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蝉鸣不止,屋内却因为沈今懿一句话陷入沉寂。
大片日光从明净的窗争先恐后涌入,在陆徽时一步之遥的地方落下清晰的明暗分割线。
他手臂间挂着外套,站在半明半昧的一角,视线从堆叠成山的包裹移到沈今懿身上,神情没有什么波澜:“很重要么?”
沈今懿蹙起眉头,“什么?”
陆徽时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憬然送的礼物,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他这话一下点爆了沈今懿的脾气,原本半真半假的几分薄怒转为实质的怒意,并在顷刻间汹涌,小脸上布满寒霜:“你什么意思?”
一早的奔波使得陆徽时有些疲惫,“我……”
沈今懿打断他的话:“是你做得不对,首先要做的事,应该是向我道歉,而不是指责我。”
陆徽时的掌控欲强,只是他的表现方式更高明,她对此并不是一无所知。
就像陆家人三缄其口,但她看得出,陆憬然被强制送去澳洲,有他的推动。
他是自已喜欢的人,无关痛痒的地方,她愿意纵容,但这不包括他可以私自处理决定她的所有物。
哪怕这些东西她并没有拥有的欲望,那也应该由她自已来做出决定。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尊严与人格独立是两大重要的课题。
五岁时喜欢珠宝,要做珠宝设计师,父母为她搜罗了大大小小的宝石,送她学画画。
青少年时期选择做摄影师,当月,她收到了沈临川送她的哈苏。
她从小就拥有绝对的自主权,这样的成长环境之下,她的人格独立完整,同样,在原则性的事情上,她的阈值和敏感度都更高。
就像初中时,有一阵言情小说风靡,不少女生为书中男主霸道的示爱眼冒红心。
她看到男主强吻女主的段落,姿态强硬地介入女主生活,以吃醋为由影响她的交际,完全感受不到浪漫,只觉得冒犯。
她要的爱,前提是尊重,这是原则,任何人不可以打破。
以爱为名的越界,也不可以。
陆徽时手中的手机发出一连串提示音,打破了僵持的气氛,沈今懿听出,来自今日的行程提醒,他的时间精度准确到分钟。
章樾每个星期会同步他的行程给她,她知道陆徽时这时要去融达科技公司下属的实验室,今日有市局领导前往考察,他需要在场。
她抱起羔羔,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上楼。
“在你正式向我道歉之前,我不想再和你说话。”
提示音后,是章樾打来的提醒电话,陆徽时挂断电话,盯着楼梯口方向,原地出神了片刻,向外走去。
沈今懿走上楼,在露台上看着陆徽时的车开走。
平复了一下情绪,她拿出手机,在黑名单里找出陆憬然的电话拨出。
电话很快接通:“一一,你终于肯理我了。”
因为惊喜,陆憬然的声线里甚至有几分轻颤。
许久没有联络,沈今懿再听到他的声音很陌生,她眼睫垂下:“你还好吗?”
“我很好,在这边跟一个经管系的教授上课。”陆憬然的淡定维持不下去了,有些哽咽:“一一,对不起。”
沈今懿没有太多情绪,她打这一通电话,也不是要和他叙旧,“都过去了。”
她单刀直入:“憬然,我是想和你说,以后不要再给我寄礼物了,之前的这些,我会叫人送到你的公寓。”
陆憬然习惯了给她买礼物,上一次温凝带回来的,她借由未到她的生日推拒了,以为就那一份,没想到这几个月陆陆续续都有,没有断过。
陆憬然屏住呼吸,嗓音艰涩:“我的礼物你都不肯收了吗?”
“生日礼物,年节的礼物,我会收,平时就算了,不合适。”沈今懿语气变得肃然:“你应该尊重我。”
顿了顿,她说出自已打这一通电话的最终目的:“更应该尊重你的兄长。”
她不喜欢温凝和陆憬然不把陆徽时的感受放在心上的行为。
维护他也是本能。
**
正午时分,翟清欢才睡醒,门铃声响起。她吐了嘴巴里的牙膏泡沫,刚走出浴室,就看到沈大小姐自已指纹解了锁,走了进来。
“大小姐,你真是多余按那一下门铃。”
沈今懿恹头耷脑地沙发上一倒,“没想起来。”
翟清欢看她这样子,了然道:“和陆总吵架了。”
沈今懿张了张口,想反驳,下一秒又偃旗息鼓。
翟清欢进厨房,泡了杯两杯金丝皇菊花茶,放到沈今懿身前的茶几上,“来,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