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暴秦。⑦区区：犹拳拳，忠诚勤恳貌。⑧绝世下：指汉以后的三国、两
晋。⑨六籍：即六经，儒家群经。⑩驰车走：指当世士人为争逐名利而奔
走。问津：询问渡口。后用为探求途径或尝试的意思。
鹊踏枝
冯延巳
几日行云何处去①？忘却归来，不道春将暮②。百草千
花寒食路③，香车系在谁家树？泪眼倚楼频独语。
双燕飞来，陌上相逢否④？撩乱春愁如柳絮⑤，悠悠梦
里无寻处⑥。
【注释】①行云：流动的云。此喻行踪不定、浪游不归的人。②不道：意谓
不
想一想。春将暮：春天即将过去。暮，（时间）将尽。③百草千花：喻指馆娃
歌妓。④陌上：路上。陌，田间小路。⑤撩乱：纷乱。⑥悠悠：遥远；长久。此处形容梦长。
二十六
【原文】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
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
悔，为伊消得人憔悴。”①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
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此等语皆非大词人不
能道。然遽以此意解释诸词，恐为晏、欧诸公所不许也。
【注释】①《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一说为欧阳修作。
【译文】
古往今来成就大事业、大学问的人，必定要经历三种境界：“昨
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这是第一境界。”衣带渐
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是第二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回
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这是第三境界。这种话都除非大
词人便说不出来。然而我竟然用这样的意思解释上述诸词，恐怕晏
殊、欧阳修诸词人也不会赞许吧。
蝶恋花
柳永
伫倚危楼风细细①，望极春愁②，黯黯生天际。草
色烟光残照里③，无言谁会凭阑意④。拟把疏
狂图一醉⑤，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⑥。衣带渐宽
终不悔⑦，为伊消得人憔悴⑧。
【注释】①伫倚危楼：长时间在高楼上凭栏眺望。伫倚，一作"独倚"。危楼，高
楼。②望极：极目远望。春愁：一作"离愁"。③烟光：飘忽缭绕的云霭雾气。
一作"山光"。④"无言"句：一作"无人会得凭阑意"。会，理解。⑤"拟
把"句：一作"也拟疏狂拚一醉"。拟，打算。疏狂，生活散漫放荡。⑥强乐：
勉强寻欢作乐。⑦衣带渐宽：衣带渐渐宽松。意谓人日渐消瘦。⑧消得：值得。
青玉案
辛弃疾
东风夜放花千树①，更吹落、星如雨②。宝马雕车
香满路③。凤箫声动④，玉壶光转⑤，一夜鱼龙舞⑥。
蛾儿雪柳黄金缕⑦，笑语盈盈暗香去⑧。众里
寻他千百度⑨，蓦然回首⑩，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注释】①花千树：形容彩灯繁多，像千树花开。②星如雨：意谓焰火纷飞，
洒落如雨。星，指焰火。③宝马雕车：骏马和彩车。④凤箫声动：乐声嘹亮，
此起彼应。⑤玉壶：一种用白玉制作的花灯。⑥鱼龙：指鱼形龙形的彩灯。
⑦蛾儿雪柳黄金缕：古代妇女元宵节时头上佩戴的饰品。此指盛装的妇女。
⑧暗香：本指梅花，此处借指美人的体香。⑨千百度：千百遍。⑩蓦然：忽
然，猛然。阑珊：零落，状灯火稀疏。
二十七
【原文】
永叔"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直须看尽洛城
花，始共春风容易别"，于豪放之中有沉着之致，所以尤高。
【译
文】
欧阳修的"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直须看尽洛
阳花，始与东风容易别。”在豪放中蕴含着深沉的情致，所以尤其高
出于其他作品之上。
玉楼春
欧阳修
尊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
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
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二十八
【原文】
冯梦华①《宋六十一家词选·序》谓：“淮海、小山②，古之伤
心人也。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余谓此唯淮海足以当之。
小山矜贵有余，但可方驾子野、方回③，未足抗衡淮海也。
【注释】①冯煦：字梦华，号蒿庵，近代词人。有《蒙香室词集》。②晏几道：
字叔原，号小山，北宋词人。③方驾：犹言并驾齐驱。杜甫《戏为六绝句》：
“窃攀屈宋宜方驾，恐与齐梁作后尘。”张先：字子野，北宋词人。贺铸：字方回，
北宋词人。
【译文】
冯煦《宋六十一家词选序例》说：“秦观和晏几道，真是古代的
伤心人。他们平淡的语言都有韵味，浅近的语言都有深致。”我认为，
这种评价只有秦观才能担当得起，晏几道矜持华贵有余
，只能和张
先、贺铸并驾齐驱，不足以与秦观相抗衡。
西江月
贺铸
携手看花深径，扶肩待月斜廊。临分少伫已伥伥，
此段不堪回想。欲寄书如天远，难销夜似年长。
小窗风雨碎人肠，更在孤舟枕上。
醉垂鞭
张先
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
淡淡春。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
乱山昏，来时衣上云。
二十九
【原文】
少游词境最为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
暮"，则变而凄厉矣。东坡赏其后二语①，犹为皮相②。
【注释】①苏轼欣赏《踏莎行》末二句：
“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事见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五十引。
