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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实在美丽 午时茶 18040 字 4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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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保密

姜荔雪在坑底等啊等,不知道等了多久,那个小厮才带着车夫终于回来了。

刘妈妈急得冲他发脾气:“你这磨蹭鬼,怎的现在才回来?”

“下山的时候迷了路,耽误了些时间……”小厮边解释着,边往坑里续绳子,探头往底下一瞧,姜荔雪正坐在下面吃枣,谢奇则背对着姜荔雪,坐在一个新刨的坑里“面壁”不语,周身萦绕着莫名的幽怨。

小厮惊讶道:“姜姑娘怎的也掉下去了?”

“你久去不回,三公子又哭闹得厉害,我们姑娘是主动下去陪着三公子的……”

“怪我怪我……”小厮续好绳子后,便叫刘妈妈和车夫握着绳子的一端,他则跳下去,准备把两个小主子救上来。

“三公子……”他小心翼翼地唤道,“奴才来迟了,奴才这就背您上去。”

谢奇慢慢地转过身子,原本白皙细嫩的小胖脸如今沾满土尘,隐约可见几条被泪水冲刷的沟壑,红彤彤的眼睛瞪得溜溜圆,瘪紧的小嘴昭示着他现在正憋着滔天的大火。

“你怎么才来,打你,打你……”他扑腾着两只小胖手就往他身上招呼。

小厮平日里被他打惯了,并不反抗:“是奴才的错,奴才领罚,只是眼下奴才还是先背您上去吧。”

小厮将谢奇背了上去,又下来将姜荔雪抱了上来。

谢奇还在拿小厮撒气,姜荔雪却盯着深坑若有所思。

那会儿她滑下去的时候,脑海中似乎隐约想起了什么,或许是她丢失了的三年中的记忆。

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呢?

她联想到自己是从山崖上跌落伤了头才失去记忆的,是不是只要从高处跳下去,就能唤回一点点记忆呢?

这般想着,姜荔雪又挪到深坑旁边,跃跃欲跳。

待她摆好姿势,准备纵身一跃时,刚腾空而起就被一旁的刘妈妈一把抱住:“姑娘,这可不兴闹着玩啊……”

说着便将她抱得远远的。

跳坑未遂的姜荔雪不知道该怎么和刘妈妈解释,只好一脸看着自己离那深坑越来越远。

下山回到马车上后,谢奇仍旧背对着她,窝在角落里不肯言语。姜荔雪主动同他讲话,他也不搭理,弄得姜荔雪也不高兴起来,索性也不理他了。

回到王府后,谢奇一溜烟没了人影。

姜荔雪肚子饿得不行,拉着刘妈妈要去烟雨院吃饭,可因为在山林里耽误了许多时间,眼下已经错过了午饭的时辰。而且姜荔雪现在身上脏兮兮的,刘妈妈只得带她先回木香院洗漱换衣,再去厨房给她找些吃的来。

才洗净了身上,换了衣服,谢珣便来了,说要带她出去逛一逛。

这本是早上就约好了的,可姜荔雪这会儿却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看那蚕宝宝吃的姜叶都恨不得塞两把解饿。

“世子哥哥,我好饿……”说话都没了力气。

“中午没吃饭?”

“嗯。”

“正好,我给你带了好吃的,”说着,将手中的油纸包打开,递到她身前,“水晶糕,尝尝。”

午时父亲在酒楼里定了饭菜送去军营,酒楼送了几盘点心,这水晶糕便是其中之一。谢珣想着小姑娘大都喜欢这种亮晶晶的模样好看的东西,便提前拿了两块包了起来。

姜荔雪见那油纸上面是两颗晶莹剔透的、如同花朵一般的糕点,花瓣中间点了一抹玫红,愈发衬得点心可口诱人。

“这真的能吃吗?”太好看了完全不舍得下嘴怎么办?

“能吃的,你尝尝,若是喜欢,我带你出去再买些。”

姜荔雪带着好奇拿了一个,没想到两个水晶糕黏在了一起,她手里捏着一个,扯了老长,两个水晶糕登时不成样子,再无方才可人的感觉。

不过这并不妨碍姜荔雪往嘴里送,一口就咬去了大半,香香甜甜,又软又糯,韧韧的还很有嚼头:“好吃!”就是点黏牙。

谢珣看着她将两个水晶糕都吃了,然后意犹未尽地嘬手指,便去院里给她打了盆水,帮她挽起袖子,让她洗去黏在手上的残留的糕点。

姜荔雪乖乖地去洗手,可那糕点遇水变得滑溜溜的,十分不好清洗。

她正笨拙地跟自己的手指头较劲,水中光影一暗,随即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没入水中,覆在她枯黑干瘦的小手上,顺着她的每一根手指,动作温柔又不失力度地搓洗起来。

姜荔雪看着盆中一黑一白的对比,难免有些自卑:“世子哥哥,你的手真好看,我的手好像一只鸡爪子……”

谢珣噗嗤笑道:“哪能这般形容?你自小做粗活,风吹日晒的,自是粗糙了些。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从现在起好生保养着,以后自会变好看的。”

“怎么保养啊?”

“我见过宫里的娘娘用花瓣和牛乳洗手,再厚涂些手膏,日子长了,手自然就细腻白皙了。”

“花瓣和牛乳!”姜荔雪惊讶道,“那都是极珍贵的东西,怎能用来洗手呢?”

“是有些奢侈,所以咱们不学她们……”谢珣洗净了她的左手后,又将她吊着的右手也一并小心翼翼地洗了,然后用毛巾捂干了,问她,“手膏放哪里了?”

