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女神 渡边淳一 10333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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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哭这一行为,看比听的感染力要浓重一些,美女把和服袖子拉在面前,先是抽抽搭搭,继而大放悲声,极易引起人们的关注和同情。

如果是老太太或幼儿园的女孩儿,做着同样的动作哭,感染力就会有所减弱。哭相也是因人而异的。作为女孩,还是站在那里,两手捂着眼睛露出要哭的表情最引人关切。

长成妙龄女郎,即成为前面所述的、先抽抽搭搭再大放悲声的类型;如果成为已婚女子,会轻轻地转过脸去或悄悄地用手捂住脸,只露出发际哭,让人看着有些情趣;如果已是资深的妻子,会紧紧地闭着嘴,扑簌扑簌地流泪,虽是无声而泣,相反更有感染力;如果成为老太太,就会咬住嘴唇,一边揉搓着手中的东西,一边伤心哽泣。

总之,女性的哭,因代际差异而形式不同,但哭的样子,引人怜香惜玉,丹青妙手会将其作画,产生艺术感染力。

如果是男人,哭起来一定没有好模样。假如有,也只是欲哭而忍的表情。如果泪挂两腮,就不成个样子。

男人想哭却不宜哭,这与女人相比,是不平等的。可以说,眼泪只是女人能够使用的武器。

不过,上帝也力求公平公正,似乎在给予女人“眼泪”这一温柔武器的同时,也给予了男人“暴力”或“怒吼”这些粗暴的武器。

哪种武器好呢?答案随人的嗜好而不同。如果单纯从强度和烈度而言,好像吼叫和体能要略胜一筹。

可是,这种武器威力虽大,却像核武器一样,不能胡乱用。对于日常的、微不足道的争吵和冲突,是难以发挥效用的。

然而,眼泪这种温柔的武器,无论何时、何地、何事都可以用。从死乞白赖地要东西,到夫妻闹别扭以致离婚调解,均可根据不同的需要,给予对方有效的打击。

如同在军事上,核武器无论如何开发,也难有使用场合。微小而精巧的常规性武器,却能在各种条件下有效地使用。

唯有女人才能使用的武器,除了眼泪之外,好像还有许多,比如撒娇、乖戾、献媚等。这些只有女人才被默许的行为,如被男人效仿,会被视为怪诞。

的确,女人拥有性别至上的特权,可使用的武器丰富多彩,令男人惊羡和嫉妒。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可供女人使用的武器,叫“作态”。

作态是什么意思呢?假若具象地说明,的确有点难。可以说,是故意用若无其事的姿态或举止,表现唯有女人才具有的美丽、优雅和温柔。这种表现,若有露骨之处,会使人感到乏味和无趣。表现得恰到好处且不过火,好像又有窍门。

所谓的献媚与其意思相近,只不过在表现上,较作态有所夸张。

“作态”是女人撒娇、乖戾、献媚等武器的雏形,也是所有女性先天具有的才能。

或许是女人体力不如男人强,大脑不如男人具有逻辑性,上帝为给其弥补这些欠缺,才赋予女性“作态”这种先天的才能。女性们好像也在充分地利用这种才能。

前些日子,一个女编辑开车载我去某会场,她未告知司机具体地点,车子走过了头,不得不调头回返。女编辑此时将词尾拉得长长的,说:“对不起——”

跑过头不足为怪,司机顺从地在车辆极多的地方调转车头。我感觉她故意将词尾拉得这么长,实在可爱,就是性急的我在开车,听了也不会生气。

假如编辑是男性,在这种时候,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司机岂肯痛快地调头,也许会指责并呵斥:“怎么不早说呢,让我费油、费事又费时!”

真的,这位女性撒娇的时机很绝妙,一点也不使人觉得刺耳,所以是上算的。

这种窍门到底是在哪里学的呢?姑且不论其他女性,连她这样富有才智的女人都会巧妙地使用,男人怎么也没有胜算的希望。

总之,女人说话拉长词尾时,是在使用武器,需要引起注意。

所谓女人作态就是一种武器,还有一次验证。

第一次去祇园时,见到舞伎。舞伎几乎不说话,态度冷淡,让人有点失望,因其脖子以上胡乱地擦着香粉,我就咒骂道:那是擦金粉的偶人!

