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室内一片沉默,只听见操场上学生们的声音。从我额角渗出的汗爬过太阳穴流了下来。天气并不热,怎么会出汗呢?
北条雅美盯着我,一动不动。不到十秒钟吧,感觉有几分钟那么长。
雅美终于打破沉默:“我来解开密室之谜,证明高原无罪。”她说的每一个字仿佛都经过斟酌,听起来像在下定决心。
“先……”我总算能出声了,有点沙哑,“先坐下吧,慢慢说。”
“是啊,站在这儿吵闹,其他学生会觉得奇怪。”长谷推着北条雅美走进来,阳子也跟了过来。
阳子关上门,北条雅美没有坐下的意思。她咬着唇,倔犟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大谷。
大谷像回应这目光似的开口了:“你说已经解开密室之谜?”
雅美仍盯着他,点点头。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和案件有什么关系?”
雅美瞥了阳子一眼,回答:“因为我相信阳子……不,高原是无辜的。她根本干不了杀人那种事。我想,如果能解开密室之谜,就能弄清什么……就算弄不清楚,也可能有机会洗清她的嫌疑。”
阳子只是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四周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我刚想说点什么,听见“呼”的一声,是大谷在深深叹气。他似乎觉得很可笑,边笑边抬头看我:“真叫人难堪啊,前岛老师,折磨了我这么久的密室之谜好像被这位同学解开了,这下子要说我们是吃干饭的也没办法了。”
我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该对大谷说什么,只好问雅美:“你真的解开了? ”
她直盯着我:“解开了,我打算现在在这里对大家解释。”
“是吗……”坦白说,我不知该怎么处理。北条雅美插进来,形势似乎在急剧变化。不管怎样,先听听她的话吧。
我看着大谷:“你能听她说说吗?”
他放下跷着的二郎腿,语气难得地严肃:“是不得不听了。但还是去现场解谜吧,那样是否与事实相符就能一目了然。”
大谷站起身。雅美直视着他,虽然眼神有点紧张,还是盯着不放。相反,我和长谷倒显得慌张。
走出教学楼,太阳不知何时已钻进云层,天空开始下起细雨。我们踩着微微潮湿的杂草,默默走过体育馆后面。馆内传出学生的喊叫声,以及球鞋和地板的摩擦声。毛玻璃窗关着,不知道在进行什么比赛。
来到更衣室门前,大家以北条雅美为中心站成半圆形,堀老师也来了—这是雅美要求的。
雅美看了更衣室良久,转过头来,像要开始表演似的说:“现在开始。这间更衣室有男女两个出入口。室内虽然隔开,但如大家所知,隔墙上方可以爬过去,因此,实际上可以说有两条路。”
语调很流畅,一定是在脑子里反复了很多次,有足够把握后才站在这儿挑战。她就是这样的女孩。
“但是,”她提高声调,指着男更衣室入口说,“男更衣室的门从里面用木棍顶住,凶手无法从这里出去,只能从女更衣室入口逃走,但那边的门上了锁。”
雅美边说边绕到后面,站在女更衣室入口前。我们跟在后面。这一幕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一定是奇怪的情景。
“钥匙一直带在堀老师身上。那么,凶手是怎么把锁打开的呢?最有可能的是自配钥匙。我想请教警察先生……”雅美看着大谷,“关于配钥匙,我想警方应该已经充分调查过了,结果怎样?”
突然被点名,大谷好像吃了一惊,但马上镇定下来,苦笑着回答:“很遗憾,毫无线索。我们认为凶手没有配钥匙的机会,调查了市内所有的锁店,也一无所获。”
“想来也是。”雅美很自信地说,“那凶手究竟是怎么开的锁呢?我照着自己的思路去想,甚至上课时也满脑子都是这件事,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她环顾众人一圈,那样子让人想起她参加辩论比赛时的情景,“就是,门本来就没上锁,凶手根本不用打开。”
“不可能!”站在我身旁的堀老师大声说,“我明明锁上了。上锁是我的习惯,不可能忘记。”
“老师认为是锁了,但事实上并没锁。”
堀老师想出语训斥,我制止了她,问:“怎么回事?难道锁有什么机关?”