姜荔雪从旁边的抽屉里找出来,只有小小的一瓶。姜荔雪以前没用过这样的好东西,还是刘妈妈挨个儿给她介绍她才知道的这世上还有专门涂手的手膏和抹脸的面膏。

谢珣接过来,打开之后曲指挖了一大块,姜荔雪看着直心疼:“用不了那么多,一点点就好……”

谢珣笑笑:“既然花瓣和牛乳不舍得用,手膏还是要管够的,伸手……”

姜荔雪听话地将小黑爪伸了过去,一脸肉疼地看着谢珣将挖出的那块手膏全都涂在了她的手上……

刘妈妈端着热好的饭菜匆匆赶回木香院时,谢珣正要带姜荔雪出去。

院中遇见,谢珣同她交待了一句:“刘妈妈,我带荔雪出去吃,这些饭菜留给你了。”

刘妈妈忙屈膝行礼:“多谢世子。”

待她起身时,谢珣已经带着姜荔雪行至院外,十三岁的少年身形挺拔,连背影散发清冽的温润。他身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满是被宠溺的天真无邪。

第73章癖好

阮氏正沉浸在与儿子重逢的喜悦中,蓦地怀里忽然拱进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搂着她的腰喊她“娘”……

阮氏一时有些懵,但母性使然,她还是轻轻抚着小姑娘的头发,然后疑惑地问:“这小姑娘是……”

“母亲,她是孩儿的救命恩人,孩儿在锡州遇刺时,亏得遇见了她,才侥幸捡回了性命。”谢珣边说着,边给姜荔雪腾了空儿,将自己的母亲让给她抱着。

她应该是触景生情才会想起她的娘亲。

“你在锡州遇刺?什么时候的事?”阮氏大惊,一手抱着姜荔雪,一手抓着谢珣的胳膊打量,“你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

“已经没有大碍了,母亲不要担心。”

安平王走上前来,与她解释:“先前珣儿来信说在锡州出了事,我怕你承受不住,便暂时瞒了你。幸好珣儿有惊无险,平安归来了。”

“那是珣儿命大福大遇到贵人才能侥幸脱险,”阮氏听着后怕,便埋怨了几句,“你这个做父亲的若是有心,也该早些派人去迎接,兴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谢珣不想父亲母亲因为自己吵架,便劝解道:“母亲莫要责备父亲,是孩儿思家心切,等不及父亲派人来接便早早上路,如此才给了那些刺客机会……”

阮氏也不好在儿子回来的第一天就当着他的面与安平王争吵,便暂且作罢,打量着谢珣确实已经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转而将注意力移到怀中这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身上。见她头上有伤,胳膊也折了一只,瞧着比儿子伤得还重……

“她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吗?”阮氏问。

谢珣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得空我再与母亲细说……”

“那她为何……叫我娘亲?”

“她父亲去的早,母亲也离世了……”谢珣自然清楚姜荔雪的身世,只是后面她被继父继母苛待的事情,毕竟她已经忘记了,便不好当着她的面说给母亲听,“母亲你且先抱抱她,以后我再与你细说……”

阮氏听他这样说,便知这孩子身世一定很悲惨,心里便先软成一片,又因她是儿子的救命恩人,心中更添好感:“可怜的孩子,莫要哭了,”她轻声哄着,“你既唤我一声‘娘亲’,那以后我便像你的娘亲一般疼你好不好?”

姜荔雪那会儿也是哭得脑子发懵了才过来要抱抱,这会儿在阮氏轻言细语的安抚下才慢慢平复情绪……

她从阮氏怀中抬起头来,兜着两泡眼泪去看阮氏……

“好不好呀?”阮氏的声音温温柔柔,绵绵软软的,和娘亲的声音也很像。

“好……”她痴痴地就应下了。

阮氏拿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那不哭了,笑一笑好不好?”

“嘿……”姜荔雪咧嘴一笑,吹了老大一个鼻涕泡泡。

阮氏“扑哧”一声,被她这滑稽的模样逗笑了。

“忆南,带荔雪下去洗洗脸。画水,你去小厨拿些点心过来,待荔雪回来后吃……”阮氏对房中的两位婢女吩咐道。

“是。”那两位婢女领了吩咐,一个去领姜荔雪,一个转身出门去了小厨。

说起吃的,安平王才想起来:“琴儿,妙茹那厢已经备好了膳食,待会儿咱们去前面一起用饭吧?”

阮氏淡淡瞥了他一眼:“我身子不好,饮食诸多忌讳,便不去前面了。”

谢珣此时也已经察觉母亲对父亲的冷淡,猜想大抵与那位茹夫人有关,母亲应该并不想见茹夫人,于是道:“父亲,我想留在这里陪母亲一起用饭。”

“既如此,那我便让人将饭菜送来这里,我陪你们娘俩在这里吃……”安平王迁就着,又给自己找个留下来的理由,“珣儿终于回来了,咱们总得吃一顿团圆饭不是?”

阮氏虽未应声,但也算是默许了。

安平王让人换了一张大桌子,前院准备好的饭菜都端到了这里来,茹夫人和三个孩子并没有过来一起用饭。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并未提及茹夫人他们。

偌大的桌子上摆着十几道佳肴,大多是荤菜。疆北多草原和牛羊,并不缺肉,青菜倒是个稀罕的,几盘素菜大都摆在了阮氏那边。

姜荔雪打小就没吃过几块肉,在来疆北的途中大着胆子要了骨头汤,已经是她难得能尝到的美味,如今看着这一大桌子的肉,炖炒烤炙,各有各的香法,单是闻着味道,口水已经止不住了。

四四方方的大桌子,安平王与王妃坐在主位,谢珣坐在阮氏的那一侧,姜荔雪挨着他坐,到底年纪小,不会掩饰自己的食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盘中肉。

因着姜荔雪右手不便,阮氏特意让忆南给她添菜,小姑娘吃得头也不抬,只瞧见两边的小腮帮一鼓一鼓的,煞是喜人。

阮氏今天本就因为儿子回来而欢喜,又见小姑娘吃相可人,竟不觉吃了许多,久违得感到腹部慢慢变得充实。

先前她病得下不了床,送来的饭菜她只动几筷子便没了胃口,余下的都赏给给忆南她们吃了。

今日难得胃口大好,饭菜下肚,身上也比往日多了几分力气。

她吃得差不多了,便叫画水换了双干净的筷子,特意给谢珣夹菜吃。

看着儿子清瘦的脸庞单薄的身子,不免心疼:皇宫里纵有珍馐万千,却没有养胖她的儿子,毕竟他不是皇家的儿女,那里又怎会有人真心疼爱他呢。

“瞧你瘦的,男孩子要多吃一点,长得壮壮得才好……”她边说着边给他夹菜。

“谢谢母亲。”谢珣习惯了只吃七分饱,今日是十年来第一次与父亲母亲一起吃饭,没了宫中诸多规矩的束缚,他这会儿也已经吃得八|九成饱了。

但母亲一直给他夹菜,谢珣不忍扫了母亲的兴,便多吃了几口,直到实在吃不下,才拦住了母亲的筷子:“母亲,我已经吃好了。”

