子的经历……
芃芃和棠棠已经猜想到栀栀这么做,很有可能是要带到镇上去的。
所以姐妹俩都没吭声。
扛着小贩的摊子回到家,棠棠问了一嘴是不是要带去魏镇做生意的。
栀栀笑着说是。
然后姐妹仨收拾好行李就一块儿骑着自行车出了门。
栀栀又指挥着芃芃先去了一趟松市火车站,并且在火车站附近的黑市里转悠了一圈儿,把从小贩手里收来的摊子打开,让棠棠守着卖。她则带着芃芃在黑市里一家铺子一家铺子的看过去……
火车站市场更大,商品相对更多。
看了一会儿,姐妹俩回到了棠棠那儿,发现棠棠已经开了张,卖出去不少肥牛、松紧绳、别针、发圈什么的。
棠棠攥着一把零钞,满脸的惊喜,“姐,我就坐在这儿也没叫卖,好多人自己过来买的……看,我们的肥皂马上就要卖光了!”
就是挣得不太多。
栀栀夸奖棠棠一番,然后从小摊子上搜刮了一部分小日化,去别处卖;同时她也让芃芃这么做,还和姐妹们约好了时间。
一小时以后,姐妹仨重新聚集在棠棠那儿,清点了一下,发现大多数小东西全都已经卖完了……就是挣得确实不多。
三块三角钱的成本,现在一共膨胀成四块一角钱。
外加还剩下品相不太好的大约十分之一的货。
栀栀让棠棠继续留守,并且让她想办法用最便宜的价格把剩下的货全都卖完,然后和芃芃去找了另外几个小贩。
——刚才在逛黑市的时候,栀栀就看中了几个小贩的东西。
坠着塑料饰物的发圈儿,包装精美的香皂,造型好看的香皂盒和手电筒什么的……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栀栀花光了手里的四块一角钱,全都换成了品质更好、包装更花哨的商品,因为价格相对比较贵,所以数量并不多。
姐妹俩回到棠棠那儿,棠棠已经把剩下的那些东西给处理掉……
姐妹仨一块儿骑着自行车去了魏镇。
由于在火车站耽误了这么一会儿,抵达魏奶奶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魏奶奶高兴坏了,张罗着要给她们做饭……
不过魏奶奶的腿还没好利索,芃芃抢着跑去做饭。
吃过晚饭,姐妹仨睡一间屋子里,栀栀就说起了她的计划——她们从市里带回来的这些东西,得放到镇上最繁华的地方,无非就是汽车站和镇小学的附近,然后还商定了一下那些商品的价格。
第二天一早姐妹仨去了镇上,由于受众定位准确、而且商品数量少……
一小时不到,栀栀淘换回来的小商品就被抢购一空!
这回可就从四块一角钱的成本,变成了七块钱整,距离最初三块三角钱的成本,足足翻了一倍有余!
姐妹们都高兴坏了。
卖完了东西,栀栀就张罗着去骆家看看。
没想到骆家大门紧闭,没人在?
于是姐妹仨又去了镇医院,果然发现了正在卖卤肉包子的骆兵。
骆兵见到别氏姐妹,也高兴坏了。
他告诉栀栀,确实就像栀栀说的那样,刚开始的时候卤肉包子的生意特别火爆,慢慢的,大家也就失去了新鲜感。幸好他和哥哥听从了栀栀的建议,逐步削减包子的数量……现在呢,虽然销量不是很大,但销路比较稳定,每天大约能卖上两大篮。
因为骆兵一个人就能搞定卖包子的事儿,所以他哥现在就四处打点儿零工。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午饭时分了,骆兵热情邀请别氏姐妹去他家吃饭。别氏姐妹婉拒了,栀栀又邀请骆氏兄弟明天上魏奶奶家去做客……
骆兵欣然应允。
别氏姐妹去称了点儿猪肉,赶回魏奶奶家。
烧饭的时候,芃芃忍不住问栀栀,“……栀栀,昨天你在咱大院对面的小巷子拿的那些货,去火车站倒卖,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对吧?因为我们不贪心,所以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把东西全部卖完,虽然挣得不多但周转很快……”
“然后我们从火车站那儿买到漂亮但很贵的东西,来到这镇上我们也是客流量大、而且买得起的人买,因为我们卖的东西都是别的小贩没有的,所以大伙儿喜欢了,但苦于没有别的选择才不得不找我们买……是这样吗?”
栀栀点头,“就是这样!这叫做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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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手倒卖的东西,就是针对手里比较有钱的大嫂子和小媳妇们了……她们喜欢又漂亮又好的东西,所以你想呀,手头有钱的人一般都在哪儿,她们要怎么样才能看到我们的货品……”
“还有一点是你必须要注意到的东西,就是省城喜欢从京城来的商品,市里喜欢省城的东西,县和镇上喜欢市里的东西,农村喜欢城里的一切……原则上就是大家都慕强,喜欢更好的东西,也喜欢比较少见的东西。”
“反过来呢,其实城里也稀罕农村的东西……少见嘛!”栀栀谆谆善诱。
芃芃默默地听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栀栀,其实你是特意来教我做生意的对不对?你是在担心我,怕我在这个家里感到自卑……我不是爸妈亲生的,我还没有一技之长……就连这次,本来应该是我下乡插队去的,因为我身体素质比你好……”
说到后来,芃芃已经带上了哭腔。
“你一直瞒着我,让我听爸妈的安排……其实你一早就去报名下乡了,你这么做,是不想我难受对不对?栀栀,我想跟着你一块儿下乡去!你去插队,我去照顾你!”
栀栀笑得不行,抱住芃芃,“你还真当我是啥大小姐了,下乡劳动还要带个丫鬟出门嘛!”
芃芃已经呜呜地哭了起来,“可你连
饭都不会煮,又不会洗衣……”
“这些我都会,但姐姐太能干了,有你在,就把我比下去了啊!以后我一个人生活,这些都是要学会的,”说着,栀栀笑着转移了话题,“对了四姐,我俩比个赛吧!”
“什么?”芃芃擦掉眼泪问道。
栀栀想了想,说道:“就比挣钱吧!看谁挣得多……我已经问过了,知青下乡以后的头三年不能留开,以后呢,就每年都有一个月的探亲假。那三年后我回来探亲时咱俩比一比,看谁挣钱比较多。钱多的那个当姐姐,钱少的那个学猫叫!”
“学猫叫?”芃芃有些诧异。
栀栀无奈的笑了。
四姐显然不懂后世开玩笑的话。
于是她将手攥着拳头,又挥了挥自己幼细的胳膊,“我要证明我不是病猫!”
