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缜直到晚膳时分,才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纸坊。刚进门,就听到胖小子在“煞婢”“煞婢”地叫着。
他以为棠奴和杨暄又打起来了,赶忙跑到后院一看,没曾想,竟是杨暄在边叫边笑,棠奴则站在他面前双拳紧握,气得脸色发紫,但就是没动手揍他。
“你俩在干嘛?”李缜上前分开两人,他可不敢相信棠奴的自制能力。
“这煞婢想吃我做的菜。自然得被我骂几句。哈哈哈!煞婢!”小胖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李缜看向棠奴,后者立刻“哼”了声。
“你想吃什么?”李缜问。
“姜片焖鸭。”
“这菜,这小子可不会做。”李缜用“父慈子孝”的眼神,看着杨暄,“只有八郎与为父会。”
果然,一个弹指不到的功夫,胖小子就惨叫起来:“啊!义父!救命!救我啊!义父!”
李缜没管他俩,拿了个荷包,再次出门,准备赶在西市中的摊贩收摊前,买两个肥鸭子,做那个姜片焖鸭。他运气不错,因为这几天正值过年,乃是一年中,人们对肉食需求量最大的时候,因此摊贩们大都准备了大量的肉禽,以备人们之需。
半个时辰后,李缜就一手提着一只将近三斤重的鸭子,回到纸坊。坊中,那俩还在胡闹,但却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棠奴趴在地上,胖小子骑在她背上,双手高举,如同得胜的将军那般。
“义父!他欺负我!”棠奴见李缜走来,立刻大叫,然后“咯咯”地笑着。
“嗯,打得好。”李缜道。
“什么!?”棠奴大惊,“哼!”
李缜没管他们,拿着两只鸭子进了厨房,准备宰杀拔毛。
“我来吧。”棠奴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你行吗?”李缜一脸嫌弃。
“呵呵”棠奴白了李缜一眼:“人都杀过,何况鸭子?”
“无趣。”李缜摇摇头,转到另一边去剥姜皮。
“你!”
“你何时与杨暄玩得这么好了?”李缜算了算日子,棠奴融入他们的生活中,满打满算,也就小半月,在此之前,她可真是人见人嫌的煞婢。
棠奴沾满鸭血的手,摸了摸自己姣好的脸:“这么好看的脸,有谁,能拒绝呢?”
李缜差点一刀把自己的手切了:“你还是先出去吧,我怕把自己的手指给剁了。”
“呵!”棠奴抢过一块生姜,甩向李缜。
“啊!来人啊,谋杀义父了!快来人!有人弑父啊!”李缜捂住胸口,扑倒在灶台上。
“三姓家奴,吃俺张翼德一矛!”胖小子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根铁棍山药,朝着棠奴的后腰一戳。
“啊~”棠奴也学着李缜的模样,惊叫一声,跪倒在砧板旁,“快来人,兄弟相残了!”
“哈哈哈,义父,我这张翼德,演得如何?”胖小子耍了个棍圈,学着和尚那般,竖掌躬身道。
“不错,不错。”李缜被这“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一幕逗得捧腹大笑,“来,都围过来,义父教你们做姜片焖鸭。”
这一忙活,又是一个时辰,才终于将晚膳弄好。
“真累,这都一个时辰了,才做了三个菜。”棠奴撑着脑袋,看着面前的饭菜,却是没了食欲。因为,杨暄虽然厨艺比她好,但就是不肯认真做饭,总在添乱,结果,很多李缜忙不过来的事,都是她在做。这人累过头了,也就不饿了。
“所以说,要当就当大东家,指着你做菜。”杨暄单腿撑在凳子上,作出一副指点河山的模样。
“就这点志气?”棠奴鄙夷道,“男儿的志向,至少也得是身披紫纹袍,腰挂金鱼袋,位在凤鸾台啊。”
“切,相国太累。要我看,阿爷当右相,义父当左相。我呢,把长安城里,跟吃的有关的,都盘下来,每日就是数钱该多好。”
“妄言!”李缜直接变了脸色,将碗筷往桌上一砸,“国朝只有一人能担得起宰相的重任,那便是当今右相!”
李缜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其他人但凡露出一点拜相的心思,都会被李林甫构陷至死。尤其是那些,做出过成绩来的人。
“知道了~”胖小子显然很不服气,因为他早就听杨钊说过,李缜也不是个甘于平静的人。
“若不想害死你阿爷,往后,就别说国家大事。”李缜这才拿起筷子,缓和了语气。
“义父说得对,这国事变幻莫测,稍有不慎,便是抄家灭族。”棠奴道。
杨暄显然被吓了一跳,捂住耳朵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静,显然上一年的两次抄家,至今还是他的阴影。
杨暄扒了几口饭,又将刚才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了,开始找话题:“对了义父,阿爷让我读书,过一两年,去参加科举,你如何看?”
“你若有心,自然是科举最好。这是正道,堂堂正正,无人能非议。”李缜道。
“可科举也太苦了,上万人,就录取那几十人。再说,阿爷得官,可不是靠什么科举。”胖小子知道的事,还挺多。
“尽想着走左道。”棠奴白了杨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