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三十一章(1 / 2)

be文求生指南 三日成晶 10810 字 8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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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三十一章

霍玉兰第二个找到的人是曲听。

曲听的公寓很好找, 毕竟这么多年他就没有搬过家,哪怕这间公寓现在已经配不上他科技新贵的身份。

这是当初霍玉兰和他一起找的房子,离他实习的公司很近, 离学校也不远。

这些年里不乏给曲听送房子的人,他自己也早已经有能力在江城买房, 但他始终没有搬过家。

彻底进入十月之后,这几天有些降温,霍玉兰为了躲避牧引风的眼线,基本上都是昼伏夜出。

她在深夜昏暗的楼道里靠着墙站立,她不知道今天曲听会多晚回来, 但肯定不会早就是了。

曲听……总是非常擅长维护人际关系,就像一条长着八条爪子的章鱼, 在江城的各大科技公司之间反复横跳, 哪一头他都不想放下。

这就导致他的社交非常频繁, 看似是个高冷高深的斯文败类, 实际上是因为当年穷怕了, 也卑微怕了,现在被人捧在手心里顶在脑袋上, 自然不想放过任何充实自己,抬高自己的机会。

霍玉兰是理解的。

毕竟曲听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中,他真的是一只从鸡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

可是霍玉兰又是不理解的,因为大多数的时候霍玉兰也会在生活中缺钱, 缺少各种各样的机遇。

可是霍玉兰从来都没有把这些名或者利放在心上过, 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你想要什么东西, 只要你认真地努力过了,即便结果不尽如人意或者方向不对, 再换一条路就是了。

总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金钱看似是这世界上最难得到的,但只要你四肢健全,哪怕是头脑不够聪明,其实也是这世上最容易得到的。

不过霍玉兰到底没有生在曲听那样的家庭之中,所以她尊重曲听所有的选择。

可是霍玉兰能够容忍曲听和他的家人总是想要的太多,但是她不能容忍两个人都已经分手了,他还要通过这种和其他前男友聚在一起的方式,打扰霍玉兰现在的生活。

夜里一点半,楼道里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曲听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敷衍着电话对面的人:“李总,这件事情真的不好办啊,容我再好好想想,总不能窃取人家现成的成果……”

曲听走到了楼道门口,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人影。

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再次出现了幻觉,说话迟疑了片刻,没等说完最后一个字,就挂掉了电话。

确切地说是手一松,手机掉在地上自动挂断了。

他站在楼梯口,并没有急着去捡手机,而是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因为喝了酒,还跟人唱了一晚上的歌,现在嗓子有一些嘶哑,在这昏暗的楼道里面笑起来,声音低低沉沉的,很是有些瘆人。

他抬手勾下了自己鼻梁上的眼镜,使劲掐了掐鼻梁。

而后觉得自己清醒了一些,低头捡起了手机,结果再抬头看去的时候,那个人影居然还在。

曲听愣在了楼梯口。

过去的这些年里,他有多少次午夜梦回,有多少次因为醉酒而出现过这样的幻觉?

曲听已经记不清了。

因此一时之间他就愣在那里,甚至不敢上前一步,怕惊散了这个有些过于美丽和荒谬的“梦”。

霍玉兰见他不过来,把帽檐往上抬了抬,偏了偏头对他说:“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所以才过来的。”

曲听张了张嘴,却像一条搁浅多时而干渴的鱼,喉咙挤不出一丁点声音。

他在刚才扫过来的第一眼,其实就已经认出了那身影是霍玉兰。

虽然霍玉兰在这里等他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夏天,可是没人能忘记,那年青涩又青春的他们,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面有过怎样刻骨铭心愉快的记忆。