“这便吃好了?”阮氏还想多给他夹几筷子,毕竟十年来第一次和儿子安安心心坐在一起吃饭,恨不能一直给他夹菜,怎么喂都喂不够。

可谢珣确实吃不下了,阮氏只好堪堪收回筷子,转眼一瞧,儿子身旁那个小姑娘还在埋头苦吃呢。

阮氏满腔的母爱找到了寄托,她将筷子里的菜往荔雪那边送去:“荔雪,尝尝这个……”

忆南见王妃亲自给姜荔雪夹菜,忙要去拿姜荔雪的碗去接,没想到姜荔雪却将碗搂紧了,将脸递了过去,嘴巴张得大大的:“啊……”

阮氏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脸上登时笑逐颜开,将筷中的菜喂到了姜荔雪的口中,然后问她:“好吃吗?”

姜荔雪香得一脸荡漾:“好吃好吃!”

她这般模样给了阮氏莫大的满足感,很快便又夹了一筷:“来,好吃就多吃些……”

姜荔雪亦是沉浸在她终于又有娘疼的幸福中,一口接一口,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吃罢了饭,阮氏强打起来的精神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谢珣亲自扶她回房休息,母子俩顺便再说一说话,姜荔雪则由忆南带着去茹夫人给她准备好的木香院午休一会儿。

阮氏瞧着这个小姑娘委实合眼缘,本想留她在自己院子里养着,可思及自己这病恹恹的身子,也不好叫小姑娘沾染了病气,便只好由着忆南将她带走了。

姜荔雪捧着饱饱涨涨的肚子跟在忆南身后慢悠悠地走着,忆南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盘糕点,那是王妃娘娘先前吩咐拿给她吃的,这会儿端到木香院去,待她消消食再吃。

忆南是个待人亲切的姑娘,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边笑便与姜荔雪聊天:“世子一回来,娘娘的病就好了大半,奴婢伺候娘娘这么多年,今天还是头一次见娘娘这般高兴。姑娘您是世子带来的,奴婢能看得出来娘娘很喜欢姑娘您,日后保不准要认做干女儿呢,可见姑娘您是个有福气的,日后在王府有娘娘的照拂,姑娘您定会过得称心如意……”

“谢谢忆南姐姐……”姜荔雪今日也很是高兴,王妃娘娘就像她的娘亲一样温柔,她也很喜欢王妃娘娘。只是这样大的福气突然落在自己身上,她该做什么来报答呢。

她想不出来,便抬头去问忆南:“忆南姐姐,王妃娘娘待我好,那我该做些什么来报答王妃娘娘呢?”

忆南见她有这份知恩图报的心,便问她:“那你会做什么呢?”

“我会洗衣服,会捡柴,会……”姜荔雪有些羞于说出口,因为她仅会做的几件事并不值得一提,王妃娘娘身边有那么多人伺候,哪里轮得到她来做这些活,更不必说报答了。

忆南见她如此真心实意,便也认认真真给她出主意:“奴婢瞧着娘娘很喜欢和姑娘你一起吃饭,不若以后你多陪娘娘吃饭,若能劝得娘娘多吃一些,便是最好的报答了。”

“吃饭也算是一种报答吗?”

“算啊,奴婢记得大夫说过药补不如食补,娘娘若是能多吃一些饭,说不定身子就能快点好起来了……”

“哇哦……”姜荔雪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又能吃饭又能报答王妃娘娘,天下再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情了。

第74章遇蛇

上午的授课结束后,有一个半时辰的休息时间。

陈夫子让他们中午必须午睡至少半个时辰,因为下午要教他们算学,须得攒足精神,保证头脑清醒。

姜荔雪准备去烟雨院吃饭,再回自己的木香院午睡,而谢奇则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姜荔雪奇怪问道:“你不回依翠园,跟着我做什么?”

“我不想回去,”谢奇闷声道,“万一父亲还在那里……”

“那你要跟我去烟雨院吗?”姜荔雪有些犹豫,“可王妃娘娘喜欢安静,你却喜欢胡闹,我怕你会惹王妃娘娘不高兴。”

“你放心,我不进烟雨院,我在外面等着你!”谢奇保证道。

姜荔雪以为他是故意这样说,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乖乖在烟雨院外面等她,说不定又在打什么别的主意。

“你早上没吃东西,中午也不吃,难道你不饿吗?”

“反正我就是不想回依翠园,”谢奇可怜兮兮道,“王妃娘娘喜欢你,总是给你许多好吃的,你分我一些不就好了?”

可谢奇一直跟着她,她又不好开口赶他走,毕竟他是王爷伯伯的儿子,依着主母为大的规矩,也要唤王妃娘娘为母亲,他若非要去烟雨院,自己并没有资格阻拦。

不过让姜荔雪没有想到的时候,谢奇屁颠屁颠地跟着自己去了烟雨院,进门之前竟真的站在门口不动了。

“你真的不进去啊?”姜荔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真不进去……”谢奇拧着自己的小胖手,竟是十分紧张的模样。

在他的心里,住在烟雨院的王妃娘娘是一个神秘的存在,在他的记忆里,她几乎没有出过烟雨院。

他有一次耐不住好奇,偷偷攀上树偷看过王妃娘娘。王妃娘娘长得很美,就是身体不太好,很柔弱的样子,瘦得像杨柳枝。

高大魁梧的父亲与她站在一处时,愈发衬得她瘦弱。父亲待她像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可她似乎并不愿搭理父亲,隔了那么远,都能察觉出她脸上的冷淡。

那副景象让谢奇就大受震撼:原以为父亲是府中最厉害的人,原来父亲也有害怕的人,那个人就是王妃娘娘。

如此谢奇对王妃娘娘油然而生一种敬畏。

忆南姜荔雪下课的时间,准备叫人去厨房传膳,一偏头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姜荔雪。

“姑娘下课了,怎的不进来?”忆南边问着,边去院门口迎她。

走近了,才发现靠在墙边磨鞋底的谢奇。

“三公子?”这位小主子今天怎的来这里了?莫不是姜姑娘邀请他过来的?

