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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夜未眠 二川川 21415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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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政在瑞和公府二楼为她改造了一间书房。

让人给她送来一本书籍目录任她挑选,而后按照她选定的,为她从书店购置了一大批书。

周末,程若绵伏在书桌前分类整理。

边整理边翻看,心里想着,有几本也许可以带走,看完了之后存放到祝敏慧那里。

陆政应酬完回到瑞和公府,径直去书房找她。

他先坐沙发上,点了根儿烟咬着,松了松领带,勾勾手,“来。”

程若绵去到他腿上坐着。

她能看出他喝了点酒,微醺,唇角勾着点淡淡的笑意,眉眼间几分不易察觉的漫不经心的风流。

荷尔蒙尽显。

他在她额头响亮地亲了一口,说,“很好。”

“什么?”

“一回来就能看到你。”

他声音低得缱绻。

程若绵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从他指间取过烟,说,“别抽了吧。”

陆政没反抗,静静地注视她,心里竟觉得很舒坦。

她在管他。

管他抽烟呢。

程若绵误会了他脸上的笑意,还以为他是想抽,心里稍一犹豫,“……再给你抽一口?”

陆政还是顺从,顺从地略张开唇,从她指间衔过烟身咬住。

整个过程中,他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那模样太有侵略性,程若绵浑身发软,把烟从他唇间取下来,贴过去亲了亲他。

陆政从沙发脊背上收回手臂搂住她后腰,长腿膝盖略动,把她颠了颠。

视线交缠,升温。

在那逐渐发热发烫的目光交缠中,程若绵清晰地察觉到自己正在一分为二,就像他问过她的,辛波斯卡诗里的海参。

一份留在他这里,沉沦,一份离开,逃逸。

怀抱里是她的重量,温香满怀。

清澈柔软的、年轻蓬勃的程若绵。

陆政深觉掌控、安全、满足。

他吻她,像是要把她碾碎,揉到自己身体里。

他对她的分崩离析浑然不觉。

第46章

孟正安对陈晋鹏说,感觉最近陆政像是回到了20岁。

面儿上是沉稳的,坐在沙发里抽烟的时候,还是那样不动声色的深沉,只有亲近的朋友看得出,他眉眼间尽是漫不经心的意气风发之态。

陈晋鹏挑了挑眉,“那可不么,把人小姑娘弄到瑞和去了,每晚回去都是温柔乡,他可不是爽死了。”

孟正安瞅他一眼,笑说,“你这几年哪一天不是在温柔乡?也没见你这样儿过。”

两人这边厢聊着,那边沙发上的陆政抬腕看了看表,同时,包厢门被推开,尚策带着程若绵走进来。

程若绵视线在包厢里寻了一圈,落定在陆政身上,径直过去在他身侧坐下。

“今儿这么晚?”

陆政示意侍应生给她上杯无酒精饮料。

“顺便去取了个快递。”

瑞和公府收快递不方便,每一样物品都要经过保镖的检查,她觉得没有隐私,是而网上买的东西她还是选择寄到学校去。

程若绵从包里拿出便携式拆快递的小刀,就在这儿直接拆开,层层包裹之下,最终她从盒子里取出一双银质的情侣手链。

“我前几天突然想起来,你生日当天没有给你送礼物。”她笑一笑,“所以,补给你一个。”

陆政把手给她,她为他仔细戴上。

“之前你戴的那个沉香手串不是崩开了么,后来没见你重新串起来再戴,我就想着,先用这个暂时替代一下?”

陆政一直没说话,待她戴上,他便用戴上了手链的那只手托起她下巴,低头在她鬓边落下一吻。

她抓住他的手仔细翻看,“还挺衬你的,”她笑说,“我眼光不错。”

陆政微微勾唇,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没有移开。

郁小麦跟着郁景明进到包厢,看到这俩人之间的亲密,哇了一声,“好甜哦。”

程若绵对陆政说,“那我去跟小麦玩儿了?”

她今儿会过来,不但是陆政要她来,也是郁小麦约她,说是有事情想跟她倾诉。

大约是她身上有种疏离又柔和的气质,给人一种她可以倾听又可以保守秘密的踏实感。

“去吧。”

程若绵和郁小麦一起去了露台,陆政则和郁景明一起去了另外一间包厢,他们俩有项目合作,今晚要一起见几个外宾。

果不其然,郁小麦倾诉的是感情问题。

大约是有意遮掩一些细节,她说的话颠三倒四,程若绵听得也不十分明白,但总归是少女心思,细腻绵长,不知所起又不知所终。

“你怎么确定自己喜欢一个人?”