雅美摇摇头回答:“如果有机关,警察早就查出来了。不用机关也有办法。”
她从手里拿着的纸袋中取出一把锁,是她刚才去传达室借来的。
“这把锁和当时用的那把一样,现在,和当时一样,假设在堀老师来到之前,这把锁挂在门上。”说着,她把锁扣在门上的扣环,咔嗒一下锁上,“这时,男更衣室当然能进出。现在堀老师带着钥匙来了。”
雅美把钥匙递给堀老师:“假设我是凶手,为了不被您发现,躲在更衣室角落里。” 她说着躲在更衣室拐角,只露出头来:“老师,对不起,请您像那天一样把锁打开,走进更衣室。”
堀老师有点犹豫地看着我。
“就照她的话做吧。”我说。
堀老师勉强往前走去。在我们的注视下,她用钥匙将锁打开,取下锁打开门,又把锁挂在门扣环上,进了更衣室。这时雅美走出来,从纸袋里拿出另一把锁,和挂在门上那把一模一样。我不禁“啊”地叫了一声,因为已经明白阴谋是如何完成的。
雅美取下挂在门扣环上的锁,换上自己手里的锁,然后冲着屋里说:“可以了,请出来把门锁上。”
堀老师一脸诧异地走出来,在众目睽睽下关上门,锁上挂在扣环上的锁。看到这儿,雅美面对大家说:“各位都明白了吧?堀老师锁上的并不是原来的锁,而是凶手换掉的锁,真正的锁在凶手手中。”
堀老师一脸莫名其妙,问雅美:“这是怎么回事?”雅美又仔细解释了一遍。
堀老师听完佩服地说:“原来是这样。我开锁后有个坏习惯,喜欢把锁挂在扣环上,恰好被凶手利用了。”她的表情有点沮丧,大概是认为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
“没错。所以,凶手一定是知道堀老师有这种习惯的人。”雅美的语气透着自信。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大谷问。虽被业余侦探抢了先,他的声音仍出奇地平静。
雅美认真地看着警察,嘴角浮出微笑,慢慢地说:“我原来不知道,刚才才明白。但我确信堀老师有这样的习惯,否则,密室之谜绝对无法解开。”
“哦,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呀。”大谷的话听起来有点讽刺的意思。他接着问:“凶手后来的行动是怎么回事呢?”
“接下来就简单了。”雅美说着,拿出另一把钥匙打开门上的锁,“打开锁后,凶手在男更衣室里和村桥老师见面,设法骗他服毒后,用木棍顶住门,再翻墙从女更衣室逃走。当然,这时……”她拿出另一把锁,“门上挂的是原来的锁。这样,更衣室就成了天衣无缝的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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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美看着大家,像是在问“怎么样”。说穿了实在是很简单的伎俩,可换了我,三天三夜怕也想不出谜底。“有问题吗?”雅美问。
我举手说:“推理无懈可击,但有证据证明那是事实吗?”
雅美冷静地回答:“没有。但除了刚才所说的办法,我认为这个谜没有其他答案,既然没有其他答案,自然就是正确答案。”
我想反驳,阻止我的人竟是大谷:“虽没直接证据,但有侧面根据。”
我吃了一惊,雅美也惊讶地看着他。他平静地说:“堀老师说过,那天有几个储物柜被弄湿了,没法用,对吧?”
堀老师沉默着点点头。我也记得她说过。
“湿的是门口附近的柜子,所以她只好用里头的。其实这里面隐藏着凶手的诡计。也就是说,对凶手来说,如果堀老师用靠近门口的柜子,会对自己不利。大家知道为什么吗?”
大谷轮番看着每个人,那表情就像等待学生回答的老师。
“我知道,那样换锁时会被堀老师发现。”说话的还是北条雅美。我们顿时恍然大悟。
“没错。因为有这个根据,我认为你的推理正确。”
大谷的反应令我意外,我本以为他一定会反驳。
“如果能理解我的推断……”雅美恢复了严肃的表情,“那么,高原就有不在场证明了吧?”
“当然是这样。”大谷的表情有点冷酷。
我不明白他们俩对话的含意。密室和不在场证明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是“当然”?
