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正文完结(2 / 2)

迷津蝴蝶 明开夜合 6862 字 6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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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星被盯得不?自在,“梁小?姐,怎么了?”

“你?现在在做什么?”

“在找工作。现在市场上招人都要看学历,我一时没找到合适的。等八月份小?妹确定了今后去吉隆坡还是狮城,我陪她一起过去,再慢慢地?找。”

“我缺个人,你?来给我当助理。”

“……不?必了吧。”

“工资比楼问津开的再高两千块。”

“梁总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我现在就上岗!”

梁稚难得被逗得笑了一声。

宝星看她:“梁小?姐,你?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

“我当然是认真?的。”

“那少不?得我也要认真?地?说几句不?当说的话,不?然以后你?做了我老板,我就没这个机会了。”宝星正色道,“实话实说,最开始我一直觉得梁小?姐你?是个嚣张跋扈,很难打交道的人,但跟你?相处以后才知道根本不?是这样。宝菱那件事,原本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愿意冒险搭救。你?和楼总的事,我也算亲眼见证了一程,别?的我不?知道,我想楼总对你?掏心掏肺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

“不?必说了,我知道你?要劝我什么,只是我做不?到……至少目前我做不?到。我一想到我父亲做了什么,我又做了什么,就觉得愧疚极了,我不?知道怎么跟他继续相处。”

“……梁小?姐你?要相信,人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真?是因为你?特别?好,所以楼总为你?做这些事都是心甘情愿。如?果你?因为其他任何的原因,而拒绝他的心意,我觉得对他都不?大公平,除非这个原因是你?一点也不?喜欢他。”

梁稚默然。

手?提电话再度响起,梁稚接通,听?了两句便?起身了,捂住听?筒,向着宝星说了一句,“我先走了,周一去找我报道。”

梁稚穿过庭院,走到大门?口,拉开车门?上车。

司机问她,是回梁宅还是去公司。

梁稚手?臂撑着不?过一会儿就被晒得发烫的车窗,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炽烈天光刺着得她把?眼睛眯了起来,“去……”

司机没听?清,转过头来又问了一遍。

“去公司。”

梁稚读书念的是英文学校,但家里一直延请了华文的家庭教?师。

她读课文,喜欢寒来暑往这个词,可庇城只有暑往,没有寒来。

终年炎热,今天和昨天没有分别?,明天和今天也没有分别?。

以为时间不?曾流逝,可一看日历,竟已过去了大半年。

沈康介谋杀戚平海和罗沅君一案,在庇城高等法院开庭,经过数周审理,法院依照《刑事法典》第302条,判处沈康介死刑,其辩护律师对其因健康因素要求轻判的诉求,并未被当庭采纳。

同时,依照《刑事法典》第212条、397条和394条的内容,以包庇罪和抢劫罪,判处梁廷昭统共17年监禁,并伴随罚款和20次鞭刑。

这一桩“结义兄弟谋杀案”,几经渲染,早已成了媒体和社会的热点话题,诸多新?闻记者蹲在法院门?口,等待第一手?的宣判结果。

每一场审理,梁稚都出席旁听?。宝星怕她被人骚扰,一再注意让她戴好口罩,可今日一走出法庭大门?,还是被人认了出来,一时间无数话筒对了过来,要她这个凶手?之一的家属,对庭审结果发表意见。

宝星走在前替她开路,奈何今日媒体阵仗用“人山人海”都不?足以形容。

“宝星!”

宝星抬头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瞧去,却见路边停了一部黑色宾士车,那后座戴着墨镜和黑色口罩的人,除了楼问津还能是谁——楼问津作为证人出席过两场庭审,但私底下,宝星还未能与他说得上话。

宝星赶紧侧身挡在梁稚前方,一把?挥开了面前的长?枪短炮,护着梁稚,奋力突出重?围。

那车的后座已经打开了,宝星一把?拉开,推着梁稚上了车,自己赶紧挤上副驾。

车缓慢离开了法庭区域,在前方拐了一道弯,飞快驶离。

梁稚上车极为仓促,车启动的时候,她还未彻底坐稳,本能伸臂往前方座椅靠背撑了一把?。

一旁楼问津下意识伸手?,将要揽住她时,又急忙停住,而后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梁稚望着车窗外,待看不?见那些记者的身影了,方才放心地?把?身体往后靠坐。

她手?掌搭在膝盖上,刻意不?叫自己去在意,可身旁的人,存在感强烈得根本难以忽视。

她余光里瞧见他把?墨镜和口罩都摘了下来,露出仍显苍白的脸和幽深的眼睛。

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两人分别?的时间,分明已觉得过去了很久,久得理应再见之时,不?该有如?此大的波澜。

两人并排而坐,谁都没有作声,直到司机问了一句,去哪里。

宝星说:“去科林顿道。”

他回头看一眼,主动解释原因:“梁宅三个月前开始翻修,梁总就先搬过去借住一段时间。”

“梁总。”楼问津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

实则那语气并无太大的意味,似是只觉得有些新?奇罢了,可这两个字叫他一说出来,梁稚整个人都开始变得不?自在。

“楼总你?最近在哪儿?在做什么?”