“要是这样,还不如新宿那边便宜酒吧的女郎好。”这么一说,以前曾做过舞伎、现在在京都经营酒吧的老板娘平静地告诫道:“这是不对的。”

据那个老板娘说,舞伎不大说话,并非本身喜欢这样,而是待客所需。

因为舞伎年处芳华、打扮得漂亮,就是不说话,客人的视线也会自然地集中到那里,所以,没有必要再做那种吸引客人目光的动作和絮语。

据说与之不同,艺伎的年龄比舞伎大,服装也素净,所以允许她们相应地和客人讲话或作媚态。当然,半老的艺伎要比年轻的艺伎能更自由地与人交流,并会最大限度地展现女人的魅力。

年轻艺伎的装扮和动作太突出,就会被姐姐们讨厌,既然是处女,就不要故作媚态。像个偶人一样地自我节制,才像个艺伎。

我是个乡下人,听说舞伎们也是这样,不由得感到钦佩。继而转念一想,觉得这是出于保持整个宴席平衡的需要。

年轻而美丽的少说话,保持小心翼翼的谦恭态度;上年纪不再美丽的有机会多说话,也可自由地作媚态。从而实现老少平等地接待客人。

如果年轻而美丽,再有着妖艳的举止,并自由随便地讲话,那么,客人的视线都会被吸引到年轻的舞伎那里,就没有姐姐们的立足之地了。

由此看来,银座的夜总会存在着弱肉强食,年轻而美丽的小姐充分地利用姿色争夺客人,对前辈小姐不太客气,她们凭借各自现有的优势一决高下。

这也可视为现代化的竞争,对公司而言,可以说是按技能获取效益工资。这种做法的缺点是,人一旦上了年纪,姿色衰减,立刻就无处生存,只有默默地离去。除此以外,别无办法。以致晚年生活,难有保障。

我今天并不是想评价祇园形式和银座形式哪个好,而是在说年高女人的作态,也是不输年轻貌美女人的有力武器。

“男人和女人,哪一方会撒谎呢?”对此似乎很难判断。纵使说某一方会撒谎,也是千人千面,不一而足,同性人群之中千差万别,不能说得那么简单。但非要说出哪一方会撒谎,我认为答案会相当清楚。

答案是女人……

可能因了我是男人的缘故,不,就是抛却这一点,仍然觉得还是女性会撒谎。

这么说,也许很快就会遭到女性的群起反击:“胡说,男性多擅长撒谎,多狡猾啊。”

的确,有的男人诱骗纯情的女性上当;有的男政治家当面反腐,背后大赚不义之财;有的男人为获取公司的地位或财富,玩弄权术,甚至运用恶毒的谋略……

一般来说,男人当中确有很多人会撒谎。

概括地说,男人的谎言是大尺码的,社会影响力也大。与之相比,女人的谎言则是小尺码的,比如,把普通人家的姑娘说成是大家闺秀。明明和几个男人发生过性关系,却佯装处女。这些要说无聊,是很无聊的。要说可爱,也是很可爱的。

总体来说,女性的谎言与男性相比,略显微小,可能是女性经常闷在家里的缘故吧?再说,男女撒谎的方式也有区别:男人的谎言,是用大脑斟酌后发出,编造得合乎逻辑。女人的谎言,与其说是经过大脑,莫如说是通过生理反应,凭感觉编造。

过去,三岛由纪夫在《不道德教育讲座》一书中说:“不应该斥责孩子撒谎。所谓的撒谎,证明孩子的脑子聪明。通过撒谎,使孩子的大脑得到锻炼。”人是否该撒谎,则另当别论。撒谎确实是要动很多脑筋的。对早晨起床晚而迟到,可以进行辩解,要是想撒谎,那就很不得了。好像脑子差点的人比较诚实,不大撒谎。

女性的谎言与男性趣味相异。男性一般是合乎逻辑地算计好效用,再编造谎言。女性则往往秉持“这样能行”的直感而撒谎。

因此,女性当中有很多脑子不好的人,却很会撒谎。要是了解那个人的辨识能力差,就巧妙地接二连三地撒谎,那谎撒得令人惊讶。况且,越说越起劲,有时显露出得意的表情,陷入自我陶醉的境地。

