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恭喜宿主, 求生成功!】
【根据系统检测,本世界男女主角失格,剥夺男女主角光环, 搜索其他能量强大人选发放起运……】
【系统搜索中……】
【搜索结束——新任男女主角——谢玉弓、白榆。】
【恭喜宿主, 炮灰女配跃升女主角!】
【系统奖励稍后发放, 系统赠送全身疗愈,疗愈进行中——】
【疗愈完毕, 宿主各项生命体征达到巅峰值, 女主角容貌调整中……】
【女主角自我认知过强, 女主角容貌调整失败!】
【积分发放中……】
【积分发放成功!】
【金手指发放中……】
【女主角自我认知过强, 金手指发放失败,已存储入储物柜, 稍后可在系统商城兑换其他奖励。】
【世界线校对中……】
【世界线偏移, 重新生成世界线……】
【嘀——嘀——嘀——世界线覆盖失败!】
【男女主角自我意识过强,世界线覆盖失败,自行生成中……】
……
白榆被脑子里突然井喷一样爆发出来的系统音搞得脑瓜子嗡嗡直叫。
系统把她传送过来时就说能量耗尽关机,这么长时间是一点忙都没有帮上,现在马后炮跑出来,还把所有消息叠加在一起,白榆现在只感觉脑子像是里进了一万多只苍蝇,把她吵得眼前一黑。
要不是系统突然跳出来, 白榆都忘了自己还有系统这回事。
真是他妈是一丁点用都没有的人工智障。
不过这么多的消息叠加,白榆也把大概给听了个差不多。
谢玉弓激动得热泪盈眶, 抱着白榆上了一匹马,跟白榆一起在梼杌带的人护送下回到了皇家猎场。
亲自去“找到谢玉山”。
谢玉弓放出了信号, 他的死士也迅速和他们会合。
天光大亮,缠绵不去的雨终于停了。
林中湿滑, 就算是军用战马赶路,也走得小心翼翼。
白榆被谢玉弓抱在身前,贴在谢玉弓的怀中,谢玉弓的身体很快热了上来,白榆冻了一夜了,恨不得钻他衣服里面。
谢玉弓跟一只啄米的小鸡一样,恨不得每走一步就低头在白榆的脸蛋上头顶上啄一下。
梼杌在旁边看着,太子的腿已经让段洪亮拿走去“抚慰军心”了。
段洪亮会以最快的速度将他带来的精兵遣散,只不过这些亲兵大多都是当年他的哥哥和弟弟们的副将甚至是家臣之子。
这些人和段氏同气连枝,段氏在皇帝的授意下遭受了灭顶之灾,这些人或多或少都被波及得家破人亡。
他们对皇帝,都有着含血忍辱的滔天仇恨。
而太子的一条腿,无疑是能将这仇恨暂且平复的最佳器物。
终有一天那些曾经为家国洒血拼命的将士冤魂,能够看到当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君王,为他的残暴付出代价!
安和帝最喜爱的儿子,被无知百姓奉上神坛的太子的断肢,便是这经年磨牙吮血的利钱!
而谢玉弓这边很快带人在白榆的指路之下,找到了太子谢玉山的藏身地。
彼时谢玉山和白珏两个人均是高热昏厥,被抬出来的谢玉山短暂醒过来,看到了谢玉弓之后,惊惧得差点从士兵们抬着的架子上面翻下去。
他生平不知“落难”为何物,到如今也知道了什么才是刻骨的恐惧。
而在他看到白榆的时候,眼中却又爆发出了仇恨和质问的光亮。
白榆看着他平淡地说:“我说话算话,他答应我不会杀你,至少今天,你被送回猎场救治,还是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
谢玉山的表情未曾有什么松口气的变化,他在昨天自己的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斩断之后,便已经明白,他恐怕再也做不了储君了。
谢玉山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可他想到了自己的母后,想到了他的母族,他若是这么死了……那事情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若是他残缺不全的尸身在山野之中被找到,谢玉山不敢相信他的母后如何承受。
至于他的父皇……他的父皇从来都是最喜他“完美无缺”,若他当真没了腿被找回去,恐怕等待他的不止是被剥夺和储君之位。
可是谢玉山依旧不能死,他咬着牙坚持着。
他期盼着自己先被他父皇派来的人找到,却最终是被谢玉弓先找到。
而促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站在他狼藉残缺的身体前面,眼中竟然没有半分的怜悯和愧意。
而白榆似乎是看出了谢玉山心中的想法,开口道:“太子殿下,成王败寇。”
“登位之路永远不可能是一片坦途,你也该从那场春秋大梦之中醒过来了。”
谢玉山现在连男主角都不是了。
可是白榆虽然真的心癫,却不是一个残忍弑杀的疯子。
谢玉弓也不会是了。
白榆看着谢玉山说:“太子殿下,回了猎场,我希望你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虽然我们不怕你说出实情,可是我们怕麻烦,怕麻烦就要解决麻烦。你断了腿被救回,恭王会受到今上责罚,罚他救驾来迟。”
“我们也可以直接将你的尸身带回去,恭王也不过是受一个救驾来迟的罚。”
“恭王今日留你一命,甚至不是因为我,是他念你当初替换了夺命的合卺酒,只是让他失去了竞争储君的资格,而没有真的要他性命。”
“这天下除了当皇帝,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可做。你有妻子有母亲,有庞大的母族,可是恭王什么都没有了。”
“太子当初一念之善,换了今日一命。还望太子殿下日后多存善心,才能得善果。”
白榆语调低缓,字字句句看似在劝诫太子,像是要把他超度了,但字字句句也都是在威胁太子。
告诉他若他当真要咬恭王一口,他们是真的能把他超度。
谢玉弓就站在不远处,揪花拔草,时不时看一眼为他“善后”的白榆,满眼浓稠情愫,还带着一点萧瑟的秋日山林都掩不住的春意和娇羞。
直看得梼杌感觉一张嘴都能吐出酸水来。
他们这些边关守将,平日里护着的那几个村镇里面确实也有姑娘,但是边关到底不算很太平,偶有奸细混入其中捣乱。
因此边关的姑娘大多彪悍,能顶门立户,能当男人使,有的甚至比男人还男人。
但就这样也还是稀缺至极,他们一大群的男人整日连个母的看不见,偶尔有个农妇来军营之中送菜,也能引起一阵骚动。
那时候梼杌瞧着,那群混蛋的表情也和此刻的恭王有异曲同工之感。
啧啧啧。
若让他舅舅看到,指不定怎么骂他不要脸。
自己该说的话该做的事不去干,偏要自己的王妃同人周旋。
还在一边美什么呢!
梼杌看着太子,瞧那太子看着恭王妃的眼神,虽有恼恨和森冷,却也有嗔怨,旁观者清,太子的眼神未必清白。
他不禁有些佩服恭王妃。
她生的是中上之姿,未生媚骨,也没有能激起人呵护的清纯柔弱,年纪也不算小了。
竟然能惹得两个天之骄子为她折腰,被她来回揉搓在掌心,还倾心相付,实在不简单。
白榆该说的说了,该威胁的威胁了,一挥手,谢玉弓的死士竟也听她指挥,抬起了太子就开始爬坡。
梼杌的眼皮又是一跳。
他觉得段洪亮派他从此跟着谢玉弓出入不无道理。
只是这女子……这样智多近妖的人,无论是男女,跟在身边都是一把双刃剑。
恭王如今鬼迷心窍,连贴身的死士恐怕都被交代过,要听从恭王妃。
如此一来,若这女子野心难填,来日……恐怕要做出牝鸡司晨操控傀儡之事。
自古痴情种子大多出自大富大贵之家,恭王肖其母,尤甚。
他确实要替段洪亮看着恭王,免得他糊涂起来要拱手送江山。
毕竟尝过手握生杀的滋味,谁人还能保持住本性?
被怀疑要搞事情,并且被紧盯的白榆,倒不是没有感觉到段洪亮的贴身副将一直有意无意地审视她。
白榆和谢玉弓共乘一马,靠在谢玉弓怀中闭目养神,脑袋歪在谢玉弓一侧端起来的手臂上,正忙着呢!
“谢玉弓都是男主角了,没有男主角的容貌调整吗?”
白榆的脑中和系统争辩。
系统一语道破白榆:【你嫌他丑?】
白榆:“……我倒没发现你这么牙尖嘴利。”
【宿主说笑了,系统都是人工智能,没有牙齿。】
【不过宿主放心,男主角自有他的机缘。】
白榆继续系统争取各种福利。
不过她也试图装载一些金手指,好让所有人都一眼对她有好感,这种好感不是男女之间,而是男女老少通杀的亲和度。
这玩意看似鸡肋,在关键的时候用处可大着呢。
怎奈何装载了七次,都因为自我认知过硬,装不上去。
白榆倒是不太在意容貌,但是系统白送了个女主角的柔光滤镜,白榆也装不上去。
“你是不是耍我啊?”
白榆也是无语极了。
问系统:“那你还有什么用吗?”
系统:【恐怕没有呢。宿主太厉害了,全程不需辅助自行完成了求生,甚至还从炮灰晋升成了女主角。庆祝jpg】系统在白榆的脑子里噼里啪啦放起了烟花。
一直到进了猎场,白榆被安置在谢玉弓的营帐里“睡觉”,谢玉弓带着谢玉山去复命。
白榆还和系统在掰扯。
最后争取出来了两个切实的福利。
一是白榆把那些柔光滤镜和装载不上的金手指,变成了保命福袋,要命的时候打开,就能平安度过。
白榆询问了她的好几个小姐妹的去向。
系统回复的是在排队等待投放世界。
“为什么要排队?”
白榆说,“你们那不会就你一个系统吧?”
系统;【带患有精神疾病的宿主的系统,就我一个呢,我是001号sos心理咨询旗舰系统。】
白榆曾经做心理咨询的诊室名字,就叫sos心理咨询所。
心理咨询师分明是个长相极具亲和力的温柔姐姐,难不成那姐姐是什么三千世界的退休大佬啊?
【不过宿主不用担心,她们不会等很久,三千世界流速不同,你所在的世界一生,在其他的世界可能就只有一秒钟。】
白榆:“……”她总觉得这系统还会阴阳人!
最后白榆争取到了建一个时间同步的系统群。
她用她那能穿越其他世界彻底为系统工作的积分,兑换了一个建群权限。
白榆反正哪里也不想去。
她这辈子再也遇不到一个谢玉弓,况且她现在眼看着什么都有了,有人爱她,她也爱着别人,她有病吗?跑去给系统打黑工。
不断地穿梭世界,所谓的长生,难道真的不是一种不断在经历生死的折磨吗?
你所爱的,所认识的,所在意的所有人都会不断死去,这简直是恐怖故事。
人类就是要顺其自然地老去死去。
白榆要系统建的群,每解锁一个世界,等宿主求生成功,就能点亮这个群的头像。
现在群里五个人,只有白榆一个人的头像亮着。
系统也不知道是图省事儿还是怎么样,直接用的是她们五个原本的微信群。
系统说她即便是脱离世界,这系统群也能随时在白榆的脑内打开运行。
白榆还想直接要个脑内手机玩其他的东西,但是系统不干。
群里的聊天记录都还在,就像是她们都还活着一样。
老三带着狗头表情包的捞火锅邀请还鲜红醒目,一看就不详!
上面老二的消息是:谁有精神病?你们几个谁有精神病,帮我杀个人。操他妈的给我杀了我那个傻逼哥哥,凭什么我爸爸把股份都给他了!他除了包小明星还会干个几把!上个项目都是我做的,我做的!他挂个名就是他了吗!凭什么!凭什么!我才是公司的king!精神病杀人不犯法,谁帮我杀,我会把她捞出来的!
老大:那点钱别争了,来我公司,我给你股份。
老二:不!不一样的!那些就该是我的!
老三:姐姐好残忍哦。
老四(白榆):我帮你把他骗破产?
老二:……那我家不也破产了吗?
老五:我应该行,双重人格杀人了可以推给另一个人格。
老五:你不要这样可怕,我们是一体啊……
白榆看着群,看着看着就鼻子一酸。
不过很快她想到了其他的姐妹都很快被投放世界,又笑了笑。
她在脑中打字。
老四:同志们,我养了一条狼狗诶嘿嘿嘿,没错就是那种“小狼狗”。
老四:已经结婚了,等你们上线,份子钱别忘了都!
老四:大家都要活下来啊。
老四:一定能的。强壮jpg
而系统不愧是旗舰高效率系统,和白榆说好之后就径直卸载了。
白榆没有脑子一空的感觉,只是再喊系统时就没有回音了。
脑中只剩下一个能随时点开的群,和散发着金光的福袋。
白榆自言自语说了一堆话,但是只有她一个人的头像亮着,寂寞无聊。
好在很快谢玉弓回来了,抱着白榆说道:“今天最后进行猎场的扫尾事宜,明天我们就回恭王府。”
白榆搂住谢玉弓的腰身,贴到了他潮湿的长发,洗澡了?
但是很快白榆又嗅到了一点血腥味,扳着谢玉弓的头让他转过来,谢玉弓却和她较劲儿。
结果好容易转过来一看,谢玉弓的额头出血了,虽然包扎了,但能看出是被什么砸破的。
“安和帝跟你发火了?怀疑你?还是太子说了什么?”
谢玉弓抬手轻轻摸了一下伤口,对着白榆笑了下,说道:“他本来就不喜欢我,估计是无法面对他曾经做的恶事。”
“太子伤成那样,他就发疯了,用茶杯砸的。”
谢玉弓看着白榆心疼的眼神,只觉得自己不疼,甚至想笑。
“我不疼。”
他实话实说,“我很开心。”
“你开心个屁,你挨揍了还开心?”
“安和帝又没有证据,他凭什么这么对你?”
白榆眯起眼睛,咬牙切齿地说:“我们把他毒死吧!”
谢玉弓笑得格外甜,一双狭长的眼笑成了两弯弧月。
他是真的很开心。
因为从前类似这种事情,谢玉弓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
但是哪怕是母妃活着的时候,他也无人能够倾诉,更无人心疼。
可现如今……他也是受了委屈,有人疼爱的那一个了。
他的王妃,甚至要帮他弑君。
谢玉弓一时间悸动难言,看着白榆眼神发黏。
白榆躺在床上,也咽了口口水,主要是谢玉弓的眼神太过如狼似虎,让她浑身的血液也顷刻间沸腾起来。
“我还没来得及说,我的生辰礼物我很喜欢,但是定情信物是太子的腿这个我不认。”
谢玉弓凑近白榆,倾身将她压在床上,咬着她的颈项说:“人家女子的定情信物,都是亲手缝制的衣衫,或是荷包,再不济也是手帕和络子一类的啊。”
谢玉弓成年以后,参加过很多的百花宴,其实就是皇族的变相相亲宴会。
其中有很多次,那时候白榆还不在,他亲眼看着其他的皇子收了很多贵女闺秀的东西。
大多没有被珍惜,被扔得到处都是。
可是谢玉弓一次也没有收到过。
他从不觉得遗憾,他不屑一顾。
但是现在他有了白榆,就巴不得从白榆的身上把他毕生的缺失都补回来。
他知道白榆一定会满足他。
“好不好?”
谢玉弓发痴一般撒娇问她。
白榆脑子一空,主要是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
反正不知道是爱情的滤镜加持,还是男主角的光环加持,反正就是听了让人骨酥肉麻。
她基本丧失了所有抵抗力,任由谢玉弓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拉着脚腕扯到了床边。
谢玉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低头在她耳边说:“都快憋死我了,我们都几个月没来了……”
白榆圈着他的脖子,勾着他的腰身,推进时抬头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谢玉弓一点也不觉得疼,只觉得愉悦。
那种难以描述的从头发丝到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透出的愉悦。
全身心地投入一场两心相许的欢爱,是这世上最难以言喻的美妙。
谢玉弓竟然到这时候,还没忘了磨人。
“给我绣个荷包吧,丑也没关系,要鸳鸯戏水。”
白榆的脑袋被撞得浑浑噩噩,最后嘴没听脑子的话,竟然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可是她哪会绣花啊?
她会用针扎人还差不多。
要不然给他后背扎个鸳鸯戏水出来吧?