②皮相：指只从表面上看。语见《史记·郦生陆贾列传》。
【译文】
秦观词的境界最为凄婉。至于他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
声里斜阳暮。”就更加变为凄厉了。苏轼特别欣赏这首词的最后两
句，还只停留在文辞表面。
蝶恋花
苏轼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
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
被无情恼。
满庭芳
秦观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
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
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销魂，当此
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
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
望断，灯火已黄昏。
三十
【原文】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
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可
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气象皆相似。
【译文】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
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树树皆秋色，山山惟落晖。”"可堪
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这些诗句的气象都是相似的。
诗经·郑风·风雨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①。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②。
风雨如晦③，鸡鸣不已④。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注释】①夷：一说平，指心情平静；一说悦，即喜悦，高兴。②瘳：病愈。
③晦：昏暗，黑暗。④已：止，停。
野望
王绩
东皋薄暮望①，徙倚欲何依②。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
晖。牧人驱犊返③，猎马带禽归。相顾无相识，长歌怀
采薇。
【注释】①东皋：今山西河津县东皋村。王绩弃官尝隐于东皋，自号东皋子。薄
暮：傍晚。②徙倚：徘徊。依：归宿，依托。③犊：小牛。
三十一
【原文】
昭明太子①称：陶渊明诗"跌宕昭彰，独超众类。抑扬爽朗，
莫之与京"②。王无功③称：薛收赋"韵趣高奇，词义晦远，嵯峨
萧瑟，真不可言"④。词中惜少此二种气象，前者唯东坡，后者唯
白石⑤，略得一二耳。
【注释】①萧统：字德施，南朝梁武帝太子，未即位而去世，谥昭明，世称昭明太子。编有《文选》《陶渊明集》等。②语见《陶渊明集·序》。③王绩：字
无功，号东皋子，唐代诗人。④薛收：字伯褒，薛道衡子，唐初文学家。语见
《王无功集·答冯子华处士书》。此处所指乃薛收的《白牛溪赋》。⑤姜夔：字
尧章，号白石道入，南宋词人。
【译文】
萧统认为：陶渊明诗"狂放旷达，超越众家。铿锵爽朗，无与
伦比。”王绩认为：薛收赋"韵趣高奇，意蕴悠远。清亮哀怨，不可言
传。”可惜的是词里缺少这两种气象，前者只有苏轼，后者只有姜夔，
略得其一二。
江城子
密州出猎
苏轼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
卷平冈。为
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
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
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小重山令
赋潭州红梅
姜夔
人绕湘皋月坠时。斜横花树小，浸愁漪。一春幽事有
谁知？东风冷，香远茜裙归。鸥去昔游非。遥怜
花可可，梦依依。九疑云杳断魂啼。相思血，都沁绿
筠枝。
三十二
【原文】
词之雅郑①，在神不在貌。永叔、少游虽作艳语，终有品格。
方之美成②，便有淑女与倡伎之别。
【注释】①：郑指与"雅"相对的靡丽甚至低俗的文风。②周邦彦：字美成，
号清真居士，北宋词人。
【译文】
词的雅正**，在于精神不在于外貌。欧阳修和秦观虽然也
写艳丽的辞句，终归有品格。比起周邦彦词来，便有良家妇女和娼
妓歌女的区别。
生查子
欧阳修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
衫袖。
鹊桥仙
秦观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
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三十三
【原文】
美成深远之致不及欧、秦，唯言情体物，穷极工巧，故不失
为第一流之作者。但恨创调之才多，创意之才少耳。
【译文】
周邦彦深远的情致比不上欧阳修和秦观。惟有抒情写景，极
为工致精巧，所以仍然不失为第一流的词人。然而遗憾的是，创新
曲调的才能多，创新词意的才能少
瑞龙吟
周邦彦
章台路，还见褪粉梅梢，试花桃树。愔愔坊陌人家。
定巢燕子，归来旧处。黯凝伫。因念个人痴小，
乍窥门户。侵晨浅约宫黄，障风映袖，盈盈笑语。
前度刘郎重到，访邻寻里，同时歌舞，唯有旧家秋
娘，声价如故。吟笺赋笔，犹记燕台句。知谁伴、名
园露饮，东城闲步。事与孤鸿去。探春尽是，伤离意
绪。官柳低金缕。归骑晚、纤纤池塘飞雨。断肠院落，
一帘风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