郁小麦问了个最简单的问题。

“见到他就心跳加速,他的一举一动,你都觉得与旁人不同,有他独特的气度。”

程若绵答得很干脆。

“那怎么确定自己爱上他了?”

“……爱是排他的吧,期望得到他的全部注意力,”程若绵理了理词汇,“……大约是强烈的占有欲?”

爱当然不止这些表现,程若绵还在思考的时候,冷不防听到郁小麦问,“你爱政哥吗?”

程若绵略顿了下,笑着点点头。

她很坦诚。

“你好确定哦。”

程若绵还是笑着,却低下了眼,“一个人,不管在不在你面前,都能牵动你所有的神经所有的思绪,再好确认不过了。”

郁小麦对她的话很感兴趣,拉着她又问了许多。

能回答的,程若绵都一一回答了。

聊得差不多,郁小麦接了个电话,一拍脑门儿,“我忘了我跟朋友还有个聚会,得赶紧去了,去晚了要罚酒的。”

“快去吧。”

程若绵起身。

“趁着我哥跟政哥还没忙完,我得赶紧跑。”

她前脚刚走,后脚,程若绵就接到了陆政的电话。

他谈完了事情,让她去楼上。俱乐部有供喝醉客人过夜的客房,有一间是长期留给他的。他让她直接过去房间里。

程若绵上楼时和步履匆匆的郁景明擦肩而过。

旋转楼梯一圈一圈盘旋而上,巨大的水晶吊灯如瀑一般垂下,映亮了整个天井中庭。

她挎着包,低头摁手机回复和祝敏慧冯优悠三人小群的消息。

几个女人提着裙摆拾级而下,边走边聊。

她耳里捕捉到几句闲言碎语。

“那个学生真是了不得哦?不知长什么样。”

“我见过一次,是个清纯安静的美人儿,惊为天人的脸蛋儿,高段位的狐狸精,不主动贴,但是男人会巴巴地自己往她跟前儿凑。”

“陆先生真是宠她,估摸着,现在她指一指天上的月亮,陆先生都能派人去给她摘下来。”

“陆先生从没这样儿过,是吧?以前甭管多漂亮多美艳的,他都是睡了一夜就散,是吧?哦对,你不也被送到他房里过——”

这话没说完,几个女人互相捅了捅胳膊,示意噤声。

程若绵抬起头来,目光平静无波地从她们脸上扫过。

几个女人赔着歉意的笑脸,目送她经过她们。

程若绵收回手机,上到客房所在的楼层,循着找到门牌号808,拧开门把手。

陆政在客厅里,刚脱了西装外套扯掉领带,正在挽袖子,偏头看她,“喝点酒吗?”

“好。”

他去酒柜开了瓶酒。

程若绵站在窗前环视这间房间。

他带过许多女人来这里吗?

只想到这一层,她便刹住了思绪。

陆政把酒杯递到她手里,她顺着看他的手腕。手链真的很衬他。

她问,“之前那个沉香手串,是别人送的?”

“我妈。”

他坐在沙发那头,简单地答。

“……为了让你安神?有用吗?”

郁景明也问过一样的问题。

“没用。”

心里是否平静,岂是身外之物能左右的。能影响他的只有他自己。

陆政抬眸看她,笑一息,几分懒散地说,“没有你有用。”

这句话,程若绵一直记着。

两人喝了点酒,她去到他臂弯里,打开某购物APP,给他看自己挑选的床单花色。

瑞和公府于她而言不是个安全踏实的场所,但总归还要在那儿住9个月,她得想办法让自己过得舒服点。

这就是她的能力了,任何环境下,都能尽量趋利避害,让自己改造环境,而不是被环境影响。

陆政圈着她,随着她的目光一起看,但很明显没有特别专心。

她选什么样式的他都依,少女粉的也行,他不介意。

末了,他低声说,“我有个礼物要送你。”

“嗯?”