暴雨过后,夜幕如洗,羞怯多时的莹亮弯月高悬天顶。
几点繁星闪烁不休,明灭之间,像极了爱侣相对紊乱的不均气息。
今夜营地之中依旧很乱,谢玉山残疾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狩猎场未曾离开的青年才俊氏族公子们无不哗然。
女眷那边也是惊悸难言,皇城之中还在治疗的皇后连夜得到了消息,直接骇得昏死了过去。
而安和帝召见太子亲眼见证了太子的腿伤后,当场惊痛哭泣,却也无计可施。
巡查的人进入山中,只可惜昨日一日一夜的暴雨,洗净了深秋的枯叶,也彻底扫清了所有“罪证”。
太子如今彻底失去了做储君的资格,这一次他栽得太狠,一旦消息传开,短时间内必定如大厦倾覆,势若山崩。
他要稳住局势,无力再对抗谢玉弓。
为了自己的母后和母族,他三缄其口,只能暂且认了,他不敢在没有佐证的情况下妄言。
只声称自己遭遇了匪徒,拼力挣扎也只能勉强保住一命。
而如同滚油中泼了冷水一般沸腾不休的营地之中,谢玉弓营帐之中这一隅角落,纠缠的两个灵魂忘我动情,不死不休。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
尤其是在他们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心意相通的此时此刻。
谢玉弓撞得恨不得将自己的子孙袋都楔进去,而白榆紧扣着简便搭建,将要散架的床沿,只觉得今夜海浪推覆,狂澜迭起。
蓝鲸在海底翻身,飞跃,极速冲游。
而她在蓝鲸的腹腔之中,体会到了癫梦无边的极乐。
只是天色将明,在外面奔波了整夜的属下们吹响了集结的信号。
谢玉弓伏在白榆的脊背上,轻吻她潮湿的鬓发,像毕生也吃不饱穿不暖的乞丐,骤然得到了食物,恨不得将自己溺死其中,活活撑死。
“够,够了,你快点!”
白榆说。
她的声音含羞带恼,真是顶不住习武之人非人般的体力。
谢玉弓的肩膀手臂上被她咬得全都是齿印,却不以为耻,晃悠着伸到白榆眼前,炫耀勋章一般。
再横过她的颈前,圈着她的肩膀阻止她逃走。
宛如被蜜液浸泡了一夜的人,发出的嗓音好听到极致,大抵他自己也发现了白榆喜欢他这样。
因此贴着白榆的耳边说:“好榆儿,我真的……”
他咬住白榆的肩不敢用力,生怕她疼,又舍不得放口。
他动情地说:“想把你吃了了事。”
一时心中急渴迫切,不知餍足罢了。
纵使他知道,他们往后还有数不尽道不清的岁月,可以如此这般的极尽缠绵。
他们跨越了时空,也穿透了谎言构建的虚幻,此刻十指紧扣的双手,就是这世间无坚不摧的矛,牢不可破的盾。
山高水长,冬月逢春,有了真心真意爱护之人,自此艰难险阻只是路上蔓草;登天再难,不过相挟相顾,抵足前行罢了。
有何难?
有何难。
——正文完。
59
狩猎结束之后,太子遭遇刺客痛失一腿的消息终于如同滚油一般,在皇城内外和坊间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皇后几番惊痛昏迷,甚至不敢去东宫看自己的儿子一眼。
紧接着便是朝臣上奏天子,储君身有残疾,不得承袭大统,请求安和帝另立太子。
安和帝一生骄矜自傲,自从手掌权势之后,从未被朝臣逼迫至此。
他坐在广隆大殿之上,环视过殿内诸位朝臣,开口声音苍凉,声声泣血一般:“诸位爱卿,太子乃是朕的皇儿,皇儿素来恭谨有加德才兼备,在百姓之中亦是众望所归。”
“如今皇儿伤势未愈,诸位爱卿何须如此紧迫相逼!”
安和帝说得那般动情,只可惜朝堂群臣与氏族联合,文臣武将侍奉君王,却侍奉的不只是“一个人”。
安和帝在位,他们侍奉的便是安和帝。
安和帝的那个龙椅之上,来日换上旁人,他们侍奉的也还是君王。
太子同理。
太子确实一直恭谨仁孝,是民心所向,但那又如何?
他如今已经没了做太子的资格,这世上除了真的至亲骨肉,没人会怜悯他的境遇。
因此哪怕安和帝发怒的那天广隆大殿暂且群臣安静,也没阻挡第二日如雪花般的折子纷纷飞到他的案台之上。
那些朝臣引经据典罗列祖制,恨不得现在就集结在一起闯入太子东宫,将他的太子蟒袍扒下来,套在其他的皇子身上。
而这些奏折之上提议的诸位皇子,自然也是这些朝臣和氏族推到明面上的“利益集合”。
安和帝一生为君,自然深谙其中的道理。
可是他年岁至此,又是真心疼爱谢玉山,见到此等“墙倒众人推”的局面,不免感到齿冷心寒。
且以人推己,若是……若是来日这些攻击落到他的头顶上……
安和帝根本无法想象,也不能容忍被他自己掌控多年的朝臣们反噬的局面。
他赤红着双眼,自虐一般翻阅着这些奏折。
那其中字字句句,俱是诛心之言。
到如今这些疯狗们,为了推举自己的利益所向,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把太子从前的举动过分解析揣测,鸡蛋里面挑骨头,甚至连太子名下的产业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污蔑和攻击。
如此落井下石急不可待,这其中一定有人为推动的手笔!
安和帝熬着夜点着灯,把这些奏折,这些朝臣背后的势力网全都逐个分析,誓要狠狠地打压!
他到如今已经不是为了保太子,太子的腿反复感染化脓,到如今人仍然浑浑噩噩,清醒的时候甚少,短短一月便已经骨瘦嶙峋,不成人样。
安和帝也知道他保不住谢玉山了,皇后就算天天来他的寝殿哭嚎乞怜,他也只会觉得心烦不已。
安和帝到如今始终和朝臣对抗着的原因,是因为他通过太子一事感受到朝臣和氏族们的步步紧逼,察觉到了幕后之人庞大的势力和野心。
唇亡齿寒,他敏锐地感觉到了矛头所指未必是失去了继承皇位资格的太子,而是要穿透太子的胸腔,刺向他这个皇帝的利刃。
他必须纠察到源头。
只可惜,他分析多日,险些熬垮身体,最后始终未能分析出哪一派,哪一宫的皇子才是真的幕后推手。
毕竟……他剩下的几个皇子,不是年幼无知,愚笨难教养,便是纨绔好色,万琢不成器。
而且他们身后的氏族支撑单薄,若是坐上这储君之位,不消几月,必然落个被群起攻之的结局。
到最后安和帝环视后宫,竟然发现如果真的剥夺了太子的储君之位,他也无人可选。
而他也不是未曾怀疑到九皇子,如今的恭王谢玉弓的头顶上。
只不过没有任何的佐证,能证明这一切的推进与谢玉弓有半丝关系。
甚至朝堂上书请封太子的折子多如牛毛,却没有任何一个是推举恭王为太子的。
因为太子腿断身残不能为君,谢玉弓则是面容有损不能为君。
谢玉弓这些日子在朝堂之上也是恭敬安稳,许多事情安和帝无暇分身,交给他的事情也是办得漂漂亮亮。
他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唯一一个还能为安和帝分忧,也是唯一一个不用有所顾忌信任的皇子。
而在安和帝心力交瘁,放手些许权柄让谢玉弓这个“不可能为储君”的皇儿去做事的时候。
安和帝不知道,他等同亲手已经把屠刀的把手,交到了谢玉弓的手中。
太子一事是谢玉弓的人一手促成,朝中无人敢上书为他请太子之位,也是谢玉弓刻意压制的结果。
他这些日子把太子崩散的势力收拢殆尽,就连孙氏那边也搭上了几个旁支。
太子成了废棋,皇后又不得圣心了,孙氏虽然是皇后母族,又真的会一直唯皇后马首是瞻,胡乱调派吗?
皇后如今已然是自乱阵脚,频出昏招。
她倒也算聪明,没有直接加害其他宫的皇子们,只是要自己的族人暗中和最有竞争力的皇子母族较劲。
就连皇后也没怀疑到谢玉弓这个面容有损的恭王身上。
而谢玉弓就在这多股势力争相厮杀的暗流之下,悄无声息地如阴翳一般,蚕食扩大着自己的势力网。
当然了,白榆的策略在其中居功至伟,毕竟谢玉弓的脑子现在能用是能用,却总是要听白榆的意见,并且以白榆的意见为先。
哪怕白榆有时候也千虑一失,谢玉弓能看出也不会提,就等到事情错了,再以此来讨巧卖乖,非要向白榆讨那么几分好处不可。
而且他极其享受白榆为他的事情殚精竭虑的感觉,他宛如曝尸荒野任乌鸦啄食的腐烂人生本以为不会有变化,可终于有人愿意把他的残肢断臂拼凑一起,塞回他横流淤泥的心肝,为他细细缝合。
而谢玉弓这个主攻以白榆的策略马首是瞻,谢玉弓手下的人自然也是对白榆唯命是从。
尤其是在白榆知道他们全体还欠一顿半死不活的板子,是因为她当初“私会太子”之后,混在人群里面跑回九皇子府内,而这些人竟然一个都没能抓住她存下的责罚。
白榆一挥手,把这些责罚免了,谢玉弓自然是应允。
这群死士虽然不畏疼痛,却也都是人身,对白榆这个甚至会给他们放假的新主子,推崇非常。
这可愁坏了梼杌。
梼杌整日在谢玉弓的耳边“进谗言” ,怎奈何主公被鬼迷了眼,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而且白榆的这一招“搅翻龙池” ,让多股势力都以为自己有机会,相互厮杀从中获利的计策,确实是坐收渔翁之利。
梼杌整天担心白榆巴不得弄死谢玉弓自己上位,他就没有见过这般醉心权势争斗,整日在书房之中指点江山的,连头发都要谢玉弓来梳的女子。
可是梼杌又不得不佩服她,因为这两月的工夫,谢玉弓手上掌控的势力,已经如蛛网一般遍布了整个惠都皇城,并且不断地在朝着各个州县的地方蔓延。
像一场势不可当的瘟疫一般,连太子迟迟不能痊愈的伤腿,只能半死不活地度日便于他们收拢势力这一环,都是她一手促成。
太子本可以反击,怎奈何被白榆收买了东宫医师,导致太子不死不活,眼看着要油尽灯枯,竟然也无人发现是有人从中作梗。
这女子的心何其狠毒,手腕何其果决,是梼杌生平仅见,就连皇后都被她利用多次,不断地在摧毁着安和帝身为君王能掌控一切的自信。
而这一次多方联合推进的效果如同积压的云层,堆叠的山火。
终于在年节前夕的大朝会之前,一个自诩刚直的文臣,被白榆着人挑唆当朝撞柱,以死来逼迫安和帝剥夺太子储君之位,为国本另择新储时,把安和帝活生生气得当殿喷出了一口血。
那一块用来擦了安和帝鲜血的帕子,从宫中被送到了恭王府。
白榆用金丝镶嵌的礼盒装着,在除夕夜当夜,笑眯眯地送与谢玉弓,说道:“这是送你的新年礼物。”
“当时猎场上安和帝砸你额头的那一下,我替你还回来了。”
梼杌和他们一起吃年夜饭,看到那礼物实在是眼皮突突直跳。
这女子送礼物的手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而谢玉弓却当着桌上的众人,一副要喜极而泣的样子,他这辈子所有遭受的委屈,都有人给讨还,无人明白这样的感受。
他最近有点“返祖”,好似前面十几年的成熟稳重,披霜带血的成长,一下子都缩了回去。
他整日撒娇卖乖,眉飞色舞,还养了两只顶冠血红的大公鸡,两条雪白的狼犬,整日斗鸡走狗,明媚得仿佛是一个大富人家养出来的纨绔子。
梼杌愁得头发都白了,恐怕再这样继续下去,来日谢玉弓登上帝位,也是个他娘的傀儡。
可是几番给段洪亮送信,两个人一起来回愁断肠,却架不住谢玉弓根本像是失了智。
他终于像个真正的十九岁少年,哦,过年就二十,及冠了。
可是他却像是才十六七岁,整日“榆儿,榆儿,好榆儿!”
被白榆宠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白榆没有给安和帝下毒,毕竟安和帝也不是面做的,且鸿雁有大用,不能用在这种微末的地方。
但是想要把安和帝的身体拖垮,岂不是简单极了?
一个自觉手握生杀,并且一生都在兢兢业业为这目标而努力的老头子,让他感觉到失控,感觉到力不从心,他自己就会慢慢崩溃。
新年前的一口血,只是个前兆罢了。
而现在安和帝越是力不从心,便越是会离不开谢玉弓。
因此恭王迟迟不能就封,并且有在皇城常驻的架势。
而年后白榆忙得连花灯节都没去上,谢玉弓命人将整个恭王府变成了花灯府。
两个人屋子里吹了灯,穿着一身厚厚的大氅,在窗户边上赏花灯,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谢玉弓站在白榆身后,大氅将她紧紧裹住,若非他时不时地顶动,他们真的就像是单纯地在赏花灯。
“你答应我的花灯节没去,年后开河了还有个水灯节,一定要跟我去放。”
“他们都说河神会祝福每一对放水灯的爱侣白头偕老的。”
白榆“嗯……” 了一声,手指抓着窗扇边上,侧头靠着谢玉弓怀中,侧头看他,与他接了绵长的吻。
而后又在他怀中沉沦到了三更过后,这才抖着手指,难得休息了一夜。
两个人洗漱后在被子里面还贴着,谢玉弓已经从狼吞虎咽,进化到了如今的细水长流。
但是到底还青春正好,又是开头荤,总是磨人得要命。
他搂着白榆,被子里四肢相缠,难舍难分。
他亲吻着白榆的额头说:“我不急着做皇帝,我们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你也不要太辛苦。”
主要是他看出白榆乐在其中,才放手让她去做,但是白榆整日像个密谋天下的小疯子,机关算尽到连两个人的房事都要定好时间。
谢玉弓实在是……欲壑难填。
白榆总像此刻一样板着脸说:“节制,要注意节制,否则你老了就不行了。”
谢玉弓颇为无语,但也不愿因此和白榆起任何的争执,用白榆的话说他把一个“年下小狼狗”当得淋漓尽致。
黏人,听话,凶猛,还可爱。
他不会怀疑白榆是想牝鸡司晨,白榆只是喜欢斗争的过程。这古代有没有手机,她的病也没有完全好。
整日不能和谢玉弓吵架,再不去骗骗旁人,用什么发泄?
当然了,杨老太医的药物确实有效。
只是古今中外治疗“颠症”的药物,大抵都是强压精神。
白榆服用了几次,“正常”的时候,整日除了睡觉,就是恹恹地吃得很少。
谢玉弓心疼得要死,抱着白榆说:“不治了,疯就疯吧,总好过这般半死不活。”
白榆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服过药,有了宣泄的方向,也再没发作过。
总之两个人找到了最舒服的相处姿态,日子蜜里调油得简直腻人。
而等到再一次的抵死缠绵结束,谢玉弓搂着白榆不让她洗漱,也不出来。
白榆无奈,却甜蜜地勾唇。
谢玉弓贴在她耳边,突然问:“跟我说说,你从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吧?”
白榆还懵了一下:“什么从前的生活?”
谢玉弓犹豫了一下说:“就是有‘火锅’,有好几个姐妹的生活。”
白榆的眼睛瞪大,谢玉弓贴着她的面颊蹭了蹭。
他们之前似乎从来不用很多的言语坦白,但白榆也未曾料到,谢玉弓已经自行猜到了这一步。
白榆顿了顿,说:“你是因为那个举子的事情,猜到的?”
“也不完全是,你的表现完全不像这个……嗯,这个国家,甚至是这个时代的女子。”
“而且你说过一次胡话,里面有火锅,还有姐妹和爸爸妈妈,以及你总也找不到的‘花裙子’。”
后来谢玉弓给白榆做过无数条花裙子,她根本不穿。
可见她丢的那件裙子,是这世上根本难以达到的好看程度。
谢玉弓思虑良久,甚至派人访问过周边各国,没有“火锅”这种东西。
白榆沉默了片刻,推了谢玉弓一下说:“你先出去。”
谢玉弓不动,说道:“该流出来了,你说嘛,不耽误。”
白榆眯眼看着他,知道他还不想结束。
可是左右今夜是定好的亲近日子,她也就纵着他。
终于说道:“那是一个你想象不到的世界。”
白榆说了很多,谢玉弓听得惊奇不已。
他非常喜欢听,听到了天亮,抱着白榆沉沉睡去,醒来还缠着她讲。
那确实是个他想象不到的世界。
而来自那个世界的白榆,竟然这么巧合地成了他的王妃。
谢玉弓抱紧她,晨起外面又飘起了小雪,他们在温暖如春的室内,酣然沉睡。
他连做梦都做不出的,老天赐给他的一个“神女”,此刻就在他的怀中。
人生如此,便是用他从前数年的霜雪来换,倒也真的是一笔大赚的买卖。
日子还在这样美满幸福地继续着。
年后大朝会再上朝时,谢玉弓便发现安和帝果然如白榆推测的一般,身体每况愈下。
这时候白榆策划中的一颗接着一颗的“雷”被引爆。
先是太子西岭的铁矿被抖出来,而是还是孙家自己人抖出来的。
安和帝终于在朝臣联合施压的情况下,阴沉无比地宣布褫夺谢玉山的储君身份。
而谢玉山的病也终于在春天几乎油尽灯枯之时,终于恢复了。
只是这时候,他已经是倾覆的大厦,倒塌的大树,再无力回天。
连两个因权势而联合的侧妃,也已经离开了他。
白榆在三月的某天,亲自去了一次工部尚书府见工部尚书。
给他递了个台阶,让他顺理成章地倒戈。
白秋平几乎感激涕零,这几月过去,谁人又不知谢玉弓已然生长成了参天大树?
