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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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在天跑过来:“我在。”

阿炳嘿嘿一笑,道:“安同志,这可比在我的收音机上找个广播要难多了。”

对方电台正在发报,安在天对陈科长:“先抄下电报,赶紧送到破译处,看是不是特务的。”

陈科长戴上耳机,开始抄报,无法给阿炳转台了,阿炳从沙发上站起来,自己在另一部机器上转了起来。

阿炳叫道:“这也是!”

安在天上前,把信号调到最佳。

钟处长:“嗯,好像就是。”

铁院长:“是吗?”

钟处长:“这应该是大阴山特务站与台湾联络的又一套频率,下午我们有同志找到过一套BS1-31-2,听着像。”

安在天迅速地抄报……钟处长朝门外喊一声:“来人送报!”

安在天进来,把一张纸交给值班员,说:“通知下去,把这个频率控制起来。”

阿炳喝了一口茶水,被呛住了,猛烈地咳嗽着。安在天进来,见状,忙扶他起来,拍他的背。

值班员跟着跑了进来,兴奋地说:“破译处打回电话了。”

钟处长问:“怎么样?”

值班员:“……院长呢?”

铁院长:“跟你的处长一样说。”

值班员:“破译处来电话了,陈二湖处长已经证实,刚才送去的电报正是台湾至大阴山特务联络站的电台。”

全场先是一片静默,之后,人们沸腾了!

安在天正在给阿炳拍背,听罢,他愣了一下,然后继续给阿炳拍着,因为阿炳咳得喘不过气来了。

钟处长冲到阿炳身边,激动地:“阿炳,你太伟大了!”

阿炳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一边止不住地继续咳着,一副难受的样子,脸都涨红了。

钟处长对安在天说:“……也祝贺你。”

安在天埋着头,没有说话,还在给阿炳拍背。

阿炳终于停止了咳嗽。

他慢慢地抬起手,手指开始摸安在天的脸。

安在天依然没有抬头……

阿炳收回手,摊开——

他的手心里,全是安在天的泪水。

在草丛和树叶中能看出隐蔽在其间的一架天线,耸立在苍茫的夜色中。借着没拉严实的窗帘露出的光亮,可以看到铁院长、华主任、总工、李秘书等人,谈笑风生地从机房里出来。

铁院长惬意说:“……干了一辈子的侦听,总以为什么人和事都见过了,结果还是蛤蟆掉进了井里,阿炳这种人没见过。”

华主任:“你就是经验主义,好下定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还有人。”

“你是预言家,老天总在帮你,投桃报李,想找罗三耳,结果找回来一个阿炳,比罗山还神!”

“老天是在帮你!”

“是是,帮我帮我,我错了,我认错。”

总工似乎还沉浸在阿炳的神奇中,感叹道:“这个阿炳的听力确实了不得,他找到的第一个电波声和之前他听的‘样品’,完全是两回事。”

华主任:“用安副处长的话说,一个村子里的人,嗓门是千差万别的。”

总工:“但这两个信号的声音差别很大,就像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华主任:“但他们是同一个村子的。”

总工:“可要从一个老人的声音中,去辨别一个同村孩子的声音,是一件多难的事。”

铁院长打断他们:“所以你是你,他是他。龙眼识珠,凤眼识宝,我们呢?就只能是水牛眼识稻草。”

众人都开心地笑了,继续往前走,铁院长却停下了步子。

华主任:“你还有事?”

铁院长认真地:“我的事就是等阿炳下班。”

总工:“那还早呢,他们肯定要等听了零点的大联时才会走。”

铁院长:“那我也要舍老命陪公子读书。”

如前一样,陈科长在转频率旋钮,阿炳在听。

安在天对值班员下着命令:“对,这是阿炳最新找到的,安排人控制起这个频率……”

阿炳睡着了。钟处长和安在天几乎是把阿炳抬出了机房。

铁院长还在门口等着。

这天晚上,阿炳在机房坐了4个半小时,抽了两包烟,先后找到敌台6部,共13套频率,相当于每小时找三套,也相当于之前一科多名侦听员10多天来收获的总和。

突然,远处“轰”“轰”两声巨大的爆炸!

一架被炸毁的假天线冒着余烟,在晨曦中残缺不堪。警卫连已经层层包围了现场。

金鲁生面无表情,看着铁院长和华主任上来。

铁院长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现场,对金鲁生:“把它尽快修好,让他们再来炸。”

金鲁生不露声色地点头。

铁院长和华主任往回走去。

华主任:“这天线是没用的?”