忆南眼神有些为难地看向姜荔雪:王妃娘娘怕是不喜旁人来打扰,合该提前说一声才是。

但人现在已经站在这里了,忆南只好现在去请示王妃,于是转身又进了院子。

姜荔雪看了谢奇一眼,也跟着忆南进去了。

忆南不好责怪姜荔雪,只好低声劝说:“姑娘带三公子来这里,该叫阿兰提前过来说一声才是,如这般突然过来,委实有些不妥……”

她这么一说,姜荔雪更忐忑了,忙同她解释:“忆南姐姐,不是我要带三公子过来,是因为今天早上王爷伯伯骂谢奇了,他不想回依翠园,怕再挨一顿骂,才来了这里。他说他不进来,他就站在门口等我……”

“原来是这样,”忆南思忖片刻,“三公子到底是小主子,怎好真的叫他站在门外?咱们还是去问问王妃……”

入了厅堂,忆南便将这件事禀明给王妃。

阮氏看着一脸紧张的二人,嫣然而笑:“来便来了,叫他进来一起吃饭便是。”

姜荔雪紧绷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哒哒跑到阮氏面前,搂着她的胳膊撒娇:“王妃娘娘,我好担心你会生气……”

阮氏摸摸她的小脸:“我是长辈,怎会跟孩子置气呢?”

得到王妃的允许后,姜荔雪跑去外面将谢奇领进来。

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再三和她确认是王妃亲口让他进去的,忸怩了好一会儿,才束手束脚地走了进来。

进了厅堂,到了王妃的面前,更是像只小鹌鹑似的,手脚不知往哪里放,眼睛也不知看哪里。

阮氏随意打量了一眼:先前听过不少他浑天浑地的事,还以为长了副嚣张跋扈的模样,没想到眼前这孩子看着比姜荔雪都乖巧……

“坐吧,待会儿就开饭。”阮氏轻言一句,那个拘谨的孩子才敢坐在凳子边边上,脊背绷得直直的,好似随时都能弹跳起来。

这会儿饭菜还未传过来,阮氏便问起姜荔雪上午所学的东西,聊以打发时间。

姜荔雪将自己认的几个字凭空比划给她看,然后又磕磕绊绊地背了一长段的《三字经》。

阮氏夸她背得不错,要给她奖励,问她想要什么?

姜荔雪正在认真思考要点什么好的时候,一旁的谢奇忽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红着脸颊道:“王妃娘娘,我也会背《三字经》,而且我背得比荔雪好。”

“是吗?”阮氏嗓音清柔,含笑看向他,“那你背来听听。”

谢奇挺起小胸膛,这便大声地背诵起来……

***

中午谢珣照例来烟雨院陪母亲吃饭,安平王也来了,父子俩在路上相逢,边聊着天边往烟雨院走去。

两人进院子的时候,便瞧见谢奇正在厅堂里背《三字经》,小胸脯挺着,小脑袋昂着,呱呱背得十分流畅。

十分不似他平日的熊孩子做派。

安平王心中暗想:这孩子……中邪了吗?

谢奇把自己会的《三字经》全部背完,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夸奖:“背得不错。”

是父亲的声音?

谢奇脸色一变,身体比脑子快的转身扑通跪在地上:“孩儿给父亲请安。”

“起来吧,”安平王心情很是不错,这次竟弯腰将他拉了起来,“以后不必行这么大的礼。”

谢奇站到姜荔雪身边,低着头不说话,比方才更拘谨了。

这更让安平王感到奇特。

他摸了摸谢奇的额头,又捏了捏他身上的几处脉门:“这孩子……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平常可从来不这样……”

阮氏淡淡看向他:“王爷是说我院儿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琴儿莫误会,我是说奇儿这孩子今日跟换了个人似的,他以前可从未这般老实过。”

“是么?”阮氏随口应了他的话之后,便转过脸又去看姜荔雪,“荔雪,奇儿背的比你好,方才允诺给你的奖励,怕是不能给你了呢。”

姜荔雪也没有想到上午一直跟陈夫子抬杠的谢奇竟然脑袋瓜子比自己好使,那么长一段的《三字经》一口气就背下来了。

既然比不过他,姜荔雪自然不好意思向王妃讨赏,心里暗暗憋了一口气,想着以后一定要学得再认真些,不能一直被谢奇比下去。

是以下午学算学的时候,姜荔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听陈夫子授课。

原本若是六岁开始启蒙,初时学识数,辨方向,九岁数时令,十岁以后学算法,但谢奇已经八岁,姜荔雪十岁,陈夫子便加快了授课的进程。

如此学了几天,谢奇表现得还算好,毕竟之前就算他再怎么不情愿上课,也多少学进去一些。姜荔雪却是脑中白纸一样,学起来比较费力,这让她有些受打击。

原本她不想麻烦谢珣的,但如今凭自己的悟性已经很难跟上陈夫子的课程,她不得不去找谢珣开小灶。

谢珣帮她温习了一遍白日里所学的内容,识字背书倒是难不倒她,唯独她对算学很不灵敏。

今日陈夫子布置的作业,是要她理顺五十以内数的顺序。

谢珣先是让她从一数到五十,姜荔雪不加停顿一口气就数完了。

谢珣适时夸了她一句,然后挑出一个数字,问她十六后面是多少。

姜荔雪的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眨啊眨,就是答不上来。

谢珣耐心道:“一时想不起来没关系,你可以从头再数一遍。”

于是姜荔雪便从一开始数,数到十六后,兴奋地答道:“十七!”

“不错,”谢珣又挑了一个,“三十二后面是多少?”

姜荔雪又开始从头数,一直数到三十三才作答。

这个时候谢珣觉得虽然她的办法笨,但也不能说不可取,只是数起来多费些嘴皮子罢了。

于是谢珣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二十九前面是多少?”

不出意外的,姜荔雪又是从一开始数,数到二十九停顿了一下,然后响亮作答:“三十!”

谢珣摇摇头:“我问的是二十九前面是多少?”

姜荔雪:“三十一?”

“不对。”

姜荔雪于是又数了一遍:“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是二十!”

“不是。”

“十九!”

“不可胡乱作答!”

“那……二十!”

“方才已经说了,不对!”