又谁人不知,恭王妃是那个不出世的“绝世高人”?
只是白秋平轻易站队,工部尚书府内的嫡女白珏,却根本不肯和父亲一起舍弃太子。
她若不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被家里看得紧,接触不到这段时日病重东宫的太子,恐怕早就跑去了。
她还是喜欢太子,她执意要嫁给被废掉的残疾太子,连她母亲薛静娴几番上家法,也未曾更改她的心意。
白榆不知道女主角是不是一定要配男主角。
但是她也难得劝了白珏一句,当然是在白珏挠不到她的范围内。
她今天带了小鬼来,小鬼长到她的下巴了,个子蹿得飞快,已经是能为白榆挡住旁人攻击的样子了。
白榆还有点怕白珏像那一次在山中时一样发疯,也不知道长得那般神仙姿色的仙女,发飙的方式怎么会像头野猪。
白榆对白珏说:“他马上封王后要去封地了,封地不会好。”
为了防止他再起争斗之心,白榆和谢玉弓不会允许他有什么好的封地,应当是苦寒贫瘠的北方。
“他身边的侧妃都已经没了,孙氏虽然没有彻底抛弃他,可是他想要东山再起,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
“我劝你按照家中的意思,挑拣一个青年才俊做夫婿,就在皇城之中,你母亲还能照料你。”
白榆说得倒也中肯,救赎心态不能有。
谢玉山再怎么败落,他也是个王爷,有孙氏血脉,不会完全被孙氏抛弃。
他的母亲依旧是皇后,只要到了封地安安分分,做个闲散王爷也未曾不可。
但是嫁给他的女子,未必能过上什么好日子,到了北地谢玉山想要站稳脚跟,那不还是得用联姻稳固地位?
没了两个皇城的侧妃,他还会有其他的侧妃和正妃。白珏一个父亲远在皇城的工部尚书之女,跟着他去那边,受委屈是其次,被人悄无声息地害死都来不及帮忙。
白珏的野猪式发飙确实有点杀伤力,但是在无靠山的情况下动脑子,她基本也是猪脑子一个。
只可惜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她还是对谢玉山深情不移,甚至在意识到求母亲父亲一定不管用之后,跪地求起了白榆。
白榆当场转身就跑。
她可不管保媒拉纤!
她跑了之后让人把王姨娘也接走,带去恭王府待一段时间。
王姨娘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一整天走路恨不得横着,挂了一身的金银玉器,是个移动的首饰展示架。
白榆有心纵她,因为知道她在白榆和谢玉弓最危急的一段日子里,几次尝试跑出工部尚书府,带着一堆积攒的首饰,要带着白榆跑路呢。
连她缠了一辈子的男人都不要了。
被薛静娴逮住跪了好几次的祠堂,差点就像剧情里面一样死了。
白榆念她这点“母子情”,毕竟自己从前也没怎么感受过妈妈如此热切的关怀。
打算好好给她颐养天年。
而且她没出息,也不懂什么朝堂争斗。
不过好在懂点分寸,无论什么大人物官夫人接触她,给她戴多少顶高帽子要套白榆的消息,她都是好处照拿,但什么都不肯说。
白榆觉得她逗趣儿极了,尤其是一见面就金光闪闪晃人眼,把她当个吉祥物养在府内,还给她弄个戏班子寻欢作乐。
娄娘的年纪确实大了,整日就跟在王姨娘身边,什么也不用她做,算是帮白榆看着她别出圈儿。
而之前被白榆打发走的桃花和柳枝,又回到了白榆的身边贴身照料。
不过王姨娘进府内没一个月,阳春四月百花开的日子,她还真出圈儿了。
白榆当时和谢玉弓正在商议着是时候放出“麒麟降世帝星大盛”的预言时,娄娘就来报白榆。
白榆让娄娘直接说。
娄娘看着谢玉弓,有些难以启齿。
白榆挥手道:“没关系,你且说吧,她是赴了哪个官夫人的宴席,说错了话?”
“并无,王姨娘她近日哪也没去……整日待在后院,和……”
娄娘膀大腰圆一脸苦相说:“和王妃你给她找的那戏班子里面的琴师……不清不楚!”
娄娘一把年纪了,说出这话实在是羞耻,尤其是“姑爷”谢玉弓还在呢!
结果白榆听完,顿了片刻,和谢玉弓对视一眼,俱是噗嗤一笑。
“多大点事儿……到什么程度了?”
“拉拉扯扯的,我瞧着不好说,王妃还是尽快将那戏班子遣走吧!”
白榆最后打听清楚了,王姨娘和那“攀龙附凤”的戏子,确实有点暧昧,但是还没发展到男欢女爱的地步。
王姨娘保养得宜,但也年过四十,那戏子满打满算,只比谢玉弓大两岁。
对方明摆着是贪图钱财。
但是白榆觉得这倒也没什么不行,她和王姨娘一说,王姨娘当时先是面红耳赤,但是很快说道:“我……我见了肖郎,才知道什么叫真男人!我就是喜欢他嘛,他图钱,我有啊,我呜呜呜呜……”
她一拍大腿开始哭,白榆哭笑不得,倒也没想“棒打鸳鸯”。
让工部尚书那个老王八,尝尝被绿的滋味有什么不好?
再说谢玉弓已经让人把那戏子祖宗十八代都挖干净了,有他们看着,量对方也翻不起浪来。
于是白榆撒手不管,在自己家后院给自己“亲娘”养起了小白脸来。
王姨娘顿时乐不思蜀,不消俩月,白榆给工部尚书递了一封休书。
按照工部尚书的口吻写的,写了他这妾室的出格之处,压着白秋平的脑袋,让他捏着鼻子休了王姨娘。
王姨娘一把年纪重获自由身,女儿女婿养着锦衣玉食,还有了个小白脸相好,那日子过得简直风生水起。
把得知内情的工部尚书气歪了鼻子。
可白秋平不敢找白榆理论,他已经深知自己这庶女的厉害。
太子被她折磨至此,不人不鬼,恭王见她如耗子见猫……而且白秋平也根本没工夫找白榆理论。
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嫡女正议着亲事, 连名节都不要了, 竟然跑去了昔日太子, 如今安王的府邸, 还自带了包袱,要和安王成婚。
安王这称号甚至是白榆选的,她选了之后交给鸿雁,鸿雁再辗转递到安和帝面前。
她要谢玉山记住,安稳度日,安安静静,否则绝不饶他。
封地选了肃北,虽然酷寒,却也不算如何贫瘠,旷野雪原,拢不起什么兵马,百姓依靠狩猎为生还算颇为富足。
无任何可供开采的矿类,但是是全国乃至周边各国越冬皮草的主要供应地。
总之饿不死,也发不起来。
而白珏自毁名节执意要嫁,却没有打动谢玉山。
他早已经心如枯骨,白珏在外面闹得满城风雨,谢玉山却连见也未曾见白珏一面,没多久,在初夏六月,细雨靡靡之际,就已经动身去封地了。
倒是在临行之前,送了信要见一见白榆。
信件直接被谢玉弓截下来,想得美!
谢玉山去往封地之际,皇后带着重病和皇帝大吵一架,幽居福安宫。
安和帝自初春开始咳,一直咳到了初夏,直至咳中带血,日益消瘦,被诊断成了肺痨。
满朝阴翳,暗中风起云涌。
这时候谢玉弓的“麒麟降世,帝星大盛”的预言,自钦天司大司命口中传出,自寺庙和传道的和尚口中,迅速传扬得举国皆知。
永州国出家人不担口业之罪,安和帝发现“预言”不可遏止之时,已经无力回天。
他到这时候,终于意识到了这朝野之中的暗中推手是谁。
可是已经晚了。
谢玉弓初露头角,已经是树大根深,力可翻天。
安和帝恨不得将自己的肺子咳出来,每日拖着疲累的身体,面对朝臣们的施压胁迫,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日薄西山。
而谢玉弓未曾如安和帝想的一样,施压让皇帝退位。
按照白榆的话来说,还不到时候。
“我要终有一天,你变成民心所向,就如当初的太子一样。”
“我们就算是做皇帝,也要名正言顺,受万人追捧。”
白榆野心勃勃地看着谢玉弓。
谢玉弓低头亲吻她,恨不得对她撕开胸膛,让她触摸自己跳动的心脏。
每一下,都是为她。
除了白榆,恐怕无人能理解,“名正言顺”这四个字,是他一生梦魇,也是他一生渴求。
而随着时间推移,安和帝在盛夏病情好转些后,就开始着手反击。
白榆不与他针锋相对,只在某些事情上小小刺他一下。
朝堂上父子两人依旧父慈子孝。
安和帝到了这步田地,还想让谢玉弓去就封。
只不过他圣旨未下,朝臣先炸锅了。
安和帝又被气到吐血。
吐到了初秋,国之祭奠。
安和帝专门点了谢玉弓代天子祭祖。
并且要人算好了当天“雷雨惊天”,他要所有朝臣和百姓都看着,他谢玉弓面容有损,不受天恩。
这还是有些棘手的,毕竟古人都讲究一个“顺应天意” 。
秋祭的时候全城的百姓都要围观车驾,夹道共祈明年的收成更上一层楼。
白榆可以让谢玉弓不去祭祖,而且有很多种办法。
祭祖之时他要在祭祀车上身穿礼服,手抱五谷,亲自主持放祭天牲畜等事宜,游街受百姓朝拜。
全程他不能戴面具。
白榆有些焦头烂额。
谢玉弓反倒劝解白榆,他的心态还不错,原剧情他就是靠这张脸上位,他向来不服所谓天意。
但是白榆不舍得让他像原剧情一样受尽非议,被人称为恶煞暴君。
不过白榆没愁两天,王姨娘春风满面,一扭一扭地来找白榆献“好物” 。
白榆本不在意。
王姨娘却说:“哎呦娘也是心疼你,你知道心疼娘,许娘有新欢,自己却只能对着恭王那张毁去的脸。”
“娘替你想了点办法!”
“呐,这是那个小公子给我找来护肤的,据说是北地某种动物的腹部腔膜制成,叫‘画皮’”
“用的时候弄在脸上,可以随皮肤而塑形,和自己的皮肤无甚区别,细腻至极犹如少女,我试过了!”
“你把这个给你那个丑夫君贴一贴。”
王姨娘越发猖狂,总是明目张胆地嫌弃谢玉弓。
但是白榆和谢玉弓都不同她计较,毕竟娄娘也嫌弃谢玉弓,谢玉弓似乎和白榆一样,没什么“老人缘”。
白榆本想要王姨娘不要老拿谢玉弓的容貌说事,可是看到王姨娘献上的东西,却久久无言。
她和谢玉弓一直都在遍寻名师,想诊治他的脸。
现在已经寻到了有人担保,只要让他下刀,谢玉弓便能恢复八分容貌的人。
可是……白榆始终不舍得,这世界上动刀子的事情都很危险。
而且那自我担保的医师是一个小国巫觋,保不齐包藏祸心,才一直未曾有所动作,还是得等彻底掌控对方后才能行事。
如今秋祭迫在眉睫……未曾想到过解法竟是如此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姨娘的小白脸为了让王姨娘不要太早年老色衰,自己好能多傍几年,可谓是花样频出。
正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这偏门左道用好了一样救命。
白榆和谢玉弓命人彻查了一番这东西的来路。
最终确认是北地某个女子失了夫君所爱,研制出来留住夫君的东西,画皮后能变为青春少女,但是因为那兽难猎,且腹腔膜只能活取,还要用自己的血养,而且那研究出“画皮”的女子,到底未能留住夫君,自尽了。
所以未曾推广开来。
确定了这东西的来源,谢玉弓以血供养,准备尝试。
秋祭还有七天。
白榆在做多手准备,在百姓之中收买安插引导民众的人,还嘱咐鸿雁若实在不行,就给安和帝点“厉害”吃吃。
白榆整日整日地奔忙,还亲自去了一趟钦天司,确认秋祭的天气,给司命施压,恨不得让他能呼风唤雨。
深夜返回之时,屋子里黑黢黢的,已过子时,谢玉弓难道是和朝中大臣吃酒未归?
白榆进门后,正要让桃花点灯,谢玉弓的声音突然从内室传来。
“让她们都出去。”
他嗓音有些暗哑。
白榆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了,依旧受不了他低磁的嗓音,只觉得他这样刻意压着,她听着耳朵都痒起来。
白榆脚步一顿,想起今日是每两日一次的亲热夜晚,有些笑意蔓延开来,问道:“怎么不点灯?”
不该急不可耐地扑上来吗?
同时对身侧桃花她们说:“出去吧,门口候着。”
而后迈步进入了内室。
谢玉弓背对着门口,一身华服端坐在左边,看着像是才从宴会上回来。
面前的桌子上只点了一盏昏暗烛火。
白榆走到他身侧的灯架旁,正要去点灯,谢玉弓却突然抓住了白榆的手臂。
所谓灯下看人,更美三分。
谢玉弓慢慢地,朝着站在右侧的白榆转过了头来。
白榆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一样,谢玉弓的半边眉目完好,足以惊艳。
白榆虽然偶尔会脑补他未曾被毁去容貌的模样,却并没有真的厌弃他毁去的容颜。
因此她最开始,甚至没意识到,谢玉弓对着她转过来的这半边脸,是他本该疤痕遍布的右脸。
她还笑吟吟地问:“怎么啦?今天是要抹黑来……操!”
白榆话说一半,直接骂出了声。
而后不光尾音变了调子,连眼珠子都差点飞出来。
谢玉弓把整张脸都转过来了。
他安静坐在桌边,微微仰头看向她的模样,灯火之下,白榆恍然自己看到了临世的妖孽。
他眉目斜飞,双眸狭长晶亮,细腻如初的肌理平顺流畅,高挺的鼻梁姣好的唇形,第一次显示出了它们曾经如何动人心魄的威力。
白榆盯着谢玉弓嘴唇开开合合。
渴水的鱼一样半晌未曾挤出一个字。
他的全貌白榆揣测过无数次,根据他另一侧完好的脸在心中描绘。
大抵是谢玉弓看着她总笑得眼眸全弯,白榆从未曾想过,谢玉弓全貌且不笑的样子,邪肆非常。
如果说她看过小说里无数次的“邪魅狂狷”都当笑话,谢玉弓此刻的形容,却正是那四个字真实写照。
他一点也不正气,但是极艳极烈。
长得就像一把开刃的神兵,看一眼,都割得双眸染血,只戳入心。
怨不得谢玉山要毁去谢玉弓的容貌。
如此一张天生就蛊惑人心的样貌,确实让人看一看就觉得压迫感顿生。
他一点也不像安和帝。
他应该是像他的母妃。
他的母妃该是怎样一个妖艳美人?
白榆的脑子乱成一团,一直到谢玉弓把她扯到腿上,近距离面对着他完好的,仿若从未毁去的模样,她还像是魂飞天外。
好……伟大的一张脸。
她一直都吃这么好吗?
“你怎么这么僵硬?”
谢玉弓轻抚白榆的后背。
他也许久未曾见过自己原本的样子,他也不觉得自己原本的模样多么动人。
只觉得太像母妃,有些失了男子气概。
可是他忐忑归忐忑,却也很想看看自己的王妃会不会喜欢,才这样迫不及待地按照那个小白脸戏子教的,敷上了画皮,等待他的恭王妃回来。
但是白榆的反应让谢玉弓有些害怕。
她别是不喜欢吧?
白榆僵硬地摇头,盯着谢玉弓双眸发直。
谢玉弓抬手作势去碰脸,又想起那个小白脸叮嘱不能碰,碰了会移位。
于是忍住放下手,看着白榆问:“这是我……本来的模样,你不喜欢吗?”
白榆摇头。
谢玉弓心道果然。
还是太像母妃,有失男子刚毅。
于是他再度抬手要去碰,白榆却“啪”地抓住了他手腕。
再次摇头道:“别,别动。”
“让我缓缓。”
“我……咳,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一个番外加新故事一章
60
谁懂啊,买个地摊花瓶,修复后竟然发现是商周产物的那种感觉!