这下子,芃芃终于明白了。
她反抱住栀栀,悄声说道:“我知道你聪明着呢,所以真下了乡……你就找个勤快人交朋友,好好和她玩,你聪明你多动脑子,人家勤快人家多干活,这样你就吃不了亏了……”
栀栀笑着说是。
第二天骆氏兄弟来魏奶奶家拿菜,和别氏姐妹见了面。
得知栀栀马上就要下乡了,骆氏兄弟很吃惊。这情况是当下主流,虽然有些不舍,但他们还是祝福了栀栀。
而栀栀把他俩叫来,其实也是为要催促他俩和芃芃一块儿做点儿生意。
因为芃芃是家里唯一一个没有正式工作的人,她不想太自卑的话,就一定要有自己可做的事。倒卖小商品是可行的,但别家树大招风,又有吴琴那样的小人早晚盯着,在松市做小本生意并不现实。
在魏镇做生意就很好,一来可以照顾魏奶奶,二来芃芃可以和骆氏兄弟结伴儿,这样互相有个照应,还能解决骆氏兄弟的生计问题……
就这样,栀栀又给大伙儿出了个做小买卖的主意。
现在天气热,大家可以做冰粉来卖。
但传统的冰粉销路并不好,所以栀栀想了个法子,上魏家村的后山去摘了不少六月泡(树莓)回来。六月泡鲜红欲滴,入口酸甜,在乡下不稀罕但镇上城里的人们很难吃到。
栀栀让她们把颗炒粒饱满的六月泡留下,品相没那么好的六月泡则加绵白糖熬成果浆。
在这个时代,人们买冰粉都是听到叫卖以后自己带碗出来买。所以二分钱一份的冰粉可以舀上两大勺,再淋上一勺红色酸甜可口的六月泡果酱,再洒上三五粒饱满新鲜的六月泡……
晶莹剔透的透明冰粉再浇上一勺浓稠酸甜的果酱,简直好看得不行!
价格也和传统冰粉一样!
骆氏兄弟按照栀栀说的法子,做成冰粉挑着担子大街小巷的叫卖,毫不意外的赚了个盆满钵满。
他俩就更感谢栀栀,也更愿意和芃芃合作做生意了!
栀栀只在魏家村呆了两天就回了松市,芃芃和棠棠陪着她回去的。
第28章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栀栀一直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家人们则忙着打听南陵岛的气候、风俗习惯,以及忙着为栀栀打点行装。
听说南陵岛四季如夏,但秋冬干燥,春天潮湿,夏天能被晒出油来……所以冬天的衣物可以少准备一点儿,等栀栀过去安顿下来了,家里人再给她邮寄过去。
所以要给栀栀准备的行李,首先必须是要轻便,因为她力气小,松市距离南陵岛有一千多公里呢,路上倒车啊什么的,估计要走上好几天才能到。行装太多太重,对她来说可不是好事儿。
别逢君递给女儿一张列表,上面是他多年来结交的好友,也有南陵岛附近的。他交代女儿要把这些人的联系方式全都记下来,遇到困难可以去找他们、请他们帮忙。当然了,他也会事先给这些朋友们写信,告诉他们他女儿上南陵岛插队去了,请他们有机会多关照。
应雨时给女儿准备了各种药品,有晕车药、感冒药、搞过敏药、降烧药、肠胃药、消炎药……
别燕东从单位找了些报废零配件,亲手给妹妹打造了两样防身的武器。
一个是手表样式的手链,看起来它就是个“假手表”,要用的时候把表面一旋转,“表盘”处就会露出锋利的齿轮,可以当成小刀用。女孩子带个手链不算太突兀,不会引人注目。关键时刻可以出其不易地划破歹徒手脚上的表皮,虽然不能造成致命伤害,但只要能起到威慑的作用就行。
另一个是半米长的铁棍,一共分为三截,需要手动装配就能把它变成一根一米半长的一头尖铁根。可以防身、将来也能当成简单的农具,紧急时候用来挖一下土、砸一下墙是很好使的。
别燕南因为工作相关,给她找来了南陵岛通用的各种票据。粮票油票布票肉票糖票都有,但其中一部分已经临期了,所以他特别交代妹妹,到了南陵岛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把能凭票买到的东西全都买回来。
别燕西送给妹妹几本书,全是海产养殖方面和农作物种植、以及家禽喂养方面的。
单朝凤送给栀栀一双解放鞋和一打劳保手套,她找来的解放鞋可不是一般的解放鞋,是特意去劳保用品工厂请师傅特别加工过的,特别轻巧、但厚实又牢靠。手套也不是一般的手套,而是尽可能合适栀栀秀气纤巧的手指,而且手套表面的漆面特别厚实,很扛用。
王宗秀则花心思给栀栀准备了好多吃的。她准备得最多的,就是猪油渣。这玩意热量高、特别扛饿,王宗秀还挖空心思地做了甜口的、蒜香的和麻辣的这三种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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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要依着应雨时的想法,她是准备让栀栀带一床垫的棉被、再带一床盖的棉被,以及一个枕头去。可一铺一盖一枕头,打完包后足有二十斤重,再加上其他的行李,栀栀根本就背不动!
于是栀栀就让姐妹们帮她将其中一床又薄又柔软的被子改装成连着枕头、可以用布带固定和捆绑的睡袋。
本来应雨时还觉得挺不乐意,可当看到芃芃和棠棠帮着栀栀改好了睡袋以后,栀栀又示范了一下怎么摊开睡袋睡觉,起来以后怎么收拾……
这改良后的睡袋能垫又能盖,还自带枕头,最重要的是它收起来以后特别轻巧还不占地方,应雨时怕女儿睡得不舒服,还亲自钻进睡袋试了一下,觉得也不是想像中的难受。
应雨时就想:这玩意儿让栀栀在半路上应付一下也还可以,家里同步给她寄了棉被去,她到了地儿以后上邮局去取,至少可以免除这一路的奔波。
这才同意让女儿带着睡袋上路。
很快就到了七月三十日,栀栀准备出发。
二哥别燕南向单位申请了出差,正好可以护送妹妹一段路。
于是栀栀上知青办去领了头程的火车票,又拿了盖章的介绍信,背上行装和哥哥一块儿出了门。
家里人眼泪汪汪地把兄妹俩送到了火车站。
栀栀抱住父母,对他们说道:“爸爸妈妈,我要去征服世界啦!我还没成功,你俩不许老……一定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等我回家呀!”
别逢君和应雨时听到女儿稚气的话,忍不住泪如雨下。
栀栀含笑一一向家人道别,最后在家人们的泪眼里,和二哥一块儿上了开往省城的火车。
全国各地都有知青办。
栀栀需要一路拿着介绍信去找知青办报备、盖通行章,然后换取下一程的火车票,同时知青办也给解决知青们在半路上的食宿要求。当然了,免费食宿的条件不是很好。住呢,就是住三四十人一间房的大通铺;吃呢,是依当地经济水平来的。
栀栀的家乡松市是个富庶之地,省城知青办给安排的食宿当然不如自家,可也不算太差,伙食还成,一人能分到一碗大米饭和一个素菜。
兄妹俩在省城歇了一宿,然后转火车到临省省城时,立刻就感受到了差异。
大街上人们的精神面貌就不如东南省,很多人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裳。
知青办安排的大通铺非常残旧破败,跟危房没啥区别,墙塌了一半,窗户是没有玻璃的,甚至连床都没有。睡觉的时候就在地上铺点儿报纸隔一下灰,然后就铺上自己的铺盖。免费的伙食是每人每顿饭一个糙得割喉咙的窝窝头和一小撮腌菜,外加随便喝管饱但是没有一丁点油水的菜叶汤。
尽管栀栀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可她拿着窝窝头……哪怕是浸了菜汁里、含在嘴里嚼得烂烂的再吞,也被噎得半死。
别燕南看着娇滴滴的妹子直叹气,“所以说啊,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日难!说了不想让你来吧,你还偷偷出门自个儿去报名!”