姜荔雪脑子里一塌糊涂,开始想到哪个数就报哪个数。

谢珣摇头,叹息,抿嘴,扶额,捏鼻梁,按太阳穴……

不生气,不生气,生气伤神又费力,况且她之前摔到了脑袋,不够灵光很正常,她开心就好了,作甚一定要知道二十九前面是什么呢?瞧,这小丫头还有心情吃糖呢……

“世子哥哥……”小姑娘一脸无辜,从小布袋里掏出一颗糖霜,“吃糖。”

谢珣深吸一口气:“不吃!”

尽管已经努力克制了,但语气仍比平常重了几分。

小姑娘似乎也看出他生气了,煞是很委屈的样子:“你跟糖生什么气?”

谢珣:“……”我是在跟糖生气吗?

第75章缠着

“欺负了一个小丫鬟?”姜荔雪看向阿兰,“说的是阿兰吗?”

谢珣不知情况:“嗯?”

“就今天,阿兰去厨房给我取鸡汤,回来的路上被人撞倒了,鸡汤全洒了,三公子替阿兰揽下过错,说是他撞的,”姜荔雪解释道,“其实不是他撞的,王妃娘娘说,是嫉妒阿兰的人撞的。”

“原是这样,”谢珣唔了一声,“这也算是三弟做了一件好事,若是父亲知道,兴许会手下留情些。”

姜荔雪一听,着急道:“那我和阿兰现在去告诉王爷伯伯还来得及吗?”

谢珣鼓励她:“去试试吧。”

话音刚落,便见姜荔雪叫上阿兰,两个人像两只小麻雀似的,扑腾着跑了出去。

“慢些跑……”谢珣叮嘱了一句,也不知她们听没听见。

他转回身子,见母亲正凝神看着自己,嘴角隐隐含笑,似有深意。

谢珣心中微微一紧:“母亲为何这样看着我?”

“我儿心地善良,我心里欢喜。”

“母亲可是在说反话?”

“怎的这样问?”

“三弟一直养在茹夫人身边,母亲是不是不喜我帮他……”

阮氏见他有些紧张,笑意才从嘴角蔓开了:“珣儿想多了,我是讨厌胡妙茹没错,但并不讨厌她生的那孩子,更不会讨厌谢奇。不管是谢瑞、谢奇还是谢苡,他们与你是亲兄妹,荣辱相生,休戚与共,你与他们平常心处之便是,不必顾忌我们长辈的恩怨……”

“那母亲……”谢珣趁着今日和母亲聊到这个话题,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一个问题,“如今我回来了,你和父亲会和好如初吗?”

阮氏眉眼闪动了一下,温婉秀丽的面庞并未有所波动,只是沉默了许久,才道:“珣儿想听实话吗?”

谢珣听母亲这样说,心里便有了猜想:“嗯。”

阮氏轻轻吐了一口气:“不会。”

虽然这个答案在谢珣的预想之中,但亲耳听到,心里难免还是五味杂陈。

“珣儿你如今长大了,有些事情我不想瞒你,也瞒不过你。”阮氏怜爱地看着他,将心中的怅惘缓缓道与他听,“你离家十年,我与你父亲就置气了十年。我怨你父亲心肠心肠冷硬,你父亲道我妇人之见,我心里其实明白你父亲送你入京是迫不得已,可若是要我选,我宁愿要你留在身边,也不要这位高权重的三州之王……”

谢珣心中酸涩:“母亲……”

“十年磋磨,感情已是积重难返,如今幸好你回来了,我便只求你一生顺遂无忧,我希望能看着你长大,及冠,娶你喜欢的人,做你喜欢的事情,其他,我再无所求……”

***

依翠园,是茹夫人住的院子。

旁边有一座阁楼,姜荔雪听说二公子谢瑞就住在那里,他喜好清净,旁人轻易不会去打扰他。

姜荔雪和阿兰飞奔道依翠园门口时,阁楼上的谢瑞也拈书走了出来,脸上满是被人打扰的不悦。

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看起来比旁人的眼眸浅了许多,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叫他散发出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这是姜荔雪第二次见谢瑞,第一次是她刚来府中的时候,那时她被王府恢弘的气派震慑得几乎魂魄离体,只对他有个模糊的印象,后来几乎记不起他长什么模样。

这次也只是匆匆一瞥,心里对他这双与旁人不一样的眸子惊讶了一下,便与阿兰闪身进了院子。

谢瑞在她们后面也走了进来。

院里的谢奇正要挨板子,被小厮按在长凳上嗷嚎,裤子褪了一半,露出两瓣白花花的……

姜荔雪惊得立正站好,赶紧捂住了眼睛。

阿兰的两只小手也啪叽往脸上招呼,把眼睛捂了个严严实实。

“王爷伯伯!”姜荔雪喊了一声,然后将手从紧闭的眼睛上拿下来,在身侧打探着捞了捞,终于捞到了“阿兰”的两根手指,然后拉着“阿兰”,凭着方才进来时的记忆,往安平王那边走去。

“王爷伯伯,您先不要打三公子,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姜荔雪拉着“阿兰”的手一边走一边说,“三公子今天没有并没有欺负别人,他做的是好事,我叫阿兰跟您说……”

“是什么事?”

听到安平王的声音近在咫尺,姜荔雪才停下脚步,然后拽了拽“阿兰”的手:“阿兰,你同王爷伯伯说一说……”

身旁的人却没有说话。

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阿兰的手很细很小,而她手里现在攥着的两根手指,好像并不纤细……

她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往旁边看去:额地娘,怎的是二公子?

姜荔雪一下子把眼睛全睁开,回头扫了一圈,发现阿兰还老老实实地站在院门附近,两只手捂着眼睛一动不动……

“对不起,我方才闭着眼睛,牵错了。”姜荔雪羞赧着道了歉,赶忙跑回去找阿兰。

途中难免用余光扫到那抹不该看的风景,姜荔雪用手挡在脸侧,气得谢奇捶凳大骂:“臭丫头你把眼睛闭上!闭上!”

