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科举有曳白啊,还有一大堆的贵胄子弟。今年放榜,就有百十人在喊‘覆试’,都被打散了而已。”胖小子还“引经据典”起来,“要我说,还是等两位阿爷替我安排为好。哈哈哈。”
“那我问你,曳白的下场如何了?”
“当上大官了。”胖小子想也不想。
“是被戳落了。”棠奴白了他一眼,“字都不会写,给你当状元,你也把持不住。”
“棠娘说得没错,就算帮你,你也得先做到文通句顺,”
“棠娘?”棠奴诧异,看着李缜,挠了挠后脑勺,而后点了点头,“他叫我棠娘了~”
李缜却没发现棠奴的小动作,继续道:“当年主持铨选的苗晋卿,宋遥,还有曳白的父亲张倚,可都被贬官外任。所以,你小子若是连字都不会写,让你登第,也只是害了国舅。”
“我真的,只要会写字就成了吗?”杨暄问。
“不仅要会写,还能答得上来。毕竟这科举的最后一关,可是圣人问,你来答的。”
“等等,还科举不是写就行了嘛?还要面见圣人啊。”
“当然,不过只要不是出了个曳白,圣人一般,也不会亲自复试。”
李缜终于瞧见,棠奴正看着自己,眸中有光,嘴角含笑,心念一动,决定卖弄一番:“不如这样,我们玩个游戏,让你知道一下,科举大致是什么样子。”
“现在,假设你自认为做到了文通句顺,去参加考试。那你面前的考题,大概率是这个模样。”
“怎么个样子?”
“我先去拿本书。”李缜说完,回到铺中,取了部《史记》下来,盘下书坊的其中一个好处就是,看书不要钱了,只不过,除了棠奴偶尔会翻翻书外,其他人都没有看书的习惯。
“这科举的第一关,是写应制诗。这是基础,不过你没学过,这样吧,我给你挑一段文,你告诉我它出自哪里,什么意思,答得上来,就权当你第一关过了。”
“好,快说吧!”杨暄曾被杨钊摁着,看了几刻钟的书,因此自以为这关轻易而举。
李缜翻到《过秦论》这篇文,盖住标题和其它,仅将一小段递给杨暄看。
这段是:始皇既殁,余威震于殊俗。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这,这,这都什么跟什么?”杨暄的头,登时大了。
李缜一笑,这小子,是真没尝过应试教育的苦。
“这不就是贾谊的过秦论?”棠奴却答了上来。
“哎,不错,这鸭腿给你。”李缜拿起她的筷子,给她夹了最大的那只鸭腿。
“我的鸭腿!”杨暄痛惜不已。
“别急,还有一根呢。”李缜道,“第二道题,是先出一道考题,再给你几个字为韵,让你写一篇赋。相当于,让你说出来,贾谊写这一段,有何深意。”
杨暄如同在听天书,他连这些字都没认得全,哪里能知道,贾谊的深意?
棠奴贪吃,一会儿就将那大鸭腿啃完了,正眼金金地看着剩下的那只,她当然听见了李缜出的“题”,也知道怎么答,不过却选择先给杨暄机会。
“不会。”杨暄又交了白卷。
“棠娘,你说吧。”李缜道。
“其实答案就在这一篇的句末,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棠奴很是得意。
“这科举,说白了就是分鸭子,谁对的题多,谁就分得越多,一个字都不懂,可就连汁都没有了。”李缜夹起另一只鸭腿,想放到棠奴的碗中。
棠奴却抱起了自己的碗,拿得远远的:“我吃撑了,给他吧。”
李缜心中叹气,要是杨暄能有棠奴一半聪明,就好了。
“嘻嘻”杨暄没心没肺地笑着,接过鸭腿一个劲地啃了起来。
“我出的题,可都是有标准答案的,但真正的科举,可没有标准答案。你还是用点心吧,别到时候,害得国舅有口难辩。”
三人吃完饭,收拾完毕,各自回房。
“你为何对这榆木这般上心?”棠奴忍了好久的话,终于有机会说了,“该不会真想让他考进士吧?”
“就算不考,日后跟那些才俊交谈的时候,也得知道几个典故吧?”李缜说完,又叹了一口气,他自己就不是以文会友的料,本来是想将岑参扶成杨党的文魁,来跟士子们打交道的,但岑参却始终捞不出来,张通儒又另有它用,因此一时间,只得寄希望于尚在学习能力最强的年龄的杨暄,只是嘛,杨暄似乎更喜欢“全力倚父”。
“呵!还不如让我去读书呢!”棠奴抱臂哼道。
“怎么,你想去考进士?”李缜看了她一眼。
“你的白食,我可吃得不安心。”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静心读书。其它的,等我想到办法,给你脱了贱籍后,再议。”
棠奴偷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