虽然撒谎跟是否聪明无关。要是像女性那样撒谎,三岛由纪夫的“撒谎就会变得聪明”这一说法,就需要特别注明——“只限于男人”。

怎么表达也难以尽意,总的感受是“男人用大脑撒谎,女人用身体撒谎”。

男人绞尽脑汁,千辛万苦才编造出谎言来。相比之下,女人却不需要多么费力,而是极其轻松地顺口撒谎。所以,女人的谎言不属理论性的,故而生动活泼,格外有说服力。

比方说,男人为乱搞女人而辩解,会从口袋里取出小酒馆的火柴让问者看,用以证实自己是去喝酒了,从而蒙混过关。女人则不会玩弄这样的小伎俩。

“你乱搞男人吧?”丈夫这样一追问,妻子立刻露出那种非常意外的表情,当即否定:“不,我不会做那种事儿。”男人要是根据传闻,进一步尖锐地逼问,她会一点一点地贴近丈夫耳鬓:“我这么爱你,不会干那种事儿。”要是还得不到谅解,就会反唇相讥:“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信任我呢?”然后就呜呜地哭起来。

与其说这是实例,莫如说这亦是我合理的一种想象。这里丝毫没有理论可言,只有根据实情强行诉说这样一种心因性的直感。

男人擅长理论,喜欢阐述和运用道理,不擅长直觉性表达,对直觉背面的东西感受迟钝。丈夫逼问妻子时,即使有相当的证据和事实上存在的嫌疑,只要妻子声泪俱下地予以否认,就会莫名地受到触动,甚至泪流而下,从心底原谅妻子:“她既然这样说,是不会做的。”

总之,所谓的理论看似很高级,很有说服力,实际有着难以弥补的缺陷。比如前述的男人,先去搞女人,再约K君去喝酒,认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但是,反穿着的内衣,成为自己慌乱做事的重要证据,这就完蛋了。虽说确实是去喝酒了,但反穿内衣无法解释清楚。虽曾打好腹稿,作好预想,要是有人这么问,我就这么回答。然而,预料之中的,可以应付;预料之外的,立刻就答不上来。

就像电脑有点毛病,就不能用那样,如果一味地靠理论说事,论道理证明,最后必然会导致失败。

女人的“喂,你不相信我吗?”这一说法,确实巧妙。无论是朋友作证,还是内衣穿反了,只要如是说,就能行得通。再露出悲伤的表情,淌点眼泪,结果就完美、如意。男人中罕见的才子为编造的谎言辩解,意想不到不堪一击。由此看来,女人闪烁其词的非逻辑性谎言,在随意性和说服力方面,优胜于男人。

当下没怎么听说,过去经常被人吓唬:“撒谎会下地狱,被阎王抽掉舌头!”或者叫嚷:“老实人不吃亏!”意思是撒谎不行。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不撒谎的人。实际上,没有谎言的世界,一样令人感到乏味和扫兴。

据说动物不撒谎,只有人撒谎。如果人不撒谎,连动物都不如。

撒谎也有个尺度问题,撒下弥天大谎,当然不好。要是善意的谎言和没有什么实际损害的撒谎,好像也不需要求全责备。

就是中条清所唱的《谎言》也是在诉说:“哎呀,没有结婚的想法,啊呀,新娘礼服怎么办呢?”但歌尾也有原谅的意味:“那个和蔼的撒谎人!”