发大发了。
这谁能顶得住。
而且白榆近距离看着谢玉弓,想起《白石郎曲》中的一句诗。
“我同我母妃肖像至极,”谢玉弓还是揣测不透白榆的反应,只好微微垂眼说:“他们都说有些过于阴柔。”
“谁说的!”
白榆立即道:“你分明是‘郎绝独艳,世无其二’!”
谢玉弓听到这一句,总算抬起眼,松口气的同时,也意识到白榆不是不喜欢,而是很喜欢,有些羞赧地看了她一眼。
“哪有那么夸张。”
宫廷之中皇子都好看,各有各的好看,公主们更是个个姿容冶艳,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谢玉弓并不认为自己有多么特殊。
可是白榆眼中的惊艳不假,他……他实在被夸得羞涩。
也开心极了。
声音带着些许颤抖道:“那你喜欢吗?”
白榆:“喜欢?”
“不,我简直爱死!”
谢玉弓激动地抱起白榆,一边朝着床边走去,一边踩掉靴子,甩掉腰带。
两人到了床边上,已经是……衣衫尽去坦诚相见。
白榆要伸手摸摸谢玉弓,谢玉弓偏头道:“不能碰,没泡好就戴上了,扒得不牢固。”
谢玉弓回身去点了灯,很快又回来。
谢玉弓抓住白榆抬起的手腕,为防止她不小心蹭到,放置在她头顶系好,倾身凑近她道:“今夜不能亲吻了,你且看着我便好……”
而后床幔落下,隔绝一室的明黄灯火,只剩下影影绰绰昏暖的柔光,落在谢玉弓风姿冶艳的眉目之上。
白榆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视觉冲击,什么叫色令智昏。
她发了水一样的反应,是谢玉弓信心暴增的活水源头。
一夜酣战痴缠。
白榆连梦里都梦到中了大奖。
刺激啊。
她在脑中的姐妹群里面说道:“真想给你们看看我的小狼狗!”
可惜不能发照片。
咦好像可以意念拍照!
咔嚓!
谢玉弓濒临巅峰时微眯双眼痴看着白榆,满身乱发汗湿缠缚周身的模样,就这么被白榆拍上,传到了群里。
当然只是上半身。
可他半张脸便已惊艳,这样的时刻实在是糜艳至极。
像勾人魂魄的妖孽狐媚。
谢玉弓还不知道自己被拍了照,不过这张照片白榆是舍不得发的,她得保存在脑袋里面留着好好的回味。
他们痴缠白榆,直至天明。
晨曦乍泄时,谢玉弓洗漱回来,端起杯子坐在桌子边上喝茶。
餍足后的惬意,湿漉漉的长发,因为要起身他已经穿好了衣物,只有头发没有束起。
白榆叫了他一声,他会回头微微挑眉的样子,晨曦的暖光撒在他俊美的脸上,带着令人窒息的温柔。
咔嚓一声,白榆脑中截图,发在了群里。
来看我的小狼狗!
秋祭当天。
谢玉弓在白榆安排好的状况之下,上祭祀车之前面戴上面具。
安和帝强撑病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肺痨后期发热不断,竟然看上去有些满面红光。
他送“代天子”的谢玉弓上车,眼中满是将要见证谢玉弓被百姓排斥的快意。
他已然把事情查得很清楚,他的十二皇子,他所有的皇儿,他的太子,都是毁于这孽子和他的王妃之手!
安和帝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却碍于他们悄然掌控的权势和不断扩张的势力网,还有自己这每况愈下的身体,不敢彻底撕破脸。
可是毁去容貌的皇子,终究旷古绝今无人能登帝位。
放出“预言”又如何?
还不是要被百姓抵抗,还不是要如同囚犯一样巡街,受尽冷眼。
加之他在祭祀台让鸿雁做的布置,就算不能重创谢玉弓,也能让他在短时间内不能封太子。
他已经派人去了北地,安和帝要在死之前将谢玉山接回来!
谢玉弓能放出预言,安和帝难道不会?!
若是当真有个残疾皇子登位,那也只能是他自小培养出来的谢玉山更合适。
但是很快,就在谢玉弓上车之前,他从皇帝手中接过了五谷缸,就让侍从摘掉了他脸上的面具。
安和帝双眸浑浊且讥讽地看去——当他看到谢玉弓那张完好无缺,甚至肌理细腻在阳光之下宛如白瓷般的艳丽容貌时,人先是怔住了。
谢玉弓太像当年的德妃。
安和帝本就病得精神恍惚,高热难退,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看到了德妃!
可是很快他的表情急剧开裂,瞪着谢玉弓慢慢抬起手,一句“你竟欺君”卡在喉咙,伴着一口胸中翻涌而上的黑血,将他直接噎得翻白眼了。
而后终究是没能吐出来,呛进了气管里,顺着鼻子潺潺流淌下来——
他看了一眼天空,是青天白日,不是怨鬼现世。
而后一仰头,向后栽倒在了鸿雁怀中。
喉咙中呼噜噜的声音像是末路凶兽的残喘,却终究没有一击之力了。
他不知道被派去北地的人早就被谢玉弓的人杀了就地掩埋,这辈子也不可能回来复命。
而皇帝在秋祭前夕流血昏倒,满朝文武却未曾大惊小怪。
毕竟安和帝病重良久,谁人不知是不治之症?当殿吐血也不是第一次遭。
鸿雁招呼人把安和帝抬回去救治,秋祭还要继续。
相比安和帝流血昏死,众位朝臣看到了谢玉弓完好无缺的容貌,才是真的惊惧难言。
有些始终不肯归顺谢玉弓,始终不遗余力地抹黑甚至攻讦他的人,险些当场吓尿了裤子。
毁去的容貌如何能恢复完好?
难不成他当真是麒麟降世,难不成他真的是天命所归?
总之如此一遭,朝臣之中即便是始终不肯表态,或者站在谢玉弓对立面的人,再也不敢与之抗衡。
游街之时,谢玉弓腰背笔挺,抱着五谷缸站在祭祀车上,受百姓朝拜仰止。
冗长的祭祀大典结束后,天未曾降下任何异像。
万里无云,一丝阴霾都不曾降临。
阳光之下,回程的他身着礼服,受到百姓雷动般的赞誉和朝拜。
虽然连个太子都还不是,却已经成了民心所向。
白榆混迹在人群之中,为谢玉弓拍手称赞,带动人群。
谢玉弓听到了熟悉的微弱声音,垂目一寻,差点当场从祭祀车上跳下来。
倾身的动作引得百姓们一片哄然,谢玉弓此生从未受过如此爱戴,面色在白榆的注视下,骤然红透。
至此,再无人置他于寒冰苦水中。
而白榆目送谢玉弓全程,夜里等谢玉弓一回家,两人在大门口见到彼此,就化为了两只久别重逢的土拨鼠。
“啊啊啊”地朝着彼此跑去,抱一起后不甚稳重地直蹦。
梼杌到如今已经不会打小报告了。
他觉得……
他觉得有朝一日,白榆真的牝鸡司晨也没事,她会是个很好的掌权者。
而她与谢玉弓之间的感情,正如当日的德妃。
只不过德妃遇见的是安和帝那般冷心冷情的君王,而谢玉弓和白榆都是“德妃”。
两个心癫的“德妃”在一起,谁又能在他们之间横插一杠?
而今日百姓的拥戴,朝臣的俯首,对的是站在祭祀车上的谢玉弓,也是站在街道之上白榆。
百姓不明就里,朝臣们又如何不明白白榆这出身低微的庶女,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真君。
而秋祭之后,群臣上奏。
为谢玉弓讨太子之封。
安和帝才刚醒过来,又气得昏死过去。
两日后再度醒来,不得不认命,下了册封太子的诏书。
而谢玉弓迁居东宫之前,恭王府设宴。
白榆赫然同太子共坐首位,朝臣送来的礼物之中,无一是太子所用,全都是女子饰物。
谢玉弓是太子,白榆自然是太子妃。
可梼杌给段洪亮的书信之上写的也是——寻启南花蚕丝布,咱们太子妃喜爱花裙子。
而白榆和谢玉弓这边鲜花着锦,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顺心如意。
私自离家,历尽艰难万险到了北地的白珏,总算打动了谢玉山,和他做起了无名无分的夫妻。
薛静娴求到了白榆头上,三跪九叩,给被她为难了多年的王姨娘洗袜子纳鞋底,伏低做小,为了自己的女儿别说是脸,连命都豁出去了。
白秋平也拉起了亲情大旗,说白榆到底是夺了白珏的婚事,不能不管。
白榆终究没“见死不救”,这时代的女子若是没名没分,真的和死了无异,真被人弄死了都无法追究。
白榆让谢玉弓帮着活动了一下,设法让“安和帝”下旨,为白珏和谢玉山赐婚。
安和帝病得爬不起来,但他还是皇帝。
谢玉弓代理朝政,遍寻名医为安和帝续命,绝不肯让他死。
安和帝几次病重,朝臣拥谢玉弓上位,但是谢玉弓就是不肯。
为此谢玉弓孝名远播,安和帝从一开始的满心怀疑,到如今终于人之将死,意识到谢玉弓恐怕是真的孝顺,又开始悔不当初。
主动把一些暗藏的兵马人脉,交给了谢玉弓。
只不过,谢玉弓恭顺孝敬,死活不肯让安和帝死去,不嫌弃他人如枯尸,每日定时定点去侍疾,可不是因为父子之情。
他是在享受。
享受他的“战果”,以平复他心中多年怨恨。
他甚至因此变得越来越平和,仁德之名一样远扬。
他每一次看着安和帝生不如死,都在心中默数,这是偿还到段氏的第几条人命了。
他一定要让安和帝经历这世上所有的痛苦之后再死去。
而白榆给白珏谋划了赐婚之事,容许谢玉山和白珏来皇城完婚。
这算是给了白珏体面,让她不必顶着私奔的名头,而是名正言顺地嫁给谢玉山。
白榆又一次接到了谢玉山见面的提议,上一次被谢玉弓阻拦了,她知道的。
不过这一次她也还是拒绝了。
没什么见的必要。
谢玉山难不成对她还是真爱吗?受虐狂吗?
就算是,白榆更不可能见了。
而白珏不愧是真爱谢玉山,竟因此对白榆不满。
她求白榆去见谢玉山不成,那股虎劲儿又上来了,说道:“不过见一面而已,他一直想念你,你把他害成这样,他做梦念的都是你!你别得意,今时今日,你虽然已经是太子妃,得太子真心。”
白榆心说妹妹,做梦都念的未必是爱,可能是恨啊。
可惜白珏被情爱迷昏了头。
对白榆说:“来日他做了帝王,一样要后宫三千,到时候燕瘦环肥唾手可得,你还能在他心中新鲜几时!”
“不,不用等到他登基,我可听闻,现在就有朝臣要把女儿送与他做侧妃,甚至不惜做妾!”
白榆:“……你消息还挺灵通,脑子要是用在正地方多好啊?”
白珏瞪着白榆,像个诅咒人的老巫婆。
她还是那么美,因为奔波一路,甚至带上一些憔悴的脆弱,让人见之心生怜。
白榆对白珏真没什么恶感,不然也不会答应帮她想办法从私奔变成赐婚。
白珏这么漂漂亮亮的,就是傻了点嘛,千里追爱什么的,也挺牛的,这世界很危险,她半路上没让人卖了,也算是她有点本事。
谢玉山估摸着早晚会栽她手里的。
毕竟一个人执着地做一件事,只要不是方向完全相反,废寝忘食不顾死活地做,这大概率总能成功。
而且白珏说真的,有点像白榆的那个小姐妹群的三姐,三姐的恋爱脑比白珏严重多了。
到了一种前男友们都看不下去,集资给她治病的程度。
白珏不依不饶问白榆:“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呢?”
白榆耸肩。
“不怎么办,凉办。”
是真的凉办。
因为与此同时,收到氏族暗示的梼杌,也在苦恼这个问题。
段洪亮已经明目张胆地入了皇城,针对这个问题,亲自问了谢玉弓。
“你要坐那个位子,不太可能三千宠爱系一身。”
他中肯地说。
“太子妃有大局观,绝非寻常女子,可以理解的。”
谢玉弓却笑了。
这头被白珏咄咄逼问的白榆也笑了。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
“如果真有那日,我敢为了稳固地位权势另娶他人,三舅舅,她能一手把我推到这个位子上,就能把我拉下去。你以为每日去应酬朝臣的只是我吗,不知道有多少人给她送男人……想要她的男人又不知道有多少。”
“如果真有那日,他为了稳固权势不得不像个娼妓一样用身体换安稳,那他还做什么君王?”
“她会杀了我的。”
谢玉弓说。
“我会杀了他的。”
白榆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贝们的支持,第一个故事结束啦!发了下一个世界的第一章 ,下个世界整体基调会比较轻松,放松一下这一个世界一直紧绷的心情。
比心心
61
“变态!”
“白毛怪!”
“吸血鬼!”
“精神病!杀人犯!”
“你放开我!放开我!你这样是犯法的,我要跟你离婚,离婚——”
凄厉的女声在不见一丝天光的昏暗屋子里响起,如同刮蹭在黑板上的粉笔一般刺耳,几乎要穿透人的耳膜。
锁链的声音“哗啦啦”地在屋内响起,被拷住双手的女人疯了一样地挣扎,但是一个女人的力气,怎么可能挣脱专门定制的纯刚锁链?
因此女人歇斯底里地哭喊叫骂,最后耗尽力气跪在地上哀求。
“我求求你,求求你了,牧引风,牧引风!”
“你放开我,我不去找杰瑞,我再也不找杰瑞了,我,我回家,我要回家见我妈妈呜呜呜……”
分明是白天,但是屋子里拉着密密实实的遮光帘,只有未曾拉严实的缝隙,透出了一丁点的光线。
这一缕细细的光线,顺着偌大的落地窗,像一把刀一样切进屋子里面,“刀尖”正对着沙发。
而女人挣扎哭喊,急疯了的时候试图去踹,将锁链完全拉直,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的沙发上面,此刻正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像聋了一样,自始至终对女人的发疯视若无睹。
他垂着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窗外投射进屋的细细光线“切”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头发都映照成了纯白色。
等到女人终于自己活活喊到喉咙嘶哑,哭得昏死过去,蜷缩着倒在地板上之后,无动于衷的男人才像是被突然唤醒的木偶,慢慢地抬起了头。
等他终于完全抬起头,才会发现并不是光线的作用,而是他真的拥有一头纯白色的头发,微微卷曲着,凌乱散落在眼前。
他的皮肤也白得简直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就连眉毛和睫毛都是纯白色。
而他抬起头直视阳光,投射在他眼底的细细光束,映照出了他被乱发遮蔽一半的瞳孔。
那根本不是正常人会拥有的颜色,是泛着宝石光泽的淡红色。
他真的像地上那个女人骂的一样,是一个“白毛怪”、“吸血鬼”。
但是很快,男人似乎是受不了这样一束柔弱光线的“灼烧”,微微眯起了眼睛,偏过头躲开光束,重新躲避到阴暗之中。
而这时候地上的女人,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肢体。
在昏暗的,无人看到的角度,身体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一些变化。
乱发之中的轮廓,也有肉眼难以断定的细微改变。
而后她瘫软的手指也抽动了几下。
彻底醒了过来。
脑中的机械音在这时响起【请宿主全力求生】,霍玉兰睁开眼睛。
屋子里面黑黢黢的,但是霍玉兰一双圆圆的眼睛弯起。
她霍汉三又活过来了!
煤气爆炸也杀不死她,还有谁能奈她何?!
霍玉兰在地上舒展四肢,抻了个懒腰。
猫一样弓起脊背,然后打了个哈欠,从地上一个打挺——坐了起来。
手腕上面稀里哗啦的声响让霍玉兰稍微顿了顿,随即很快想到了脑中那些不属于的她的记忆,找到了她会被拷住并且锁住的原因。
原身记忆之中那些恨海情天的纠葛复杂至极,出轨对象貌似也不止一个……但都被习惯性寻找事情简要的霍玉兰剔除掉了。
简单总结就是——她是因为不满联姻的老公,寻找刺激出轨,被当场捉奸后带回家中,被自己精神不正常的老公给囚禁起来的。
霍玉兰不由咋舌,这也太狗血了。
而针对求生,系统已经将死去的十七任宿主的求生时长、和死去的方式统计出来的数据呈现在霍玉兰脑中。
看似复杂的一大堆,霍玉兰一眼就看出了要点。
总结起来有四种方式:
哄骗男主角牧引风开锁并伺机逃走——被撞死。
哄骗男主角牧引风开锁逃走——被抓回来饿死。
哄骗男主角牧引风开锁不逃走——但没几天被情人找上门,触发男主发病,再次被锁起来饿死。
以及不哄男主角牧引风开锁,也不逃走——然后直接被饿死。
其中哄骗男主角牧引风之后的存活率分别为10%、30%、50%,对应的时间是三个月,半年,十个月。
而且这本小说世界的牧引风是男主角,也就是这世界的气运之子,他身为豪门继承人,身负成千上万人的就业生存问题,就像是小世界里面拥有信仰力的“神” 。
而原定的女主角是个普通人,目前还没出现,要是直接杀死男主,世界立刻就会崩溃。
冰冷又血腥的数据在那里放着,这无疑是个地狱级开局的世界。
不过这样堪称“天崩地裂” 的开局,却并没有让霍玉兰打退堂鼓。
她可是被二手煤气罐炸飞了又活过来的女人,无论什么样的难题,总有办法解决的嘛。
首先要把窗帘拉开,这屋子里实在是太黑了!