栀栀努力咽下窝窝头,朝着哥哥嘻嘻一笑,“二哥我可话把撂这儿了!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里的一草一木!我向你保证,五十年以后肯定大变样儿了!”
别燕南笑了,“五十年?那可不呢!五十年以后我都嗝屁了!”
栀栀“哼”了一声,说道:“会有其他的建设者,把这里建设得更好的。而我要打造的,就是南陵岛啦!”
别燕南,“你还是赶紧背着人,把你嫂子给你做的猪油渣拿点儿出来吃吧!吃不饱肚子可不行。”
栀栀果然背着人,拿了一盒猪油渣出来,和二哥分享。
别燕南舍不得吃,拈了两块意思一下就说不爱吃、搪塞了过去,但逼着栀栀吃了几块。
栀栀
吃了三四块猪油渣就被腻着了,重新把饭盒收好。
兄妹俩聊了一会儿天,就各去休息。
第二天,两人再次踏上征途。
别燕南也只能再送栀栀半程,毕竟他是来出差的。于是两人挤上了开往界南省省城的火车,找到座位坐下。栀栀是要坐到终点站,但是别燕南需要在半路转车,去别的城市。
兄妹俩临分别时,别燕南摸出一迭钱钞塞在妹妹手里,说道:“路上小心!火车上有乘警,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大声叫嚷。下了火车以后你一个人别四处闲逛,毕竟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外头的治安怎么样……总之就是不要轻信别人,不要去偏僻的地方……记着,每个火车站旁边都有知青办,你出了火车站就直接去知青办,千万别跟着不认识的人走……”
栀栀认真点头,但不愿意收哥哥递过来的钱,小小声说道:“哥,爸妈已经给了我好多钱了!”
——父母给了她足二百块钱!有十张大团结,又担心她一个年轻女孩出门,钱不露白,所以又给她准备了好多小面额的钞纸。
现在二哥又递了一把钱钞过来,看样子也有个二十块钱的样子?
别燕南叹气,“快拿着!”不由分说塞在她手里。
火车到站,别燕南背着小小的行装下了车。
他站在月台上看着年轻稚气的妹妹,拼命挥手,“路上小心……一路平安!”
栀栀也朝着哥哥挥手,“哥你忙完了早点儿回去!我会写信回家的!”
火车缓缓启动。
别栀栀终于踏上她一个人的征途。
这个时代的火车全是绿皮车,车厢陈旧但维护得还可以。
就是太闹腾了。
有叽叽呱呱拉家常的妇女们,有尖叫着跑来跑去的小孩儿们,还有在车厢里喝白酒划掌吼酒令的男人们,以及推着小食车来回叫卖的列车员——
“来——让一让了啊!炒瓜儿子水煮花了啊,两分钱一大袋儿!煮红薯白面馒头了啊,要吃饭就赶紧了……一会儿卖完了可就要饿肚子了啊!”
栀栀坐的这趟火车,准点是明天上午七点左右抵达界南省城火车站。
这会儿是下午五点多钟,栀栀确实挺担心呆会儿没有晚饭了,就花两分钱买了一个白面馒头。
说是说白面馒头,但这个时代的馒头,可不是现代那种精细白面做出来的细腻微甜的馒头。它实忱,个头大,淡而无味,口感很糙而且是冷的。
栀栀咬了一口,有着很浓郁的麦香但特别费牙。
犹豫片刻,她从行李里翻找出搪瓷杯,上车厢连接处去接了一杯开水回来,然后将馒头撕碎,蘸一蘸开水再吃。
其实二嫂给她做了整整三盒不同味道的猪油渣。
但栀栀也知道,这个年代的旅程未必太平。她一个单身女孩儿出远门,已经很危险了。而且在体力上还是个绝对的弱者,别说是钱不露白了,她甚至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有猪油渣!
所以她就不紧不慢地就着开水吃白面馒头,心想等到夜里车上的人都睡着了,她再悄悄摸点儿猪油渣出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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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栀栀在吃
晚饭,事实上整个车厢的人买了吃的、或是拿出自己带的食物,开始吃了起来。
坐在栀栀身边的乘客很客气地问栀栀要不要吃她们带的糯米饭,栀栀摇头谢过。
对方也不强求。
霎时间,车厢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气味。
像栀栀一样,背着行李赶赴下乡援建地的知青可不少。
栀栀坐的是三人座位,和对面的三人座面对对。
她坐靠窗的位置,身边坐着一对婆媳,婆婆张老太大约五十多岁、儿媳张大嫂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张大嫂说是陪婆婆去她娘家探亲,现在是要回界南老家。
栀栀的对面就坐着就坐着:一个靠走廊的男知青,一个坐在中间的中年妇女,和一个坐在靠窗位置的女知青。
之所以知道坐对面的这两人是知青,是因为他们的行李特征太明显了——都带着铺盖、脸盆什么的。
不过,根据栀栀的观察,这一男一女两个知青应该互相之间不认识。
男知青和栀栀一样沉默寡言。但是年轻女孩儿就不一样了,她活泼又外向,和坐在她身边的陌生中年妇女聊得特别投机。
又因为她俩聊天的声音很大,无所事事的栀栀就将她俩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女知青叫郑萍,是隔壁鄂省省城红砖厂的子弟,接受指派去界南省的南陵岛下乡插队。中年妇女叫赵大婶,她是皖省人,去探望在界南省当兵的丈夫。
刚开始的时候赵大婶和郑萍聊的是界南省的风土人情……
慢慢的,赵大婶就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就往郑萍身上绕。
没一会儿,连着郑萍今年十八岁,高中文化还没找对象,家里一共六口人她一共四姊妹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父母叫什么在哪儿工作……
以及父母重男轻女又偏心她妹妹的话都被赵大婶给套了出来。
栀栀直皱眉。
她觉得这个赵大婶有问题……
可栀栀自己也是单身姑娘,不好太明显的提醒郑萍小心保护好自己的**。只能趁赵大婶套郑萍话的时候,一会儿站起来拿着杯子出去倒杯水儿,一会儿问问身边的大婶到那个站了……
可郑萍完全没有戒备。
反倒是赵大婶觉察到栀栀的提示,就笑眯眯地来套话,问栀栀是哪儿人,今天多大了,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是自己一个人出远门吗,出门干什么了……
栀栀就捏造自己叫秀秀,界南省省城的人,今年二十五岁,已经结婚生孩子了。因为平时要上班,孩子没人带,所以这一趟她是把孩子送到婆婆家去的。
赵大婶有些吃惊,“哟,看你这面相、这身段儿我还以为你才十七八岁……和萍萍一样,是个来咱们界南来插队的知青呢!”