他略抬下巴示意,“在那儿,自己去拿。”

程若绵这才注意到,门厅转角柜上搁着个长条形的盒子。

外面简洁,通体是克莱因蓝色调。

她过去打开,从里面拾出两条围巾。

一条秋天款,一条更宽厚些,是冬天款。

克莱因蓝色调,触手柔和细腻,是上好的料子。

“把你之前那两条换掉吧。”他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个应该更舒服些。”

他差人找意大利面料巨头bo订做的羊绒围巾,bo只为奢牌供货量产,能在那儿订做单品的,只有王室和贵胄。

当天她就围上了秋天款的那一条,这让陆政很舒心。

那天之后的周末,已经是九月底。

程若绵忙着文化交流的项目,周末白天也不会待在瑞和公府,正好陆政有应酬,倒也没妨碍什么。

她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收到了佟宇的消息。

他说自己今天回了北城谈事情,晚上要去俱乐部,问她会不会也在,可以顺便见一面。

程若绵回他,自己在忙项目,大概率不会去。

佟宇也没有再另外约她的时间。

这话茬过去,本以为就到此为止了。

晚上的时候,程若绵在从学校回瑞和公府的路上,又收到了佟宇发来的消息,“陆先生在这儿,你不来?”

他还附了张照片。

很明显是随手拍的,画质略糊,画面里是陆政和尚策,俩人站在包厢窗边说话,旁边还站了个女人,很明显是跟他俩一起的,在等他们。

“他应该在谈工作,我就不去了。”

过了十几分钟,她到了瑞和公府,佟宇又发了消息来:

「有人给陆先生塞女人了,他跟你说了吗?」

后面附了张照片。

是张女人的自拍,背景里,陆政正站在俱乐部807和808客房之间打电话,尚策低着头站在他身侧。

她前几天刚被他带进去过,当然记得。

这个女人,很明显就是方才那张照片里,在等待他们的那个。

她正愣愣地看着,这时候手机响了。

陆政的电话。

程若绵机械地接起来,那边就说,“我今天晚点回去,还有个事情要谈。”

“……哦,好。”

她不记得陆政还跟她说了些什么了,总之,他很正常,言语间带着轻微的笑意,一如既往。

她当然知道,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会一直有人给他塞女人。

以前去京郊的那次,也听他的密友们带的女伴说过,那天楼梯上那些女人的议论也是一样,信息对得上,都是一夜情。

程若绵没有回复佟宇,挂断电话就去洗澡。

洗完澡换了衣服,在二楼客厅看书。

也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情绪的心情,只是走神时,会漫不经心地想,对于陆政这样的男人来说,爱和性是分开的吗?

他养着她,甚至宠爱她,也不妨碍他睡别人吗?

走神的时候,听到了脚步声。

她抬眸看过去,是陆政。

她下意识去看表。

距离佟宇给她发的消息,过了两个小时。

“……你怎么回来了?”

陆政边扯领带边笑说,“我怎么不能回。”

两个小时。

包括来往路程。

按照她对他的了解,是不够的。

可也说不定,他也可以选择速战速决。

他到底睡没睡别的女人,是程若绵一直未能了解的罗生门。

第47章

整个十月份,程若绵都将为文化交流项目奔波忙碌。

她要跟着团队一起全国各地出差,探访传统文化的发源与传承。

这样也好。

正好可以避开和陆政的相处。

她知道自己不该问,更没有资格向他要一个答案。

说到底,这段关系中,陆政没有义务要对她负任何责任。

可她无法视而不见,像无事发生一样与他亲热与他上床。

晚上,她在瑞和公府二楼主卧收拾行李。

陆政下班回来,在楼下打了通电话之后,上楼来寻她。

她正低着头坐在主卧起居室沙发上叠衣服,脚边摊着行李箱,里头已经满满当当。

他知道她要去出差,也知道她是明早走、今晚得收拾行李,可推开门看到那场景,陆政还是莫名突然觉出一阵恐慌——

她脸色太平静,有种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的疏离和漠然。

陆政解开腕表随手丢到一旁,说了句废话,“明一早走?”

程若绵没抬头,“嗯。”

“要我帮忙吗?”