“凶手在刚放学后的时间里没有不在场证明。”雅美对包括我在内的不明就里的人解释道,“若想实现密室阴谋,一放学就得潜伏在更衣室附近等堀老师来。但高原……”
雅美看了看一直沉默着站在我们后面的高原阳子。阳子仿佛在听与己无关的故事,盯着雅美。
“高原说她那天放学后直接回家了,还和邻居爷爷奶奶打过招呼。”
“没错。”大谷不动声色,“所以,高原有了不在场证明。但……”他目光锐利地看着雅美,“这仅限于你推理正确的前提下。我承认这种推理相当有说服力,但你过于确定这起案件的罪犯是一个人了。”
“有同谋的可能吗?”我不禁脱口而出。
“不能说没有吧。确实,开会时我们认为单独作案更有可能,毕竟交情再深,也不大可能会帮别人杀人……这也只是以常理来推论。不过……”大谷看着阳子,“据目前的调查,我们不认为高原有那样的朋友,在这个意义上,我为对她的种种不礼貌行为致歉。”
他的语气依然强硬,眼神里却含着诚意。我确信大谷在听雅美解释之前就已解开密室之谜。他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了求证,还有就是确认阳子的不在场证明。正因如此,他听了雅美的解释后没有一丝惊讶或动摇的表情,相反,还当场提出了“湿储物柜”这个旁证。
“问题在于,是谁把锁掉了包……”大谷声音干涩。
在场的每个人一定都在重新想象谁是凶手。
高原阳子依然沉默不语。
2
北条雅美解开密室之谜那天,放学后我没参加射箭社的训练,直接回了家。事情一定传得沸沸扬扬,也许社里所有人都等着听我细说详情,这让我心烦。再说,为了准备体育节,社团训练从今天起提早结束。往S车站走的路上,我发现回家的学生比平时少了。大概体育节临近,都留在学校训练或准备了。
到了S车站,我像往常一样正要出示月票过检票口,不经意间往售票处那边一瞥,竟看见了大谷的身影。他正看着价目表,在自动售票机前排队。
等他买好车票过检票口时,我叫了他一声。
他挥挥手走过来:“刚才多谢了。现在就回家?”
“嗯,今天有点事……你刚从学校出来?”
“唔,还有事要调查……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声音不低,却少了往日的咄咄逼人,也许是怀疑的高原阳子有了不在场证明,让他有些丧气。
他和我走向同一个月台。问了问,中途换车之前我们坐的是同一趟车。
“今天真是难堪,没想到学生竟会解开谜底。”他在月台上慢慢走着,有点不自然地挠挠头。
我不想跟他客套,直接问:“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那伎俩的?”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思,生硬的笑容从微黑的脸上消失,但并没说什么。我们沉默地走到月台最边上的长椅坐下。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了:“以前给你看过照片吧?就是掉在更衣室旁边的那把小锁。最近终于查清了。”
“哦……”他一说我想起来了,此前并没怎么在意,“那是怎么回事?”
大谷的微笑有点奇怪:“身边的东西往往被人忽略。是追查钥匙这条线索的调查人员弄清楚的。买锁时当然会附带钥匙,而某个牌子的锁附带的钥匙还挂着钥匙圈,包装上就写着‘附送钥匙圈’。”
“就是那把锁?”
大谷点头:“问题在那把锁上。我们经过仔细调查,发现它和更衣室门上用的锁是一样的。有人准备了相同的锁。这是为什么呢……我们马上联想到是为了掉包。只要将锁和钥匙一同掉包,凶手就可以随心所欲了。但究竟是怎么换的呢?说来夸张,我们真是绞尽脑汁,却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才想到,如果光是换锁也许有机会。”
“就是说,在堀老师进更衣室的时候?”
“没错。当然,这得看堀老师开门之后把锁放在哪儿,弄不好这种推测只是竹篮打水。但我和北条一样有信心。”
“是灵感?”
大谷苦笑:“没那么酷,真的是绞尽脑汁。再说我手头也有不少材料。”
“材料?”
他点点头:“比如女更衣室的一部分储物柜被弄湿这种信息,有关锁的调查报告也出来了,更衣室我也仔细调查过。即使无法从这些材料中找出解开密室之谜的线索,也可以用来排除种种推测,从各个角度缩小凶手行动和状况的范围,就能掌握大概情形了。”
我想起上次向他提及或许可以从门外用木棍顶住门时,他当场反驳的情形,记得自己当时就佩服他不愧是警察。说起这个,他若无其事地回答:“我们最先调查的就是顶门的木棍。此外,专案组就此案还提出了其他不少意见。”
“哦?会有那么多办法?”我也在冥思苦想,却没想出一种。
“有些算异想天开,也有些具有说服力。第一种说法是自杀,认为村桥老师把更衣室布置成密室后服毒自杀。与这种说法略有不同的看法是,他没打算自杀,只是不知道果汁有毒误喝了下去。”
这种情形我也想过,但有个疑问:村桥为何要在更衣室里顶住门喝果汁?
“是啊。不少人假设是村桥老师自己用木棍顶上门,可这一点仍是个疑问。要说是迫于凶手命令……这也不自然。”
大谷说到这儿,月台广播称电车即将进站。我们暂停谈话站了起来。电车滑进月台。我们上了车,很巧,有两个并排的空座。
落座后,我看看四周,压低嗓门问:“还有什么办法?”