栀栀一笑,“我面嫩,显年轻!”
赵大婶打量着栀栀,越看就越惊艳,“真看不出啊,原来你已经结婚生小孩了。那……你一个人出门你男人不担心啊?”
栀栀说道:“没事儿,我跟他约好了,他出完任务也搭这趟车,就是买票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我在哪个车厢哪个座儿,到时候他还得一个车厢一个车厢的找我呢。”
赵大婶一听到“出任务”这几个字,连忙又问,
“秀秀,那你男人是干什么的啊?”
“他是公安,专门抓拐子佬的!”栀栀大声说道。
赵大婶脸一白。
然后她就再也没跟栀栀攀谈过,而是继续热情的和郑萍聊天。
栀栀见一直点不醒郑萍,也只得作罢。
绿皮车停停驶驶,不知不觉就从日落黄昏一直到了月上中天。
夜里十点多,车厢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和栀栀坐对面的这六人组除了她之外,几乎全都坐在座位上睡着了。
栀栀这才悄悄地将手伸进挎包,摸黑打开饭盒,拈出二嫂做的糖猪油渣吃了起来。她一口气吃了七八块,直到觉得有些腻了,这才停下来又灌了几口水,用手帕仔细地将手指擦干净,抱着自己的斜挎包睡着了。
半夜时分,坐在栀栀身边的张姓婆媳到站下了车,又上来了一对年轻夫妻。
坐在栀栀对面的赵大婶睡觉磨牙、整个人还直往她身边的男青年身上靠。男青年实在受不了,就把他的包放在座位上,他走到走厢连接处那儿透气去了。
夏天的清晨,天亮得很早。
大约五点多钟的样子就日出了。
栀栀已经和哥哥坐过一次绿皮车了,比较有经验。她知道在火车上洗漱必须要赶早,否则人一多,上厕所漱口什么的都要排队,排到后头的,没水冲厕所漱口洗脸是常事,那可太难受了。
于是她就拿着口杯牙刷和毛巾去洗漱了。
刚洗漱好,还没走回到座位上呢,栀栀就听到一阵喧哗声,似乎是女孩子尖叫哭泣的声音,以及妇女凶狠叫骂的声音……
仔细一听,好像还挺耳熟的?
栀栀赶紧冲回座位上。
这时,郑萍和赵大婶已经不见了,男知青还没回来,坐栀栀旁边的一对年轻夫妻和其他的乘客们一样,正带着好奇的表情,齐齐扭着头看向车厢门口。
栀栀清晰地听到郑萍的哭喊声——
“我不认识她!我真不认识她呀……救命!救命啊!求求你们救救我!”
以及,栀栀还听到了赵大婶的怒吼声——
“我告诉你们哈,你们不要多管闲事!郑萍是我儿媳妇,她和我儿子吵了架要离家出走……我这是要带她回去!”
郑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走!我不走……我不是她儿媳妇我不认识她!大爷!叔叔!大哥……求你们救救我,我不下车我不下车!我不能跟她走……”
栀栀心里一紧,她快步走向车门处。
第29章
栀栀快步走到火车车厢车门处,又挤进围观的人群,这才看到——
赵大婶一手扭着郑萍的胳膊,一手抓住郑萍的头发,一副发了狠也要将郑萍拉下火车的凶悍模样。郑萍呢,一只手被赵大婶控制住,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车厢连接处的一处扶手,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旁观的人们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一回事?该不会真是拐子佬吧?”
“不会吧,我坐她俩后头,她俩认识!而且聊了这一路,感情很好的。”
“那姑娘怎么哭成这个样子?正常人不会哭得那么伤心吧?”
“你没听说吗?姑娘是这老太太的儿媳,不知为什么跑了……也不晓得是不是男的打人哟!”
“要不要报警啊?”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吧……”
栀栀听了众人的议论,再看看郑萍那狼狈不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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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可她要怎么样才能帮到郑萍?
她自己也是个单身女孩,可千万不能为了救郑萍而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赵大婶也听到了众人的议论,连忙开始打补丁。
“嗐,乡亲们哪事情是这样的——也是我儿子不争气,伤了萍萍的心……这小夫妻俩过日子,哪有不吵不闹的呢?他俩结婚一年不到,就为了点琐事推了萍萍一把,萍萍生了气就说要回娘家。我儿子心里可后悔啦,可年轻人啊肝火也盛,不愿意低头……这不就只能让我这个老家伙出面嘛!”
“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乡亲们你们放心,回头啊我肯定让那小子跪在萍萍跟前,让他向萍萍道歉!然后啊他们小两口重归于好,和和美美的过他们的小日子……多谢乡亲们的关心了。谢谢谢谢!”
赵大婶巧舌如簧,嗓门又大。
哪怕郑萍一直哭着打断她,一直反复强调她根本就不认识赵大婶……
可赵大婶的话,明显让众人信以为真。
这时,火车缓缓驶入站台。
栀栀朝窗外看了一眼,发现这是个极小的车站,而且这一路驶来,能看出这附近非常荒凉。这个年代的绿皮车就是这样,时速慢不说,而且有站必停。
栀栀飞快地朝着座位跑去,同时还按下了手腕上大哥给她做的那个表盘手链。
回到座位,坐在栀栀旁边两个座位上的年轻夫妻依旧扭头看向车厢,小小声说道:
“我怎么觉得那姑娘说的才是真的呢?”
“是啊如果真是婆媳,那当儿媳的怎么会哭成这样?”
栀栀拿过自己的挎包,飞快地将手腕往挎包处一划拉,随即又迅速将表盘收好,用尽全身力气尖叫了一声——
“火车上有贼!我的……手表被偷了!快,关上车门报警!不能放走任何一个人!!!”
霎时间,火车上一片寂静。
就连赵大婶和郑萍也不闹腾了。
有人丢了手表???
天,手表可是贵重东西啊,上海牌手表一块就要二百多块钱!就算是二手手表,那也值上七八十百来块的!
栀栀“哇”的一声哭了,冲着坐在她身边的
那对小夫妻说道:“大哥大嫂,你们看……我的包!呜呜有人划破了我的包,把我的手表偷走了!麻烦你们帮我报警、拦住人不许走!尤其是坐在我们这附近的人!”
那对年轻夫妻被吓住。
其实他们的第一反应是:他俩就坐在这小姑娘身边,现在她的包被人划开,手表丢了……那他们的嫌疑岂不是最大的?
天地良心!
他们可没干这事啊。
可小姑娘这么可怜兮兮的求他们帮忙……
年轻夫妻立刻挺身而出。
丈夫,“我去找乘警!”
妻子,“我去把人拦住!”
也幸好这时火车慢悠悠滑进车站,还没完全停下来.
年轻妻子跑向车门处,大声叫嚷,“不能下车!大家不要下车!车上发生了偷盗案件……我们已经去找乘警了,请大家不要下车!”
年轻丈夫则是朝着反方向跑去,还大叫,“列车上发生了偷盗案件……请问乘警同志在哪里?请大家不要下车!不要下车……列车员同志,请你马上通知列车长!”
