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魔豹疑云(2 / 2)

乌金血剑 黄易 7277 字 1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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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亦乐刚要抗议,忽地神情一怔,把脸移往门口的方向。美丽可人的慕青思,盈盈立在门後,手中拿着一包药,道:“大娘在吗?我弄了药来给她,爹说有舒筋活络的神效。最合她现在的情形。”

风亦乐不知对方有没有听到风亦飞先前那句话,耳根红了起来。恨不得掘个地洞钻进去,愈深愈好。风亦飞也有些手足无措,慌忙接过药来。到慕青思去远了,风亦飞回过头来,只见风亦乐脸上一片爱慕之情,心中叹了一口气,自己的二哥若非盲了,那有多好。一定要杀了那魔豹。

次天太阳出来前,风亦飞起来练功,先依慕农的方法呼吸了数百遍,又照着萧长醉的手法练起上来,只觉心与神会,欢欣无限。他的视力出奇地清晰,远远近近,甚至林木间飞动的小虫,亦不能瞒过他的眼睛。传进耳朵声音亦比前丰富和有层次了许多。

风亦飞心情振奋拿起药箩,要往山上采药,可是脚步来到铁隐铸剑室的树林前,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叮!叮!”打铁的声音传了出来。他便是那个怕大人责怪做错了事的小孩,想回家却又不敢回。风亦飞天人交战,最後叹了一口气,往铁隐的工场走去,到了工场门外,勇气消失,灵机一触,解下竹箩,取出长剑。走往较远的树林,伐木破柴起来,他每一剑劈下,柴木都从中裂开,从心所欲,一时忘形起来,长剑闪电从不同角度断树开柴,立时技木四飞,从中他似乎掌握了一些运剑的心得。但只是模糊不清。

用树藤捆了两大紮柴,风亦飞惴惴然步进铁隐的工场,叫道:“大叔,柴来了。”

“叮!叮!”铁隐背着他打铁,全无反应。

风亦飞放下柴枝,手足无措,想了想,丑妇终须见家翁,於是道:“我知道是做错了事,把剑拿了去,不过--不过他还是死了。”

铁隐打铁的手,停了一下,才继续打下去。风亦飞见他如此,叹气道:“知你不会原谅我了,我走了。”铁隐脸无表情地道:“火慢了还不给我加柴。”风亦飞大喜过望,如奉纶旨,几乎要将所有柴一股脑儿塞进炉火里。

跟着的几天平静无波,风亦飞每次见到慕农和萧长醉,两人都分别教他一点东西,左右逢源,大感快慰。慕农和萧长醉的武功路子截然相反,前者阴柔,後者刚猛,但合在一起练,却是出奇地相辅相成,互补不足。

一天晚上,风亦飞准备上床就寝时,阿贵在屋外轻唤他的名字。风亦飞心想这麽晚了,还来找我干什麽,走了出去。阿贵堆起笑容,奉承地道:“小飞,你一向都说自己最有义气,又肯帮朋友,是好汉一名,不知这些优点,现在改了没有?”

风亦飞又好气又好笑道:“说吧,我风某人一向行侠仗义,朋友有难,怎会见死不救。”跟着压低声音道:“难道好的不灵丑的灵,今次让二哥算准了你。”

阿贵破口骂道:“去你的大头鬼,我阿贵福人福相,德泽深厚,怎会有事。不和你胡扯,让我介绍位朋友你认识。”

风亦飞呆了一呆,只见一人从林木後转了出来,一副穷途潦倒的身世,神情却偏偏像个刚赢了大钱的人。

阿贵道:“这位是田仲谋,落难至此,希望风大侠你大发慈悲,让他借宿一宵。”跟着低声道:“这人往盐场求职,被人赶了出来,我见他可怜,便带他回家吃饭。”

风亦飞奇道:“那为什麽你不收留他在家?”

阿贵老脸一红,低声道:“都是我娘不好,一见他的尊容便倒了胃口,硬不肯收留在家里,好了!这件事拜托你。”风亦飞连叫几声,阿贵头也不回,急步走了。那田仲谋神态轻松,伸了个懒腰,打个呵欠,拍着肚皮道:“吃得真饱,餐餐也这样,神仙也不做了。”跟着一对眼左望右望道:“风兄弟,我睡在哪里?”