姜荔雪将一直捂着眼睛的阿兰领到了安平王面前,让阿兰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安平王。

安平王方才在府门口听到夫子说谢奇又是逃课又是欺负人的,确实非常生气,想着自己几天没在府中,这熊孩子又开始犯浑,必须得打一顿。

可听到阿兰的解释,原来谢奇不仅没有欺负人,竟还做了一件好事,不由得十分惊诧。

再三确认后,怒火便去了一半。

原本要打谢奇十个板子的,现在减去一半,只打五个板子就好了。

谢奇唯一一个优点,就是认错贼快。他听父亲说还要打自己,便赶忙哭喊着认错:“父亲我错了!我再也不逃课了!我保证!我发誓!别打我!”

“你保证?”知子莫若父,安平王自是不信,“你如何保证?”

谢奇脑子转得也很快,他见父亲很是信任姜荔雪,便有了主意:“父亲若不信我,就叫荔雪姐姐与我一起上课,叫她看着我就是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

之前安平王就听说过,上次谢奇逃课跑去了姜荔雪的院儿里想躲起来,姜荔雪硬是没让他多,还敢与他叫嚣……

如此想来,姜荔雪委实是个监督谢奇上课的好人选。

“荔雪,你可愿意帮我监督他的学业?”安平王询问她的意愿。

姜荔雪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愿意啊。”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既可以学知识,又能和谢奇一起玩,这不挺好的吗?

见姜荔雪爽快答应,安平王心情转好,叫小厮放开了谢奇:“今日便不打你板子了,若是下一次再犯,便把今日的板子一起算上,打足十个!”

谢奇从凳子上爬起来,飞快地提起裤子,然后扑通跪在安平王面前:“父亲,孩儿以后一定好好上课,再也不逃课了。”态度看起来无比的真诚。

“男子汉要说到做到,”安平王低头瞧了一眼他浑圆的小脑袋,和伏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模样,终是唤回了一些父爱,“起来吧。”

谢奇兜着裤子站起身来,头也不敢抬,难得乖巧道:“父亲,孩儿现在就回屋读书认字。”

一旁的茹夫人见安平王终于消气了,便上前喊住谢奇:“奇儿,读书认字也不急在这一刻,等吃完饭再回去用功也不晚。”

说着,便含情望向安平王:“妾身已经备好了饭菜,王爷既然都过来了,今晚便留在这里用饭可好?”

安平王本是打算去烟雨院的,听胡妙茹这样说,不禁有些为难。

胡妙茹见状,便摸了摸身旁谢苡的头,将她推到了安平王面前。

谢苡立即抱住安平王的腿,撒娇道:“父亲父亲,您好久没有陪苡儿一起吃饭了,您不来,苡儿吃饭都不香了……”

在谢珣没有回来之前,在王府的这三个孩子中,安平王最宠爱的就是他的小女儿谢苡。

先前因为谢珣在京城为质子,安平王每每看到谢瑞和谢奇两个儿子,便不由会想到谢珣,对他们宠爱一分,对谢珣的愧疚就多一分,所以便很少宠着他们。

可谢苡是女孩,他不必顾忌太多,便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

眼下他最宠爱的小女儿软乎乎地与他撒娇,安平王心里也软成一片,弯腰将女儿抱了起来:“好好好,今晚为父陪你一起吃饭。”

谢苡搂着安平王的脖子,去蹭他脸上的胡虬:“父亲最好了,我最喜欢父亲啦!”

谢瑞执书上前:“父亲,孩儿今日读书遇到些不懂的地方,待会儿用罢晚饭后,可否请父亲为孩儿指点一二?”

安平王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书,见他拿的是《文心雕龙》,惊叹道:“瑞儿已经开始读这本书了么?”

“是,正在读第二卷。”

安平王夸奖道:“你才十岁,能读进这本书已是非常难得……”

胡妙茹适时说道:“是啊,夫子也常夸瑞儿颖悟绝伦,说是再过两年,怕是教不了瑞儿了……”

“此番我带珣儿去巡查三州,在遂州时拜访了一位大儒,他今年才从朝中退下来,闲不住,想办一个学堂,每年只收十个学生,”他看着谢瑞,“三个月后学堂就能建成,到时候你和你大哥一起过去试试……”

这对于喜好读书的谢瑞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惊喜,那双浅褐色的琥珀眸子里隐隐有了期待:“多谢父亲。”

“因为只有十个名额,所以到时候须得先考核一番,入了先生的眼才有资格做他的学生,”安平王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幼聪慧过人,为父相信你一定能通过考核。”

谢瑞自信不疑:“孩儿一定不叫父亲失望。”

谢苡扯了扯安平王的胡子:“父亲,苡儿肚子饿饿,咱们快去吃饭吧。”

“好,这便去吃饭,莫饿坏了我们苡儿……”

他们有说有笑,其乐融融,谁都没有注意到谢奇在默默地拢好裤子后,小声抽噎了一下。

姜荔雪看到了。

“给你这个吃……”一颗莹白透亮的小石子一般的东西忽然递到了他的面前,谢奇抬头一看,是姜荔雪。

“这个叫糖霜,是世子哥哥给我的,很甜,很好吃。”见他愣愣地没有接,她便将糖霜直接塞到了他的口中,“甜不?”

小小的一颗糖霜在舌尖滚了一圈,谢奇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冲她扯起嘴角:“甜……”

第76章同命

谢珣给姜荔雪连着几日补习功课,虽然每次都以憋得内伤结束,但好歹也有几分成效,姜荔雪渐渐开窍了,课业上也跟上了夫子授课的进程。

谢奇也不甘示弱,一改之前把陈夫子当仇人的态度,不逃课也不抬杠了,像一只求知若渴的小咸鱼,等待着知识的甘霖。

两人在课堂上你追我赶的互相攀比,中午放课之后就一起去烟雨院,在王妃面前争前恐后地显摆上午学的东西。

姜荔雪右臂的木板拆除之后,也慢慢能拿起笔和谢奇一起写字了。

一个月下来,两人的进步都很大,不苟言笑的陈夫子的脸上偶尔会流露出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容。

安平王也把两人的进步看在眼里,直言当初不过是随便下了决定让姜荔雪和谢奇一起读书,没想到这个决定竟然让谢奇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对于谢奇的变化感触最深的,莫过于茹夫人。

不过她觉得,这件事姜荔雪固然是有功劳的,但作为启蒙授课的陈夫子功劳更大。若非陈夫子教学有方,谢奇也不会进步这么快。

既然陈夫子如此厉害,怎能只教谢奇和姜荔雪?