这下子,所有的车厢全都寂静了下来。
很快就有人跟风大喊大叫——
“车上有人偷东西!”
“小偷肯定还在车上!快把车门都给我关死了!”
“大家快检查一下自己的行李,看看有没有人丢东西!”
“乘警在哪?”
“车上有小偷!车上有小偷!”
这时,火车已经靠站,一个列车员赶过来正准备拉开车门——
赵大婶仍在跟郑萍较劲儿。
郑萍死死地抓着扶手,还大哭着“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赵大婶就一个劲儿的拖着郑萍往车门处一寸一寸的挪……
年轻妻子跑过去拦住列车员,“列车员同志,车上发生了偷盗案件,请你不要打开车门。万一小偷要下车……”
列车员从另外一个车厢走过来,听到了喧哗声但还不清楚情况。
听了年轻妻子的话,他愣住,“有小偷?谁?谁丢了东西?丢了什么东西?”
栀栀挺身而出,“列车员叔叔,我的手表被人偷了!您看,我的包……被人用刀子划开了!”
车厢里也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
“天哪这个小偷手里还有刀子!!!”
车厢里顿时一片哗然!
“天,这小偷手里有刀子!”
“他该不会恼羞成怒然后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吧?”
“我的妈吓死人了!”
“妈呀乘警在哪?”
“救命啊小偷手里有刀!”
列车员立刻紧张了,这会儿列车已经停了。他本来正在拉闸门、准备开门的,这会儿停下了拉闸门的动作,还左右看看,然后从车门后拿了根铁棍,紧紧握在手里。
赵大婶不乐意了,对列车员说道:“哎同志你把门打开,我和我儿媳妇要下车!”
郑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是你的儿媳!我都不认识你……你是不是有病啊!救命!救命我是上界南南陵岛插队的知青!列车员叔叔请你救救我呜呜,我不认识她,我真不认识她…
…”
赵大婶,“我们可是体面人,怎么可能偷东西!列车员你快点儿开门,别耽误我们正事儿啊!”
年轻妻子立刻说道:“那可不行!列车员同志你不能开门,万一那小偷也趁机下车跑了可怎么办!”
赵大婶骂道:“你们抓小偷关我什么事啊!这车到了站就是要开车门让乘客下车啊!你列车到站不开车门你就是这样为人民服务的?我告诉我我要去告你!”
列车员顿时又犹豫了。
栀栀也哭,“列车员叔叔,我的手表呜呜……有人偷走了我的手表……”
列车员下意识反问,“你手表长啥样儿啊?怎么丢的?”
栀栀看向一旁——
赵大婶和郑萍依旧纠缠得难分难舍。
郑萍披风散发,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她和赵大婶已经打了一场,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整个人都被赵大婶控制住,眼看着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赵大婶本来一手抓着郑萍、一手揪住郑萍的头发。这会儿她松开了薅住郑萍头的手,准备去掰郑萍抓住扶手的手……
栀栀眼尖的看到,赵大婶手腕上戴着一块女式手表。
——是海鸥牌手表。
在这个年代,上海牌手表的价格顶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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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栀栀出远门前,父母考虑到她在路上赶车、以及以后在劳动的时候也需要一块手表,就用一百块钱找厂子里的人淘换了一块八成新的二手海鸥牌手表。
栀栀的手表,和赵大婶手腕上戴的手表一模一样!
这倒是个好消息!
所以栀栀也不说话,只是瞪着赵大婶的手表,露出了夸张而又震惊的表情。
列车员看到了,帮栀栀说话的那个年轻妻子也看到了,很快就明白了。
年轻妻子指着赵大婶的手表,问栀栀,“小妹子,你的手表……”
她欲言又止。
栀栀连连点头。
众人看向赵大婶的表情就不一样了。
赵大婶愣住,她看看栀栀、又看看年轻妻子,狐疑道:“你、你们……你们什么意思?”
这时,年轻丈夫匆匆叫来了列车长和乘警,他指着栀栀说道:“列车长同志,乘警同志,就是这个小妹子丢了东西!”
乘警打量了栀栀一番,问道:“小同志,你丢东西?丢什么了?在哪儿丢的……”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
猛然看到年轻妻子指着赵大婶的手腕?
赵大婶的手腕上赫然戴着一块海鸥牌手表???
这意思是……
就是这个大婶偷走了小同志的手表?
等等!
为什么这个大婶用这样的动作捉住了一个女青年???
这时郑萍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救命!救命啊公安同志……求求你快救救我,救命啊……”
在乘警眼里,郑萍披头散发涕泪齐下,整个人被赵大婶完全控制住,还不住地向他求救,根本就是个弱者。
他没想那么多,直接一记擒拿手,就把赵大婶的胳膊给揪
住,像抓罪犯那样把赵大婶给控制住了。
郑萍一得到自由,就立刻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栀栀和年轻妻子的身后,嚎啕大哭起来。
而围观的乘客们一看到赵大婶被乘警控制住了,连忙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公安同志你要小心啊这个小偷是有刀的!”
“对!她有刀子!”
“把她抓起来!注意她的手!不能让她掏刀子!”
“想不到啊小偷居然是个大妈!”
“所以她是偷了人家的手表,还想偷个小姑娘走?”
……
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这回轮到赵大婶又急又气地大叫大嚷,“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救命啊!公安打人啦!”
出了这么复杂的事,拥有丰富应付经验的列车长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列车一共有十几节车厢,这会儿时间还早,卧铺车厢和硬座车厢之间的门还没打开。小偷不可能逃进卧铺车厢去。剩下的车厢里,餐车车厢这会儿没人,广播室和列车长办公室不对外开放。
所以小偷只有可能呆在七节硬座车厢里。
列车长马上通知列车员,先询问在这七节硬座车厢里有没有需要在这个车站下车的乘客。
十几分钟以后,列车员通过列车广播告知列车长:包括卧铺车厢和硬座车厢在内,没有人需要在这个小站下车。
于是列车长吩咐列车员打开车门,让在外头等待上车的旅客进来了,然后关上车门通知司机开车。
赵大婶急了,“我!我我我!我、我和我儿媳妇要在这个站下车!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我要在这里下车啊!”
郑萍哭道:“不是的……列车长叔叔,公安叔叔我不是她的儿媳妇,我,我是要去南陵岛下乡插队的知青!对了,我给你们看我的车票!我车票是去省城的,我要去省城转车……还有我的介绍信!”
说着,郑萍哭唧唧地回到座位上,手忙脚乱的找出自己的介绍信和车票,交给列车长和乘警看。
列车长一看,至少可以确认郑萍是个下乡插队的知青身份,而且她的车票确实是到省城去的。
那么赵大婶为什么要在中途这个这么偏僻的小站下车呢?
列车长问赵大婶,“你车票拿出来给我看看。”
其实火车刚一启动,赵大婶就知道坏事儿了。
所以现在就……
赶紧撒泼吧!
但愿能坚持到下一个站,然后她趁乱逃下车去——
于是她两眼一翻白,开始胡言乱语,“天灵灵地灵灵……玉皇大帝显灵通!”