霍玉兰拖着锁链,哗啦啦地走到了窗户边上,然后扯住了窗帘,猛力一扯——没动。
这屋子里是电动窗帘。
霍玉兰又一扯,“刺啦!”
窗帘活活被霍玉兰撕下了一半,夕阳如火一般烧进了屋子里面。
霍玉兰抬手挡在眼前眯眼适应光线,很快在夕阳之中舒展四肢,嘴角勾起了笑意。
外面万里火烧云,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从这偌大的落地窗向下望去,林木涛涛如海,风景宜人。
而就在霍玉兰准备开窗户吹吹风的时候,她听到了身后有声音传来。
她回过头看去,就猝然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一个男人。
一个……生长着一头半长的蓬松白发,皮肤白皙细腻得如同质地上乘的白玉,在这烈火夕阳的映照之下,如同油画里面走出来活过来的雕塑神像一样的男人。
他坐在纯黑色的沙发之中,骤然被光线笼罩,像无处遁形的神仙。
肩背挺阔双腿修长,低头躲避阳光,导致头顶的白发垂落,看不见眼睛,可是仅仅只是一个被过长的额发遮蔽过后的下颚,也显得宛如雕塑一般的完美轮廓。
霍玉兰这辈子没见过这样华美的男人,当时呼吸就开始不畅。
四肢停留在舒展腰身的姿势愣住,一双瞳仁逆着阳光不断地舒张,那是骤然见到了惊艳至极的事物时,无法自控的惊动和悸动。
有人说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早就无人再相信。
但是霍玉兰相信。
她始终都相信!
爱是多么美好的事物?
是多么需要歌颂,多么永垂不朽的真谛啊!
正所谓“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她又双叒叕一见钟情了!
在沙发上的那个“白玉雕塑的神像”开始动,双手撑在沙发边上的一个轮椅上,而后挪动着身体,双手托着似乎不会动的腿,艰难地朝着轮椅挪动的那一刻,霍玉兰把他们两个人之后爱得该是怎样“水深火热生灵涂炭”都在脑中过了一遍。
而后霍玉兰难掩小鹿乱撞立刻向前迈了两步,都忘了自己手上还戴着手铐,关切地朝着那个艰难挪动的白发美人柔声喊道:“你别动,我来帮你!”
但是她拖着锁链朝前跑了几步之后,在即将够到沙发的地方,锁链的长度被拉到了极致,她根本
够不到沙发的位置!
霍玉兰的双手扯动锁链“哗啦啦”作响。
她扭过头一错不错地盯着大美人,心跳的响声更大过锁链,就快把房顶掀开了。
啊啊啊啊,离近了一看真的好美啊!
他似乎连毛孔都没有!
他真的是人吗!
然而就在霍玉兰痴迷地盯着白发美人在夕阳下流淌着蜜金的白发的时候,沙发上的男人察觉到了霍玉兰朝着他冲过来的动作。
他抬起眼,朝着霍玉兰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极度冷漠,完全不带任何正常人应该有的温度,甚至透出了一种无机质的冰寒。
他之前一直在屋子里面,看着这个女人,看着这个他名义上的妻子发疯,看着她歇斯底里,咒骂崩溃,最终昏死地上,无动于衷。
要是换个人估摸着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会发现他身上萦绕不去的阴沉,那是连阳光都无法投射到他周身的阴翳。
可是霍玉兰在看清这个男人的眼睛的那一刻,就只有不到一秒钟,立刻身体僵直如遭枪击。
她保持双手上举“投降”般的姿势,捧着自己手腕“端着心”一样的姿势,不会动了。
啊。
啊啊。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竟然!有一双!粉色宝石一样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
阿伟死了!
阿伟死去活来!
霍玉兰保持着这样西子捧心的动作,一直等到那白发美人漠然地转动轮椅离开了屋子,她还贪婪地目送着他的身影,久久难以回神。
片刻后她像是真的抵抗不住一般,“啊”第一声跌坐在地上,她朝后躺在地板上,有片刻时间双眼放空。
却在下一刻开始原地蹬腿转圈,高兴地爬行。
一圈一圈地自转,像个发了疯的时钟,蹬得锁链哗啦啦直响,像是在为霍玉兰乱颤的心肝伴奏。
而霍玉兰被美色所迷的同时,脑子里也没有忘了分析眼前的状况。
而根据原身的记忆和系统塞给她的世界剧情,霍玉兰迅速得出了结论,这个白玉雕刻的神像美人,可不是别人,正是这本书的男主角——牧引风!
那就是她穿越的这个角色的——老公!
是我老公!
这和天上掉馅饼,和小耗子掉米缸有什么区别!
老天对她可真好!不光让被煤气炸死的她重新活一遭,甚至还给她分配了一个绝世大美人做老公!
老公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新世界来喽,这个世界整体基调应该会比较轻松因为老三很活泼。
而且老三是一个纯纯恋爱脑,大家看个热闹可不要尝试代入哦。
恋爱脑+白马骑士综合症,会碰撞出意想不到的味道。
62
霍玉兰开心了好一阵子,但是她新鲜出炉的老公,却直到黑天都没有再来过。
她现在的身份不是她自己的,可是她所在的世界,还是她从前的世界。
从前霍玉兰可不知道,她生存的世界竟然是一本小说。
还有男主角和女主角。
而且她作为小说世界的npc,也因为前男友们摸到过上流社会的圈子,却也只是隐约听说过牧家有个一直在国外治疗的长子,准备回国继承家业什么的。
那时候霍玉兰接触的比较上层的人就是天花板上的大姐。
话说大姐家的钱多到能把人埋了,是金字塔尖上的人物,为什么竟然不是这世界的女主角,而只是个背景板?
这评定男女主角的方式好不公平啊!
要不是她图便宜买的那个二手煤气罐……霍玉兰想到这里就咬牙切齿。
一定会抓住那个把她们姐妹几个都送上天的黑心贩子!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屋子里却没有开灯,还拉着大半的窗帘,很快只能借着外面光亮,依稀看到窗边有一个人影。
这里是栋半山别墅,能俯瞰整个江城的霓虹,夜景十分美丽。
不能干预宿主的系统,这时候总算是冒出头来,用冰冷的机械音提醒了霍玉兰一句:“宿主,按照过往角色的死亡结局得出的数据来分析,你应该在明天牧引风过来之后,设法哄骗他给你解开手铐出逃,三天后你的小情人‘杰瑞’就会来找你,到那时候牧引风会彻底发病,发疯。”
“牧引风是一个拥有严重心理疾病、控制欲极端且病态的……”
系统是在提醒霍玉兰,牧引风就是摧毁这个世界十七次的疯子。
他是气运之子,也是灭世的魔王。
但是系统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老公!”
霍玉兰认真地说:“他分明只是个行动不便,因为生了病才不能见光的天使化身!”
系统:“……”
霍玉兰盘膝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膝盖一下一下轻轻晃悠着点在地上。
一点都不像一个被锁住囚禁的人,她像个住在高塔上的长发公主,经年做着她的王子来解救她的痴梦。
她轻快地说:“而且骗人不是我擅长的,要想骗人,你得找我四妹啊。”
“宿主说的是白榆吗?白榆已经在另一个世界求生成功。现在是一国天后,与皇帝共享山河。”
“白榆用大量的积分兑换了一个沟通世界的渠道,只要宿主求生成功,就能加入群聊,和求生成功的姐妹跨世界交流。”
系统发现自己战胜不了恋爱脑的思维之后,就开始循循善诱。
上个世界的系统因为男主角被反派杀死,能量耗尽没能帮得上白榆,这个世界还算尽责。
只可惜霍玉兰也根本不用系统帮忙。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露出一个有些清浅的笑意。
而后将自己的两个大拇指一掰,“咔吧咔吧”闷闷的两声,很快脱离了本就扣得不算紧的手铐。
“当啷”,锁链手铐一起掉在地上。
系统:“……”
霍玉兰轻松地脱了手铐,又把手指给推回去,表情都没怎么变,搞得不像是在弄自己,像是在掰一个娃娃的塑料肢体。
她笑眯眯地说:“小意思啦,我和我上一任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被劫匪劫持,拇指和腕骨,包括肩膀脱臼的自救的方式都是他教我的。”
霍玉兰说:“他真的非常可爱,长了一对琥珀色的眼珠,也非常可怜,被继母虐待得遍体鳞伤……”可惜了。
可惜后来就好了,夺回了家产赢回了父爱,熠熠生辉地成为了一个人人追捧的科技新贵。
系统并不想听她讲那些光辉的前任们,非常想要发出尖锐警报,提示霍玉兰这样是行不通的。
牧引风在她房间内安置了无数个监控,他是个对自己的“东西”的控制欲达到变态的疯子。
霍玉兰穿越的这个身份慕方懿是他的妻子,最后也是以他妻子的身份死去。
因为就算是死,牧引风也绝不允许“他的东西”脱离他的掌控。
可是系统被规定不能干预宿主做任务,它就只能在霍玉兰的脑中明明灭灭。
霍玉兰读不出它的警戒信号,在落地窗前起身,转了转酸痛的手指,又抻了下腰。
然后堂而皇之地把灯打开,又在屋子里转悠着,找到了一个发圈,拉开柜子之后,满眼嫌弃地往后一仰。
什么花花绿绿的一大堆,霍玉兰只喜欢白色,纯白色。
她挑挑拣拣,勉强在原身的柜子里面,找了一件曳地的白色礼服出来。
将头发随手挽了几下,松垮地在脑后扎了个低丸子,露出白净精致的脸蛋。
看上去像是要去参加一场晚宴。
霍玉兰的长相和原身慕芳懿不像,但是经过系统生成身体时候的微调,看上去和她自己本来的样子也像个五分。
她轻轻地哼着歌,曼妙地赤脚走在屋内,打开房门时嘴里还哼唱着:“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系统知道这个世界又要失败了。
因为从前就有宿主自行挣脱逃走,但是当夜被抓住,导致牧引风病发,之后男主角自我毁灭,甚至天没亮世界就崩塌了。
系统给霍玉兰传送了所有剧情线,可是她明显不像是求生欲旺盛的白榆,对那些剧情线根本不感兴趣,只是随便看了一眼,有些都没有点开。
而就在距离霍玉兰房间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之中,屋子里只亮着幽暗的屏幕冷光。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那个妻子,白天的时候还装疯卖傻,到了晚上,竟然那么干脆地就挣脱了手铐。
还专门挑了一件礼服,是准备去见她那些小情人吗?
监控之中屏幕的颜色,映在靠着椅背的男人眼底,他因为瞳色极浅,透出了些许诡异的光亮。
他看着监控里面的女人,闲庭信步一样光着脚出门,或许是害怕发出声音吸引人的注意吧。
牧引风死死盯着那个身影,想起妈妈的话。
“喜欢就要全力抓在手里啊,我的好儿子。”
喜欢吗?
不喜欢。
这场婚姻不过是对方巧言令色以利相诱,加上他妈妈牧元蔓女士的一意孤行促成的。
为聚利而来者,必为利散。
牧引风从来没有断过对慕家的帮助。
他以为等来的会是对方的一纸利益终结的协议,可是他先等到的,却是因为他经常不在国内,到处跟人暧昧纠缠的背叛。
慕家在牧引风归国后,生意上被几番打压,实在是怕了,送上的诚意就是准许牧引风将自己的女儿带走“随意处置”。
牧引风拿起桌上的对讲机,微微张开浑身上下恐怕唯一有血色的嘴唇,开口声音有些艰涩。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开口说话了。
牧引风的双眼紧紧地锁着监控里已经下楼的身影,很快声音就在他的调整下变得正常,大提琴一样清润的音色,在空荡的屋子里响起。
“有老鼠跑出去了。抓住她。”
这别墅里面像个鬼楼,前后三幢,唯有中间的这栋是牧引风居住的主楼,其他都是保姆和司机还有保安。
因此虽然主楼里面一个鬼影都没有,但是只要牧引风的声音响起来,几分钟之内,就像大军集结一样,所有人都会出现在主楼的楼下。
这半山别墅的四周甚至都拉着电网,对,就是监狱里面的那种改良版。
因此别说是一个大活人,就算是一只真的老鼠,想要跑出去也不太容易。
牧引风的双手扶住了轮椅扶手的侧边,闭着眼睛尽可能地将脑中那可怕的画面挥去。
而后一咬牙,竟然站了起来。
他要亲自去抓住那只“老鼠”。
他的双腿完好,只是在一场车祸后,造成了心因性的腿部肌肉无力。
做过数不清的检查,可是都没有用。
偶尔,只有偶尔,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没人看着他,他可以尽全力摒除脑中的那一场车祸。
然后像这样站起来。
不过因为长时间不使用,腿部肌肉渐渐退化,他站了片刻,就起了一头汗。
最后牧引风又坐了回去,散落肩头的半长卷发,遮盖住了他细微痛苦的表情。
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抬头,发现监控里面,已经看不到那只“老鼠”的身影了。
牧引风转动轮椅,一路顺着电梯就下楼了。
电动轮椅进入电梯之前,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身上……药忘记带下来了。
他也不记得多久没有吃了。
牧引风看着电梯上不断跳动的数字,突然一侧头,冷冷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可是电梯轿厢上面映照出来的影子,只有眉目紧促,眼中带着焦灼催促的牧引风自己。
“一会儿妈妈就回来了,你还不快……”
牧引风的话音一顿,他晃了晃头,眼前对着他歉疚微笑的人就不在了。
他深吸一口气, 闭上眼睛。
“叮”电梯提示, “一楼到了。”
牧引风咬了下自己的舌尖, 按动电动轮椅上的按钮驶出电梯。
他身上穿着一身银灰色的丝质睡衣, 腰背笔挺,活生生被他穿出了身着一身高定,将要出门去谈判的风采。
只不过如此气势汹汹和杀气腾腾地出来,却在客厅里面就僵硬住了。
和他一起僵硬的,是闻讯赶来,准备照顾牧引风的两个住家保姆。
一个姓桃,一个姓宋。
桃阿姨人如其姓,像颗圆胖的桃子,面容憨厚。
宋阿姨人不如姓,手脚麻利,也不瘦。
两个阿姨把照顾牧引风的这件差事,背后偷偷称为“摆烂工作”,在没事的时候她们经常刷手机,对网络词汇也分外熟悉。
有高薪资,住着高档体面的别墅,然后最重要的是牧引风平时几乎不怎么在家里吃饭。
在家也不吃饭。
宋阿姨和桃阿姨很少见他,都觉得他的长相和正常人不一样,身上仙气儿太足,恐怕喝露水就能活。
但是这两位半夜被管家铃声叫起来的阿姨,急匆匆赶过岗位上来就位的时候,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下岗危机”。
因为厨房被人“鸠占鹊巢”了!
占领了厨房正在挥舞着锅铲,三两下就弄出好几个菜的人,正是这家的“夫人!”
被抓猪一样抓回来,每天都要例行“猪叫”的,被拴着的夫人。
别墅内的所有人都对这个夫人讳莫如深,但是如果要让他们来评判到底谁有病,恐怕大吵大闹又哭又笑,不分白天黑夜传遍整个别墅的“夫人”,更像是精神上有问题。
因此宋阿姨和桃阿姨一时间没敢靠近“夫人”,僵硬地在厨房门口站着。
而这个时候管家把前前后后所有人都给叫醒,已经把每一个大小门锁死,墙上二十四小时电网不断电,现在别说是老鼠,就是撞上去一个蚊子,也是尸骨无存的结局。
而后管家开门,看到客厅里面愣着的三个人,连忙低声对着两位阿姨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带着点训斥的意味。
两位阿姨都是通过面前这个小伙子介绍来的,一开始都觉得他是个骗子,有钱人的住家保姆,一月一万多,做好了有五万,有钱人的脑袋都这么大吗?
但是都一把年纪了也不怕试错,来了之后更是对这份工作十分上心,现在一看到管家,立刻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求助的眼神。
再加上牧引风的视线也看向了厨房,年纪轻轻的二十出头的小管家,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
然后他也愣住了。
“这不是……”那只老板要抓的“老鼠”吗?