“我已经不?是你?的老板了。”楼问津纠正。

“叫习惯了。”宝星笑说。

“没做什么大事,只在准备考试。”

“什么考试?”

“考完再说吧。”楼问津似乎没兴趣聊自己的事,“宝菱拿了哪所学校的offer?”

“南洋理工。”

“真?是不?错。”

“楼总你?现在还住在狮城吗?”

“怎么?”

“我下回放假去探望小?妹,请你?吃饭。”

“可别?最后掏钱的人是我。”

宝星嘿嘿一笑。

梁稚从未觉得这些不?着边际的闲谈如?此叫她烦躁。

不?多久,车便?开到科林顿道的宅邸。

“多谢。”梁稚手?指扣上车门?的拉手?。

“不?客气。”

梁稚见过楼问津冷淡、疯狂、热情、傲慢的许多面,可这般疏离客气,却还是第一次见。

她拉开车门?下了车,将要关上时,顿了一顿,很是平静地?说:“请进来喝杯茶。”

楼问津看了她一眼,难掩两分意外。

宅子里的陈设,一应还是楼问津走时的那样,连人都没有换,只不?过古叔和兰姨也都搬了过来。

楼问津踏进门?,第一眼却是看见了茶几上黑色陶瓶里插着的黄蝉花,新?鲜饱满,似是刚刚换上不?久。

梁稚请楼问津入座,叫来兰姨倒茶。

兰姨很是意外,可碍于梁稚如?今和他的关系,并没有主动多做寒暄。

所有人仿佛自发达成了一致,在应尽的招待完成之后,便?从客厅里撤离得干干净净,独独留下梁稚与楼问津。

梁稚端上茶几上的水杯,垂眸喝了一口。

“最近在忙什么?”楼问津出声。

语气疏淡,只有客气。

梁稚动作顿了顿,“没忙什么,尽量保证公司不?要倒闭。”

七月,泰国宣布放弃固定汇率制度,一时外资大量撤离,金融市场震荡,股市暴跌,大量公司倒闭,工人失业。

好在梁稚听?从了顾隽生的建议,没有盲目扩展业务,还提前削减了许多的进口类目,这才在危机发生之初,扛住了第一波冲击。

在过分宽敞的客厅里,沉默也仿佛变作实质性的东西,突兀地?横亘于两人之间。

片刻,楼问津抬腕看了看手?表,这动作通常意味着,他将要找理由告辞了。

果真?他说:“定了下午的机票,我得先回酒店收拾东西,就不?继续打扰了。”

梁稚点了点头。

楼问津目光稍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偏了一偏,却在将要瞥见她的脸时,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他站起身,神色有些欲言又止,最终像是下了决心,说道:“对我而言,庭审结果很是公正,这件事也彻底告一段落。请梁小?姐……不?必再自苦,尽力过好自己的人生。”

梁小?姐。

从前他唤这个称呼,总是带有别?的意味,无论讥讽,或是调情。

如?今,在他这里,它?回归了它?本来的用途。

楼问津最后颔一颔首,便?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古叔,麻烦帮忙送一送客。”梁稚说道。

楼问津身影稍稍地?顿了一顿,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古叔走了出来,小?跑两步跟上楼问津,一道往大门?口走去。

那身影下了台阶,穿过庭院扶疏的花木,便?再也看不?见了。

梁稚低下头去,把?额头抵在扶手?冰凉的皮面之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时候收到过一份礼物,是上发条的音乐娃娃,玩久以后,梳齿不?知什么时候磕断了一根,于是那首生日快乐歌,在唱到第三句的时候,因为缺了一个音符,仿佛漏电一样,十分的怪异。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缺了梳齿的发条娃娃,拧紧了发条照样运作,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奏出来的旋律有多么的不?对劲。

