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等待
◎谁的命定之人◎
“我得好好感谢阮工,不光是你这里,他肯改方案,速度也快,估计之前斟酌挺久。”林晓培说。
合作协议的事基本尘埃落定,她心情很好,话也比平时更多。
“泳池改造的事,之前我们有提过。但阮工没牵头提改造方案的意思,结构工程师也不太乐意干,毕竟超高层改造牵扯的技术多,设计费再增补也不是特划算。”
凌泽眼神古怪地看了林晓培一眼。
“建筑师负责制。大陆这几年开始试点的,阮工什么都要管,大家都听他的,责任也是他最大,那点设计费都不够补贴担的责任。”林晓培笑道:“你不知道吧,阮工是一年就考过注册建筑师资格的,别人都是三五年。这个超高层是他盖章的第二个项目。”
海面上日光碎得晃眼,凌泽将视线从海面挪回电梯内,没有说话,林晓培给的信息,让他有点惊讶。
阮青屿读书时,成绩并不拔尖。
当年高考建筑学挺热门。所有人都劝阮青屿填志愿别选建筑系,实在是太不稳;但他异常的坚持,在家里和吴老师闹了几天,非要填滨城大学建筑系,甚至不服从调剂。所幸最后踩着走读生的底线,连滚带爬地进了建筑系。
阮青屿大学毕业时成绩如何,凌泽不清楚。
但和自己待一起的那两年,除了设计课成绩能低空飞过;高等数学,建筑力学这类的硬科目,阮青屿第一学期就挂科,补考还没过,甚至还要重修。
吴老师气得不行,骂了阮青屿整个暑假;到了大二,阮青屿赌气连马哲也考挂科,差点没把自己亲妈气死。最后吴老师不时要求凌泽,在学校盯着阮青屿,别是和不正经的人瞎混,学坏了。
凌泽清楚阮青屿,在学校就是跟着自己混,没别人;但阮青屿就是懒,还喜欢耍赖,巴不得所有事情凌泽都给他包办,考试包办不了,自然就挂科。
所以,一口气考过注册建筑师证这件事,凌泽有点不敢相信。
但事实如此,印有阮青屿三个大字的注册章,清晰地盖在蓝图上。
林晓培随着凌泽沉默,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也不打算再接话;本来凌泽话就不多,今天比平时话更少,既然协议的事差已经搞定,她就不再麻烦凌泽。
两人向陪同人员交还安全帽,齐齐走出现场。
“我下午飞机回上海,你现在要和我一起回酒店吗?”林晓培问,她站在路边随手招了台出租车。
“我自己走,后天回北京。”
“你要留滨城?”林晓培觉得奇怪,阮青屿不在滨城,凌泽留着是要做什么。
“嗯,祖宅有点手续要办。”凌泽回答。
“行,那我们改天再聚。”林晓培上坐上计程车,挥挥手。
凌泽微抬了手:“好。”
待到林晓培的计程车开远,凌泽才叫了台车,直接往滨城大学方向去。
凌泽在等阮青屿给自己来消息。
但微信里螃蟹头像一直沉默着,偶尔手机来电,也都是工作上的事。
凌泽本想找点关系,问下相关情况,但想着阮青屿去南城时,神色还算轻松,说明天就能回,甚至还给自己塞了个牦牛钥匙扣,歪七扭八的。
或者就再等等。
他坐在车里,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扣,总是得有个地方挂。想想让司机调转车头,往最近的4S车行开去。
他想着阮螃蟹现在不太爱开车,总是需要司机,自己放台车在滨城也是必须的。等车开到4S店,他又想,明天阮螃蟹就要回来,如果有台车,直接开去接他也不错。
最后,凌泽开了台现车回酒店,橘红的MINICOOPER,挂着临时牌,车子可可爱爱,自己接近一米九的个头窝在驾驶室里挨挨挤挤。
*
这会儿,捧着手机在等阮青屿回滨城的,还有一个人,周成资。
他躺酒店客房里,隔半小时就给阮青屿打个电话,但是对方都是关机,也不知道是在忙,还是在飞回滨城的航班上。
最后,他联系林晓培,让她帮忙引荐,约好明早十点半到滨城院与阮院长坐一坐。
周成资要找阮青屿合作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是真心喜欢他。
上个月的网络方案讨论会里,滨城院的负责人同凌泽一起嫌弃自己的方案,这件事他是在心里记下的。
记下的倒不是方案被推翻的仇,而是滨城院负责人的声音听起来太好听,清澈得不像是能在项目里与各方人马周旋的样子。
周成资也不懂,只是一句话而已,为什么自己能记得那么牢,牢到在香格里拉S酒店听到阮青屿说话,他马上就听出,就是滨城院的负责人阮工的声音。
等自己一声阮工,喊得阮青屿回头看向自己时,他立刻找到阮青屿只用一句话,就让自己念念不忘的原因。
如此好看又能干的阮工,必是自己命定之人。
他既紧张又兴奋,忍不住当场就把心思倒了出来:“没想到阮工声音好听,本人还这么好看。”
阮青屿客气地笑笑,就请自己吃煎蘑菇,哦,贴心,得体,大方。
周成资当时就摸出手机,悄悄发了条INS,是酒店群山环绕的青绿草场,配文:命中注定。
再到晚上的饭局,阮青屿千杯不醉喝酒气势,更是硬气得自己神魂颠倒,以至于第二天去看项目现场,路虎后排还有空位,他不坐,随便找个理由,和阮青屿挤在阿尔法的后排,一路欢天喜地的。
可惜欢天喜地时间没持续太久,阮青屿就跑了,还是跟着凌泽,两人单独开着路虎,自己本想跟着去,却被林晓培拦下,还字字在理。
他一度怀疑,凌泽那孙子是不是已经先下手为强,毕竟他和阮青屿一样都是滨城人,而且两人看起来很熟的样子。
周成资和凌泽大学关系不错,两人家势相当;周家主业是医疗,不过周成资是家里老小,随意自在,爱做设计,就一直干着,直到遇到凌泽变成自己业主,整天板着个脸要改图。
想到竞争对手可能是凌泽,周成资就更不服气了。
他当下联系凌雯,问个刨根究底。
周成资:你弟弟是不是在谈恋爱?