铁院长得意地:“怎么没用?有用!你能说农民做在稻田的稻草人是没用的吗?”

“哦,原来这是你专门用来迷惑敌人的‘稻草人’。”

“它这回可立大功了。”

“老地瓜,昨天晚上你可是个大赢家,该逮的逮了,该躲的躲了……”

“这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不刮春风,难下秋雨。”

回到701铁院长就去找安在天,他趴在门缝上往里看,有人在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铁院长吓了一跳,急忙回身——原来是安在天,他端着脸盆洗脸回来。

铁院长尴尬地说:“我不是偷看你,我是怕你还在睡觉,所以先侦查一下。”

“我真想睡,可睡不着,放不下阿炳那头。”

铁院长心疼地:“有多少天没睡囫囵觉了?”

“你我是五十步笑百步。‘字典’不做出来,谁也睡不了踏实觉。”安在天问,“昨晚炸的是假天线吧?”

“要是真的,我就来不了你这屋了。敌人上当了,但这也说明特务确实盯上了我们701,都胆敢上这里来炸天线了。”

“这些特务怎么会这么猖狂?”

“当然猖狂,目前国际舆论都认为,中国抗美援朝的结果只会更加激怒老美,让美蒋进一步联合起来反攻大陆。你听国外的电台,舆论几乎是一边倒。河里不刮风,岸上不起浪。这种情况下,特务分子当然来劲了,他们还以为自己能改变历史呢,此时不猖狂更待何时?”

“美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老虎既然是纸的,我们就没有必要怕他,而且一定会消灭他。”

铁院长岔开话题:“我来是要告诉你,我给阿炳找了个新家。”

“又要搬家?”

“对,我刚去看了,给阿炳住正合适。你也搬过去住,你们住在一起,有什么随时可以照应。我看他简直是离不开你了。”

“他在生活上的智力可能跟个孩子差不多,在家里他就离不开他妈。”

“现在把你当他妈了。”

“他就是这样,只要你对他好,他必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你看要不要把他妈也接来?”

安在天想了想:“先不接吧。”

“你怕他妈来会分他的心?”

“很难说。阿炳内心有部密码,谜底是什么,谁都不知道。我现在仅仅认识到,要对他好,哄着他,让他喜欢你,这样他才能进入工作。在不喜欢的人面前,他抖抖索索的,而且很容易发怒,暴跳如雷,一发怒智力就会下降。我担心出现这种情况,害怕他的智力有一天会莫名其妙地消失,而且黄鹤一去不复返。”

“走,一块儿去食堂吃早饭吧。”

“不了,八点钟有个联时,我要带阿炳去机房,胖子会把饭送来。”

“安儿……”铁院长叫了一声。

安在天回头。

“安儿,委屈你了,一个大男人,要像妈一样去哄着个阿炳。”

安在天不好意思:“反正我也没哄过我的儿子,就权当哄我儿子吧。”

铁院长感慨万千:“这让我想起你的母亲,当初她也不愿意撇下自己的儿子……”

安在天追问道:“所以您一定要告诉我,我母亲这么爱我父亲,她为什么会再婚呢?”

铁院长同丁姨一样,没有回答安在天的这个问题,自己先走了。

高音喇叭播放着革命歌曲。胖子从后厨端出给阿炳打好的饭,匆匆往外走。铁院长正在陪华主任用早餐。

铁院长笑了:“阿炳吃的都是小灶,比你这个总部下来的领导还特殊化!”

华主任:“我是领导,他是人才,领导好当,天才可是百年不遇。”

铁院长看见干部处长端饭从旁经过,忙招手,道:“来,这边坐。”

干部处长过来,拘谨地跟华主任打着招呼。

华主任:“坐,坐吧!”

铁院长:“阿炳……就是陆家炳调动的事,你要抓紧时间办理。”

干部处长:“我今天就办。”

铁院长:“报给总部,让他们尽快批。”

“是。”

“一般要多少时间批下来?”

“快的话,半个月。”

“这么慢?”