——她也搞不?懂自己了,这不?是她早有预料的结果吗,为什么真?的发生以后,她是如?此的不?开心。

这次庭审,沈惟慈和沈惟茵也从香港回来了。

沈惟彰的案件尚未开庭,但锒铛入狱已成定局。沈大嫂同他离了婚,带着儿子去了雅加达。

沈家原本便?人丁不?兴,如?此更显寥落。沈母而今同沈惟慈一起住在香港,过着几如?槁木的生活,兴许,唯一的盼头便?是看着沈惟慈完婚,再为家里添一个新?生命。

只是无论沈母如?何的软硬兼施,沈惟慈都不?肯答应出去相亲,只说做医生的工作忙,实在无暇分心,况且,这已然是新?时代?,四十来岁方才结婚的,大有人在。沈母每每念叨,以她的身体状况,恐怕是活不?到那时候了。

姐弟两人在庇城能逗留的时间不?长?,返回香港之前,沈惟茵去与梁稚见了一面。

这日难得的气温不?算过分炎热,沈惟茵说好久没有户外活动了,不?如?一起去赛马公会骑马。

两人换好马术服,到跑马场时,工作人员已将马牵了过来。

梁稚自然选了凯瑟琳——楼问津是以她的名义认捐的凯瑟琳,根据协议,除去身体不?适和定期休养等特殊情况,她对凯瑟琳永远有第一选择权。

退役后的凯瑟琳,比在役时养得胖了一些,一身黑色被毛依然油光水滑,可见被照顾得不?错。

两人绕着草场跑了几圈,风过耳畔,分外自由。

跑得出了汗,便?从马上下来,牵住了缰绳,边走边聊天。

“所以,维恩为什么不?答应相亲?我觉得工作忙一定是借口。他是不?是其实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只是由于种?种?原因,无法在一起?我猜,要么那人是有夫之妇,要么……并不?是女人?”

“……维恩哪里是这样新?潮的人。”沈惟茵有些想笑,却把?微微泛红的脸别?过去,伸手?捋了捋头发,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我不?同他聊感情问题。”

“好像没做什么,这一年就又要过去了。过完年,我就二十五了……”梁稚不?由感叹。

沈惟茵望向她,“所以,你?就打算这样继续下去吗?守着公司和你?愧疚感。”

梁稚立即不?作声了。

“我当时听?维恩告诉我说,楼问津替我和他安排了后路,觉得非常惊讶。我相信人不?是无缘无故的高尚,而是一定有非要高尚不?可的理由。阿九,你?觉得楼问津的理由是什么?”

“是我。我知道。”

“那么,在你?的心中,他对你?的爱,不?及你?自己的负罪感重?要是吗?”

梁稚一惊,“我……”

“有时候,牺牲奉献也会成瘾,因为人会陷入自认伟大的陷阱里——我从前就是这样。阿九,你?莫非要等到你?父亲把?这十七年的牢役服完,才觉得自己在道德上还完了这笔债吗?”

梁稚陷入沉默。

“阿九,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们?这回回来住的酒店,恰好和楼问津是一家。前几天在餐厅吃饭,我和维恩恰好听?见楼问津在同别?人打电话,他似乎打算报考英国的什么学校,已经在全力做准备了。如?果十一月的考试通过,至多明年八月,他就会去往英国。”