“配制钥匙,还有布置机关,也就是从门外操纵木棍把门顶住。以前我们说过从门缝用线来操作,也有人提到利用通风口,但无论哪种办法,那么长的木棍都无法远距离操作。”
如果木棍超过必要的长度,要用很大力气才能把门顶住,这一点大谷以前说过。
“排除这些可能,我们最终认为凶手是用某种方法从女更衣室进去的。要得出一个结论,必须经历种种迂回曲折,正因如此……”大谷犹豫着打住了。这种沉默不是他的风格,平时,他会在说话时停顿,借此窥探我的反应。
“所以怎样?”我问。
大谷的表情刹那间有点困惑,但马上接道:“北条雅美能发现那种阴谋,我对这一点觉得奇怪,虽然要说纯属偶然也不足为奇……”
我明白大谷的意思,他在怀疑北条雅美。不错,真凶为迷惑警方视线而自曝内情也不是没有的事。我不禁佩服警察就是警察。
大谷来了一句“真要怀疑起来可没完”,又接着说:“但北条有不在场证明。据说那天放学后,她一直在训练场练习剑道,这点其实我刚才调查过了。”
我点头称是,心想,刚开始调查时他一定也怀疑过我。如果我是凶手,惠子是同谋,一开始就不会存在什么密室阴谋。但大谷丝毫没表现出怀疑。大概他早就确认过不在场证明,判断我们是清白的。大家都知道那天我和惠子在射箭社。
“有一件事我弄不明白……”
大谷抱着胳膊,闭着眼睛问:“什么?”
“氰化物溶液。不能从到手途径这条线寻找凶手吗?你说过高原阳子是有途径拿到氰化物的。”
我说,比如可以从调查所有学生家长的职业着手。若能轻易拿到氰化物,很可能和父母的工作有关。
大谷说:“学生家里如果开着镀金厂或修理厂,确实很容易拿到氰化物,当然,这方面我们也正在调查,目前还没什么收获。但我个人认为,很难从氰化物到手途径查出凶手。”
“你的意思是……”
“只是直觉,也不能过于相信。我认为此案的凶手考虑事情相当冷静。用氰化物来杀人,大概是因为用这东西对方不会抵抗,比较不容易失手,也是确信不会露出破绽。换句话说,我想凶手是由于某种特殊原因,偶然得到了氰化物溶液。”
他的意思是:既是偶然,自然没法调查。
“但解开了密室阴谋,就把凶手的范围缩小了。正如刚才北条所言,凶手必须知道堀老师开锁后会把锁挂在门上的习惯动作,才能想出那种办法。这样,放学后经常留在学校的学生,具体说就是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最有嫌疑。”
明知我是社团顾问,大谷却轻松得像在聊家常,但他今天的语气里倒没有等着看我反应的讨厌劲。
“这么说,明天开始,调查要集中在社团成员身上了?”
“大概是这样,但……”大谷停住了。感觉上他并非“不能再多说”的意思,而是还没理出头绪,一时无法说清。证明这一点的,是他一直抱着胳膊想着什么,直到下车。
3
九月二十日,早上开始下雨。或许是被雨声吵醒,我比平常早起了十分钟。吃早饭时,裕美子说我平时要是都能早点起床就好了。
翻翻早报,毫无关于此案的报道。对当事人来说那是重大事件,在外人眼中不过是社会新闻中的一条而已。学校里不也正恢复到出事前的样子吗?
我咬着面包,合上报纸问道:“最近工作怎样?习惯了吗?”
裕美子有点不自信地回答:“嗯,还好。”
今年春天开始,她在附近的超市打零工。家中生活并不拮据,但她说闲着也无聊,就随她了。她在超市做收银员,并没因为劳累而疏于家务,气色反而比以前好了。
只是,自从上班后,我注意到她开始添置衣服和首饰,可能是手头宽裕了,但想到她的性格又不像是这么回事。我觉得意外,但她也没到明显变奢侈的程度,我也就没说什么。
“别弄得太累了,反正也不是非要挣钱。”
“我知道。”裕美子轻声回答。
坐上比平常早一班的电车,车里空得简直让我吃惊。看来每天早起一点就是好,早上的五分钟等于白天的三十分钟。
到S车站时,对面月台也刚好有电车到站,下来一大群女生。和她们一起走到出站口,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背:“怎么了,这么早?”