而就在屋子里四个人都发愣的时候,霍玉兰端着炒好的菜出来了。
她一看客厅里面有这么多人,顿时笑了起来。
那姿态之优雅,笑容之甜美,让这些人看了都觉得宛如做梦。
他们可是都听过“夫人” 的嗥叫的。
之前还有个不懂事的新来的小保安报过警,说这家主人怕是在搞什么非法虐待。
警察来了当然是该处置处置,把牧引风带到警察局,不过没等牧引风如何,慕家的人就赶紧跳出来证明,没那回事儿!
小两口之间的情趣而已。
况且牧引风没有施虐的习惯,他只是关了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妻子,不允许她去找情人,一开始都没有锁住她。
而他每一天做的事情,都是静静地坐在屋子里面,看着她发疯,听她骂人,有时候甚至被她动手抓挠而已。
但是谁又能想到此时此刻。
这位神秘莫测的“夫人” 摇身一变小厨娘,竟然半夜下厨。
一次性炒了四个菜,煎炸蒸煮无一不香,无一不精。
而这位分明穿着晚宴礼服的夫人,现在一手端着一个盘子,胳膊上还像耍杂技一样,平稳无比地分别放着两个盘子。
笑意盈盈地先走到餐桌前把食物放下。
而后迅速在身上昂贵的礼服上抹了下不存在水迹的手,快步走向了一直僵着脸的牧引风。
开口便道:“老公!你怎么下来了!”
见识过夫人被家暴的小管家,立刻上前来想要阻止,结果被一句“老公” 给弄得差点摔个狗啃屎。
他脚底一滑,勉强站稳,发现地上有些泥水,顿时心虚不已。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蒙蒙细雨,落地窗外面还有一大群身着制服的保安迎着细雨严阵以待。
霍玉兰走到牧引风的身边,弯下腰双手撑在牧引风的轮椅两侧,先是露出了一个温和无比的笑。
而后凑近他问:“你是被我煮饭的香味儿吸引过来了吗?”
这栋别墅上下四层,她就是在屋子里辣炒小龙虾不开抽油烟机,牧引风也闻不到。
牧引风顿时攥紧了轮椅的扶手,他不太能适应和一个异性这么近。因为只要有蕴含女性特征的人凑近他,就会让牧引风想起自己的妈妈。
那个强势的,不容人抗拒和忤逆的母亲。
但是他被按住了轮椅,没法后退,又因为两个人的位置,他不得不微微仰起头,才能看清她。
牧引风慢慢抬头,凌乱挡在额前的半长发因此滑向两侧,他畏惧阳光,也有些畏惧灯光。
因此他微微眯了下眼,浅粉色的眸子因为他眨眼的动作,在他卷曲蓬松的发间若隐若现。
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他看上去是那么无辜、无助、迷茫且脆弱。
正如一箭穿透靶心,死死地扎在霍玉兰的红心上。
她对一切柔弱可怜的事物都没有任何抵抗力。
这也是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剧情里面的套路跑的原因。
这里有个小可爱大美人需要她拯救!
霍玉兰恨不得当场就扑上去好好亲一亲这只白毛小兔子!
但是她也攥紧了轮椅的扶手,勉强压抑住了。
什么叫一见倾心?
这就是!
她紧紧盯着牧引风, 再开口时连声音都放软了一些, “老公, 我做菜很好吃的, 你也一起来吃一点好不好?”
牧引风反应迟钝,他没吃药,又因为刚才发现“小老鼠”要逃走有些激动,他的幻视和幻听开始变得严重起来。
但是牧引风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幻视对象,会从他车祸之中丧生的父亲,变成了他的妻子慕方懿?
他还幻想她叫自己老公,给自己煮饭做菜吃?
他是……彻底疯了吗?
但是很快他就无法思考了,因为他被人推到了桌边。
面对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品,牧引风不可避免地因为嗅到了饭菜的气味,而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两个生怕自己失业的阿姨,已经迅速反应过来,用“夫人”穿裙子不方便为由,忙忙活活地给两个人拿餐具,盛饭。
霍玉兰做的菜都比较简单,厨房里面很多半成品,菜也都是事先处理好的,而且炉灶也有四个,她多管齐下,忙活得像个八爪鱼。
食材都很新鲜,这么大的厨房,简直能在里面跳舞,霍玉兰弄得很顺手。
几道家常菜,霍玉兰信手拈来。
毕竟她吃土的时候比较多,专门喜欢那些凄凄惨惨戚戚的人,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她在某些方面,是一个经常被老一辈的人交口夸赞的“好姑娘”。
拥有吃苦耐劳贤妻良母和处理各种麻烦的“优良”品质。
就像是此时此刻,她贴心地坐在牧引风的旁边,用公筷时不时地给他夹一个他可能想吃,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只是看一眼的菜。
这要是放在古代,那得是个十分讨主子喜欢的布菜小太监呢。
两个阿姨伺候完了两人吃饭,就在厨房里面咬耳朵。
“哎呀,这姑娘瞧着不是挺好的吗?我看炒菜动作贼麻利!我就说现在的有钱人孩子都上厨艺课,让我姑娘学做饭她还不乐意。”
“是啊,这年头有几个小姑娘能这么利索,哎呦你看看,这灶台擦得都反光了!”
“啧啧啧……要我说,咱们老板怕就是怨人家小姑娘之前不喜欢他。”
“你能不能别老把人家两个往你看的霸总小说里套?都跟你说了,他们俩不是强取豪夺。”
桃阿姨满面红光,一拍干净的灶台,压低声音道:“是自愿结婚,虐恋情深!”
不同于厨房里面的热火朝天,院子里被年轻管家遣散的保安团人仰马翻。
餐桌旁边却是一片宁静祥和。
祥和到系统都觉得魔幻。
这世界的危险系数是三颗星,五颗星拉满。
毁灭世界的还是男主角本人,但是谁来告诉它破局的方式难道是会做饭吗?
而且根据剧情里面,现在的男主角应该处于没吃药的致幻状态,为什么他没发疯,这会儿不光在桌子边上安安静静吃了一碗饭,还吃了一小碟冒尖的霍玉兰给他夹的菜。
甚至还让人上手了?!
霍玉兰确实看准机会上手了。
她也察觉到牧引风现在的状态恐怕不对,但是他看上去太乖了,看着她的眼神也发怔。
霍玉兰的爱心一发不可收拾,就上手撩了下他的侧脸垂落的头发。
“你这个卷发真好看。”
霍玉兰真心夸赞。
“你这个是烫的,还是天生的自然卷?”
“我才发现,你的眼睫毛好像也挺长,就是白色不显长。”
“你眉毛为什么是黑的?染了吗?”
霍玉兰吃完了,她看着牧引风也放下了碗筷,神游天外一样看着她。
牧引风确实和神游天外差不多,他此刻已经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了。
他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幻视对象会变成慕方懿,她不应该是挣脱锁链跑了吗?
后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幻视和幻听结合起来会那么连贯,难道他的病情加重了吗?
他……貌似也有好久没有去看过医生了。
他把自己的妈妈亲手送进了疗养院,然后删除了所有心理医生和试图治疗他天生基因病的医生的联络方式,只是自己偶尔吃一些从前开的药,因为症状在加重,他就自行加药量。
终究是控制不住吧。
牧引风看着对他温柔无比地笑着的慕方懿,手按在轮椅上准备离开,可又好奇他还会看见什么。
他的心理医生说人在幻视的时候见到的听到的,都是自己的臆想,是投射的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牧引风当时在出车祸的时候,没有救他的父亲。
那个被他妈妈囚禁在深山,甚至不是他表面上叫爸爸的男人。
那男人他每周都要见一次,因为他妈妈说,这样有助于亲子关系。
那男人也一直都温顺,只是总是生病,有时候牧引风去找他,建立他母亲要他们建立的“亲子关系”,那男人卧病在床,总是会说声抱歉。
他从来不提任何要求,只是喜欢站在窗边上眺望,给人的感觉好像他随时都会跳下去。
让人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就有种天昏地暗的绝望之感。
他很少主动和牧引风说话,只有一次,就那一次。
他们一家三口“亲亲热热”地吃过了晚饭回家。
他妈妈牧元蔓女士开车,他在副驾,那个男人在后排。
车子是从后面撞上来的,他妈妈昏迷了,只有牧引风一个人还能勉强走动。
他确认了妈妈没事,冷静地打了报警电话和救护电话。
要去后面帮那个男人的时候,却发现他正在和穿透他胸口的钢筋较劲。
撞到他们的是一辆运送建筑材料的大货车。
车上的司机也已经昏迷了,那是一场纯粹的意外。
但是男人见牧引风朝着他走过去的时候,竟然哭了。
他哭着求牧引风:“小风……别救我,求求你,别救我……让我死,让我死吧……”
牧引风虽然有病,虽然深爱牧元蔓女士,但是他也知道他妈妈做的事情天理不容。
那个温柔抱着他给他讲故事的男人,第一次开口求助,却是求死。
牧引风知道他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自杀倾向极其严重,早就不想活了。
他做过很多自杀的尝试,之所以没敢真的寻死,因为他家里人都捏在牧元蔓的手上。牧元蔓不让他死,他连死都是奢望。
这一场意外,简直像是老天给他的完美脱身机会。牧元蔓没办法怨恨任何人,车都是她自己开的。
因此他用那样充满了哀求,又带着将要解脱的轻松看着牧引风时,牧引风当时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就是成全。
牧引风记得自己当时走了过去,但是后面就记不得了。
他的腿,从那以后,就不怎么站得起来了。
他总觉得他做得对。
可又忍不住无数次质疑自己。
他当时不应该走过去吗?
可是两次心理咨询,都暴露出那个选择,成了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总是能看到他,总是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悄悄蚕食,架空了牧元蔓女士的一切,当然这其中不乏牧元蔓女士的推动。
她一直在等着自己的儿子来抢夺她的一切。
她觉得只有抢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牧引风将她送入疗养院,她甚至很平静地接受了。
但是牧引风不是屠龙少年。
或许曾经是,但是他现在也变成了那条诅咒之中的恶龙。
那些刻在他骨血之中,伴随着他骨骼生长而不断壮大的掠夺控制欲望,会让他生出恶龙的双翼。
牧引风明白这样的结果一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朝着深渊滑去。
而现在,他放任自己的幻觉占据身体,占据那一切。
只是可悲的是,他知道慕方懿不爱他,他也不爱慕方懿。
他连慕方懿都能当为幻相和心理的投射对象,看来……他是真的彻底疯了。
幻视中,慕方懿凑到了他身边,像是这些年从未曾将他看清过那样,一双眼灼灼地注视着他。
或许是的,因为在牧引风的印象之中,他们确实从没有这样近距离地对视过。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特殊,自己看了也不喜欢。
牧引风记不清楚慕方懿、他的妻子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但绝不会是这样幻想出来的兴致勃勃的模样。
“哎,你皮肤真好,很细腻,连毛孔都几乎没有。”
霍玉兰不知道牧引风看似平静,实际上正在发病。
原本这样的“幻视”不足以让牧引风沉沦,他无数次梦回那个车祸现场,做出的从来都是一样的抉择,他有着超乎常人的坚定心智。
可是饭菜香气四溢,屋子温暖明亮,对面的人轻声软语,连声音都像是泡足了糖水蜜浆。
这本是世上最普通寻常的一幕,却是牧引风连做梦也梦不到的“家庭和睦”。
霍玉兰歪打正着地营造出了他渴求半生的温馨氛围。
霍玉兰见牧引风有些呆呆的,更觉得他可爱极了。
霍玉兰凑得越来越近,近到系统都要以为霍玉兰打算亲上去了。
牧引风总算是不自在的偏头躲闪了一下,但是他坐在轮椅里面,终究躲不开。
霍玉兰肆无忌惮地看了他片刻,道:“你嘴角沾染了一点酱汁,我帮你擦掉吧?”
“老公……嗯?”
含糖量直线飙升。
牧引风听了没什么反应,系统却已经麻了。
但是……谁家正常人接到这样一个要命的剧本,十七条人命在前面摆着,她深更半夜挣脱了锁链,却是给自己和罪魁祸首做饭吃?
但至少今天不会世界崩塌了。
这就是恋爱脑统治世界吗?
霍玉兰把“老公” 这两个字叫得毫无障碍,但毕竟和牧引风才见第二面,好歹还有点作为一个“人” 的矜持。
她看着牧引风,视线最终锁定他除了眼睛之外,唯一色泽还算鲜妍的双唇上。
形状姣好,唇峰陡峭,让人想在上面爬来爬去翻山越岭。
她看抓了餐布,缓慢抵上他唇边,柔声哄劝:“老公,不要动哦。”
作者有话要说
霍玉兰敲黑板:“跟我读,恋爱脑统治世界!”
系统:“……”
(开玩笑,现实中千万不要,爱自己最重要。小说里面就尽情地看着好玩吧。
——
63
霍玉兰只是非常克制地给牧引风擦了几下嘴角,并没有再做任何过分的事情,连身体都退开了一些,只是看着他笑。
眼中如有盈盈秋水一湖,看似平静无波,却能溺死所有跌落其中的庞然大物。
她在两性.关系之中,最享受的就是这个逐渐靠近对方的过程。
就像很多时候,人们吃饭是为了饱腹,霍玉兰却是在享受吃的过程,如果没有好吃的食物,或者是饭菜变了味道,她宁可不吃。
擦完了嘴,霍玉兰放下餐巾,半蹲在牧引风的轮椅前面,轻轻拍了下轮椅扶手。
她没有直接去触碰牧引风放在扶手上面的手指,而是通过震动来将他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来。
“吃饱了没?”
霍玉兰温声道,“要是吃饱了,我推你去窗边看看吧,外面下雨呢,雾蒙蒙的应该很好看。”
雨有什么好看?
在牧引风的记忆之中,下雨就代表着天色晦暗,代表着万物潮湿,那种阴冷会从骨子里透出来。
他把他的妈妈牧元蔓女士送去疗养院的那天,就在下雨。
没完没了地下雨。
他不害怕,却有点讨厌。
但是他非常好奇,这个幻视的尽头,到底会走向哪里。
因为每一次幻视,若是放任其发展,到最后必定会陷入扭曲的噩梦。
霍玉兰自下而上抬起头,对上的却是牧引风没有聚焦的眼睛。
但是她有的是耐心和时间等待,毕竟最美味的爱情就像是费些力气才能撬开的蚌肉一样,总是鲜美多汁。
大概过了足足有十分钟,在两个挤在门口偷窥的保姆开始怀疑等会牧引风可能一巴掌要抽到夫人脸上的时候,牧引风第三次抬了抬手,却又放下了。
他想抬手去搅散这个幻视,他每一次分辨真实和幻觉的时候都只需要挥挥手。
因为他不能真正碰到他在发病的时候看到的人和物。
那些都是假的。
这些都是假的。
但是大抵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表情实在是太温柔,又实在太温暖。
牧引风甚至觉得这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妻子慕方懿,不是那个用最下流、最恶毒的话语来诅咒他的女人。
那个女人不可能有这样温柔明亮的眼睛,更不可能用这样温柔的神情注视他。
这恐怕只是他臆想出来的一个假人而已。
多么可悲。
谁会跟一个精神病患者、一个见不得光的他组成一个家庭?
可是几度要抬手,最终牧引风都没有真的搅散面前的一切。
他因为没有吃药,更容易去遵从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最后在管家遣散了的保安,凑过来和两个阿姨挤在一起偷窥的时候,牧引风终于对着他臆想出来的人物,点了点头。
他浑浑噩噩感知错位地蒸腾起了一点稀薄的,他已经许久都没有的期待。
她会带我去哪呢,会带我去看什么?