而乘警一看到她这装疯卖傻的样子,和列车长交换了一个眼神。列车长让几个列车员过来,把赵大婶押到了餐车那儿,连着“失主”栀栀,坐在栀栀身边的那对年轻夫妻,以及郑萍,之前坐在赵大婶身边但后来走开了的男知青全都叫到了餐车去。
到了餐车,栀栀还没来得及讲她“手表丢失”的过程,郑萍就眼泪汪汪地说起了赵大婶突然拉着她就往车门处走的事儿——
“我还迷迷糊糊睡着呢,她突然就拉着我走到了车门那儿……还说什么我是她的儿媳妇!吓得我拼命抓住扶手,她还
打我呜呜呜……公安叔叔,列车长叔叔,你们要替我主持公道啊!”
赵大婶叫嚷了起来,“公安同志,列车长同志,郑萍是我儿媳妇,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们可不能坏人姻缘啊……”
“我都不认识你儿子!”郑萍哭道。
赵大婶,“萍萍啊,你可不能这样……我们好歹还是一家人!你心里有气,这我知道,咱们回去以后我肯定好好批评你男人,以后啊有我为你做主,你们小夫妻好好过……萍萍啊咱们下一个站就下车啊!”
郑萍被气得大哭,“我不认识你!”
赵大婶,“你不认识我?那我问你,我儿子叫啥?”
郑萍下意识答道:“四宝……”
赵大婶,“那就是喽!你不认识我你知道我儿子你男人叫四宝?”
郑萍,“我……”
赵大婶,“我再问你,你娘家是省城红砖厂的是不是?”
郑萍,“是……”
赵大婶,“你爸叫郑得财,你妈妈叫李红花!你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对不对?”
郑萍,“这、这……对。”
赵大婶,“你爸妈偏心,重男轻女!可他们重男轻女吧还格外心疼你妹妹,就剩下你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对不对?就因为这样你嫁给我儿子以后我们婆媳才好得和什么似的……”
郑萍,“对……不,不不不!”
赵大婶不理郑萍了,转头对列车长说道:“同志你听听,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和萍萍这是人民内部矛盾,是自己家的家事……你们就别管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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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认识我?”赵大婶反问郑萍,“那我是怎么知道你爹妈叫什么?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和我儿子的情况的?”
郑萍绝望地哭了起来。
其实在场的人都看出赵大婶有问题了。
列车长盯着赵大婶,“同志,你把你车票拿来给我看看。”
赵婶子,“黑白无常上天入地捉拿小鬼杀无赦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然后又开始浑身发抖还翻白眼吐白沫。
这时,一直默默帮忙的那对年轻夫妻终于忍不住了,
妻子小小声问道:“小同志丢失的手表赶紧找一找吧!”
丈夫则盯着赵大婶,说道:“这女的该不会是个拐子佬吧?”
列车长和乘警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乘警又问了一回赵大婶你车票在哪。
赵大婶又开始发疯。
乘警皱眉,吩咐列车员把赵大婶的行李拿来,他则带上了手套开始检查赵大婶的行李袋。
结果——
乘警先是从赵大婶的行李袋里翻找出一把带着刀鞘的锋利匕首!
众人皆尽变了脸色。
然后乘警又找出了赵大婶的车票——居然也是去界南省省城的?!
乘警拿着车票和匕首,厉声问赵大婶,“说!你手里为啥有匕首?”
这下子,赵大婶也慌了,“我、我拿着匕首防身用的!这、我这不是要出远门么……”
乘警冷冷地盯着她,“普通老百姓谁会有这样的匕首?快说,你到底是什
么人!”
由于没料到赵大婶居然随身带着管制刀具,一下子钉死了她是个罪嫌疑人。
乘警不敢怠慢,然后又一一检查了栀栀、男知青和那对年轻夫妇的车票,确认这六人都是要去省城的。当下,他就安排众人分开坐在餐车里,不许交谈,一直到火车抵达省城车站。
到站之后,乘警在列车员的协助下,将六人全都送到火车站派出所去了。
栀栀分别接受了三拨不同的公安、共计六次询问。
她老老实实地告诉公安事实的真相:其实她并没有丢失物品,是因为她和郑萍、男知青、赵大婶同时上的车。所以她知道,郑萍和赵大婶在上火车之前根本不认识……所以赵大婶要带郑萍下车,她直觉就认为赵大婶是骗子。但她不敢挺身而出,因为害怕赵大婶的报复,于是就谎称自己丢失了东西……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公安们在询问了案件涉及的六人口供之后,初步认定事实真相:
——赵大婶确实是个拐子佬,而且还是惯犯。
——郑萍被拐骗但在人民群众的帮助下没有被害。
——别栀栀没有丢失物品,但她用另外的方式见义勇为,帮助了郑萍。
事情弄清楚了,公安把赵大婶留下,其他人放行。
在离开派出所之前,公安让郑萍公开向别栀栀道谢。
郑萍已经被吓破了胆,朝着别栀栀深深一鞠躬,带着哭腔说道:“秀秀同志,今天可多亏了你呀!我谢谢你!非常感谢你……真的!”
旁边站着的公安哈哈一笑,“郑萍,她不叫秀秀,她真名叫别栀栀。”
栀栀也笑道:“郑萍同志,我叫别栀栀,别人的别,栀子花的栀……我也是去南陵岛插队的知青。出门前呀我妈交代我,在火车上的时候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和陌生人说自己的家庭情况。当时我看到那个拐子一直在套你话的时候我还暗示你来着,可惜你没有注意到。后来那个拐子问我个人情况的时候我就胡乱说了一通……”
郑萍呆住。
公安也忍不住教育她,“郑萍同志,这次是你运气好,遇上了别栀栀同志,她才能想办法救下你。要不然你被那个拐子拉下了车那就麻烦啦……以后可长点儿心吧,一个年轻人单身出远门,是该要注意安全!”
郑萍呜呜哭了起来,“我妈没交过我这些,我、我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呜呜……”
别栀栀也向那对年轻夫妇道谢,“大哥大嫂,今天也感谢你们二位的帮忙。要不然啊……只靠我一个人,可办不到这事儿。”
那对年轻夫妇也连忙说道:“没事没事,以后你们出门啊一定要小心!”
那对年轻夫妇离开了。
栀栀和郑萍、另外一个男知青则去了派出所旁边的知青办报道。
在排队登记的时候,栀栀才知道男知青名叫陶容治,巧的是,他也是上南陵岛去插队的。
这里已经是界南省的省城,又因为南陵岛是知青重点插队点,目前已经有不少赶到这儿报道的知青等在这儿了。知青办先安排栀栀三人入住在这儿,然后告诉她们,等再聚集多一些人,就会安排专车送他们直接去南陵岛。
于是栀栀就和郑萍、陶容治一块儿住进了知青宿舍。
界南省很穷很穷很穷。
真真儿是肉眼可见的贫穷。
按说,省城火车站按说应该是客流量最大、也应该是最繁华的地段了。
可这里的省城火车站只是一排平房。
火车站旁边的派出所也是一排平房,派出所这边的知青办也是一排平房,那一边的其他单位也是一排平房……
火车站前面的“广场”其实就是一个不大的砂石土坪,零零落落的停了几辆军用吉普和军用卡车。火车站后头则是一望无垠的荒山。
这地儿荒凉得连个卖包子的小贩都没有……
知青办里头的知青宿舍就简陋了!