这个随意靠在门上等待他的人影,那时候也是和现在一模一样的姿势,但是每天晚上,她手里都会拿着一个很小的手电筒,为他照亮这一点点狭窄陡峭的阶梯。

她怕他喝多了会摔倒。

曲听在家中并不是老大,而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一个。

母亲的责问永远比温柔要多,父亲也总是重视最大的和最小的那一个。

没人知道,那一点点光亮,是曲听走出自卑地狱的唯一一道光。

那是他第一次拥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会等待他回家的人。

他以为这一切都会一直持续下去,那个温柔美丽的人影会永远在他奔赴酒局和向上爬的欢场之后,站在门口等他回家,他只要看到那个人影就能洗净所有的疲惫和强撑。

但是……曲听的手指紧紧地收拢,手里面的眼镜也被他攥得有些变形。

他压抑着自己的激动走上前,清了清嗓子之后,正要说上一句类似于“好久不见”的感慨。

霍玉兰却已经没有了耐心,干脆利落地单刀直入:“换一个城市生活吧,你的专业素质过硬,这么多年在江城也已经彻底打开了出路,我想你肯定给自己留了无数条退路。”

“你聪明,英俊,拥有别人难以企及的优秀能力。”

“你会在其他的城市生活得很好。”

“我从来没有对你提过任何要求,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霍玉兰看着,等待他的回答。

曲听慢慢地把眼镜戴上,昏暗的楼道里,头顶安装的声控灯很快就灭掉了。

在一片黑暗中,他哑声开口问:“为什么?”

“我并不害怕你现在那个男朋友的打压,虽然这段时间他给其他的公司施加压力,让他们围剿我,可是……那些公司表面上压迫我,背地里都在挖我。”

曲听的语调中透着些自傲。

“我不觉得他能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像我不觉得你会和那个人在一起太久一样。”

“玉兰……”曲听张开嘴,轻轻念了一声这个名字。

这么多年的满腔酸涩和委屈,就要对着她尽数倾吐。

这是曲听曾经最常做的事情,他所有的卑微阴暗,所有的不可言说,都只对霍玉兰一个人展示。

他觉得这是偏爱,可是和曾经一样倒苦水的行为,却不会让眼前的人感觉到高兴。

曾经认真倾听的那个人,早就不想再听他说任何一句废话。

“你最好听我的话。”

霍玉兰的语调之中不带任何的威胁意味,说出去的话,却让曲听被酒气熏透点燃的身体,逐渐冷却。

“我虽然现在身份不是霍玉兰,可是我依旧能够登上曾经的社交软件。”

“当年你父母重新盖房子的钱,你弟弟娶媳妇的钱,你哥哥在老家开店的钱……你不妨去查一查都是怎么来的。”

霍玉兰从靠在墙上的姿势改为站直,走到曲听的面前,重重地跺了一下脚。

楼顶上的声控灯再度亮起,如同照妖镜一般将曲听微微扭曲和愕然的神色,映照得分毫毕现。

霍玉兰又对他说:“你现在这么厉害,你应该知道敲诈勒索的数额,也伴随着不同级别的刑期吧?”

“你父母年纪大了,弟弟结婚这么多年应该生二胎了吧?”

“哥哥可是你一家人甚至全村的骄傲,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别逼我亲手把你家人全部都送进去。

后面这一句话霍玉兰当然只是在心里面轻轻说了一遍。

可是曲听却已经面目抽搐,嘴角颤抖得不像样子。

曲听或许真的不怕牧引风的压迫,因为技术型的人才永远不会没有饭吃。

因为牧引风根本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戳到曲听的痛点,牧引风又不是什么真正的穷凶极恶之徒,他很少接触这种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他还不能深刻地领会到,什么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但是霍玉兰能。

她精准地掐住了曲听的七寸。

他的家人是他最大的耻辱,给予他的大部分都是痛苦,但也是他根本无法割舍的心头烂肉。

被压迫长大的小孩都有一点自虐的倾向。

他现在每次风风光光地回家,为家里人花的每一分钱,为家里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在补足他受到忽视和斥责的干瘪的童年。