凌雯:我弟弟大概只爱自己,这几年就从来没见过他正眼看过谁。
周成资:OK,我要追他老乡去,我在项目里遇到名滨城设计师,漂亮又能干。
凌雯:这样的好女孩给我家凌泽也留意一个。
周成资:男孩子,男孩子。
凌雯:……我会交代凌泽给你助攻。
周成资:大拇指.jpg
联系完凌雯,周成资便盼着凌泽的路虎快跟上自己,在香格里拉的时间不多,他得多找点事情和阮青屿待一起。
没想到的是,自己从天亮等到天黑,最后等来的是凌泽和阮青屿两人在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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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培说他俩在打架,可周成资怎么看,都是凌泽抱从后面抱着阮青屿不肯放手。
他当下心凉了一半,但见阮院长下车连凌泽一起训斥的架势,好像又是真在打架。
周成资想想又交代陆颜,让他拿出建筑师敏锐的观察力,探探凌泽和阮青屿到底是不是一对。
陆颜观察了大半天,发给自己一份严谨的反馈报告:
首先:我说他们是一对时,凌总气得直接把我丢公路边开车跑了。
其次:阮青屿看到我和罗接吻,那眼神似乎要把我们烧死。
结论:他们不是一对。
PS:阮青屿可能不喜欢男人,但是他喜欢咸蛋黄,一顿早餐吃三个。
PS,PS:阮青屿睡觉挑枕头,我已经引导他睡胸比睡枕头舒服,你可以多练练。
周成资:大拇指.jpg
陆颜:骄傲脸.jpg
周成资重燃战火,本着山不就我,我就山的原则,向阮青屿提出了合作邀请。
结果,阮青屿又跑了,不过这次是自己跑,跑的时候还交代自己去找阮院长,甚至交代了两次。
周成资听过阮青屿喊阮院二叔;他想,阮青屿特意交代两次,定有特别的寓意,所以阮院也约等于是自己未来的二叔。
既然是见二叔,就要打扮精神,第二天周成资把头发用发胶整整齐齐地梳到脑后,不到十点,就抵达滨城院。
阮院长办公室有客人,门紧闭着。
秘书笑眯眯地端了杯茶来,让周成资在接待区稍等。
接待区紧靠着办公区,是没有隔墙的大空间,所有设计人员热热闹闹地坐一起。
办公室区装修得简单,电线裸露的工业风,到处都是堆成山的图纸和作废的模型,展板,几棵发财树挨着窗边长得旺盛。
“阮工今天来上班了吗?”周成资问,眼神搜索着办公室,期待着能看到阮青屿的身影。
“周总,阮工今天还在外地项目出差,还没回。”秘书回答。
“阮工位置在哪里?”周成资问,看不见阮青屿,看看座位也行。
“那里,最乱的那个空位。”秘书捂着嘴笑着说:“一下就能看到。”
果然,办公区最大的空位是最乱的,两个工位挨着都不够堆,蓝图,参考书,档案夹,设计图集分类无序地堆成圈,双显示屏亮着屏保,装饰架上摆着棵小发财树和一只举着断臂的独角兽高达,威风凛凛。
周成资满意地欣赏着心上人的工位,不错,乱得非常艺术,野兽派。
他又坐回接待区,耐心地等阮院长忙完。
一杯茶没喝完,阮院长办公室门就被从里面打开,走出两个人,凌泽在前,后面跟着位亲和的老太太,两人都皱着眉,面色不太好。
“凌泽,你怎么在这里?”周成资惊讶道。
凌泽抬头盯了周成资三秒,快步走到周成资身边,抬手从后搂住他的脖子,往阮院长办公室里押,他说:“你来得刚好,进来。”
42事故
◎“要是人死了呢?”◎
凌泽手劲异常大,押得周成资抬不起头,白搭健身房练出的一身肌肉。
“出了什么事?”周成资他半缩着肩,问道。
凌泽的状态不正常,像是拉过紧的琴弦,稍不留神就会崩。
“你去找人,联系南城人民医院,ICU,问下前天入院的运沙车司机情况。”凌泽把周成资按在阮院长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盯着人,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字字地交代。
“我怎么可能会认识南城医院的人?”周成资瞪大眼,
马上肩膀一阵剧痛。
“哎哎哎,凌泽你松手,我想想,我这就去找找人。”周成资疼得叫出声来,开始掏手机。
周家在新加坡主营医疗,与大陆的医院学科技术交流密切,周家甚至在滨城大学附属医院,捐赠过一栋医技楼。
行业就这么大,按照六人定律,周家要在大陆医院找熟人,并不算难。
周成资立刻联系自己的大哥,迅速把要找的医院和人交代清楚;挂断电话后,他双手怀胸,背靠在沙发上,面对凌泽。
“事情都办了,你是不是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
“那不关你的事。”凌泽口气冷淡。
“你——”周成资站起身,本想给凌泽一拳,但想到这是在阮院长办公室,阮院长正看着自己,边上还有位老太太,他生生是把自己一肚子火吞下去。
“周总,来泡茶。”阮院长拍拍凌泽,把他人拉到一旁,自己坐到周成资对面,开始烧水洗杯。
“阮院长客气,我大哥说,应该中午前就能有答复。”
“周总,帮了我家小屿大忙啊。”阮院长放下公道杯,摇着头。
那名亲和的老太太也就是吴老师,她在阮院长身边的位置坐下,冲着周成资感激地微笑了下。
阮院长大致把事情同周成资说了下,并交代一定保密。
前天一早,运沙车司机在南城项目作业时,地下室顶板突然垮塌,人同车掉进施工一半的地下室里。
本来现场发生事故,必须第一时间主动通报相关部门;但南城项目的项目经理,竟然就想捂着不报,直到被住在附近高层住宅的住户发现,报了警。事情才暴露。
所以前天下午,阮青屿在机场接到的是公安的电话,要求项目工程负责人立刻到南城协助调查。
“现在在等调查结果,我们送现场的图纸,变更,联系函,已经全部封存。”阮院长说。
“阮青屿,不会有事吧?”周成资完全不了解大陆法规,紧张地问道。
“垮塌范围不小,经济损失定是超过重大质量事故的评判标准,现在还要看受伤的司机情况,不要有人员伤亡是最好。”阮院长回答。
“要是人死了呢?”