他这样一个自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男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还能帮忙收拾行李?恐怕他连自己的东西放在哪儿都不清楚。

程若绵觉得好笑,抬起头来,看到他白衣黑裤手插兜站在那儿,高贵凛然。

她改了主意,道,“……我的音响,从南城回来就没见着了,你帮我找找吧。”

陆政迈步,却是径直往她这儿走。

她说,“肯定不在我这儿呀——”

话音没落,下巴被抬起来,他单手插兜,捏着她下巴弓身吻了吻她眉心,低笑说,“刚回来,总得先让我亲一下。”

大约是他声音低沉磁性太好听,又或者是他身上的味道太好闻,总之,那一瞬,程若绵心里免不了颤了一颤。

他太会撩人。

只是偶然一瞥就能让人心动,更别提他还愿意哄人宠人。

程若绵收拾完行李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脑,为明天的会议和日程准备文件。

她时不时抬眸看一眼,陆政正到处翻箱倒柜地找。

他还挺有章法,从洗手间开始,一寸一寸地毯式的,像扫雷一样,最终回到她旁边,手撑胯看了一圈,踢了踢茶几腿,“不是在这儿呢吗。”

银色的细长条音响,正好端端倚在同色系的花瓶旁。

程若绵微愣了一下,哦了声,“原来在这儿啊。”

陆政垂眸笑一息,“遛我玩儿呢。”

她起先没作声,过几秒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谁敢遛你啊。”

陆政低眸凝她片刻,“……你是不是有事儿?”

这话没什么把握,但朝夕相处,他隐约能觉察到她在细微处的不同,上次她说过类似的话,“不敢”之类的,那时候脸上是种恃宠而骄的娇气,这会儿不是,好似真有点小姑娘式的凄怨。

她睁着一双清澈无暇的眼睛,摇头说,“没有。”

陆政抬手托起她下巴,低头跟她说,“我早跟你说过,有事儿就跟我说,任何事我都能为你做主,疼你宠你,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

“前提是,你得坦诚,”他口吻低沉而严肃,“我不喜欢猜女人的心思,你明白吗?”

“你猜过很多女人的心思吗?所以年纪上来了之后,疲倦了?”

这话没经思考就说出了口,程若绵一时被自己的话吓住了。

陆政笑了一息,意味不明地,“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她立刻认怂,“我今天心情不好,说错话了,对不起。”

她把电脑合上,起身就要跑。

被陆政轻轻松松捞住腰合到怀里,长发在半空中荡了一圈,擦过他胸前。

“‘猜过很多女人’,”他一字一句重复她的措辞,“你觉得,谁够格让我猜心思?”

“……”她默了默,“大概没有吧。”

想也是,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不管男女,统统只有猜他心思讨他欢心的份儿,他用不着迁就任何人。

“只有你。”

这三个字入耳,程若绵浑身都綳了一下,脸上开始发烧,眼神儿四处飘着不敢看他。

“第一面,我就在猜你的心思,想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略顿一下,陷入回忆似的,“总是表现得很怕我,有时候又显得很冲动。”

“……我什么时候冲动过?”

面对他,她的任何决定都可以说是深思熟虑,因为她赌不起也输不起。

他笑,“在南郊庄园那一晚,不是冲动?”

程若绵说不出话。

那当然不完全是冲动,可是她不想告诉他,否则岂不是让他更得意更觉得自己全方位拿捏了她?

“你有没有想过,当晚我如果真的睡了你,食髓知味了,也根本不会再放你走?”

“没想过,”她努力忽略这话语里带来的想象空间,平板地说,“我当时觉得我没什么特别,又不会技巧,会让你扫兴。”

“嗯,”他取笑她,“事实证明,你的想法没错,确实没有技巧,腿都不会张。”

在Lunaire酒店那一晚,明明稍一碰就软了化了,她还是死命要并起来。

他本能地要把她制服,抓住她脚腕摁在一边,在她耳边低声说,再乱动今晚干死你。

她立刻吓得不动了,倒是没哭。到了那个份儿上,她的自尊心已经不允许她再在他面前掉眼泪。

她慌张地抬眸去对他的视线,想让他别说了。陆政眸色沉沉,笑得漫不经心,“我年纪上来了?”

她一怔,随即猛摇头。

“我在你心里到底有多老?”