风亦飞无奈道:“你等一等。”走回屋内,家中其他各人早已入睡,咬了咬牙,心想唯有让出床来,让这人睡上一晚,不过明天可要将所有被铺洗个乾净。走了出去。庭外不见人影。风亦飞大奇,忽然听到柴房传来异响,走往一看,原来田仲谋早四平八稳,摊睡在柔软的禾草上,鼻中还发出震耳欲聋的酣声。风亦飞暗叫侥幸,这位田老兄鼾声如此,如果睡在屋内、包保一家人休想入睡。

第二天清早起来,练完功後,风亦飞上山采药,直到末时末才下山,这次他又采了几个赤芝果,回家时顺道拿往给铁隐。还未到铁隐铸剑室,竟听到里面传出对话的声音。风亦飞心中骇然,铁隐自七年前移居此地,建立铸剑室,从不见有任何人来找他,甚至村内除了自己外,亦从没有人会走进他的工场去,这刻他会与谁在对话。

自练功後,他的耳目一天比一天灵敏,此刻还是离开铁隐处三丈有多,已听到一个声音道:“师兄!这数百年来我派只是躲在深山穷谷内,埋头铸术,白白将大好人生浪费,为何不能把我派的不世之学,发扬光大,今次师兄更寻得‘玄铁乌金’,师门梦想中的大业在望--”声音有些耳熟。

铁隐打断他道:“人各有志,不容相强,走吧!只要你一天仍坚持这种想法,不用再来见我了。”

那人叹了一口气,出门离去。风亦飞一看大惊失色,连忙躲在一旁。那人站在门外摇了摇头,再叹一口气才走了。风亦飞头皮发麻,这人竟是那天在闹市中拦截自己的人。当时他自称宗丹,又大方地放了自己,原来终於踩着自己这条线,寻到了这里来。

风亦飞蹑手蹑脚步入铸剑室内,铁隐负手站在院落的乾水井旁,仰首沉思。

风亦飞来到他身後,轻声道:“对不起,祸都是我惹出来的。”

铁隐摇头道:“错了,凡有异宝出世,必经诸般灾劫,此乃自然之道,换句话说,我离开成功只是一线之隔,不过问题是怎能逾越此线。”风亦飞打蛇随棍上,乘机问道:“大叔,我知你要铸一把天下无双的宝剑出来,但你上次--上次那把连那老贼欧阳逆天也为之叹绝,还不合格吗?”

铁隐傲然道:“那算什麽?敝派自古流传一套秘法,能制造出一把具有生命和灵性的异剑,有生命和灵性,这是何等奇妙的事。”看着铁隐发着光辉的脸,他很想问铁隐什麽是玄铁乌金,铁隐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道:“回家去吧,我要一个人独自想想。”

风亦飞回到家中,田仲谋不知去向,问起风亦乐,风亦乐道:“你那位朋友真是滞运,我给他起了一支封,说他目前险阻重重,又看到他的事牵涉到血光之灾,唉!祸福无常,唯人自招。”最後几句他摇头晃脑地唱出来,风玉莲忍不住笑道:“你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当你向田先生说卦象是‘贵人落难’时,我看他吓得目瞪口呆,那模样真好笑。”风亦飞望向笑脸生花的风玉莲,心中一动,这时风大娘道:“你不要笑人,田先生虽是癫癫傻傻的样子,我却看出他是正人君子。”

“阿飞!”有人在窗外唤他出去。阿贵站在屋外,脸色苍白,满怀心事。风亦飞惊道:“阿贵,怎麽了?”

阿贵欲言又止,沉吟了好一会,才道:“阿飞,我有点麻烦了。”

风亦飞追问道:“什麽麻烦?”

阿贵道:“没有人可以帮助我,希望没有发觉我知道了他们的事。”

风亦飞皱眉道:“知道了什麽事,他们又是谁?”

阿贵摇头道:“告诉你反会惹祸,没有人能和他们斗的,阿飞!你和阿海在村中是我最好的朋友,假设我不在。请你好好照顾我娘和小妹,你答应吗?”