“轻则吊销职业资格,重则进去吃几年饭。”
周成资听罢,茶水泼了一手。
“请稍等下。”周成资顾不上搽手上的茶水,就着湿漉漉的手指又开始打电话。
这次是打给自己母亲,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靠窗,用手半拢着嘴,皱着眉头和周母快速交谈着。
凌泽坐在阮院长办工作前,面色阴翳,不时低头看着手机。
他隐约听着周成资用英文说着自己老婆怎么样怎么样;周成资都没结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老婆,但凌泽也没顾得细想,他在等律师到达南城后给自己消息。
昨天他没等到阮青屿联系自己,一大早就直接到设计院找阮院长;才知道阮青屿人到南城的第二天,就被带进公安协助调查,到现在都没出来。
阮院长让滨城院的法务赶紧飞到南城警局配合,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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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释道,酒管集团在大陆处理的纠纷量非常大,背后的律师团队绝对是强过滨城院的法务一大截,虽然建筑业不是擅长领域,但可以立刻请到相应专家补位。
现在时间点特殊,要尽快让律师把人带出来。
凌泽又委婉地提醒阮院长,是不是可以让律师在必要时,用阮青屿脑部受伤的问题,申请把人带出来。
阮院长认为凌泽考虑得周全,不仅立刻同意,又喊上阮青屿的助理李琳跟着去。
阮青屿脑部受伤后会宕机的事,也就自家几个人知道,表妹李琳算一个,而且她不懂设计,在阮青屿身边是纯当秘书打杂,项目完全和她扯不上一点关系,派到南城可以保证行动不受限。
按照航班时间,律师现在应该已经到达南城公安,若是顺利,很快就能有律师传回的讯息。
比律师讯息更快到达的,南城医院的信息。
速度很快,从周成资起身打电话,到现在不到半小时。
南城医院反馈,受伤的司机昨天手术后,体征比较稳定,再观察两天,差不多就可以转普通病房。
“谢天谢地。”吴老师感叹了一句,哭出声来。
“滨城院有人送钱到南城医院吗?”周成资汇报完司机情况后,又接着问:“医院那里说,昨天有人在医院自助机上转了三十万现金到司机的健康卡上,交代无论如何要救司机性命。”
“现在情况稳定,用不到这么多钱。医院问结算的时候要不要原路退回,应该能退近一半。”
“没有的。小屿的情况就我和阮院长,凌泽,还有项目的结构工程师王聪清楚,大家都是早上才知道消息的。”吴老师抹着眼泪回答。
“让再查下,三十万现金转账,汇款账号还是很好查的。”凌泽提醒道:“也许是现场施工队的人。”
“好,我再问下。”周成资又起身站到窗户角落打起电话。
办公室又重新陷入沉默。
只偶尔听到吴老师一两声抽泣。
凌泽随手拿过阮院长桌上空白的A4纸,叠着消磨时间。
叠起,按死,打开,翻一面,叠起,再打开。
如此重复着,也不知叠了多久,纸张居然沿着叠线裂成两半。
依旧没有律师传回消息,办公室的空调冷风吹得凌泽指尖发凉,他试着又拨了遍阮青屿的手机,竟然已经开机,但无人接听。
院长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是结构工程师王聪,
他没有敲门,莽莽地抱着大叠图纸冲了进来,涨红了脸,满头是汗。
“阮院长。”老王打开图纸指着:“已经找专家重新校对过南城项目的图纸,设计确实是完全合规,没有问题的。”
“你们有给现场施工限定地下室顶板的最大承重范围吗?”阮院长确认道。
“有的,青屿之前特意交代过,我们还画了张示意图给现场。我估计现场肯定是超负荷施工。虽然说这次结构设计的无梁楼板方案不是最优,但是开几台运沙车,肯定不会有问题。”
“不是最优什么意思?”吴老师抬着双红眼问。
她听不太懂阮院长和王聪之间的对话,大概理解坍塌是因为承受的重量超出设计范围引起的。
但不是最优的方案设计,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结构选的设计方案,虽然省钱,也合规,但是本身对重量分布的均匀程度要求高,所以不是最佳的选择。”
“那你们为什么要选这个方案?”吴老师问道。
“这个是业主要求的,他们要节约成本。”
周成资一听,立刻抱怨起来:“业主要求,你们就改啊,一点原则都没有,你们结构工程师不怕死,最后连累我们阮工在受罪。”
王聪没有回答,只是撇了下嘴,表情有点尴尬。
“业主难道是神?都听他的,出事也不见业主来救啊。”
办公室里,唯一的业主凌泽,垂着眼,看着手机,听着周成资大放厥词,面无表情。
凌泽听到王聪说的话,只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南城的项目,不选择最优的结构做法。
现在做法虽然可以节约造价,也符合设计规范要求,但这种设计,有点弊端,就是经不起太多超重。
其实这种类型的设计也算常见,但这些年经塌了好几处,多是施工不规范引起,或者违规改造,最残酷的是韩国百货大楼坍塌,直接造成500多人死亡;所很很多项目不太采用这种方案。
阮青屿之前坚持不愿意改三百米酒店泳池时,态度还是挺认真,不像是会草草应付设计的样子。
类似南城项目,明显不是最合理的设计,阮青屿肯定不会同意。
所以这个设计到底是谁放行的?