实际上,谎言形形色色:有的让人觉得可爱,有的能让人理解撒谎的根由,有的则因为谎撒得太过认真而使人入迷等等,不一而足。

人无论做什么事情,态度都应该认真,如果撒谎也认真的话,岂止不会受责备,甚至会让人感到神清气爽。

我常去的一家酒吧里,有个女人很会撒谎,她有孩子,也有男朋友,租住着极其普通的公寓。她却说自己住着非常豪华的高级公寓,想生养个孩子,问有没有合适的男人,以此诱客前来。客人如果说喜欢高尔夫,就迎合着客人说自己也会打。继而逐步升级,说自己下围棋、下象棋、打麻将无所不能。最后说自己长在京都,有朝臣的血统,从孩提时代学习流派舞蹈,练习钢琴,想方设法上大学等。什么事都信口拈来。

我去那家店时间已久,大致了解那个女性的真实情况。听到她在旁边的座位上,向新来的客人喋喋不休地自我宣传,甚感惊讶,近乎有种学生对老师的敬仰。

她不知道我在旁边侧耳倾听,脸上泛着红晕,目光炯炯,尽是一副陶醉的表情。谎言一个接一个,像机关枪一般地从她嘴里喷射出来。谎撒得认真、流畅,使人没有从旁插嘴的勇气,连自己都对谎言着迷了,觉得心情很舒畅。真可谓不可思议。

总之,女人这么认真地撒谎,或许是出于对对方的重视,所以没有必要觉得悲哀。

最近一周,我一直在考虑“女人为什么会撒谎?”这个大命题。说大命题,有点夸张,实际上,是个比较重大的问题。

我们男人比较习惯于动脑子,也有很多智慧,但在撒谎方面,好像差女人一步。在撒谎的尺度和复杂性方面,男女旗鼓相当,但在撒谎的基本手法上,男人怎么也比不过女性。

这是为什么呢?男人怎样才能像女人那样极其自然地、没有罪恶感地、自如而流畅地撒谎呢?

本周没完没了地思考这个问题,似乎过头了,其他的文稿没有进展,感到有些苦恼。闷头思考的结果,找到了根由:“女人有例假”。也就是说,得出了基本结论:“因为女人有例假,所以会撒谎。”

这样说事,也许会被人笑话:考虑了一个星期,结论还不清晰。没办法,我正以此为据,非常认真地加以追思。

女人之中不爱撒谎的,是青春期前的少女和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对这两个群体的人,可以比较放心地交往。不用说,她们的特征是:要么还没开始来例假,要么例假已经结束了。

有例假者正处女人最美好的年华,这个时段的女人却最能撒谎。

可能是有这样一个理由:随着和男人关系的发展,说谎的必要性也会增强。根本上还是每月一定有例假,为不让人发现而故作镇定。这一生理现象,对女性心理有相当大影响。

只要身有例假,她们不论愿意与否,每月至少撒一次谎,以避人耳目。也就是说,例假期间就是别人不问,也要极力隐瞒或掩盖。

这种心理负担是没有此种经历的男人所无法想象的。似乎有着一种很大的内疚,沉重地压在她们的肩上。再说,这是肉体不经大脑而直接承受的负担,正因为如此,影响力也很大,故而使女人养成了这种隐瞒或掩盖的习性。

对于她们来说,撒谎不是偶然为之的事情,而是生活方面必不可少的东西。

女性出于这种肉体深处的必然性反应,反复地进行撒谎训练。好像可以说,从无例假的单纯的男人想和女性较量撒谎,如同冲着风车而去的唐·吉诃德一样,是在做愚蠢而荒谬的事情。

<h2>加害者与受害者</h2>

如果问十个人说:“加害者和被害者哪个好,请从中选一个!”无疑十个人都选加害者。因为被害者要受苦难,被打破脸庞甚至弄成残疾,那可是吃不消的。

这要是从男女关系方面讲,情况会略有不同。

当然事情总会有些例外。一般夫妻之间发生争吵,提出离婚,人们肯定持这种看法:“男人自私,女人可怜。”

男女之间的关系是微妙的,也是不可以打听的,正因为人们不解内情,妄下结论是相当自私的,可它却是堂堂盛行的。因而要说奇特,也是很奇特的。

这也许出自于以前日本的男人过于自大,傲居女人之上而被固定下来的印象。现在女性早已是今非昔比,变得十分要强,人的见解停留在“男人是加害者,女人是被害者”的陈腐观念上,要么是漫不经心,要么是固步自封。

现在的男女关系破裂,大多还是因为男人的任性和蛮横。我觉得这种情况居多,也不排除由于女方原因所导致的情况。

只是男人的原因,像乱搞男女关系、赌博或耍酒疯等行为,往往明显地呈现在表面,故而容易受人谴责。女人的原因,往往长期郁结在心中,一般不呈现于表面,故而容易引人同情。女性好像具有不声张这一长处。