“那些事……”曲听有些急迫地开口,但是很快又死死闭上了嘴。

曲听想说“我不知道”。

可灯光让他的神色无所遁形,也让霍玉兰平静通透的眼睛,像一把丈量人心的尺子,一台最精密的人形测谎仪。

曲听当年和家里说他交了女朋友,骄傲地说是学校的校花,是白富美。

那是他人生中除了成绩之外,第一次有和家中炫耀的东西。

在他妈妈的追问下,他把霍玉兰的号码给了他妈妈。

他一开始确实不知道家里会向霍玉兰要钱。

但是他后来不是没有感觉到家里对他态度的转变,偶尔在电话之中对他女朋友的夸赞。

还有……家里越过越好的日子。

当年的霍玉兰带着很多补课的学生,没有人在和霍玉兰接触过会不喜欢她,因此她还没毕业,就已经被一个比较著名的教育机构挖过去实习了。

而且那个时候的补课风很大,霍玉兰的一节课有时候是曲听一个月的实习工资。

那时候他们两个人的生活开销,也基本上都是霍玉兰负担。

曲听并没有觉得那一切是理所当然,他那么努力地赚钱钻营,就是希望以后能够回报这一切。

可是霍玉兰并不肯等待他成长。

曲听对过去的事情哑口无言,就算他现在有能力将一切偿还给霍玉兰,也于事无补了。

他还在江城给她买了房子,哪怕她一次都没有去过。

可是他在她的面前,永远是没有底气的。

但凡还有一点羞耻心,他都不敢提起过去,只好转移话题。

“你是为了那个……牧氏企业的继承人,才要驱逐我吗?”

霍玉兰点头:“对,你有点碍事了。”

“呵。”

曲听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看着霍玉兰的眼神几乎悲切,就连镜片也遮挡不住他眼中的泪水。

“你还真是绝情啊……”

霍玉兰对这个评价不置可否,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说她绝情。

只有小王子说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霍玉兰转身离开,曲听站在又一次熄灭的灯光下,突然慌张得像个被剥夺了舞台的小丑。

他快步走向楼梯口,一把抓住了霍玉兰的手臂。

声嘶力竭地低喊:“霍玉兰!”

霍玉兰站定,看了一下自己被抓着的手臂,又抬眼看向曲听。

曲听想说“我还爱你。”

“我一直爱你。”

可曲听被她冰冷漠然的眼神堵住了所有话。

霍玉兰看了他片刻,轻轻挣了一下,转身上前说:“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悄悄转移你所有的资源。”

说完之后就像是下了审判的判官,毫不留情地离去。

曲听也会听话照做的,他最怕成为家中的耻辱。

如果是因为他的女朋友让他一家人都进了监狱,曲听终其一生都会在羞耻和自卑之中煎熬。

霍玉兰出了楼道的门,向上抬了抬帽檐,感觉到了空气之中潮湿的水气。

好像要下雨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她裹紧了自己的衣服,又压低帽檐,将口罩重新戴上,步入了萧瑟的夜色之中。

她忍不住思念她的小王子。

秋风透过身体,她想念两个人躲在被子里耳鬓厮磨的温暖。

而此时此刻,这么深的夜里,被霍玉兰思念的人,却没有休息。

他的腿经过缝合和包扎,虽然已经不流血了,可是躺在医院的床上,他在止痛药的药力过去之后,并没有叫护士。

而是清晰地感受着这种疼痛。

把这些天的一切从头到尾都又想了一遍。

病房的门被慌张地推开。

牧元蔓向来优雅的身影,有些踉跄地冲进来。

她昨天晚上就已经接到了消息,可是牧引风大概是真的不想见她,出事之后就在疗养院那边加了一倍的人手看着她。

牧元蔓亲手为他搜罗的雇佣兵,现在他用来对付自己。

费了一些力气才脱身,一冲进病房就对着牧引风大吼大叫:“你是彻底疯了吗!”

“不过一个女人,你竟然为了她差点真的伤到腿上的动脉!”

“你知道动脉如果被刺破的话,你死的速度连阎王都来不及画叉吗?!”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这么懦弱这么愚蠢?!”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

牧元蔓自从打算和牧引风修复关系之后,基本上在他面前都是轻声细语地说话,时刻保持优雅温婉。

可是这一次她从接到消息到真正地来到自己儿子面前,足足用了一天一夜。

牧元蔓已经被担忧和焦躁彻底填满,胸腔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她又开始凶相毕露,恢复到从前两个人的相处模式。

但是牧元蔓劈头盖脸地咆哮了一通,却发现牧引风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坐在病床上面,腿的上方支着一张小桌子,正在处理公司的事情,全程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过来。

牧元蔓突然就觉得自己非常可悲。

她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人家都说虎父无犬子,她自认是人中龙凤,却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柔软的一戳就死给你看的虫子?!