“无梁楼板啊,难怪了。”阮院长抹抹额上的汗,说:“凌总,后续需要你们律师团队发力了;这确实不是最佳方案选型,但确实设计也没错。”
“你们有内部的会议纪要吗?确认设计方案的流程,最后是谁拍板选的这个方案?”凌泽问王聪。
他自私地希望可以通过滨城院内部评审的流程,多拖点人一起垫底,尽量分散阮青屿要承担的责任。
凌泽问完,王聪的表情已经不是尴尬可以形容了。
他挠挠后脑,硬着头皮说出实情:“地下室的无梁楼板做法,阮青屿也是同意的,一开始我们是希望业主能花点钱,几轮讨论下来,最终阮青屿还是顺着业主的意见。”
凌泽一愣,怎么这件事阮青屿的态度,和自己这几天认识的阮工,又不太一样。
“他不是结构设计专业的,怎么敢给你们建议?”阮院长明显不信老王说的话。
“大概因为项目的业主。”老王被逼得不得不说出实情:“南城项目没卖掉之前,就叫左岸名都,就是我们被跑路一百三十二万的那个项目。”
“阮青屿对那个业主的要求,几乎是百依百顺。”
“啊?什么?”吴老师听得更是一愣愣的。
“吴老师,我瞎说的。”老王觉得不好意思,他理应和阮青屿一起协助调查的,毕竟自己是项目的结构设计师。
但阮青屿自己去了,甚至没有和谁说一句,确实是够担当。
“阮青屿收了人家好处费?”吴老师还在刨根问底。
老王皱着眉道:“吴阿姨,青屿不是这种人。撑死吃过几顿饭,业主在约他去玩其他的,他都拒绝;但确实又是处处放行,你看设计费没付完,图纸就给人家了。”
“设计既然都合规,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自查下项目流程吧。”阮院长无奈地说到。
43礼遇
◎阮先生是我们的品牌要客。◎
南城正午的日光毒辣,只需晒上几秒,皮肤便针扎般疼。
阮青屿缩在公安局围墙外的阴影里,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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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香格里拉时那套高领冲锋衣打扮,只是口袋都是空的,没烟,手机不在身上,除了发呆也干不了什么。
停车场就在马路对面,过个人行道就能到。
“林总,掉个头,把车开得靠近点吧,我哥怕热。”李琳对开车的法务说。
“掉头还要时间,你喊青屿走过来不是更快,怕热怎么还穿得这么多。”
李琳按下车窗,趴在副驾驶喊了阮青屿几声,但他垂着脑袋,完全没有听到的样子。
“哎,掉头吧。”法务把车开出停车场。
黑色的奔驰稳稳地停在阮青屿面前时,他还是垂着头。
“小屿哥,上车呀。”李琳喊他。
阮青屿这才回过神,上了后座。
车内的温度很低,阮青屿上车时竟打了个寒战,等坐好后,才注意后座坐着个陌生男子,中等身材,头发斑白,玳瑁金丝眼镜,白衬衫,黑色西装裤,双肩包靠在车门边放着,隐约透着笔记本电脑的形状。
“阮工,您好。”对方自报家门:“我是来协助滨城院处理南城项目的律师,姓倪。”
“倪律师,您好。”阮青屿礼貌回应,带点迟疑,他开始对自己身上的事担的事有多大,没有底。
本来阮青屿估摸情况应该不算差,不然也不会二十四小时内就让自己出来。
按理公司法务应该就能处理;但阮院长居然又加派律师,看起来老辣稳重,很贵的样子;莫非是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棘手问题。
“阮工,不用担心,事故和设计院关系不大,你在南城再待两三天,协助下现场调查,就可以回滨城的。”倪律师一眼看出阮青屿的顾虑,立刻解释道:“我这里会收集相关资料,减少对设计院的行政处罚。”
事情处理得算顺利,设计院的图纸目前看来是完全符合设计要求,需要承担的责任不多。但最终结论要等建设局组织专家对图纸及坍塌现场进一步调查才能得出。
“好,辛苦倪律师和林总。”阮青屿暗暗松口气。
“哥,我们先回酒店休息。”李琳在前排说道:“这几天我在这里陪你,没什么事我们就南城到处逛逛。”
李琳从滨城上飞机时,愁眉苦脸的,就担心这个哥哥被牵扯到。
她没毕业就跟着在阮青屿身后打杂,没心没肺的;除了整理办公桌,什么事都做,有时甚至还上手帮他黏黏模型,阮青屿本身就是个温和乐天的人,几年下来,李琳把阮青屿当大半个闺蜜对待。
现在律师说没事,那就是真没事,她喜笑颜开地把手机递给阮青屿:“阮工,警局还的,我不小心按了开机,你自己看看来点什么的有没有漏。”
手机上还压着块金色的柚子蜜饯。
“没有柚子叶,蜜饯将就下。”李琳笑嘻嘻道。
阮青屿接过柚子蜜饯,一口全塞嘴里,甜得嗓子发酸,他皱着眉翻看着手机信息。
来电最多的人,竟是周成资;从昨天白天开始几乎半小时打一个电话,这人生活还挺规律,晚上11点就安静,早上6点起床接着打,估计就是睡觉时间。
穿插在周成资一串未接来电中,除了工作电话。还有凌泽的未接来电,只有一次,是在半小时前。
微信的未读小红点两百多条,周成资竟占了其中的十分之一;都是描述联合设计大展宏图的愿景。
阮青屿随意翻翻,给阮院长发了个微信:我和李琳一起了,挺好。
才点出发送,马上就收到阮院长的回复:好好休息。
而凌泽笼统只来了一个电话,还没接到。
他是应该是第一个知道自己项目出事的人,却还挺镇定,凌泽似乎都是这样的风格。
阮青屿想了半天,就想不出有什么时候,凌泽是主动来找自己的,一次没找到,就接着找一百次的那种。
当年,大学时高数补考不过,自己给凌泽发了十几条哭泣微信,对方也只是回复了两个字:“活该。”
最后阮青屿只得天天缠着凌泽,在重修考试前突击补习一个月,才勉强把高数给通过的。
大概是自己太主动,就衬得对方不主动,阮青屿宽慰自己。
车子达酒店大堂时,酒店门童快速迎上前为阮青屿打开车门,熟悉的制服颜色,是南城H酒店。
阮青屿下车后问李琳:“阮院长发财了?安排这么好的酒店?”