确切说来,宿舍其实就是院子里的一个用竹棚搭建起来四面通风的棚子。
有其他的女知青看到栀栀和郑萍、陶容冶背着行李进来了,连忙热情招呼,告诉她们:
——女知青们住在竹棚里,男知青们就在外头席地而睡。当然了,现在是白天,男知青们要把铺盖收起来,晚饭后才能打开铺盖。
——这里是厕所,因为坑位少,所以只有女知青可以用,男知青要自己去后面的荒山解决噢!
——这里是厨房,不过厨房很小,所以大伙儿吃饭就是蹲在院子里吃,要用自己的碗。对了如果要洗碗的话得大伙儿结伴去后头荒山下面的河里洗。
对于界南省的穷,栀栀早已有心理准备了,这会儿就是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的……
郑萍却呆呆的看着这简陋的院子和那个四面透风的大竹棚,突然“哇”的一声哭了。
第30章
栀栀侧目看着嚎啕大哭的郑萍。
给她们当介绍人的女知青也愣住,错愕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郑萍哭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栀栀,也是一脸的诧异,好像在说——你为什么不哭呀?难道你不觉得这里环境和条件差么?
栀栀没理会郑萍,往前走了几步,参观着自己将在这里度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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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萍慌忙向女知青说起了自己在火车上的遭遇,说自己从来也没出过远门,说自己差点儿被人拐卖什么的……
听得那女知青心惊胆战。
陶容治走快几步追上了栀栀,结结巴巴地说道:“别栀栀同志……对、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我……昨天晚上我、我上隔壁车厢找了个座位坐下,所以郑萍同志出事的时候我不在,后来我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时候,围观的人又太多我挤不进去……我、我真的不是故意不站出来的,别栀栀同志请你相信我!”
栀栀一笑,“我相信你!不过……你向我道歉干什么啊?”说着,她就朝着竹棚继续走去。
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年轻姑娘跑了过来,问栀栀,“哎,你是新来的吗?”
栀栀点头。
“我叫洪火火,你叫什么?”羊角辫姑娘问道。
栀栀,“我叫别栀栀,别是别人的别,栀是栀子花的栀……哎你的名字怎么写呀?”
——怎么还有人叫红火火的?
羊角辫姑娘用自己的左手当板,右手比划了几下,“洪水的水,火苗的火。”
栀栀明白了,羊角辫姑娘说普通话带着点儿方言口音,其实她叫洪禾禾。
两人聊了一会儿,栀栀基本搞清楚了洪禾禾的个人情况——这姑娘也是十七岁,家里七个孩子她排老二,上面的大哥要帮着父母干活养家,下面的弟弟妹妹还没成年,所以她就下乡来了。巧的是,栀栀和洪禾禾还是去往同一个大队的。
这时,和郑萍说话的那个女知青尖叫了声,“我的天哪!那也太可怕了……”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引起好多人的注意。
不少知青全都围了过去,不住地问怎么回事。
洪禾禾正引着栀栀走进竹棚,见陶容冶也跟着进来了,连忙对他说道:“哎,男同志不能进这儿来……”
窘得陶容冶收回了脚,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洪禾禾指挥他,“呐,你把行李放在那儿……看到没,其他的男知青也都是把行李放在那儿的。然后你们歇一歇,收拾一下东西——你们坐了一路的车,肯定又热又累吧,呆会儿你们把毛巾和换洗衣裳拿出来,我先带你们去河边洗把脸。”
“现在四点多钟了,河里的水不冷,咱们赶紧去洗澡洗头……当然也可以晚上吃过饭再去洗,可晚上去呢,一来是水冷,二来光线不好要打手电筒这样浪费电池呀,三来是走不惯走夜路容易崴脚……栀栀你说,对吧?”洪禾禾说道。
栀栀点头。
确实有道理。
陶容冶谢过洪禾禾,也向她介绍了一下自己,就按她所说的去放行李了。
洪禾禾则领着栀栀进了竹棚,说道:“呐,我的铺盖在这儿,我这
旁边还有一个位置,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这打个地铺吧!”
栀栀当然不介意。
于是她就把背在身后的行李放了下来,又按照洪禾禾的建议,拿了锡铁脸盆、毛巾、香皂和一套换洗衣裳;当然洪禾禾也找出了毛巾和换洗衣裳,和栀栀一起匆匆走出竹棚。
陶容冶也已经找好了东西,正站在竹棚门口等她们。
郑萍依旧被人们围在中间不知叽叽呱呱地说着些什么……
然后就听到先前当介绍人的那个女知青大喊了一声,“……天哪,郑萍同志也太可怜了吧,要是我遇上这事儿,我也会被吓坏的!那我们今天就做点儿好吃的,给郑萍同志压压惊,好不好?”
洪禾禾就问栀栀,“栀栀,你们仨怎么现在才到?不应该是早上七点多就到了吗?是火车晚点了?可我没听到下午有火车到啊。”
界南省太穷了,每天抵达省城的火车只有四五列,都集中在上午。
所以当栀栀等三人赶到知青站的时候,洪禾禾觉得很奇怪:怎么这个时间段到呢?她也没听到有火车经过的声音呀!
栀栀一边跟着洪禾禾往河边走,一边把火车上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
洪禾禾一脸的不敢置信,“郑萍第一次出门就把自己给卖了?她也太蠢了吧?干嘛要把自己的家庭情况说给陌生人听啊!”
栀栀但笑不语。
陶容冶解释道:“可能是……她在家里爹不疼娘不爱的,所以没人教她吧。”
洪禾禾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要真是家里爹不疼娘不爱的那个孩子啊,肯定从小就学会了察颜观色,可机灵着呢,绝对不会这么蠢,这么容易就上当!”
这下子,陶容冶也觉得有些不对了。
但他跟郑萍也不熟悉,就闭了嘴,继续沉默寡言。
栀栀笑眯眯地岔开了话题,问洪禾禾怎么个洗澡洗衣洗头法。
洪禾禾倒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到了河边,栀栀明白了。
——这里被人用毡布搭了两间简易的洗澡房,一间男用、一间女用,两间房相距大约三十米左右。
栀栀跟着洪禾禾走进毡房,这里已经有两个女知青在这儿洗澡洗头了。
栀栀有点不太好意思,但对方两人却大大方方的,还和栀栀打招呼,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的名字和即将下乡插队的地方……
洪禾禾告诉栀栀,“以后来这儿洗澡洗头啊,一定要找伴儿。一是为了安全起见,一个人洗,一个人望风。二呢,就是一盆水洗头洗澡可不够,所以你先洗,我给你看着,不让男的靠近这儿,也帮你打水——你用完了一盆水我再去帮你打一盆水来。等你洗完了换好了衣裳,再换我洗,你来帮我望风帮我打水。”
栀栀在火车上捂了一天一夜,浑身上下都被汗水给湿透了好几层,都已经闻到自己身上的酸臭味儿了。听了洪禾禾的解释,她连连点头,“那我就先洗了,谢谢你呀禾禾。”
洗澡房里没有别的遮拦,但栀栀也顾不上了,她除下衣裳,洪禾禾已经帮她打了一盆河水过来,她便就着河水开始洗头洗澡。
界南省是祖国最南边儿,四季如夏,下午四点多钟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河水被烤得极
温柔……
但将第一掬河水泼上身的时候,栀栀还是被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后来就好多了。
栀栀把自己洗刷得干干净净,整个人都舒服了。
就是用香皂洗头这事儿让她接受不了。
头发固然被清洗得很干净,但梳起头来的涩感让她心惊胆战……
现在是特殊时候也就不讲究了,等她安顿好,必须得想办法解决洗头膏的事——在松市家里的时候,家里的洗头膏是妈妈自己配的。比后世用的进口洗发水、护发素都好用!