风亦飞见他愈说愈古怪,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热血上涌,一把执着他的肩头,咬牙切齿地道:“告诉我,他们是谁,你不记得我们曾说过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吗?而且我们还可以找慕老师和萧老头帮忙,还有铁大叔。”急起上来,他把众人的秘密也抖出来。阿贵推开了他道:“你不会明白的,不会明白的。”急步走了去。

风亦飞呆站了一会,才回到家里。次天他放不下心,采药前一早往找阿贵,准备问他一个水落石出,必要时迫供也好,行刑也好,总之要阿贵尽吐心中秘,岂知还未到阿贵家,听到了争执的声音。

风亦飞加快脚步,离远见到阿贵家前站了六名彪形大汉,和阿贵在理论,旁边围了一些早起的村民,都不敢靠近风亦飞走了过去,大声道:“什麽事?”

带头的是个粗壮的秃汉,沉声道:“没有其他人说话的余地,给我滚开,否则打断你的脖子。”

阿贵向阿飞道:“他们是盐场的人,要我回去上工。”

阿贵的娘冲出来道:“这几位大爷高抬贵手,我阿贵身体一向虚弱,干不了粗活。那秃汉一把推开阿贵的娘,喝道:“好了!告诉我,回不回去,契约你签了。怎能说不干便不干。”

阿飞大感奇怪,盐场那份工是阿贵梦寐以求的工作,怎麽签了约画了押也辞去不干,而盐场却偏为这样一个无关痛痒的小人物,劳师动众起来。阿贵嘴唇颤动,垂下头来,面对恶势力,他可说是有心无力。

风亦飞已非昔日阿蒙,想了想宋别离的模样,一把护在阿贵身前,淡淡一笑道:“天下间岂有如此强人所难之事,阿贵这几天身体不好,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复工,众位请回吧。”

六名大汉十二只眼睛,一齐凶光闪闪,盯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身上,他们平日横行霸道,哪容得别人在太岁头上动土。秃汉冷哼一声,右手前标,叉开两指向他双眼插去,狠、准、快、毒。

阿贵和围观的村人连惊叫也来不及,眼看风亦飞要步乃兄後尘,风亦飞长笑一声,不知怎样手一动,把秃汉的手指夹在右手指隙间。两只手定在空中。秃汉大吃一惊,吐气扬声,运力抽回,岂知纹风不动,一时僵持不下。其他大汉怒喝连声、从秃汉身後抢了出来,由风亦飞两侧攻来。

风亦飞依着慕农所传心法,将真气由丹田处送至手臂,再传到秃汉体内,秃汉惨哼一声,胸前有若被大铁锤击中。踉跄向後退去。立时撞在身後两名大汉身上。风亦飞左右手同时施出萧长醉脱胎於烟杆十三手的手法,左右掌分别穿过对方拳势,印在对方胸膛上,两人惨叫声中、向外倒跌,刹那间敌人攻势热烟消瓦解。

换了是一般人,一定难以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将慕农和萧长醉的武功运用得如此自如,但风亦飞常在山中与猿猴嬉戏,有若每天苦练武功,而且这种练功方法没有成败之心,反而更合乎自然天理,吻合上乘武道的旨意。

江湖上一般高手练的都属後天真气、若能窥得先天真气的堂奥,便能晋身创门立派的宗师级地位。先天真气最难处在於“不经意”三个字,一落意想,便属下乘。所以修成者多为佛道中的高手,他们戒绝六欲七情,始能进军先天真气的无上境界。又或像宋别离这等悲天悯人、以天下为己任的无私人物,也能撇开成败之心,向这无人领域迈进。即管欧阳逆天,也是险死还生下抛开世情,练成魔教自古以来罕有人练成的“逆天不败神劝”,天下之道,殊路同归。

以慕农和萧长醉而言,也属高手中的高手,不是不知此理,只是知易行难,像风亦飞这样一开始便走上先天真气的正确路上,可说是千年难遇的奇逢。

风亦飞望着眼前东歪西倒的大汉,一时惊奇得合不扰嘴,他初时只想阻挡他们一阵子,好让其他村民加入助拳,哪知这数名大汉竟不堪一击,教他如何不呆了起来。村民们见他打胜,一齐发喊助威,声势大增。阿贵脸上多回了一点血色,却也添了点忧心,他实在不想这亲如兄弟的好友卷入游涡。

那秃头大汉摇摇摆摆勉力站起身来,脸上泛起一层灰色,指着风亦飞道:“好小子,你叫什麽名字?盐场的人也敢惹。”这是江湖中交代场面的话,风亦飞不知也不吃这套,这几天的经验使他不断成熟成长,学晓去冷静分析和应付。