H酒店是属于奢华酒店,标间的价格在一晚2000左右。
“不知道啊,他给我发的预订信息就是这个。”李琳回答:“阮工,你也被折磨两天了,二叔让你睡好点,是应该的。”
阮青屿瞄了眼李琳的手机屏幕,四个人各自一间标准大床房,还都是无烟房。
行吧,就当是阮院长花钱消灾了。
酒店在市中心,是南城的地标建筑;大堂进门就是大型插花,十来株比人还高的马醉木切枝,搭着白色蝴蝶兰,插在水晶瓶里,苍绿连片,假意出凉爽的夏天。
阮青屿突然有些恍惚。
三天前,自己在还在高原冰凉的晚风中烤火看山,再切换,却是警局问询室冰冷的白墙。
而现在,自己站在精心假扮苍绿下,竟不知自己再之后该做什么。
酒店前台服务生依旧是标准的接待笑容:“阮先生,欢迎入住。”
“是第一次住我们酒店吗?”服务生看着电脑屏幕,熟练地操作着,没等阮青屿回答,便接着说:“阮先生,这里给您升级到行政套房,但是今天广场景观的客房满了,给您升级到城市景观豪华套房,可以吗?”
“我定的是标间吧?”阮青屿觉得奇怪。
“对的,但阮先生是我们的品牌要客,所以只要入住都会有免费升级。”
阮青屿想了想,自己大概负责过三个H品牌酒店,很贵,入住都很少,更不用提什么VIP待遇。
“我之前没有入住过南城H酒店。你们再确认下,会不会弄错客人了。”阮青屿觉得这事不靠谱。
“没有错的,阮先生,您上星期入住的是香格里拉的S酒店,同样也是要客礼遇。”
阮青屿一下懂了,是凌泽。
他悄悄弯起嘴角。
凌泽总是在自己意想不到的地方,留下点什么,不多,但恰到好处。
也许是两人待一起时他总是有求必应,所以很多事情就变得理所当然,
而当两人分开时,那些零星的小事,就无限放大来,一点点地把自己填满。
阮青屿默默地拿起房卡,乘电梯上楼。李琳叽叽喳喳地跟在一旁,说着要是每次出差都是高标准酒店待遇,那真是神仙日子。
阮青屿教训她,别想多,每次都这样,很快滨城院就会破产。
李琳吐吐舌头,说也是,为了赚点破设计费,我们阮工差点就被抓去踩缝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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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务听到李琳的感慨,立刻补了一刀,结果设计费还没赚到,被跑路了,全白干。
接着两人在电梯里,憋着笑,乐不可支。
阮青屿想这两个人大概率是阮院长派来逼自己跳楼自尽的,一个比一个有毒。
他不再说话,默默站在电梯角落里,数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
五分钟后,李琳站在阮青屿的套房里,环顾着房间的布置,张着嘴,叉着腰。
套房很大,起居室,书房,卧室都是完全独立的,起居室的茶几上摆放着精致的英式茶点,整整三层,还有只毛绒小狮子,穿着带着酒店LOGO的外套,举着个小纸条,写着:欢迎阮先生入住。
“这就是你说的,滨城院很快就会破产?”李琳质问道。
“阮院长这样不行,重男轻女,简直就是封建余孽。”李琳说:“等我回滨城,要和二叔好好谈谈。我这辈子都没住过五星酒店的套房呢。”
阮青屿哭笑不得,阮院长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扣上封建余孽的帽子。
“不然我和你换房间?”阮青屿问,他不知道怎么和李琳解释,自己现在挂着H酒管集团要客礼遇的头衔
“可。”李琳也没客气,抱起茶几上的小狮子:“阮工,回去我给你做牛做马,帮你把工位整理干净。”
阮青屿笑笑,拿了李琳的房卡,回到房间。
从前天落地南城,他就没合过眼,紧绷得太久,现在稍有放松,巨大的困意便侵蚀而来。
他不等服务生把行李送进房间,便先草草冲了个澡。才出浴室门,客房门铃就响了。
阮青屿想大概是服务生,随意套上浴袍打开房门,来的人却是倪律师,手里捧着笔记本电脑。
“阮工,有几个小问题,现在方便和您确认下吗?”倪律师问道。
阮青屿赶紧把倪律师引进门,请他在客房的书桌前坐下,找了瓶矿泉水放桌面。
倪律师接过矿泉水,抬头喝了一口,瞥了眼阮青屿,刚好落在他脖子上的牙印上,他视线一转,又落在阮青屿额头上的淤青上,开口似乎要说话。
阮青屿拢拢浴袍,把牙印遮上,自嘲道:“没有被严刑拷打,倪律师不用紧张,我们是法治社会。我的额头是上周坐车时候,不小心磕的。”
倪律师笑笑,跟着寒暄几句,便切入正题:“法规有要求,采用无梁楼板设计时,设计院需要向施工现场提供指导,阮工这里有提供过吗?”
“有的。”阮青屿在书桌旁的沙发坐下。
“现在相关部门反馈,现场封存的图纸里,没有这个内容。”倪律师的表情严肃下来。
“我确实提供过,带着红章的正式图纸。这个我记得。”阮青屿回答得相当肯定。
“但现在,现场没有。施工,监理都说没有收到这份图纸。”倪律师道:“你是自己送的图纸?谁接受的?”
阮青屿垂下眼,回答:“给了之前的业主。我们的图纸在他转手前,是完整提供的,没有任何缺失的部分。”
“施工荷载说明,是单独提供的?还是和其他图纸一起?”倪律师问。
“单独提供的。结构设计图纸有相关的文字说明,我们为了确保施工安全,单独绘制了平面图供现场施工参考。”
建筑法规阮青屿比律师清楚百万倍,都是设计师用来保命的条文,他从来不会疏漏。
“接收图纸的业主是谁?他有没有签收回执给你?。”倪律师
“倪律师,结构设计师有通过微信把图纸发给现场的,邮箱也有发。”阮青屿回答:“就算微信不能作为有效证据,电子邮箱附件是可以的。”
倪律师快速地在笔记本电脑上记录着,推推眼镜,道:“阮工,盖章的纸质图纸还是最有效的证据,这个关系到对滨城院的处罚程度。”
“接受图纸的业主是谁?他有没有签收回执给你?”倪律师重复着相同的问题。
阮青屿沉默着将身子沙发后靠,湿漉的黑发把沙发洇湿出一小块水渍,他无力地张开口:
“凌沛,接收图纸的人是凌沛。回执等我回滨城找找。”
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远,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另一个自己不愿正视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支持,每次气馁的时候,看到后台新增数据都会很开心,虽然是只有一点点哈哈哈。这个文是我在工作压力大的时候囤的,现在回头看问题不少。还是要修一修,下周字数就随榜更新。谢谢支持~爱你们~
44宝贝
◎他发现自己有新称呼。◎
“凌沛?”
