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凌云和戚雪诃一起骑马,往淮水边的大营奔去,马蹄声阵阵,自江夏镇到大营足足还有半日的脚程,即便是策马狂奔,也少说是一个时辰。
她从未骑过那么久的马,大腿内侧的皮磨破许多,军情紧急,崔凌云甚至没有去医馆看一眼胡月生,只托人传话,要他好好保重,等自己回来。
“你到底想了什么法子?”路上的时候戚雪诃大声问道。
崔凌云神色暗了暗,冷声道:“自然是打死不认!崔贺之死了多久了?江淮朝事,他们便是存在冰库里,也差不多该烂了的,拖延半日,再说他们是假的,难不成真的要对簿公堂吗?”
戚雪诃听着崔凌云颇有些无赖的话,不禁笑了起来,“好你个崔凌云,现如今倒是有几分老谋深算的味道了。”
崔凌云笑了笑:“自然是有人教得好,你叫周明辉小心些,我只怕是会有刺客去找他。”
“这我早就想到了,我身边的侍卫几乎都留给他了。”戚雪诃笑道。
二人回到大营,果然见淮河对岸的哨岗上,一颗头颅高悬,李既骑着马,在岸边走来走去,南楚的士兵一个劲儿地喊话。
“崔贺之已死,戚雪诃弄虚作假!图谋不轨!”
苍蝇一般聒噪的调子,戚雪诃一靠近,就忍不住蹙起眉头。
崔凌云今日穿着风帽,待到了岸边,她利落地摘下帽子,命戚雪诃备一艘战船,一张大鼓。
“咚咚咚”的鼓声敲得河两岸的人都一起震动起来,崔凌云和戚雪诃立于船头,朗声道:“我乃北齐荣王郡主崔凌云,三皇兄继承皇位,乃天命所归,尔等拿一不知何处寻来的头颅,扰乱视听,是何居心?”
李既挥了挥手,命自己身后的士兵停了下来。
他懒洋洋道:“郡主,这是不是崔贺之,你我该是心知肚明才是!”
崔凌云不吭声,寻了几个大嗓门的士兵,开始念骂李既的檄文。
那洋洋洒洒的一篇,是她临出发前便写好,特意叫士兵们背锅,来江边骂的。
骂李既贪生怕死,临阵脱逃,骂李既投靠敌人,猪狗不如,骂李既卖国求荣,将北夷人放入山海关。内容是真假掺半,杀伤力却惊人得很。
很快,李既便面色铁青,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自也并不想担负骂名,若不是南楚算计,他一个北齐人,何至于跑到南楚来当官。
崔凌云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又命船上的乐师奏乐。
二胡、胡笳、马头琴……崔凌云在船上坐下,开始弹奏一张古琴。
“你竟还有这本事?”戚雪诃饶有兴致地问道。
崔凌云手指凌乱纷飞,流水一般的琴声自她手下流淌。
“李既麾下将士,多是塞北的汉子,见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南楚的旖旎温柔,虽是英雄冢,却未必能磨灭他们对家乡的思念。”崔凌云一边弹琴,一边看向远方,大声道,“叫弟兄们接着喊,就说北夷人杀我兄弟,抢我妇女,对面的兄弟可愿陪我们一起去杀敌!”
戚雪诃的士兵们齐刷刷喊起来,对面的士兵渐渐变了脸色,就连李既都跟着胸膛起伏了半天。
“兄弟们!咱们的仇人是北夷人啊!是吐如郃啊!我的妻儿都是被北夷人杀的,我要替他们报仇!”
“就是,整日在南楚有什么意思!我们不要苟且偷生,我宁愿战死沙场!”
“杀敌,杀敌!”
李既面色越发难看起来,他麾下的士兵也跟着那乐声热泪盈眶。
便在此时,戚雪诃于船上搭弓射箭,将崔贺之的头颅射落在地。
那颗头颅滚了滚,扑通一声落入滚滚淮河里,消失无踪了。
“我戚雪诃在此立誓!不杀光夷敌,誓不为人!”
李既眼看对面气势如虹,面色难看至极。
此时,只见一个小兵自山上埋伏点一路小跑下来,走到李既身边,小声道:“萧大人说,对方有备而来,还是避其锋芒为好。”
李既面色难看至极,只得下令退军。
这一场攻心之战,戚家军赢了。
萧子章站在高处,看着淮河中央,崔凌云坐在船上,双手仿佛蝴蝶一般,在古琴上翻飞。
他心中难受得很,脸上的神色亦是五味杂陈。
她是会弹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