令人困惑的是,男人自己默认“男人是加害者,女人是被害者”这一陈规陋习,并出乎预料地满足于此。

尤其是中年男人,与女人相爱就互相以身相许,也会立刻向女性付钱。可以说,中年男人的所思所为,是这种加害者意识的完全暴露。

平时和平相处,一旦发生事件,男人立刻被视为加害者,自己没办法抗衡,只好忍了。这样看来,男人是大老实人。

可是在背后,男人要么坚持这种不辩白姿态,要么觉得成为加害者才像个男人,要么沉浸于自己是羸弱女人保护者的优越感之中。无论什么想法,其依然是受到社会谴责的加害者,这一点没有变化。

而在这时候,明智的女性会迅速地展示出一副被害者的面孔,并蔑视正在受谴责的男人,赢得社会的绝对性同情。

由此也可以证明,男女平等只不过是书本上阐述的道理而已。

在男女关系方面,“男人是加害者,女人是被害者”似乎是日本人特有的构思,对我们日常生活的观点和认识有很大的影响。

譬如那个立教大学(2)的大场副教授杀人事件。警方认定大场副教授杀害了京子小姐,开始四处搜寻遗体。案件大致是,大场副教授欲甩掉情人京子小姐,后怒而杀之。出于罪咎,他和夫人、孩子一起在石廊崎(3)投海身亡。

我对此深感触动:大场副教授是个多么冷酷、多么残忍的男人啊!京子小姐是个多么可悲、多么可叹的女人啊!与之相依相伴的太太、孩子无辜丧命,是多么凄惨、多么悲凉啊!

案件尚未了结,警方仍在搜寻京子遗体时,我在新宿的酒吧里,听到了一位女性的截然不同之说。

她说杀人的是太太,而不是大场副教授,所以遗体很难找到,太太是畏罪自杀了。

我一听到这话,如同受到不寒而栗般的打击,同时对这位女性的独思妙想感到惊讶。

这样推理,是女人独特的构思。在男女关系方面,男人拘泥于“男人是加害者,女人是被害者”这一观念,无论如何也不会产生如此独特的见解。

我认为当时的警察肯定会分析案情并进行各种推理,内中有没有持这种独特见解的人呢?也许会有。但当时的任何一种报纸都没有谈及这种见解,全部以“大场副教授杀害京子小姐”的警方论断做标题,报道线索与追究。

仔细思考一下,这种见解是一种很有女性特点的见解。因发生三角恋爱关系,太太要除掉情人,不能亲手直接杀掉,也要怂恿丈夫或者雇佣杀手将其除掉。如果这样想,就容易理解为什么太太也随同丈夫一起自杀。

在听到这种见解之后的第十天,京子小姐的遗体被发现,案件得以了结。与那位女性的推理不同,结论是两个女性都是可怜的牺牲者。我在此谈及此案,并不是对这个事件特别关心。

只是那位女性的独特构思,深刻地停留在我的脑海之中。女人能够简单地进行这种“非常了不起”的构思(能和我这个男人截然相反地考虑问题),使我对女性这种特殊结构的人,产生了不可估量的畏惧和憧憬。

前些时候,我去参加电影《山打根(4)八番妓院·望乡》的试映会。

这是根据山崎朋子获大宅奖的同名作品而改编的电影,重点描写过去从九州天草被卖到婆罗洲山打根去做娼妓的唐行小姐(5)苦难的一生。

以为是相当的杰作而期待着的电影,试映时看了一下,说实话,有些失望。

为什么这么说呢?影片中立原小卷谈话的部分多于高桥洋子所扮演的唐行小姐言行的部分,并有些不连贯。没有表现出备尝辛酸的女人一生艰难的沉重。人物、情节都有点概念化,结局大致能想象到,没有多少现实意义。