牧引风看到了蒙蒙细雨。
外面的门灯开着,屋子里的灯全都关掉了。
霍玉兰去了一趟厨房,拜托两个阿姨其中的一个,热了两杯牛奶过来。
拉起沙发上的毯子,裹在了牧引风的身上,推着他到了偌大的落地窗前面。
将温热的牛奶杯塞在他冰冷的手掌中,站在他身后,手指合着雨点的拍子,轻轻地敲打在轮椅扶手上。
雨丝很细,若只是看,黑夜之中的雨肉眼根本难以捕捉。
可是被明亮的门厅灯一晃,就不一样了,细细密密,像漫天炸裂倾覆的烟花。
哪怕在屋子里听不到,也显得那么热热闹闹。
而屋子里有温暖的毯子、一杯热牛奶、有节奏的拍击声、偶尔轻轻拨动他蓬松颅顶的手指、若有似无的触碰构建了一个安全的、温暖的、馨香扑鼻的,不会被风雨侵扰的安全环境。
牧引风第一次在发病的时候没有狼狈地跌倒,没有挣扎在黑暗中,也没有失态地对着虚空辩驳什么。
他窝在毯子里面,双手捧着温热的牛奶,手心被烫得有些发疼。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他,这一切有多么“真实”。
他竟然在幻视幻听的时候,感知到了痛苦之外其他的情绪,比如温热,比如安心。
最后牧引风沉睡在这短暂的、无可抗拒的真实之中。
霍玉兰在他将牛奶洒在身上之前,从他的手中接过,一口干了。
然后像这个家里面真正的女主人一样,大摇大摆地推着牧引风去了他的卧室。
上电梯之后,牧引风醒过来了,但是他人还陷在幻视幻听之中,非常听话地给霍玉兰指引了他卧室的方向。
霍玉兰东张西望,记住了主楼的格局,然后一路推着牧引风到了他的卧室门口。
房门打开。
令人意外的是,牧引风的卧室里面,竟然不是什么黑白灰单调且压抑的色彩和线条。
而是非常温暖和颜色明亮的装饰。
他的窗帘是淡蓝色,地上却有一个鲜橙色的沙发,看上去格外突兀。
但是床和被子的丰富色彩,很快又让这屋子里的装饰变得极其和谐,像是投入了彩色童话屋。
霍玉兰克制地收回视线,卧室也是很私密的地方。
她半蹲在牧引风卧室的门口,看着他说:“我就不进去了,等你哪天邀请我进来的时候,我再进来好不好?”
她笑得像这世上最体贴的人。
牧引风有些疑惑地看向霍玉兰,似乎是没有想过这个幻视,竟然不需要他驱赶和以疼痛来终结,就自行退散了。
霍玉兰拍了牧引风的轮椅一下,像一个亲密的朋友在催促玩耍时间结束的同伴快点回家一样。
她最后说道:“早点睡,明天见。”
之后关上了牧引风的房门,然后又乘坐电梯,在别墅里面到处逛了逛。
那个年轻的管家像个贼一样,悄悄跟了上来。
管家叫刘虎,虽然不知道目前这是什么状况,但是老板交代过,不能让人跑了。
刘虎知道自己的雇主恐怕有点毛病,不然也不会在一众各种经验漂亮的行业翘楚里面,选了自己这么个青瓜蛋子来管家。
刘虎甚至连自己的团队都没有,两个大妈的根底都是他蹲菜市场听八卦的时候摸透的,去商量工作的时候,人家还以为他是骗子,要把她们骗去缅北嘎腰子。
但是刘虎也不可能把牧引风朝着精神疾病的方向去想。
因为牧引风大多时间都很“正常”,他把工作和生活也分得很开,工作日的时候专门有工作司机来接。
平时也有个助理过来,告诉他们都怎么做。
平时刘虎只需要管一管别墅里的一切,按老板的助理交代办事就好。
偶尔老板在家休息的时候,调车送他去一下城郊的牧氏疗养院。
至于这个被关了好几天,现在突然和老板貌似和好,堂而皇之地在别墅里面乱转的夫人,刘虎仍持观望态度。
毕竟人家是真夫妻,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结婚照没挂,但是库房里面的那些照片刘虎见过。
虽然说眼前这个夫人和库房里那个不太像吧,但是结婚照都不像本人啊。
刘虎一直跟在霍玉兰后面,等到霍玉兰终于回了自己的屋子,刘虎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又吩咐这别墅的保安做好防范,万一夫人半夜要逃跑,他们该阻拦还是要阻拦的。
毕竟大家都是卑微打工人啊。
好在霍玉兰这位“夫人”,没有为难打工人的意思。
进门之后,哼着歌该洗漱洗漱,该睡觉睡觉。
她睡觉不喜欢拉窗帘,躺在蓬松柔软的大床上,一个梦也没有做,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清晨,惬意的仿佛没有任何濒临死亡的危机感,赖到了第一缕阳光温柔地拂过她的脸,才醒过来。
系统从昨天霍玉兰没跑,还把牧引风弄到桌子边上一起吃饭开始,就再也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早上霍玉兰刷牙的时候想到了系统,在脑中问:“统子,统子?”
系统:“……我在。”
“在就好,没事吧?”
系统:“没事。”
你没事吧,今天牧引风可吃药了!
系统以为霍玉兰洗漱完了还要像昨天一样故技重施,装个贤妻良母,但是谁料霍玉兰洗漱之后,根本没有像昨天一样下楼。
开玩笑,她什么样难搞的刺头没有遇见过?
霍玉兰深谙打一枪换个地方的道理,尤其是在对方没有心动的前提下。频繁的出现只会惹人厌烦。
她不能给人造成负担感,但是又要不断搔刮他的神经,让他一直奇怪为什么。
她为什么来了,为什么又不来了?她为什么笑?为什么不跑?
好奇,就是撬动一个人的杠杆。
剧情里的牧引风也不知道是出于相互折磨,还是什么自虐心理,把原身慕方懿关起来后,每一天都会来她的屋子里坐着。
听慕方懿各种辱骂他,要不是慕方懿骂到激动的时候,会动手打人,还跑出去和人私会,要一起跑出国,牧引风也不会把她锁起来。
霍玉兰昨天穿越的时候,正是慕方懿刚骂完牧引风的时候。
解释是没法解释的,她现在就是“慕方懿”,她没有姐妹当中四妹妹那种能把黑扭成白的的能力,但是问题也不大。
因为爱情从来不讲逻辑和道理。
她先不见牧引风,等他自己来找她。
“哎对了统子,你们这原身哪去了?不会是直接消消乐了吧?”
系统:“我们没有那么凶残,只是将他们的数据,抽调到其他的世界去了。”
三千世界,总有合适一个人的地方。
霍玉兰闻言点头:“也对,你们连精神有问题的人都征用,三千世界肯定破破烂烂,需要很多人缝缝补补,理解理解。”
系统自闭了。
它无比怀念上个世界的白榆。
那种“我不出现,你自己干”的快乐,还会有吗?
而就如霍玉兰预料的那样,牧引风早上起来就吃了药,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是幻觉,虽然表情依旧稀缺,但是眼中流转的情绪实在万分精彩。
只可惜今天是工作日,他那双浅淡的眸子,没人敢盯着看,自然也就看不出那其中像万花筒一样漂亮转动的惊疑。
霍玉兰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牧引风的车子走了。
牧引风走之前不知道交代了什么,总而言之没有人来把霍玉兰重新栓起来。
霍玉兰看着自己自由的手腕,抬手原地做了个伸展运动。
大概是奖励霍玉兰昨天晚上没有尝试逃跑的事情?
总之牧引风一走,霍玉兰站在二楼的阳台,对着后楼的保姆房的方向,使劲儿喊:“桃阿姨,宋阿姨,我饿了!”
“我想吃芝麻馅酒酿汤圆,还想吃牛肉炖萝卜!”
两个阿姨的称呼,是霍玉兰昨天让她们热牛奶的时候问的。
而她点的这两个吃的,是她昨天在冰箱里面看到的。
果然没一会儿保姆房的窗户开了一扇,桃阿姨圆胖的脸伸出来,答应道:“好嘞!夫人!”
然后很快被身后的宋阿姨捂着嘴拖了回去。
“你怎么答应了给她做吃的?今早老板可没去她屋子里,万一老板回来把我们开除了怎么办啊?”
宋阿姨主要是怕丢工作。
桃阿姨说:“哎呦,那不是老板也没让我们不给她送饭啊,之前那几天她也没要啊……”
“也是,”宋阿姨说,“之前那些天……我还以为这两口子都喝露水呢,真抗饿啊。”
两个阿姨忙忙乎乎开始准备,给霍玉兰做吃的。
刘虎带着一队保安巡视别墅,时不时仰头看一眼今早老板专门交代要他们看紧的夫人。
很好,她穿着睡衣,貌似在做小学生广播体操?看上去没有要跑的意思。
七月盛夏,早上才八点多点,太阳就很烈了。
刘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心说有钱人的夫妻他们真的不懂啊。
但是人不跑就行,老板就是这么说的。
于是霍玉兰没多久,吃上了香喷喷的炖牛肉,甜品正是黑芝麻酒酿汤圆,还扒着冰箱,撒娇一样跟两位阿姨点了下午茶喝和晚上的菜。
这丰盛的程度,半点没有被饿死的前兆,系统都感觉自己的机器在嗡嗡叫。
它想起了网络上流行的一句话,“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原来之前那些或饿死,或跑了被抓回来饿死的,都是因为没有直接喊阿姨做饭?
好像确实没有……
正常人在熟知剧情后,都想着怎么逃,谁会在被锁着的时候把锁链解开不尝试逃跑,而是去下面炒几个菜吃了?
在整栋别墅一个人没有的情况下,谁会想着对后面喊要吃的?都会揣测是牧引风故意不给吃的吧?
但是牧引风自己回家就不怎么吃,有时候一天就吃一顿,还是公司助理安排的。
自己瘦得像只白斩鸡,他不在家吃的次数多了,保姆自然就不做了呗。
原来那些仿佛约定俗成,看似恐怖的“规则”,只需要抬手敲碎就行了。
霍玉兰不光吃得饱饱的,吃完了还找两个阿姨要了一把伞,撑着遮阳去外面转悠。
花园贼大,牧引风真有钱。
刘虎自从霍玉兰吃完饭出来闲逛的时候,脑袋上就一直冒汗,是热的,也是紧张的。
这夫人专门往犄角旮旯去,可别是踩点打算跑吧!
实际上霍玉兰就是闲的,但是在屋子里待着更没意思。
她手机在牧引风那里,本来就谁也联系不了。这一整天都不能上网,她就只能看看别墅里还有什么好玩的。
然后果然给她找到了!
“那里有一群狗,谁养的?!狗狗这么可爱,为什么用笼子装着?你看它们的毛都打结了,怎么不给梳理一下?”
“夫人!别靠近,那是獒犬!专门吃生肉的!”
细皮嫩肉的人敢靠近,直接被咬也说不定。
刘虎急忙拦在了霍玉兰面前,口干舌燥地解释了一堆,才阻止了霍玉兰要把獒犬放出来遛弯梳毛的想法。
“会被咬伤的?”
“是的。”
刘虎说,“都是专人喂的,除了饲养员谁也不认。”
霍玉兰点头离开这里,很快在保姆住的小别墅后面,找到了一个马场。
马场啊!
里面那些各种各样的马匹,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个霍玉兰倒是认识一些的,她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吃土,家底还算殷实的,这不是谈恋爱伤钱嘛。
这次刘虎可拦不住了,专门饲养马的人平时也接待一些牧引风的其他客人,一听说来的竟然是老板夫人,顿时殷勤地上前介绍。
霍玉兰的视线定在一匹晃眼的马身上,养马的中年男人,立刻上前介绍。
“这匹是夏尔马,漂亮吧?是老板最喜欢的,要试试吗?别看它个头高,但性情很温顺,叫温斯顿,跑起来很有韵律的,很有意思……”
霍玉兰没什么犹豫立即点头,然后骑了牧引风从来不给别人骑的马。
是稀有的白金色,阳光下看着有些晃眼。
从头到脚上的毛发,打理得简直像是……牧引风本人那纯净,她喜欢。
这一天可把霍玉兰忙坏了。
她骑了马,去了后面的花房学修剪插花,又去主楼顶上的游泳池泡了一下午。
泡完水一个人喝了下午茶,眯着眼睛在躺椅上睡了一觉。
天快黑的时候,才总算又回到了她的屋子里。
晚上七点半,牧引风从公司回家。
两位阿姨按照霍玉兰的吩咐,给牧引风准备了晚饭。
热腾腾的鸡汤,几道时令蔬菜,闷得松软甚至是有些粘稠的米饭,牧引风被工作上的助理推到餐桌前面。
两个人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一个震惊,另一个更震惊。
助理吃惊的不只是牧总家里竟然有饭,更震惊的是牧总把自己爱吃软饭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助理名叫莫宁,跟在牧引风身边足足十年了,是唯一一个牧元蔓女士留在牧引风身边的元老。
莫宁之所以能在牧引风改朝换代的时候留下来,是因为当时他跟在牧引风身边,也深受牧元蔓女士的荼毒。
莫宁当时还是个刚毕业的清澈的应届生,二十几岁的年纪,专业素质不够硬,学校不够好,是招聘市场上必然的滞销品。
那时候牧元蔓女士是他的伯乐,让他跟着当时才十六岁,就已经在寒暑假接触家族企业的牧引风,最开始时莫宁是心存感激的。
牧元蔓女士只有一个继承人,也就是说牧引风是以后的“皇帝”,如今的太子。
牧氏企业当时虽然不是江城一霸,也在业界初露头角,他这个“陪太子读书”的陪读,未来怎么不混个首辅当当?
但是当时的莫宁也只是个清澈的大学生,他跟着牧引风之后,发现了牧元蔓女士近乎精神凌虐的教育方式,悄悄地搜集证据要去报警!
后来被牧引风发现阻止,再用一两年的时候,发展成了一个双面间谍,在推倒牧元蔓女士的统治中居功至伟,是“新王朝”的肱股之臣。
渐渐地牧引风将越来越多的机要和企业核心的东西交给他,他现在是名义上的总裁助理,实际上是公司里的二把手。
掌握着牧引风从衣食住行到工作安排,甚至疾病治疗等等多种工作。
这样繁重的工作下,莫宁是个铁人也难免力不从心,也在培养自己的顺手手下。
可是他向来性情谨慎,诸如牧引风的饮食起居这种事情,他不敢轻易交给别人。
经常一个礼拜,要抽出三四天来转一圈。连别墅里面的每一个保安和保姆,包括关在笼子里的几条狗的来历,他都清清楚楚。
自然莫宁也知道被牧引风关在别墅里面的牧夫人,和牧引风之间的所有纠葛。
以及把她逮过来的一切前因后果。
莫宁不赞同牧引风搞关押,但是那个女人仗着牧引风不锁卧室门,潜入其中拿了他们公司的机要文件,那是个才开始江城政府对接的,内行里面没有透露出风声的项目。
给她那个“老鼠杰瑞”情人去了,要是牧引风真的追究,她现在应该在监狱。
而且莫宁跟着牧引风十年,知道他心理状态不正常,却绝不是个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牧引风不会发疯攻击人,还间歇性腿瘸,外加不能晒太阳。
长年不晒太阳会导致骨头嘎嘣脆,是个真正的脆皮老板,风寒感冒只要流行,必定少不了他这朵“娇花”,不可能伤害谁,被人伤害还差不多。
这次之所以这么愤怒执着要相互折磨到底,大抵是所有男人都不能接受自己被戴绿帽子吧……
而实际上牧引风之所以这样和那个女人熬着,是长期没有服用药物,导致他病情加重所致。
他折磨别人的同时,也在折磨他自己。
他现在和“慕方懿”的状况,像极了当年的牧元蔓女士和那个男人,牧引风看似正常,实则精神已经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他既想证明自己不会和牧元蔓一样,又放任自己一步步滑向他畏惧的深渊。
莫宁不了解这类疾病的复杂和极端程度,更不明白,牧引风在一边艰难求生,一边绝望求死。
但莫宁已经给牧引风约了心理医生,这周二,会强制他去看的。
今天回来的路上还在劝他把人要么放了,要么送警察局。
牧引风一直沉默,沉默地看手机。
看了今天白天所有的监控视频。
然后两个人一回来,就发现这位“牧夫人”仿佛一夜之间被“驯服”了。
还给自家老公留起了晚饭了。
而莫宁有些胃疼地抽了抽眼角,似乎也幻听了一样,看着圆乎乎的桃阿姨问:“阿姨你说什么?我刚有点没听清。”
“我说夫人吃过了,这是夫人吩咐专门给老板留的呢,米饭也是夫人吃了之后,让我们重新多加水焖的。说老板喜欢吃软饭!”
桃阿姨和宋阿姨之前和这别墅里面的“夫人”根本没打过照面。
她们原本忐忑着,这家的夫人要是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刁钻可怎么好?她们两个都是粗人呢。
幸好这家夫人好说话,笑眯眯的,活泼又开朗,什么都能聊一些,甚至知道哪个菜市场的菜便宜又新鲜呢!
她们自然是不用交代,就开始给霍玉兰说好话。
莫宁听了之后,用诡异的眼神看了一眼牧引风——你昨晚干什么了?
牧引风却没有看他,只是把手机放在腿上,看向桌子上的饭菜沉默。
最后还是没有吃。
等莫宁把牧引风推上楼,例行交代了明天的行程,然后问:“要不然吃点吧?我看着挺合你胃口的不是吗?”
牧引风不说话。
“我给你点个外卖?但是这地段,送来得一个半小时起步。”
牧引风还是不吭声。
莫宁已经三十六岁了,牧引风简直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一直都是那个死样子,但是莫宁已经能从他平静甚至是麻木的外表之下,读出他的某些想法。
“是吧,我刚也看监控了,她怎么跟大变活人似的,突然间就想开了?”