谢苡如今也正是启蒙的好时候,先前一直是由她亲自启蒙,想着等大些的时候送去肃州知州夫人办的女学那里,在那里不仅能教姑娘读书识字,还能教授琴棋书画和女工。

不过眼下府中既然有陈夫子这般善于启蒙的夫子,便不能错过了这样的机会,该叫谢苡也一起去书房学习才是。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安平王,安平王欣然同意:“明日我同陈夫子说一声,毕竟教两个也是教,教三个不多,再给他添一份月薪便是了,想必他不会拒绝的。”

胡妙茹依偎在安平王胸前:“苡儿以后就能和奇儿一起学习了,兄妹俩做个伴儿,互相督促,说不定学得更好。”

“奇儿现在有荔雪督促着,已经表现得很不错了,”说到谢奇,安平王也有件事要同她商量,“茹儿,这些日子奇儿经常去王妃的院儿里,想必你也知道……”

“王爷是怪奇儿扰了王妃的清净吗?”胡妙茹忙道,“妾身其实早就和奇儿说过,叫他不要去打扰王妃,可他总不听……”

“你莫着急,我不是要怪奇儿,”安平王搂着她圆润的肩头,一时有些迟犹,“我是要同你说旁的事情……”

胡妙茹一向表现得最是名花解语:“王爷有话,但说无妨。”

安平王低头看见她盛满是柔情蜜意的白玉脸庞,想着她最是善解人意,通情达理,便将这几日心里一直揣摩的事情说了出来:“再过两个月,珣儿和瑞儿便要去遂州读书了,王妃只珣儿一个孩子,他一走,到时候难免清冷,我见奇儿似乎能得王妃欢心,不若到时候叫他去王妃院儿里住,也能添些热闹,你觉得呢?”

胡妙茹的表情有过一瞬的僵硬:她万没想到王爷竟然要将谢奇送去王妃院儿里养着。

谢奇虽非她亲生,但这几年一直由她养着,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认可。如今突然变了主意,难道王爷看出她并非诚心教导谢奇了吗?所以才借故敲打她?

“王爷,您是不是怪妾身没有将奇儿教导好,才要把他带去王妃那里?”胡妙茹小心翼翼地问。

倘若真是这个缘由,她倒是有言辞应对。

“你莫多想,我没有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缘由。

“是王妃说想亲自抚养奇儿吗?”

“她未提过,是我做的打算,所以先与你商量……”

胡妙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却难免悲凉起来:原来烟雨院的那位还没开口,眼前这个男人就已经做好打算了,为了讨好那个女人罢了……

这不是一个好苗头。

自从世子回来后,王妃的病情大有好转,今日可以要将奇儿送过去,那明日是不是要把苡儿送过去,改日是不是也要把掌家的权力也还回去?

若是哪一日他们夫妻二人修旧如初,琴瑟和鸣,这府里岂还有她的立足之处?

胡妙茹心中惶恐,实在无法维持柔情似水的目光,便从他胸前离开,低下头掩饰面上的怨恨与嫉妒,声音委屈:“若是王妃愿意亲自抚养教导奇儿,妾身自是感激不尽。不过此事王爷还是先问过王妃的意见后,再将奇儿送去为好。否则万一王妃不愿意,贸然送奇儿去打扰,怕是会惹得王妃不高兴……”

“你说的是,我也是想着你答应之后,我再去同王妃说这件事……”安平王看出她情绪低落,以为她是舍不得谢奇,便将她重新揽入怀中安慰,“茹儿,我知道你对奇儿好,让奇儿离开你去王妃院里,也是委屈你了。”

“奇儿能入王妃的眼,是他的福气,妾身……不委屈。”她咬着银牙,美眸寒光乍略。

次日姜荔雪照例去依翠园叫谢奇一起去书房读书,却被告知谢奇早就过去了。

姜荔雪同阿兰抱怨,谢奇怎么都不跟自己说一声就先去书房了呢?太不把她当朋友了。

等到了书房才发现不仅谢奇在那里,谢苡竟然也在。

书房里原本仅有一张大大的案桌,陈夫子坐在一侧,姜荔雪和谢奇坐在另一侧,案桌宽阔,两个人并排坐着也很宽裕。

眼前的谢苡就坐在姜荔雪的位置上,姜荔雪走进去,正要问问是怎么回事,里面的齐嬷嬷便先迎了过来,同她说:“姜姑娘,这边请,您的位置在这里。”

姜荔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在角落里摆放着一张小桌子和一把小凳子,她先前所用的笔墨纸砚也一应俱全的摆放在那里。

姜荔雪不高兴,回头看向谢苡坐的位置:“可是我先前一直坐在那里的,为什么现在要让我坐在角落里?”

齐嬷嬷笑眯眯道:“这不是苡儿小姐也要过来读书吗?他们兄妹俩感情好,非要坐在一起,姜姑娘你向来懂事的,想来也不忍拆开他们,对吗?”

姜荔雪鼓着腮帮看向谢奇,谢奇立马从凳子上跳下来:“不是我非要和苡儿坐在一起的,你别不高兴,要不你坐我这里,我们交换位置吧?”

姜荔雪还没表态,一旁的齐嬷嬷便赶紧将谢奇拦了回去:“这可使不得,苡儿小姐今天初来乍到,您得坐在小姐旁边多照顾她才是。再说苡儿小姐可是您的亲妹妹,怎能为了外人连亲妹妹都不顾了?”

齐嬷嬷这么一说,谢奇难免犹豫了:一边是自己的亲妹妹,一边是自己的好朋友,帮谁也不是。

姜荔雪多少能听出齐嬷嬷方才那话既是说给谢奇听的,也是说给她听的。

毕竟他们是府里的小主子,而自己只是个外人而已,怎么有资格和他们争呢。

看到姜荔雪如自己预料的一般底气不足,没再继续与谢苡争夺位置,齐嬷嬷做出慈善的面容,引着姜荔雪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姜姑娘,这书房也不大,只要一心想学,不管坐在哪里都能学,对不对?”