“嗯,凌泽的凌,充沛的沛。”
阮青屿习惯性地解释着。
不对,律师哪里知道凌泽是谁。
凌什么,阮青屿思绪混沌着,除了凌泽两个字,一时想不出别的。
“就两点水,在一个那个什么。”他换了个解释法。
“凌乱的凌,对吧。”倪律师确认道。
“嗯。”
阮青屿恹恹地应,他实在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粥里的老鼠屎般膈应着,关键是这颗老鼠屎,还是自己丢进去的。
“他俩是兄弟。”倪律师说。
“不知道,我没问过,名字看着挺像。”阮青屿闭着眼睛,不愿睁开。
不仅名字挺像,长得也有点像,就是这么一点点像,让自己把老鼠屎看成咖啡豆,最后惹得一身腥臊。
自己也不知是中的什么邪,但凡遇到姓凌的,都要折进去点什么,凌泽是,还有那个欠钱跑路的。
“他们这辈,名字都带两点水。”倪律师又说。
他们,这辈……阮青屿听见自己大脑嗡的一声,一道雷劈了过来,自己无处躲闪。
他立即坐直起身,盯着倪律师:“你说谁和谁是兄弟?”
“凌泽和凌沛,远房表亲。”倪律师又说具体了点,他接着问:“所以,你可以确认的是指导现场施工图的图纸,是交给了凌沛?并且他有给了你签收回执,对吧。”
阮青屿已经顾不上什么回执不回执。
“不是,倪律师,你怎么知道凌泽和凌沛是兄弟,”阮青屿把人往书桌旁靠。
“我有参与他们的资产清理工作。”倪律师解释着。
第二道雷劈过来,瞬时把阮青屿点燃。
“凌沛又有钱了?他有钱请律师了?”
倪律师看起来就是很贵的样子,既然凌沛能请得起大律师,涉及的资产数额一定不少,自己被跑路的设计费定能有着落。只是阮院长到底哪里找来的律师,同时受理债务人和债权人的案件,这会不会有问题?
“凌沛的资产在等待清算,有没有钱我不太清楚?”倪律师回答。
“您接他的案子,可能得留意下律师费?别跟我这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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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凌泽的律师。”倪律师语气平直职业,不带感情。
他从笔记本电脑屏幕后挪出半张脸,看着阮青屿。
惊雷接二连三地劈过来。
“您不是阮院长请的?”
阮青屿惊得站直起身,浴袍一松,脖颈上的牙印又露了出来。
“不是,我的团队只处理凌泽的事务。”倪律师抬头看着阮青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侧肩,刚好是阮青屿被咬的位置。
牙印,像是个注册商标,凌泽牌,把阮青屿的事务也归属凌泽。
阮青屿被雷劈得五脏六腑,彻底熟透,红着脸把浴袍整理好,又坐回沙发。
倪律师果然老辣,他也跟着阮青屿安静着,看着他红透的耳根,从粉红转回白皙后,才接把话题转回南城项目。
“阮工,签收回执在滨城院,方便让你同事先传份扫描件给我看下吗?”
立刻,阮青屿的耳根,又红了起来。
“倪律师,已经有发送电子邮件,这样就够了吧?”
“邮件同样需要双方确认,阮工记得当时邮件接收方是谁吗?”
“不记得,得去问问。”
“如果你想要快点解决这件事,就速度把回执找出来,签确的人若是凌沛,就大概率可以保证设计院在事故中,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倪律师语速很快,他发现阮青屿似乎在回避提供回执这件事情。
“阮工,你确保和我说的都是实话?这关系到滨城院是否会受到警告处罚。”
“是实话。图纸已经交给凌沛,他有没有给现场,我也管不了。”
阮青屿把半湿的碎发勾到耳后。
“所以,签收回执呢?”
阮青屿看了倪律师一会儿,没说话。
那张签收回执有点特殊,阮青屿当时拿到以后,没有归档,丢也不合适,最后随手就埋进自己工位那堆小山般的图纸里。
只是没想到,居然有天,那张回执会那么重要。
他走到迷你吧翻了翻冰箱,本想拿瓶冰可乐,压压惊,看看价格表三十五一瓶,便又放了回去。
“迷你吧是免费的,阮工,您可以随便喝。”倪律师看到他拿拿放放,好意地提醒着。
“入住时前台说的吗?”
阮青屿办入住时,升级到套房,所以他并不清楚标间的服务范围。
“这是我们集团出差的标准。”倪律师回答。
“我们设计院不行呀,我们的报销标准是一晚400,都不够这个标间的零头。”阮青屿说。
他有点羡慕H集团的福利,但是想想,设计院花的也都是自己的血汗钱,那可乐还是一瓶两块钱比较实在。
“这趟我们几个人酒店的费用,是由我这里结算的。”
阮青屿呆住,他突然想起今天法务开的是台奔驰,不知道哪里来的。
“所以今天滨城法务开的奔驰,也是你们的?”
“对的,借的酒店礼宾部的车。”
阮青屿现在是弄清楚了,阮院长做的就是派两个人来编排自己;而把事情安排得清楚舒适的人是凌泽。
阮青屿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站在迷你吧嘿嘿笑了两声。
倪律师听到笑声,马上从电脑屏幕后探出头,用探究的眼神看向自己。
阮青屿赶紧打开小冰箱,拿了瓶可乐,仰起头吨吨吨地灌起来,等到一瓶可乐喝完,才发现倪律师还在等着自己回话。
“阮工,回执有吗?”