“她还骑了你的温斯顿!”
莫宁长得不是那种很精英的样子,甚至有些憨厚,这两年有点发福,吃得挺壮,经常穿一身西装,站在牧引风身边都被人当成保镖。
“别是被你关出了什么毛病吧?”
莫宁说,“要我说直接送公安局算了。”
“你说呢?”
牧引风还是不说话,但是抬起眼轻飘飘地看了莫宁一眼。
莫宁最后只说:“行,我不管,药必须吃。要不然明天行程全推了,我亲自带人给你一天三顿灌药。你心里有数就行。”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这样,总不能是被夺舍了吧?”
莫宁敲了敲屏幕,屏幕里面的霍玉兰正在把她一衣柜的花花绿绿的衣服,全都甩床上,用一个大大的包裹包起来了。
细看包裹的花样,正是她不喜欢的花床单。
床上铺开两个床单,包裹着不一样的衣物裤子什么的。
值钱的放一面,不值钱的放另一面,这些要拜托两个阿姨帮她带出去处理掉。
霍玉兰忙活出了一身汗,知道牧引风现在说不定就在看她,研究她。
屋子里有监控的事情,她今天翻阅详细剧情的时候,看到了。
但是霍玉兰一丁点都不在乎,她生怕牧引风不看她。
她一点也不在乎被揣测,这世界又没有灵魂检测仪器,没人知道她换了芯子。
她还有原身的记忆,她做什么改变,都是“大彻大悟”。
霍玉兰收拾好东西,洗澡的时候还在想,这样继续下去,牧引风三天之后……嗯七天怎么也要来找她一探究竟了。
只是霍玉兰没想到,她洗完澡,裹着浴袍一出去,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在白炽灯下垂着头显得消瘦又惨白的人。
霍玉兰“哎”一声,第一反应是先裹住浴袍。
第二反应是看着牧引风眼睛直了。
他今天回来之后,还没有洗漱换衣服,因此此刻身上还是工作时的装扮。
他的半长发都梳在脑后,做了定型,只有一两缕发丝垂落额头旁边,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轮廓精致的脸蛋。
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没有扎领带,但内里还穿着小马甲,坐在那里微微垂头的样子,优雅而危险,沉默又锋利,看上去简直像是一个中世纪的吸血鬼伯爵,看似脆弱,随时要暴起来咬断你的脖子。
怪不得原身要骂他吸血鬼。
可是吸血鬼怎么能是骂人的词呢?
他衬衫的扣子扣得很紧,可那不是越是让人想要扯开吗?
而且他从轮椅上下来了,正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左腿的裤子底下被压卷了,绷紧的左腿上,凸显出了一些领带夹的痕迹。
这叫人怎么顶?
霍玉兰裹着自己的浴巾,看着他片刻苦笑了一声说:“亲爱的,就别这么考验我的意志力了吧,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自制能力。”
霍玉兰看了一下牧引风身边的轮椅,觉得自己要是“兽.性大发”他估计只有咬牙忍着的份儿。
毕竟和主楼里面,入夜之后一个人都没有,牧引风应该是用什么设备对讲机一类的召唤管家,纯喊的话,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吧。
幸好她不是个禽兽。
牧引风却根本没有听懂霍玉兰暧昧浮动的抱怨,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抬起头来,直直地朝她看过来。
那双好看的,粉宝石一样的眼睛,终于不再是发病时候的迷蒙一片,而是透出了宝石本就该有的坚硬和色泽。
他看着霍玉兰,十分具有压迫性,空气都跟着凝固了一般。
系统都在霍玉兰的脑中替她紧张起来。
来了来了,要针对昨天晚上的事情算账了吗?
发病的时候,被人像哄傻子一样哄了一通,谁能不生气?更何况牧引风可是灭世了十七次的男主角!
然而就在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时刻,霍玉兰的手依旧在自己的浴袍带子上拢着。
直视着牧引风那双美丽却冰冷的眼睛,轻咳了一声,先开口道:“那什么……你是要找我说话吗老公?”
“要是不介意的话,先等我一下,我先进去穿个内裤行吗?我挂着空裆出来的。”
霍玉兰确实没料到牧引风今天就会来,洗澡只拿了一件浴袍。
系统宕机了。
她看着牧引风西装笔挺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又温柔笑着轻声说:“当然,如果你喜欢我这样,我就这样过来跟你说话。”
牧引风一开始没听懂,听懂了之后迅速将视线从霍玉兰的身上挪开。
然后霍玉兰就在短时间内,见识了一场活色生香的水墨上色。
牧引风的面颊迅速弥散开了血色,他那么白,白得有些过度,因此血色上涌的时候,也不是红的,是粉的。
让霍玉兰想起冰封的粉玫瑰。
又整个人像一株在你眼前徐徐绽放的粉荷。
如同砸碎了眼中那一点稀薄色彩,渡染了全身般的鲜活。
要人命了。
霍玉兰是真的喜欢极了他这个样子。
恐怕这世上没人见了会不喜欢的。
见他不说话,霍玉兰朝前试探着走了两步。
牧引风迅速抬起一只手,向前做出一个停止的动作,而后开口,声音像是着急之下胡乱拨动的琴弦般道:“去穿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霍玉兰:对不起,但这真的难顶(捂住鼻子)
64
牧引风的反应确实让霍玉兰有点意外。
难道前面那些人都没有搞过“色.诱”试试嘛?
倒也不是没有。
只是情况不一样。
牧引风天生冷感,生意场上也难免会遇见这种事情。
他的模样虽然有些奇异,但正因为如此,加上他身份的光环,喜欢他的女人不少,男人也有。
可是他从来不玩,也不与人暧昧,总是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
而他的气质也太冷漠冷淡,本身又白得瘆人,像一件挂在橱窗里的白色衣物,谁要试一试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而之前也有穿越者尝试过感情攻略,但是一来原身的错误没法洗;二来牧引风像个身在人间,心在三界之外的圣僧,对群魔乱舞的引.诱视若无睹。
可是霍玉兰的这种状况不太一样。
她一直表现得像个“绅士”,昨晚牧引风发病的时候和今天见面之后的言行举止都很得体有礼。
她刚才说的话,可不是暧昧昏暗的寺庙里,妖精引诱圣僧时使用的纠缠法术。
她简直像是眼神清澈行为礼貌,甚至带着点信徒的虔诚和同高僧商量一样问:“我可以搞.你吗?你弄.我也行。”
一样的突兀。
把牧引风说得脸红了,霍玉兰只好进卧室去换衣服。
霍玉兰的前男友们,都是她一点一点钓上手的,有些人在最开始时甚至还讨厌她,最难搞的那个足足花了好几年。
她享受这个追逐的过程,也享受对方因她一点点变好的过程。
因此她“吃东西”讲究细嚼慢咽。
只不过今天换衣服的时候,霍玉兰站在卧室里面,评判了一下自己刚才迈步的行为,可以称之为“急切的流氓”。
不行,这样显得太不优雅了。
而且她的前男友们,每一个都是自己扑上来的,不是霍玉兰主动的。
她像个伪装成猎物的猎手,最知道怎样能让猎物“一击毙命”。
这次还没开始放钩子就想起锅烧水了……
难道因为她死之前,已经空窗一年憋着了吗?
霍玉兰穿上衣服,在卧室里面把她的“人皮”披好,照镜子笑了下。
弯起的双唇甜美丰润。
不知道是不是相由心生,她现在的模样,和她之前已经有六七分像了。
眼睛圆圆的,有点轻微的眼睑下垂,让她看人的时候显得格外没有心机。
眼睛黑白分明,静静注视着你的时候,你简直能从眼睛望入她心中,像一捧清澈沁凉的秋水,捧在手心甚至能看见自己的掌纹。
可她的个子又实在不矮,并且不是那种骨瘦如柴的消瘦,而是骨肉匀停,纤秾合度,没有攻击性,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二姐曾经说,霍玉兰这张脸要是出去骗人,能把人骗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拥有这种亲和度的她,在sos心理咨询所看病的时候,排队时都被当成过心理医师,对方跟她对话,把自己的老底都快掏出来了,才发现她也是来看病的,好震惊地问:“你有病?”
不过霍玉兰不喜欢骗人,她像她的眼睛一样,黑白分明,喜爱和厌恶一目了然。
她把自己的头发撩了一下,肩膀上随意垫了条毛巾,要是吹且得吹一会儿,她的“粉玫瑰”该等急了,跑了怎么办。
霍玉兰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牧引风的双手正撑在轮椅上,显然是要挪动身体离开。
看吧,要跑!
霍玉兰本能地加快了脚步,绕过沙发,在轮椅的另一头,行云流水地用家居拖鞋卡住了轮子,手在轮椅的扶手上一撑,“老公,怎么要走?”
“我穿好衣服了。”
她的手指和牧引风抓着轮椅的手指并没有挨上,而是隔着足以感受到对方体温,细看却根本没有碰上的距离。
牧引风正要手臂发力起身,被霍玉兰倾身靠过来的体温一熏蒸,立刻屏住呼吸,退回了沙发上坐着。
两个人都住在主楼,洗漱用品是由专人统一采购,原身从前不住这里,因此霍玉兰身上的沐浴液味道,和牧引风每一天洗漱的时候闻到的都一样。
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味道从别人的身上闻到,就让牧引风有些不能适应。
他坐回去后脊背紧贴在沙发上。
霍玉兰只超出了“正常社交”距离一瞬间,很快就退开了,把拖鞋也勾了回来。
然后整理了下肩膀上的毛巾,对牧引风笑了一下说:“你想喝点什么吗?”
“我屋子里有气泡水。”
洗完澡喝点气泡水,滋滋啦啦人生美满。
两个人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平静而正常地对话过,牧引风像不能适应自己习惯的香气来自另一个人一样,也不能适应这样“普通朋友”一样的交流方式。
好在霍玉兰给足了他尴尬的时间,转身自行去倒了两杯气泡水。
一杯放在牧引风前面,另一杯她站在沙发边上直接一饮而尽。
然后坐下,爽快地叹息了一声。
“我们确实应该好好谈一谈了。”
霍玉兰开诚布公,直接切入主题。
洗不清的事情,先认错。
“婚外情的事情是我的错,我罪大恶极。”
牧引风看向霍玉兰,眼中带上些许探究。
可是他恐怕不知道自己长成什么样子,看过来的探究眼神,一点也不像是审视。
或许因为这屋子的灯光过于明亮,牧引风的纯白色却长度非常引人嫉妒的睫毛,在他的那双美丽的粉宝石眼睛上下闪来闪去。
真是像……让人想一把抓住,狠狠捏个满手白色鳞粉的调皮蝴蝶。
霍玉兰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压抑了一下心里略显“变态”的想法。
顿了顿,起身道:“灯光不舒服吧,我去换成暖光。”
换完了灯回来,牧引风的眼睛总算是不闪来闪去了。
他看着霍玉兰,微微仰着头靠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身前,拿出了一副在商场上谈判的架势。
霍玉兰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跟他谈判的。
压迫感确实有,但是引人犯罪的感觉更加强烈。
幸亏牧引风是庞大的牧氏企业继承人,没有乌七八糟的人敢把心思乱发散,要不然他真的是在外走路都很危险的类型。
偏偏还站不起来……这buff直接叠满了。
霍玉兰从前最喜欢刷小说电视剧,死了一遭才知道自己的世界也是小说。
男主角……果然不同凡响。
霍玉兰见牧引风不喝水,直接拿过他面前的杯子,也一口干了。
然后偏头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嗝,这才回头看牧引风说:“有点渴,不好意思。”
牧引风没有任何的反应,但是他开口道:“继续说。”
这把大提琴成精的嗓子……绝了真的。
霍玉兰坐直,收敛心绪,伸手掏了下耳朵,觉得里面进水了,痒得很。
她在牧引风的对面坐直,又微微倾身看着他,无比诚挚地问道:“我想问问你,我跟你之间的事情,你最终想要个什么结果?”
系统还以为她在浴室又照镜子,又是对镜子笑,出来时还挂着一副渴得要死的样子,是忍不住要扑人了。
结果她一敛容,竟然还真的和牧引风“谈”起来了。
“什么结果?”
牧引风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重复后,轻嗤了一声,嘴角迅速弯起,又快速落下。
他也不知他想要个什么结果。
他现在脑子里乱得很,他特意吃过药才来的,可是现在似乎药力还没上来,他觉得有点头疼。
那根本不能算是一个笑,可是霍玉兰看着他的双眼,视线扫在他的嘴角时微微一凝。
“对,得有个结果。”
霍玉兰说,“我背叛婚姻这无可辩驳,但我当时不知道那份文件是没有对外招标的,我是被人唆使胁迫才会偷窃的。”
“因为我做的事情,你对慕家怎么打压我都认。要是你愿意,我可以配合你走司法程序,揭露背后唆使的对象,承担我泄露文件的罪责。”
牧引风:“……你是要去蹲监狱?”
系统也卡顿了一下。
怎么有种从恋爱节目,直接转到法治栏目的感觉。
霍玉兰竟然认真地点头说:“只要你想,我就去。”
牧引风微微拧起眉,他似乎没有想过,事情还能这样解决。
系统也很少见在小说世界里面,用正常的思维方式去解决问题的。
可这个世界,对霍玉兰来说就是正常的,是她从小长大的世界。
她甚至知道从这别墅区跑出去后怎么进山,怎么找到徒步的驴友和补给站,也能伪装成驴友,在没有监控的山里,藏在林子里过好久。
可以但是没必要啊。
她处理问题的方式,一直都很“正常”。
也不会因为一段剧情,就把牧引风当成什么穷凶极恶的精神病患者。
牧引风看着霍玉兰问:“你背后唆使你的人是谁?”
他其实已经查到了。
他想看看面前的人会不会说实话。
他倚靠着沙发,姿态却并不闲适,整个人都显得很冷漠戒备,可是他不知道自己那双宝石一样的双眼这么注视一个人时,会让人浑身发热。
霍玉兰微微顿了顿说:“我父亲,慕景龙。”
牧引风的眉尾微微一动。
“我手机在你那里,你大概没找到确切的证据,但是你把手机还给我,我想套点证据出来不难。”
说到这里,好像她的花言巧语,都是为了要牧引风把手机还给她。
霍玉兰又赶紧继续说:“你可别误会,我不是要找什么杰瑞汤姆的,我只是实话实说。”
她看着牧引风逐渐阴沉的神色,说道:“我大错特错,我把鱼目当珍珠,没发现真的珍珠一直就在我手中。”
牧引风怎么可能因为这几句“花言巧语”就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洗心革面了?
牧引风的一双眼睛微微弯起来,眼中依旧没有笑意,因为特殊的瞳色,像两把带着血色的弯刀,更显凌厉,他看着霍玉兰说:“你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子?”
牧引风能隐忍多年,拉拢股东,把牧元蔓赶下台,从牧元蔓那里把一切都抢过来,还把她送到了疗养院里面,他又怎么可能像他的外表一样苍白脆弱,可怜兮兮?
“别着急。”
牧引风收敛了笑意,微微仰着看似白鹤般脆弱易折的颈项,把狠话说得像是优雅的大提琴独奏:“无论是慕家还是你,我都会一点一点地讨回来。”
换成别人被牧引风这样看着,加上他的病态苍白,还有异于常人的瞳色,就算不害怕,心里也会觉得诡异。
但是恋爱脑不一样。
霍玉兰表现得像是被“吓住”一样,实际上是看着牧引风这样“发狠”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支拿在手中的玫瑰刺扎了手指。
心里“嘶”了一声,手指尖都麻酥酥的,却没有半点害怕。
毕竟谁会害怕一支“玫瑰”呢。
霍玉兰顿了顿说:“别生气嘛,你如果觉得把我锁住比较解气一些,这‘私刑’我也认。”
“你说吧,要锁我多久才会消气?”
系统简直想把霍玉兰的脑子挖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
才总算是阴差阳错地跳出了“被囚禁饿死”的剧情,她被人家威胁了一下,就骨酥肉麻地自己回头往坑里跳了!
霍玉兰还十分为牧引风着想地说:“不过你要是想继续锁,得先把钥匙拿过来,我是错骨位挣脱的手铐,你这次可以铐紧一些,我总不能把自己的手砍掉逃走。”
牧引风微微抿了下唇,看着他这个从前几乎从未认真看过的妻子,一时间竟觉得她和昨晚幻视中的她感觉一样,陌生无比。
“你喜欢被锁着?”
“我只愿意被你锁着。”
霍玉兰接话。
牧引风想到了这个女人从昨天开始的异常之处,想起了莫宁说“她别是被你锁出了什么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