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我回过头去:“你坐那班车?真早啊。”
说起来,三年来早上还从没在车站碰到过惠子。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昨天怎么啦?没来社里呀。”
她的语气有点冲,引得旁边两三个人朝这边看过来。我注意着周围:“我有点事……关于那起事件,昨天有什么传言吗?”
“传言?我不知道呀,是什么?”她惊讶地皱眉。
“在这里不好说……”我推着她走出检票口。
雨仍下个不停。女生们撑着五颜六色的雨伞排队前行,我和惠子走在她们中间。
我告诉惠子昨天解谜的经过。还以为早就传开了,看来并没有。
“真的?北条解开密室之谜了?真厉害!不愧是一等一的才女。”惠子听完后佩服不已,转着雨伞问,“警察也认同她的推理?”
“大体上是,但若查不出凶手,推理只不过是推理。”
“要查出真凶?”
“没错。”
说话间我们到了学校。进了教学楼,我向办公室走去,惠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我,说是要为体育节作准备,让我午休时间去社团活动室一趟。我猜大概是化装游行的事,有点不耐烦地答应:“好吧。”
她调皮地笑了笑。
办公室里的气氛和平常毫无二致。消息灵通的藤本看见我也没凑过来,说明北条雅美解谜的消息还没传开。
我总算松了口气,坐了下来,拉开抽屉,拿出圆珠笔,打算准备第一节课。再次拉开抽屉拿红铅笔时,手停住了。
对了,昨天我没锁抽屉。这两个星期,回家之前我总会把抽屉锁上,因为感觉自己身边有危险。隐身的凶手可能会把掺毒的糖果放进抽屉,也可能设置机关,比如一开抽屉就飞出刀子,不管怎样,我在心理上无法对身边的东西不设防。
昨天却没上锁。原因很简单:我不像原来那么神经质了。
十天前,我走在教学楼旁边时,花盆掉了下来,花盆碎片和泥土在眼前飞散的声音和情景至今还印在脑子里。有时,莫名的不安会变为清晰的恐惧,这种恐惧在村桥被毒杀事件发生时到了极点。下一个会是我吗?—这种担心笼罩着我,以致对事态发展表现出与性格不符的热心和关注。但这两三天,我不得不承认要把村桥事件和自己的事分开思考。听了大谷的分析,也觉得与自己毫不相关,因为在花盆事件之后没再感觉到危险。
我开始觉得,也许一切都是心理作用。
午休时如约去射箭社活动室。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我打着伞到达活动室时,裤脚都溅湿了。惠子、加奈江和宫坂惠美都在那儿。
“天好像漏了个窟窿。”看到我被淋湿,惠子打趣道。
“今天算是没法训练了。”
“正好可以全力准备体育节。”加奈江回答。
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她和惠子对视一眼,道:“天气好的话,不练会觉得可惜,所以体育节的准备工作总没进展。”
“准备工作?看样子很麻烦呀。”我四下看看,表示理解。衣架上挂着用红、蓝布条拼接的花哨衣服、布狮子之类。运动社团不像文化节上的文化社团那样,有机会向其他学生展示自己的存在,所以在例行的体育节团队对抗表演上,每个社团都全力以赴。
但她们还有比赛,有参加县级赛、继而参加全国大赛的目标。两边都不想放弃,可又没时间。加奈江的话真实反映了她们的心情。
“能休息一天,全力准备这些事也不错呀。”惠子说。
她补充说,这可不是一时的自我安慰。
我觉得自己能理解她们的心情。“找我来什么事?还是小丑?”
“没错。没工夫说别的了,惠美,你把那边那个盒子拿过来。”
宫坂惠美拿过一个小纸盒。惠子有点粗鲁地打开盒盖,里面是白瓶子、口红之类。惠子边把东西往桌上放边说:“这是化妆套盒。先用粉底把脸全部涂白,最好连脖子也涂上,然后用眼线笔把眼睛画成十字,最后用口红把嘴唇尽量涂得鲜红,要一直涂到脸颊上,知道吧?最后是鼻子,涂成圆的就行了。”
可能是一说到化妆就显得啰唆,她说得很快,没理睬我的表情。
“等一下,惠子,”我把手掌伸到她面前,“我自己化妆?”我的声音很不争气地有点发抖。
惠子好像很开心:“想帮忙来着,但那天我们会很忙,顾不上,所以请趁现在练习吧。”说着,她在我肩膀上一拍:“老师,加油!”
加奈江拿来镜子摆在我面前。真是用心良苦,镜子一角贴着小丑漫画,像是要我依样画葫芦。
“没办法,试试吧。”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