“回执就在我工位,现在也不知道埋在哪,等回去让李琳找出来。”阮青屿回答,他想着自己跟垃圾桶一般的工位,回执基本是找不到的,但倪律师这里不应付,对方就一直问下去。
实在招架不住,就这么先应付吧。
倪律师快速记录着,也不知道在写什么。
他又想起刚刚倪律师说的,什么兄弟,辈分。
“倪律师,你刚刚说,凌泽和凌沛是兄弟?”阮青屿试探着问,严格来说,这是属于客户隐私,自己不该问,倪律师也不该说的。
“对,不过是远房亲戚,他俩甚至没见过。”倪律师回答。
阮青屿听罢,在心里用脏话把那千刀剐的跑路业主又骂了一百遍。
“我本来不该透露的。但是凌总已经交代过,你的事情以后我都一并处理。所以说就说吧。”倪律师笑着回答。
“啊,哦。你别听凌总瞎说。”阮青屿耳根又热起来,自己今天就是只火炉上的螃蟹,反反复复地被烤得通红。
“你刚刚是说,凌沛欠你设计费?那我这里资产清算时,一起处理?”
“不用,不用,这个我们滨城院自己处理,自己处理。”阮青屿赶紧回答。
一是,倪律师专业又敬业,只是看起来很贵,滨城院是万万用不起;二是,被跑路设计费的事,确实被坑得不太光彩,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倪律师又问了几个问题,便和阮青屿道晚安,离开房间。
临走前,倪律师突然回头交代,晚上别玩得太晚,明早还要去相关部门做设计情况说明签确,几个部门都走一遍,这件事才算完。
阮青屿随口应答着,关上房门,立刻跳回床上打了个滚,痛痛快快。
酒店的床是真的舒服,比警局的椅子强多了,也不知道倪律师操的什么心,还交代自己别玩太晚。
凌泽不在,没人跟自己玩。
在设计院熬了六年,只工作不玩耍,聪明的阮工也变傻。
阮青屿抱着枕头又傻笑着嘿嘿几声,划开手机屏锁,拨通了凌泽的电话。
关机。
又拨了一遍,还是关机。
阮青屿想,再等等好了,他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频道看起来,今天晚上电视台每个频道的节目自己看着都是香的。
大概是这几天折腾得太累的缘故,没几分钟,他便迷糊起来。
睡眼惺忪间,手机震了起来。
他闭着眼睛,靠着肌肉记忆,划开手机。
话筒贴在耳边后,阮青屿接着睡。
“阿屿?”话筒那边有人喊他。
“嘿嘿。”阮青屿闭着眼睛笑起来。
“开门,你的房间门。”
“哦,好。”阮青屿按掉电话,抱着被子又打了个滚。
然后,他一下睁开眼,睡袍一裹,拖鞋都没穿,冲到玄关,把门打开。
门外空无一人。
阮青屿伸头往走廊两侧探了探,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等了会儿,一切都悄无声息。
估计是做梦吧,阮青屿迷迷瞪瞪又摸回床上,他回拨凌泽电话,占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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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又震起来。
“阮青屿,开门。”依旧是凌泽的声音。
“凌泽,我开门的,可是门外没人。”阮青屿在电话这头带着鼻音,慢悠悠地抱怨着:“你别老骗我,影响我平躺,明早我还要去建设局写说明呢。”
“宝贝,你现在起来,开门。”凌泽的尾音,又有点哑。
阮青屿这时发现,凌泽对自己有新叫法,比阿屿还好听。
他丢下手机,半闭着眼,又摸到玄关,把门打开一条小缝。
门一下就被推开,凌泽一阵风似的钻进来,不等阮青屿反应,已经被他紧抱在怀里。
凌泽力道大得吓人,阮青屿头靠在凌泽肩上,垂着手,不得动弹,甚至无法回应。
“凌泽,你松开点。”阮青屿轻声道:“我没事的。”
可凌泽竟没有反应,只是低着头,在自己侧颈不停摩挲着,呼吸声渐重。
“凌泽?我们进房间好好说?”阮青屿勉力抬起左手,在他腰上轻拍了下。
“来不及了,我马上要走。”
凌泽抬手扳过阮青屿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
45异地恋
◎这可怎么办◎
凌泽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阮青屿的唇立刻被他咬破个小口,他昨夜在警局一夜没合眼,现在被凌泽紧抱得气都喘不上来,也只能尽力回应着。
阮青屿感觉凌泽的情绪紧绷着,像是拧得过紧的琴弦一般,轻拨即断。
“阿屿。”凌泽在喊他,声音也是紧绷绷的,他按住阮青屿下颚的手一发力,把人推到墙上,另一只手扯开浴袍,探了进去,盖住他的腰。
凌泽的指腹满是薄茧,从小腹摩挲至侧腰,揽紧发狠地掐了下去。
阮青屿痛得挣扎起来,可身子却被凌泽牢牢钳住,他只得抬腿,膝盖往凌泽小腹用力一顶,将人推开。
“凌泽!”
凌泽这才稍稍松开手,又将头埋在阮青屿的颈窝里,轻咬肆虐。
“吓死我了。”凌泽道。
阮青屿叹口气,抚摸着他的肩:“到底怎么了?”
“你没事就好,我得走了。”凌泽还是埋着头。
“你这是要去哪?”
阮青屿微微抬起脖颈,任凌泽在自己肩上摆弄着。
他觉得凌泽不太对劲,但是又摸不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今天要到北京,明天去新疆,有项目签约仪式。”凌泽闷声道。
“可这里是南城。”
阮青屿更糊涂了,南城在滨城的西边,和北京完全是两个方向。
“过来和你说下,马上就走。转机时间不到三小时。”凌泽的头还磨蹭着,身子依旧紧绷着。
“打个电话就行了呀。”
阮青屿抬起被钳得生疼的手臂,拥住凌泽,他的肩很宽,布料精细的白衬衫下,后背每一块肌肉都硬邦邦的,阮青屿顺着凌泽的背脊,一下下轻拍着,直到他整个人渐渐松弛下来。
“嗯。”凌泽这时才缓缓地抬起头,眼底满是红血丝。
中午时候,凌泽接到倪律师的消息,说阮青屿刚从警局接出来,就是情绪不太高。他便抓紧定行程往南城飞,因为晚上一定要回到北京的缘故,到了南城,自己马上得再往北京赶。
凌泽本想打个平安电话就好,但是想到阮青屿在香格里拉时,追着自己行李跑了大半夜,觉得还是得见他一面,当面说清楚自己后面的行程才稳妥。
转机时间只有三小时,扣除往返机场,安检,满打满算在酒店顶多待上十分钟。
阮青屿的房间门灯亮着免打扰,凌泽打完电话在门口等好阵子,不见阮青屿来开门,他也等不及,哐哐地敲着客房门。
结果开门的却是个自己没见过的女生,湿发披散着,外套随意裹着,衣衫不整的样子。
女生磕磕巴巴地张口问:“你找谁?”