妈妈教过她怎么制作洗发膏。
栀栀洗完澡,就换成洪禾禾洗。然后栀栀像之前洪禾禾那样,一趟又一趟的来回帮她打水……等到洪禾禾也洗完澡,两人就一块儿端着盆子去河边洗脏衣服去了。
回到宿舍时已经五点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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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萍还在抽抽噎噎地接受大家的安慰……
洪禾禾就带着栀栀去认人。
知青站里目前一共住了二十几个知青,男女均半,全都是去南陵岛的。洪禾禾已经在这儿住了三天了,据说要凑齐四十人左右,知青办就会托军区的运输卡车直接把知青们送到南陵岛去。
一下子要认识二十几个人,栀栀认不全。
但由于栀栀的美丽容貌和特别的名字,大家一下子就记住了她。
六点整是开饭时间。
栀栀也拿出了自己的饭盒,和大家一块儿排着队去打饭。
界南省是肉眼可见的穷,这知青站的环境也就这样,栀栀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当轮到她去打饭时,亲看到——每人一勺杂豆粥,一块黑乎乎不知是什么饼,外加一盆自取的辣椒拌的像树根一样的东西时,也不禁愣住。
掌勺的妇女看了栀栀一眼,问道:“小妹子今天新来的?”
栀栀点头。
掌勺妇女又给她添了半勺豆粥,“给!新来的可以加半勺粥!”
“谢谢阿姨!”
掌勺妇女笑了,“你们城里人啊就是讲文明有礼貌!”
栀栀一笑,端着饭盒和洪禾禾走到那一大盆子辣椒拌菜前,好奇问,“这是什么?”
洪禾禾答道:“这是凉拌芭蕉树芯,佐粥吃的……这地儿穷,芭蕉树芯也是好东西,怕我们吃太多,所以就弄得又咸又辣。你挟一点儿就好了,很辣的。”
栀栀吃不了辣,但非常好奇芭蕉树芯是什么味道,便依言挟了两小块,然后跟着洪禾禾去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
豆粥一点儿也不好吃。
煲煮的时间不够,导致豆子还是硬邦邦的,光是咀嚼就很费劲。
但那块黑漆漆的饼子也是用杂豆和少些面粉做成的豆饼,是被烤熟的。豆饼里的豆子浸过水,相对比较软,再加上烤香了表皮也比较酥,还带着淡淡的盐味儿,还比较好吃。
栀栀小小口的咬着豆饼,然后鼓起勇气吃了一口辣椒酱拌芭蕉树芯……
嗯,这玩意儿的味道有点儿像鲜淮山,脆脆的、有点微甜,口感还不错。
可就是辣得出奇!
栀栀被辣得直哈气,赶紧啜了一口豆粥在嘴里不敢吞咽。
她生得美丽可爱,早
已引起了不少男知青的注意。看到她可爱的举动,他们忍不住都笑了。
“我的天哪这是什么啊?”郑萍哭哭啼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众人齐齐看向了郑萍。
——只见她盯着那只盛满了豆粥的木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然后缓缓看向篮子里装着的乌漆嘛黑的豆饼,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这不是泔水吗?”郑萍想哭了,“还有这……这是啥?是烧糊掉的锅巴?”
此言一出,掌勺阿姨不乐意了,“你吃不吃!不想吃就让给别人吃!”
知青们听了郑萍的话,也挺不乐意的:大家都是城市青年,知道你娇气你金贵,可这样的伙食大伙儿都在吃,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泔水了?
郑萍就更委屈了,“我、我就是问问,你这么凶干什么!”然后又盯着掌勺阿姨的手,“你、你的指甲好脏啊……”
气得掌勺阿姨说道:“你不想吃就算了,下一个过来打饭!”
这时,一把尖尖细细地声音响了起来,“田婶儿,有没有煮鸡蛋啊?”
——栀栀已经知道这个女孩儿叫李芬,就是一开始很热情、后来一直围着郑萍转悠的那个姑娘。
掌勺阿姨骂道:“你想屁吃呢,哪来的鸡蛋?我们要是吃得起鸡蛋,还用着你们下乡来插队?”
李芬不高兴了,“可是郑萍受了惊吓呀,为什么不能吃?再说了,怎么可能没有鸡蛋啊,上回柳娇娇生病了你不是给她煮了一个鸡蛋吗?我那会儿跟你说让你煮鸡蛋你也没说没鸡蛋呀!”
掌勺阿姨,“柳娇娇生病了有鸡蛋吃,是因为那个鸡蛋是她老乡给我的,让我帮忙煮熟。你要是心疼新来的啊,那你下个蛋呗,我也一样给你煮熟它!”
众人忍俊不禁,嘻嘻哈哈的笑了。
“你!”
李芬气得满面通红。
栀栀把豆饼吃完了,但豆粥……她实在是嚼到腮帮子发软,最后把粥水喝完了。看着饭盒里还剩下不少的豆粒儿,栀栀有些发愁。
扔掉吧,太可惜了。
可她实在也吃不下呀……
洪禾禾观察了栀栀一会儿,见她盯着碗里的豆粒儿发愁,就小小声问道:“怎么了,吃不下?”
栀栀也小小声说道:“我饭量就这么大……
“那你给我吧,我还能吃。”洪禾禾说道。
栀栀问她,“你不嫌弃?”
洪禾禾笑了,“能填饱肚子就好,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
栀栀便将碗里的豆粒全部倒给了洪禾禾。
洪禾禾谢过栀栀,认真的吃了起来。
栀栀就在想,二嫂给她做的三盒猪油渣,甜口的那一盒她已经吃完了,咸口的那一盒也被她吃了大半儿,还有一盒麻辣的她一块没动。当然二嫂知道她不吃辣,这一盒做出来就是让她和别人分享的。
可这个集体看起来……
并不是一个向心力很强,值得分享好东西的集体。
麻烦的是,这天气这么热,那盒麻辣猪油渣也得尽快吃掉,不然就快坏了。
栀栀陷入沉思。
郑萍则眼泪汪汪地坐在一旁,默默垂泪,没有打饭也没有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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