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柳志,母女二人才同时意识到,柳志死后,这是她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不畏惧聊起他。“他对你不坏。”祝春枝说,“你出生后,他美的屁颠儿屁颠儿的,有看不惯他的好事的人说他‘有什么好开心的,不还是个女孩么’,他还跟人打了一架。非要说的话,他活着的时候,唯一没有亏欠的人是你。”“可他对你不好。”“对,所以他死得早。”两个人说到这儿又都笑了,笑过以后,祝春枝犹豫着,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清了清嗓子,问柳青霭。“清清,关于那天的事,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柳青霭目光幽深,让人看不出她是否有在撒谎。“嗯,想不起来了。”年关将至,祝春枝的身体却像是撑不到过年了。每天都有大夫过来给祝春枝打止痛的药物,但只能管一会儿。祝春枝痛得撑不住时,会在清醒与不清醒间握住柳青霭的手,求她让大夫给她再打一针。但药物不能过量,加之使用也受管制,面对祝春枝哀切的请求,柳青霭只能回握住她的手,和她聊些别的转移注意力。偶尔也有没那么疼的时候,这时候祝春枝就躺在床上,病怏怏地像棵枯木,不声不响地,分不清是睡着了还是醒着。柳青霭心里很怕,有时会忍不住喊她一声,她睡得不深,总是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小声应她。许是看出了柳青霭的恐惧,一天下午,天气比平时暖和,她坐在轮椅上靠在窗边晒太阳,柳青霭在旁边陪她,她突然开口,对柳青霭说:“怕什么呢,反正要发生的事,我们早知道。”她竟如此想的开。柳青霭庆幸她洒脱,又恨她太洒脱,像是世界上已不再有让她留恋的人和事。要不是她有一次偶然撞破了祝春枝在深夜偷偷哭泣,柳青霭几乎就要信以为真了。“舍不得。”祝春枝还是和她坦白了,“我一想到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世上,我也没法知道你以后过得怎么样,就感觉舍不得。”柳青霭鼻子发酸,感觉一颗心像黄油被放在锅炉里小火熬煎,酸的像是要化掉,但仍不忘在祝春枝前勉力做个大人。“怕什么,你不是说吗,要发生的事,我们早知道,我总有见到你亲口告诉你的那天。”柳青霭替她回望这一生,觉得对于祝春枝来说,死亡或许是她等待在终点的礼物,终于走过这一程的奖赏,如果没有柳青霭,那么祝春枝会欢呼雀跃着迎接,赞美并歌颂它。因为祝春枝的状态,整个病房的氛围都不太妙。每当感觉到有人会离开,病房里都是这种气氛,陪祝春枝在这呆过不短时日的柳青霭很明白。住在祝春枝隔壁床的是一个头发剃光了的小男孩,戴着眼镜,话很少。小小年纪就进了这里,周围人对他都或多或少会流露出一种惋惜的心情。他很少理会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