凌泽一愣:“阮青屿。”
女生的情绪立刻紧张起来,又问:“你是谁?找他什么事?”
凌泽看了下表,只剩下不到十分钟时间,他不耐烦地回答,这不关你的事。
怎料那女生直接回了句,不在,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门关上的瞬间,凌泽立刻觉得阮青屿从自己掌中消失般。他压着性子联系倪律师,才知道阮青屿和人换了房间,便又匆匆往下赶。
现在,他看着阮青屿抬眼,盛水的眸里满是自己的影子在荡漾,终是松了口气。
“嗯什么呀,你几点去北京的飞机?”阮青屿推推自己。
“马上,车子在楼下等。我得走了。”凌泽又吻上阮青屿的唇,却一把被推开。
“等我。”
只见阮青屿小跑着进到更衣间,不到一分钟,便穿戴利落地出来。
“我送你,走吧。”阮青屿边走边把冲锋衣拉链,拉到顶。
“不休息下?”凌泽看着阮青屿行动利落的样子,十分新奇,换作是以前和自己一起上学,都是要催着踩点才能出门。
“回来再休息也行,也没什么事。”
阮青屿边穿鞋,边摸起放在迷你吧台上的烟和打火机往口袋里塞。一抬头,就发现凌泽正盯着自己鼓囊囊的口袋。
“哎哟,丢错地方了,我是要丢垃圾桶的。”阮青屿摸摸鼻子,掏出烟盒,丢到垃圾桶里,勾着凌泽手臂,走出房门。
南城的傍晚挺热闹,去往机场的高速满当当的都是车,凌泽在奔驰后座看向阮青屿时,那汪水里倒映的都是五色的霓虹。
“不能在南城待一晚吗?南城也有飞机可以直达新疆。”霓虹冲着自己闪烁。
“嗯?”霓虹又闪了闪。
这霓虹真是漂亮极了。
凌泽强压下自己让司机调转车头的念头,拿起车座间的冰气泡水,喝了口。
“我父亲今天回北京了。”他用滨城话回答,他把视线转向车窗外。
南城夜色热闹,各色变幻的夜景灯艳丽得有些俗不可耐。
“你爸?”阮青屿也跟着改用滨城话。
他从后视镜里瞄了眼司机,对方正全神贯注地开车。
阮青屿懂得凌泽的意思,改用滨城话,大概就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外人知道。
“对,昨天从英国出发的。”凌泽回答。
“好像之前和我妈妈联系得比较多的,都是你母亲。”阮青屿说,细细想了一番,记忆里确实没有任何关于凌泽父亲的讯息。
小时候,凌泽相当于半寄养在吴老师家,所以每逢过年,阮青屿都能见到凌泽的母亲来家里。
记忆里,凌泽的母亲是个漂亮精干的女性,发型总是一丝不苟地梳得整齐,妆容精致,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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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凌泽的父亲,自己确实是从来没见过。
“对。去你家的都是我妈。”凌泽淡淡道。
阮青屿注意到,凌泽喊的是妈妈和父亲,称呼不太一样。
“我父亲,和我联系的次数,估计还没我妈到你家的次数多。”凌泽补充道。
“这样啊。”阮青屿也不懂要怎么接话,因为自己从小就没离开过滨城,连大学都是走读,只要阮教授不出差,自己每天都能见到他。
两人坐在车后座,一人一边,中间隔着沉默,慢慢地放大着。
“既然回来了,就多陪陪。”阮青屿斟酌片刻,打破了沉默。
“嗯,他没多少时间剩下,不到一年吧,英国那边医生说。”凌泽语气平直:“他说要回大陆到处看看,那就回来呗。”
“啊。”阮青屿这次是真的接不上话了。
“没事的,你不用太在意。”凌泽说道:“我自己也没太大感觉,他想干嘛就干嘛吧。”
“落叶归根?”阮青屿轻声问着,他对自己说的话,是否合适,没太大把握。
“在大陆兜一圈,应该是要回东南亚。”凌泽说:“去年就开始安排的。”
凌泽看了眼司机,放低声音道:“我的董事会席位,就是从他那里接来的,还有一小部分股权,在我姐那里。”
“小混血的妈妈?”阮青屿问。
“对,也是业主票。”凌泽突然说,然后冲着阮青屿眨了下眼。
“哎,哎,你这人,哎。”阮青屿盯着凌泽怪不好意思,不盯凌泽又觉得洗不清。最后他板着脸严肃地说:“滨城院靠的是实力。”
“滨城院?”凌泽问:“你不参加S酒店投标?”
阮青屿暗暗感叹,这凌泽到底是多聪明,自己只是稍微换个表达,马上就能被他发现异样。
“嗯,应该是吧。事故调查报告和处理结果出来,起码要半年,这半年我的注册建筑师章不合适再加入新项目。”阮青屿解释。
“S酒店投标,本来用的就是阮院长的章,他资质才够项目要求,你的不行。”凌泽紧接着提醒。
阮青屿垂下眼,一言不发,他是有些困惑,但自己还没想清楚该怎么办。
“如果你不想做,就休息阵子,项目以后还都会有。”凌泽猜到自己的想法。
“嗯。”
阮青屿抬头看向窗外,南城机场几个大字,快速从眼前掠过。
“到了,我送你去登机口。”
凌泽听完没什么表示,只是交代司机去绕机场开一圈,晚点到出发层接阮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