风亦飞眼中寒芒一闪,道:“有什麽现在交代好了,希望以後再也见不到你。”

秃汉气得脸色发白,跺了跺脚道:“我们走。”气冲冲去了。风亦飞和阿贵回到屋里,他自然问长问短,阿贵只是叹气,他见问不出什麽所以然来,唯有嘱咐他小心点,上山采药去了。

那天他挂着阿贵,午时便落山返回云上村,来到铁隐的铸剑室。心想横竖阻不了多少时间,进去一转。外面看去工场一切如常,只是没有铁隐打铁的声音。风亦飞叫道:“大叔!我来了。”

工场内毫无反应。风亦飞并不奇怪,铁隐便是这类只应在心里的人。他从容踏入工场,立时僵住,一股冷意袭遍全身。工场凌乱不堪,椅台碎裂开来,尤其怪异的是铁隐打铁用的铁锤,整个锤头陷入墙里,只余锤柄在外,但墙壁经这般大力撞击,却一丝裂痕也没有,就像有人专把铁锤埋结墙泥内那样。

炉火仍在熊熊烧着。风亦飞发狂地奔过後院,推门进入卧室,铁隐踪影全无。风亦飞狂叫一声,冲出门外,心里不住对自己说,要冷静。只有冷静才可以做个好猎人,可是关心则乱,脑中思绪却是乱成一片。他深深呼吸了几下,依着慕农教的方法,脑筋逐渐平复下来。

工场内在不久前发生了打斗,铁隐失了踪。一是他成功逃走了,一是给人掳去。现在首先要查明的是谁干的,他的脑海中立即升起宗丹的面容,是了,现在唯有去找宗丹要人。

想到这里,一刻也待不了,立时往城中赶去,刚到村口,迎面慕农潇洒地走来,神态从容飘逸。

慕农淡谈一笑,宽和地道:“亦飞,发生了什麽事?”风亦飞有若沉溺水里的人,找到了浮木,焦急地道:“大叔不见了。”

慕农神色一变道:“带我去看。”

风亦飞还是首次见到这淡泊无为的儒者色变,连忙带路往工场走去,到了铸剑室内,慕农细察内中的情形,最後来到那插入墙内的铁锤下,叹道:“是他!只有他才能做到。”直到这时,他说话仍是漫条斯理,与风亦飞的焦急成强烈对比。

风亦飞道:“是谁?快告诉我。”

慕农轻抚铁锤的柄子道:“是欧阳逆天,只有他的魔功,才能使内力留至铁链头,碰上墙壁时,才劲到力到,使锤头埋入墙内,却没有造成猛撞的痕迹,就像你将一支钉子按入墙内,和拿钉子往墙掷去的分别,的确高明。”

风亦飞道:“铁大叔和欧阳逆天无仇无怨,难道--难道是因为那柄剑。”

慕农道:“傻孩子!这不关你的事,江湖上没有什麽道理可讲,怀璧其罪,弱肉强食,这七年来我一直守在你铁大叔身边,正是要等一件古往今来从未出现过的异宝出世。等於负起护法之务,现在是我效力的时刻了。”

风亦飞恍然,事情并非全属巧合,而是备有其前因後果,但铁隐为何要隐居於此,心中一动,升起了个模糊的概念,偏又说不出什麽来,想了想道:“现在怎麽办?”要是对方是欧阳逆天,十个风亦飞也是白白送死。

慕农接着他肩头谈然道:“你先回家去,我找一个朋友,假设能把你大叔救出来,立即远走高飞。”风亦飞抗议道:“我--”慕农脸容一正,语重心长地道:“就是这样决定,记着每天也要练我教你的心法,假若没有看错,你将是继宋别离之後,成为一代武侠宗匠的人选,将来除去欧阳逆天,也全仗你了,切勿效法那种愚顽之徒,以卵击石,徒令亲者痛仇者快。”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风亦飞道:“慕老师,明白了,放心去吧,小子定会努力的。”

慕农嘉许地笑笑,飘然去了。风亦飞对慕农很有信心,心中稍定,回到家门时,阿海有若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见风亦飞回来,一把拉了他往林中,低声道:“阿贵失踪了。”

风亦飞大惊失色道:“什麽?”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