华主任:“半个月办下来就不慢了。”

干部处长:“对,这个手续比较多,我们报上去后,总部还要派人去阿炳的家乡外调,这个过程的长短我们就掌握不了了。”

铁院长:“正因为这件事的主动权不在我们手上,我们才要更加上心,能做的尽快做,对上面该催要催,该急也得急,不要耽误了,争取在这个月内把所有手续办下来,免得人多嘴杂,手续还没办,人已经宣了誓,在机房上班了。”

人事处长:“好的。”

铁院长一指华主任:“有问题找领导。”

华主任爽快地:“不会有问题的,有问题就找我。”

干部处长:“好的。”

华主任问:“你怎么不吃?”

干部处长站了起来:“两位领导慢用……我还是到那边去吃吧!”

陈科长戴着耳机,在抄报。阿炳和安在天在桌上吃早饭,他们说笑的样子让人自然想到,一定是又找到电台了。

值班员进来,递给安在天一页报表,说:“请安副处长签个字。”

“是什么?”

“找到电台的报表,要上报院领导。”

安在天看了看手表,说:“截止到9点钟的?”

值班员:“是,现在只剩下几分钟了。”

安在天:“几分钟就不会变了?增加一套。”指了指陈科长那边。

值班员欣喜地:“又有了?”

安在天:“看你高兴的,好像是你找到的。”

正埋头在吃的阿炳突然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是我找到的……”

一个独立的小院,有正房、偏房,还有灶房和厕所。正面是一间会客室。胖子和杨红英正在打扫卫生。

胖子:“这房子真好,地板真厚。”

杨红英:“当然,这是地主正而八经的老婆住的。”

“地主不住?”

“他不是老来住,一年……住一两回吧。”

“为什么?”

“地主还有很多不是正而八经的老婆。”

“我妈算不算我爸正而八经的老婆?”

“你爸是劳苦大众,就你妈一个老婆,当然算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杨红英笑了:“因为我是教员。”

胖子擦拭着地板,越看越觉得好,感叹道:“这么好的房子居然没人住。”

“这不让你住了吗? ”

“是给阿炳住。”

杨红英狡黠地说:“你现在是阿炳的影子,阿炳住皇宫,你也能跟着。嗳,阿炳喜欢你吗?”

“他最喜欢的当然是安副处长,然后是你,最后才是我。”

杨红英嗔怪道:“去你的,胡说八道。”

胖子认真地:“真的,他跟我夸过你好几次呢。对了,你可能排不到第二,第二应该是铁院长,铁院长送他好几条烟呢。”

正说着,屋外传来王彬的声音:“小军,来人,卸东西了!”

屋子正对着大门,一辆平板车进了院子,车上载的净是床啊、桌子啊、茶几啊什么的。

平板车还没停稳,王彬便从东西后面冒出来,灰头垢面的。

胖子和杨红英赶紧出来搬东西。

机房里,陈科长在转动着频率旋钮,阿炳仔细在听……

安在天从外面回来,说:“阿炳,你不会告诉我你又找着一部电台吧?”

阿炳嘿嘿一笑:“两部。”

安在天喜上眉梢:“阿炳,你再这么下去,我就不表扬你了。我……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我请你听戏。”

阿炳一本正经地说:“是你唱的吗?那我听。”

铁院长和李秘书来到七号院。院子已打扫干净,焕然一新,花台,地面,树枝,都修理过了,灶屋已经升了炉子,出来袅袅炊烟,已经像个住上人的小院了。

王彬带铁院长看着各个房间,说:“除了阿炳的房间,还有一间是给安副处长,一间给胖子的。”

李秘书半开玩笑地:“还有一间房呢,干脆我也住过来算了。我们现在两个人一间,同屋的人一打喷嚏,你就得捂脸。”

铁院长:“那你还是接着捂吧。那一间屋将来阿炳的母亲来了可以住,轮不到你。”

胖子夹着换完的煤饼,从灶间出来。

铁院长问:“你叫什么名字?”

胖子回答道:“冯小军。”

铁院长:“可别人怎么都喊你胖子呢。”

胖子不好意思地:“小时候胖。”

适时,王彬见铁院长问胖子话,赶忙过来。

铁院长问:“以前干什么的?”

“在食堂做临时工。”

“想不想转正?”

铁院长这么问,连王彬都感到意外,胖子更是如此。

王彬催着他:“铁院长问你呢,想不想转正?”