不过,扮演老太婆的田中绢代和扮演唐行小姐的高桥洋子,演技了不起,使人佩服,都为日本女演员扮演的娼妇角色叫好。

电影的观后感谈到此为止。今天想评述的是,一同看电影的一位女性评论家发表的饶有趣味的见解。

那个人快四十了,是个对电影界相当熟悉的才女。我们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谈论那部电影的感想,她突然说道:“也有人认为,高桥洋子让那样纹遍全身的强壮男人强暴,很棒啊。”

我认为,这句话的意思对没看过电影的人来说很难懂。顺便说明一下其中的情节:高桥洋子所扮演的阿崎婆被卖到山打根的妓院,她作为一个十六七岁(详细年龄忘记了)的处女,突然被当地的一个浑身俱纹的彪形大汉强暴了。

当然,阿崎婆事前曾被楼主(6)要求接客而拼命反抗,但是还是被训斥、被殴打、被强行拉到那个男人所在的房间。

这个主角被夺走初夜的场面很有感染力,说实话,这是整部电影最精彩的场面,阿崎婆的悲剧也在此达到极限。

我们男人对这位可怜的妙龄少女被粗野异常的男人强行施暴,感到愤怒和悲哀。这一点,也与日后阿崎婆的酸甜苦辣产生共鸣相联系。

至少,这不是令人艳羡的事情,而应该是悲剧。

不!我们坚信这不是“应该”这类令人达观的事情,而是悲剧的开端。应怀着观看《正义之友》《鞍马天狗》(7) 的那种正义感来对待这部电影:无论对方强壮也好,有风度也好,都不许凭金钱奸污女人!有些女性想问题多么可怕,竟认为少女被人强暴的场面很棒。

认为被卖少女被纹身男人强奸的场面很棒,这是在发一种什么神经呢?

我们男性认为,这种情景绝对是女人的悲剧。相信在这样的时候,女人痛心、悲伤、无助,确实是凄惨的。

买卖良家女子的人贩子、贪婪金钱逼迫少女接客的楼主以及强行奸污少女的淫棍等,都是这世上的渣滓,是最坏且难以原谅的人。

实际上,正因为有此观念,才会被妓女求是的恋爱和烟花柳巷的故事所吸引,才相应感到愤慨、悲哀、共鸣或感动。

然而,属于与其同性的女人却说:“让那样强壮的男人拥在怀里,真棒啊。”这是多么不严肃、多么无情的话语啊!

或许这也是女性独特的构思,我们作为男性,怎么也不会持有这种疏远的、冷淡的观点。

其实,我听女评论家说这个意见时,曾目不转睛地冲着她的脸庞凝视了好一阵子:这个相当美丽而温柔的女性竟同意如此之说?

这确实是个可怕的构思。女评论家还进一步地指出:“因持有这种观点,妇女未必把那种场面视为悲剧。”

女性真的不把那种场面视为悲剧吗?是不是还会这样想:那个女人让那样健壮的男人拥在怀里,真棒啊。我也想当娼妓……

当然,大部分女性还会认为人身买卖、沦为娼妓是悲剧,像那个女评论家所说感到“很棒”的人是少数。人数虽少,感到和说出“很棒”,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何况较为聪明的女人和年纪相当大的女人,对此满不在乎,实在令人可怕。

我是个懦弱的人,看到那种场景,感到有些痛苦,便转过脸去。继而看到有的年轻女性,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满不在乎地瞅着银幕,甚感惊讶,觉得自己是个异类,被时代甩掉了。

说实话,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异性,可以对此作出随意的揣测。总觉得在这种时候,女人可能会更受伤、更痛苦、更气愤。然而,竟会对那种被强暴的场面,或无动于衷,或感到快乐或羡妒,那是为什么呢?

男人对女人的悲剧由衷地同情、所引起的共鸣是什么呢?或许是男人自己在唱独角戏,自我描绘悲哀、可怜的女主人公形象,随意地认为自己已成了正义之友,并因此而自我满足。如果是这样,就觉得大脑一片混乱。

(1) 简称尼人,也被译为尼安德塔人,常作为人类进化史中间阶段的代表性居群的通称。(2) 日本著名的私立大学,位于东京都。(3) 地名,位于静冈县伊豆半岛南端的海角。(4) 地名,马来西亚沙巴东北部港市。(5) 电影《望乡》中的主人公。(6) 即老鸨。(7) 均为电视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