牧元蔓像一头困兽一样,绕着牧引风的床边走来走去。

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透露着牧元蔓心中的愤怒和恐惧。

她已经失去了他的丈夫,她真的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儿子了。

如果不是怕他以后被那个患有“白骑士”的女人害了,她不会出手,会一辈子都做一个幡然悔悟的母亲,慢慢祈求着牧引风的心软。

她知道她的儿子总有一天会心软的。

可是她没想到,区区几个月的时间,那个女人就让她的儿子这么死心塌地。

只是得到她离开的消息,就自残到差点救不回来。

牧元蔓本想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可是如今看来……牧引风根本没有办法离开那个女人。

牧元蔓走动的声音渐渐地变慢……也是,她自己也领会过白骑士的厉害,连她都栽了,她这个蠢儿子又怎么能抵抗得住呢。

不能强拆,那就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办法了。

牧元蔓身居高位已久,人一旦被金钱和势力浸泡的时间久了,就会丧失对社会规则最基本的尊重。

因此她打算帮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把那个不知死活招惹他儿子的女人囚禁起来。

爆炸那件事情牧元蔓查过,虽然她不知道霍玉兰为什么没死,但是那场爆炸是霍玉兰导致的。

霍玉兰至少会顾及着她姐妹一家,这就是最好的把柄。

就像当初拿捏她的白骑士一样。

牧元蔓的计划在脑中悄悄成形,最后站在牧引风的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你就这点能耐吗?除了自伤自毁,连个女人都留不住?”

“你喜欢的人我不会说什么,但是作为你的母亲,我不允许她这样伤害你。”

“白骑士的病症我研究过很久,并没有治愈的可能。”

“你要是真喜欢那个霍玉兰,就想办法找到她,你不是打造过锁链和手铐吗?用那个把她锁起来,她才能永远属于你!”

牧引风总算抬起眼睛,侧头看向了牧元蔓。

他的神色极其苍白,苍白到连嘴唇都泛青。

眼神极其阴郁,像极了……当年他亲生父亲出车祸死后,他再也站不起来的那时候。

牧元蔓心疼得不行。

上前伸手,想要去撩一下遮盖了牧引风半张脸的头发,可是他却偏开头,躲避了牧元蔓的触碰。

牧元蔓浑身僵硬了片刻。

看着她的儿子,心中却默默叹气。

其实在把霍玉兰弄走之前,牧元蔓就已经想到了或许她儿子的心意这一次没那么容易更改。

牧引风确实从小被拿了喜欢的东西就闷不吭声地放弃。

可是上一次她不过见了那个霍玉兰一面,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的儿子就怒气冲冲地跑来质问。

这种对一个人在乎到疯魔的程度,是从来没有出现在牧引风身上的。

只是牧元蔓没有料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完完全全继承了那个男人的窝囊废本事。

出了事,除了自伤就是自毁。

还好一切都还有机会调整。

此刻她考虑再三,打消了把那个女人彻底送走的念头,对牧引风放软了语气说:“小风,别怪妈妈总是看着你,总是要查你。”

“妈妈一眼没看到,你就差点……小风,听妈妈的,妈妈对白骑士综合症非常了解。”

“你先把她关起来,我前些年接触过一个国外的心理咨询师,或许能用催眠的方式,覆盖对方曾经的心理创伤。”

“只要创伤不存在,白骑士综合症自然也会慢慢消失的。”

“当年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你父亲已经没了,你要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儿,你们还有机会。”

这当然是假的。

当年牧元蔓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覆盖心理创伤这一招催眠,是建立在摧毁对方人格的基础上的。

她稍微尝试了一下,那个懦弱的男人就差点跳楼自杀。

现在她对牧引风说这样的话,也是逼不得已,毕竟那个无父无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霍玉兰,招惹了她的儿子。

她不能伤害自己的儿子,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自我伤害,那就只能牺牲别人了。

牧引风保持着侧头的姿势看着牧元蔓,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说。

牧元蔓见他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精神状态也实在太差了。

生怕他今天晚上还会做出什么自我伤害的事情,心中一着急,说道:“我会帮你一起找她,我们把她抓回来,妈妈帮你把她变‘正常’,让她好好跟你在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