胖子的头点得跟啄米的鸡。

铁院长指着阿炳的房间:“想,就把阿炳照顾好,照顾好了,我就让王副主任给你转正。”

王彬:“听到了没有,一定要把阿炳照顾好。阿炳看不见,你以后就是他的眼睛,他的拐杖。他有头疼脑热,你要比他先知道。”

胖子激动地把煤饼都掉在了地上,不住地答应着。

铁院长刚进办公室,华主任就尾随而来。

华主任:“老地瓜,有好消息,我刚跟部长通了电话,部长说他们已经紧急调派了一个团的兵力来增强我们的警卫,今天晚上就到位,要对这一带进行全封闭的警戒,确保701的安全。”

铁院长好像还不满意地说:“说了几天了,要增加警卫部队,等出了事才到位,这叫什么事?还好消息呢。”

华主任批评他:“你就是不体谅人,唯我独尊。你想想,前线在打仗,全国在反特,山区还在剿匪,部队也不是那么好调动的。”

铁院长牢骚连天:“说到就到,也不提早通知我,叫我怎么安排他们,这么多人住在哪里?真住树上了……”

“这不用你管,部队自己找老百姓家住,吃也不用你操心,他们自行解决。”

铁院长这才露出满意之色,“哦”了一声说:“是这样,这样好,我省了。”

“他们不会跟我们直接接触的,只是以后你上山散步时注意一点儿,不要走得太远,也不要半夜三更出去,免得把你当坏人抓了。”

铁院长:“我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还有空儿散步?”

开晚饭之际,食堂门前,人来人往的。胖子夹杂在这些人中间,带着饭菜而去,显然又是去给阿炳送饭的。

在食堂门前的公告栏上,贴着一张告示:现在山庄实行一级警备,严禁外人(包括亲朋好友)入内,本院人无事也不要外出。若有事外出,务必带上证件,且必须在晚8点之前归,云云。

人们窃窃私语着、议论着。

金鲁生在这张告示旁边,又贴上了一张公告:禁止本院人外出理发!

下雨了。

县城里,金鲁生躲在一角,看着不远处的小理发店。

老哈正在上门板,显然是要打烊了。

金鲁生阴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

胖子拿着暖水瓶进了阿炳房间,开始给他铺被子……

胖子走到门口,望眼欲穿的样子,雨水飘到了门里。他赶紧关上门,回到屋里,一边等着阿炳,一边修理着饭菜篮子。

雨声更大了,电光一闪,胖子有些害怕地抬起头,却迎面一个惊天霹雳炸在了他的脸上。

大雨滂沱。

深深的黑暗中,成群的战士穿着雨衣,在手势的指挥下,紧张有序地分散在四周。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丝说话声,好像是一群海盗,上岸来行窃一样鬼祟。只是借着闪电的光亮,我们才看清,这是一群人民解放军,他们都荷枪实弹的。

空地上,停着一辆吉普车。那里有一束光亮,这几乎也是现场的唯一光源。近了,才发现是金鲁生正打着手电,陪同几个军官在察看地图。

地图铺开在车子的引擎盖下,他们对着地图指指点点……

天亮了,雨也停了。微风吹过,树叶上的水珠飞扬起来,又像骤然下了一场细雨。

胖子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的身边放着那只饭菜篮子,破的地方已经修理得一点破绽都没有了,还扎了红绳子。

阿炳的床上,依然是铺得好好的被子……

机房里,电唱机上的唱片慢慢地转着,放着评弹……

陈科长的手在转动频率旋钮……

阿炳的头发和胡子都长了,吸着烟,慢条斯理,还有一副老模样,只不过因为有了评弹,他偶尔会跟着哼唱两句……烟缸里堆积出来的烟头……陈科长因为疲劳而浮肿的眼睛,还是目不转睛的。

阿炳忽然一挥手!

胖子把新家收拾好了,但安在天他们却还没有回去过一次。他们在机房搭了行军床,这间屋是阿炳成为英雄的圣殿,也成了701“深海突围”的主战场。除了吃饭睡觉,阿炳几乎都扑在了机器上,平均每天至少工作16个小时。而且,他几乎天天都在刷新由他本人创造的纪录。第22天,他共找到敌台7部、频率82套,可以说是创造了一个世界侦听史上都无人可破的记录。奇怪的是,这天之后,他每天找台的数量开始逐日递减,到第35天,居然一无所获。

也正是这天下午,阿炳第一次提出“回家”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