姜荔雪低着头,不与她应声。

齐嬷嬷又拿出一只崭新的毛笔来,放到姜荔雪的面前:“姑娘你看,苡儿小姐还给您准备了礼物,这可是上好的羊毫,可贵了,要好几两银子呢。您看苡儿小姐多大方,想当初您刚来府中的时候,苡儿小姐还送过您好几套衣服呢,这事您应该还没忘吧?”

姜荔雪的头埋得更深了。

“所以苡儿小姐对您那么好,您也应该对苡儿小姐好才是,”齐嬷嬷循循诱导,“那个位置就当是您对苡儿小姐的回报,以后你们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互相谦让是一种美好的品德,若是王妃知道您心甘情愿地让出这个位置,一定会夸姑娘你懂事善良……”

随后,齐嬷嬷话锋一转,又道:“当然,如果您心里是不愿意把位置让给苡儿小姐的,那便现在敞亮地说出来,苡儿小姐也是通情达理的姑娘,不会强占着位置不让,您切莫憋在心里,回头再告诉王妃,这样就把小事闹成大事了,那可就不太好了……”

姜荔雪情绪更加低落了:齐嬷嬷说的这些没有一句重话,可偏偏就压在心头叫她喘不上气来。她觉得齐嬷嬷说的都对,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她又找不出哪里不对……

“好了你别说了!”谢奇冲过来,推开齐嬷嬷,“烦死了,就你长嘴了叭叭叭说个没完,你快走吧,夫子马上就来了。”

齐嬷嬷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却也不敢恼:“老奴话都说完了,想必姜姑娘也全都听进去了,那老奴就先出去了,不过茹夫人让老奴今日守着苡儿小姐,”而后又同谢苡说道,“苡儿小姐,老奴就在院子里,有什么需要随时招呼老奴……”

谢苡点点头,谢奇便迫不及待地将齐嬷嬷赶了出去。

“这老婆子真烦人!”他瞪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齐嬷嬷,然后回到姜荔雪身边,“你别不开心,等回头我给你带好吃的。”

姜荔雪这才轻轻“嗯”了一声。

因着位置这件事,姜荔雪一整天的情绪都不好,思绪也无法集中,夫子提问的时候连连出错,挨了夫子两记戒尺。

姜荔雪心里愈发难受了,中午去烟雨院吃饭时,阮氏和谢珣看出她情绪异常,询问过她,她只说挨了戒尺,并未说换位置的事情,阮氏和谢珣便只安慰了她几句,叫她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样坚持到了下午放课,姜荔雪实在忍不住,哭着回了木香院,叫阿兰去烟雨院同王妃娘娘说一声,说她不饿,晚上便不过去吃饭了。

谢珣觉得不对劲:姜荔雪不是那种小心眼的孩子,单只是挨了两记戒尺,应该不会难受这么长时间。

他问阿兰,姜荔雪在书房读书的时候是不是还发生别的事情了?

阿兰摇摇头:“姑娘不让奴婢说……”

谢珣便站起身来:“我瞧瞧她去……”

他来到木香院的时候,姜荔雪正坐下檐下抱着兔子抽抽搭搭的哭,鼻子眼睛皱成一团,哭得一点也不好看……

看起来是真的伤心了。

谢珣走到她身旁坐下,问她为什么哭?

姜荔雪抽噎着不说话。

谢珣耐心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不肯说,便摸摸她的头:“你不是最喜欢吃炙羊肉了吗?城南新开了一家食肆,里面的炙羊肉很是不错,要不要去尝尝?”

姜荔雪止哭了一下:“嗯。”

“吃完我们去朱桥,那里有夜市,有卖小兔子灯笼的,我们去逛一逛好不好?”

“嗯。”

“然后你顺便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好不好?”

“……嗯。”

第77章不信

谢珣带姜荔雪去了那家酒楼,要了一盘水晶糕和两盘特色小菜。

姜荔雪饿极了,吃得狼吞虎咽,谢珣一边给她倒水一边让她慢点吃。

风云残卷后,姜荔雪将最后一口菜咽下,一不留神打了个饱嗝,捂着嘴巴害羞地看了一眼谢珣。

她在烟雨院第一次吃饭时,就察觉大家的吃相都很优雅,她也在努力学着吃饭的时候尽量不发出声音,没想到方才因为太饿而忘了注重吃相,甚至还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委实丢人了。

好在谢珣并未对她嫌弃,反而将她捂住嘴巴的手拿了下来:“府中规矩多,在外面就不必拘着了。”

他虽这样宽慰她,但见她仍有些尴尬,便与她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还未讲完今天和谢奇发生的事情呢。”

方才在来的路上,他问起她为何这么晚了还没吃午饭,姜荔雪便同他说了去采姜叶以及谢奇掉进坑里去的事情。

提起这个,姜荔雪不免又郁闷起来:“他掉进坑里后,我见他哭得厉害,便跳下去安慰他,还帮他吹眼睛。可他转头就不理我了,连句谢谢都没有说……”

“这样啊,”谢珣认真听她讲完,思索片刻后,先是夸了夸她,“首先要夸夸你讲义气,在朋友遇到困难的时候,力所能及内给予朋友帮助,这件事你做得很对……”

听到他对自己的肯定,姜荔雪立即支棱起来:“对啊,我也觉得自己做得对,可他为什么不领情呢?”

“大抵是男孩子的自尊心作祟吧,”谢珣同她分析道,“作为一个男孩子,在女孩子面前哭闹得不成样子,他该是觉得很丢脸,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你,才会不理你的……”

姜荔雪不理解:“这有什么好丢脸的呢?若是我不小心掉下去受了惊吓,我也会哭闹的。”

“对啊,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做得没有错,对于朋友你尽心尽力,他应该对你说一声谢谢。但是他碍于自尊不肯面对你,更没有感谢你,说明他一则不知感恩,二则看轻了你,那么你下次可以选择不再帮助他,或者哪一日他有求于你的时候,你可以选择拒绝他……”

“那若是我真的拒绝了他,以后是不是就失去这个朋友了?”毕竟是她在府中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

“会有这个可能,但也不能说是绝对,你若不舍失去这个朋友,又不想一直怄着这口气,可以在拒绝的时候不那么直接,先与他说声不好意思,再婉拒……”

姜荔雪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哦,我懂了。”

从酒楼出来后,谢珣带着姜荔雪出去逛街,循着一条热闹的街巷挨个铺子进去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