不?知不?觉,已经从草场的这头,走到了那一头。

梁稚背靠住木质的栅栏,抬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凯瑟琳的头。

凯瑟琳发出一声愉悦而明亮的响鼻。

晨起的雨下到中午,终于转小?,目之所及一片白雾茫茫。

梁稚第三次拨下六楼的楼层对讲机,依旧无人响应。

她把?右手?抱着的东西换到左手?,从包里摸出手?提电话——一贯办事靠谱的古叔第一次掉链子,电话没有充上电,在她拨下第二个号码时,便?电量告磬了。

没办法,她只好把?沉重?的手?提电话塞回包里,一手?抱东西,一手?拖行李,在细雨之中,往外走去。

所幸这周围她熟悉得很,知道一百米之外就有一座公用电话亭。

到了电话亭那儿,她把?抱着的东西放在行李箱上,而后拿出钱夹,从里面摸出一枚硬币。

硬币投入,发出“哐当”的清脆声响,她把?听?筒取下来,夹在脖子里,一面拨号,一面收起钱夹。

却听?“啪”的一声,行李箱上的东西,滑落下去,掉在了地?上。

在继续打电话还是拯救这东西之间犹豫了半刻,选择了后者。

她飞快地?挂回听?筒,弯腰将其捡了起来,所幸狮城的街道一贯还算干净,下了雨也不?至于满是泥浆。

她低头拍去那上面的水渍,余光瞥见有人撑着透明雨伞经过。

她愣了一下。

透明雨伞也停住了。

她看见伞下的那双脚,做了一个向后转的动作。

她顿时心脏突跳,顺着这双脚往上看去,抬起了目光。

天光灰淡,却也不?影响伞下的人如?凉玉生光,让这暗淡的雨天,一下便?有了明亮的声色。

“梁……”楼问津惊讶出声。

梁稚懒得再担待手?里抱着这东西,于是直接一把?塞进了他的怀里。

拿三层纸包装,层层叠叠,衬得喇叭形状的黄色花朵,明艳可爱。

楼问津目光渐深,“梁……”

“你?不?在家?”

他的称呼第二次被打断。

“……出去买烟。”楼问津答得有些迟疑。

“我电话没有电了,可以借用一下你?的吗?”

楼问津瞧了一眼就矗立在一旁的公用电话亭,“……自然。”

在全然摸不?清是什么状况的迷茫之下,楼问津一手?抱花,一手?撑伞,带着一手?提行李箱的梁稚,就这样朝着公寓楼走去。

一路,他将伞面尽可能地?朝着她倾斜,可她漫不?经心地?,拖着箱子,走出了一条极尽曲折的路线,使得他也要跟着她不?断地?修正。

进电梯,直至上楼,无人出声,只有一前一后,一重?一轻的脚步声。

楼问津把?收起的伞立在门?边,掏出钥匙打开门?。

迟疑了一瞬,才将鞋柜门?打开,拿出里面的一双拖鞋。

梁稚识得。

她搬家的时候,遗留下的她的拖鞋。或许清洗过,鞋面干干净净。

楼问津把?伞放进一旁的伞桶之中,指一指沙发旁电话,“自便?。”

他因为见她发丝上沾了蓬蓬的雨雾,于是率先走进浴室,去找一张干净的浴巾。

走出来时,却见她正站在沙发对面五斗柜前,看着摆在那上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相框,一张曾被她撕碎的合影。

可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现在看来,它?竟似完好如?初,没有一点破损的痕迹。

楼问津走过去,极为自然地?伸手?,把?那相框扣了下来,而后把?浴巾递给她。

梁稚两手?抓住了浴巾,展开,去擦自己的头发。

忽听?噼啪声响,抬头看去,是骤来的一阵风,刮过了没有合上的晒台玻璃门?。

墙脚处,那被她抛下的虎尾兰,窜高了好多,叶子饱满油润,绿得发亮,反映在白色的墙面之上,影子里也泛着绿意。

“楼问津。”

“……嗯?”

“你?记不?记得,有一天也是下雨。”

“记得。”

是在梁宅,梁稚刚过二十岁的生日,那天骤然下雨,梁小?姐所有的计划全部泡汤,闷闷不?乐地?坐在后院的屋檐下看雨。

他是过来汇报工作,却临时被她叫住,让他过去,陪她一起。

台阶生凉,他在她身旁坐下,她托着腮,望着雨滴汇聚在宽阔的旅人蕉的叶子上,又顺着叶脉,一滴滴地?砸下来。

滴答。滴答。滴答。

她突然转头,与他对视。

绿森森的雨天,拂过她发丝的风,都带着一股饱湿的水汽。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就在他被盯得将要维持不?住一贯的冷淡时,突然开口说,楼问津,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他说,什么事。

她却突然语塞,又慌忙地?把?头转了回去,而后气恼地?踢了一下台阶,站起身就跑了。

“那天……”梁稚把?头转过来,望住他,“……我其实是想跟你?表白。”

楼问津瞳孔微放。

自电话亭旁见面,就一直被他压制的心跳,此刻终于不?受控制地?失速。

“……是吗?”

“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一面吧。”

雨或许停了,自然,也有可能是他的呼吸,不?然怎会觉得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许久,他伸出手?,迟疑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停顿一霎,便?坚决地?往自己面前一带。

她鼻梁被撞得有点疼,暗恼地?抬头,他却正好低下头来。

微微挣扎的手?被紧紧握住,按在他心脏剧烈跳动的胸腔之上。

她睫毛眨了几次,最终安然地?歇落。

在抬起双臂环抱他的同时,顺手?把?倒扣的相框,又立了起来。

楼问津。

实在觉得痛苦,又无以为继。

可怎知痛苦不?是人生之底色?

只有在这样的痛苦里,我才稍觉得心安。

那么,就罚我此生的每一天,所见的第一眼。

都是你?。

只有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