“一点儿也不老,”她开始推他,“那是成熟。”

“这样。”

陆政流畅地接她的话,肢体上却是不含糊,打横抱起来就往浴室去。

程若绵环抱住他脖颈,几分惊慌地,“我那个,恐怕不行。”

他低头瞅她。

她搜肠刮肚找理由,“……肚子不舒服,可能是例假不调的关系。”

她确实偶尔月经不调,但这时候讲出来,其实是个挡箭牌——她还不想跟他亲近。

陆政就地把她放下来,掌心贴上她小腹,“怎么个不舒服法儿?凉?”

“……差不多吧,老毛病了。”

她模糊搪塞,“你别管了,我喝点热水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当晚他抱着她老老实实睡了一觉,掌心一直贴在她冰凉的后腰。

本以为就到此为止了,结果,第二天,程若绵在南方小城落地之后就收到他的消息:

「给你找了个中医,回北城之后带你去看看,调理身体」

她回了个好。

她回消息一向简短。

陆政正在集团总部大楼里,沿着走廊往会议室走,不由地用拇指指腹抚了抚她回的那简短的一个字。

小姑娘真难琢磨。

渐渐地,她倒是不再防备他害怕他,看起来总是晶莹剔透天真可爱,可有时候,又莫名觉得她心里好似有一道高墙。

他觉得那高墙大概率是幻觉,毕竟,每次她唤他的名字时,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毫无隔阂,灵魂也在赤。裸地拥抱着。

开完会,陆政接到了老爷子的电话。

说是陆良骏最近晚上总往外跑,让他帮忙看着点。

“郁家那个小姑娘,郁小麦,不也总跟在景明身边儿吗?阿政,你也带一带你弟弟,别让他太出格。”

“带不动。”

老爷子叹气,“毕竟是你弟弟,他不成器,以后拖累的还是你。”

陆政冷冷一笑,“那这样吧,您全权委托给我来管教,如何。”

老爷子默了默,“……也成,别打死了就行。”

陆政挂了电话。

他这边厢还没抽出时间来计划这件事,没成想,当晚,陆良骏就给他提供了机会。

尚策打来电话,说小少爷在夜店里玩疯了。

陆政赶到的时候,震耳欲聋纸醉金迷的包厢里,陆良骏正搂着一个小姑娘亲得火热。

尚策把俩人拉开。

陆政眼神从那小姑娘身上脸上扫过,又意识到什么似的移回来定住,他虎口钳住她下巴,像审视个物件儿一样仔细看了一番。

手松开,他阴恻恻地看向吓呆了的陆良骏,笑说,“未成年?你活腻了是吧?”

包厢里音乐也停了。

众人个个大气不敢喘。

陆政看了一圈,记了记脸,淡淡地对陆良骏说,“跟我过来。”

去到另一间包厢。

陆政叠腿坐在沙发里点了根儿烟,抽一口,上下看了陆良骏一番,口吻很平和,“你今年多大了?”

“……23。”

“寻常这个年纪的男孩,已经大学毕业开始工作了,你每天在干什么?”

陆良骏下意识把背挺直了,只是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

“老爷子把你全权托付给我管教了,你知道吧?”陆政道,“我对你也没什么要求,只要不犯法,你随便玩。”

陆良骏似是没想到他这么宽容,猛摇头换成猛点头,“以后不会了,我会注意的。”

“和那小姑娘睡过吗?”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陆良骏想了想,慢半拍摇摇头,“还没有。”

“那是个未成年,发生关系就是强。奸,强。奸就要坐牢,强。奸犯坐牢会有什么待遇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你要是犯法,用不着别人,我会帮你报警,让你进去好好改造,不要在外面危害社会。”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话到这儿,陆政手机响了。

来显是「方筠心」。

老爷子的三婚老婆,陆良骏的亲妈。

陆政点了接通,伸臂递出来,“你妈的电话,你自己跟她说。”

陆良骏接过来贴到耳边,先期期艾艾叫了一声妈。

那边厢说了什么,陆良骏表现得非常温顺,“没事的,政哥管教我是应该的。”

这个小孩儿没救了。

谁管教他,他都装乖卖巧,到了外头,该怎么玩儿怎么玩儿。

“哥,妈要跟你说话。”

陆政接回手机。

方筠心要说的无非是那些话,求他不要太严厉,良骏还不懂事,别把孩子吓坏了。

陆政没多说,他甚至没把陆良骏带走,只是在走之前,让尚策加了那个小姑娘的联系方式,吩咐他从大院里调个信得过的司机,负责接送陆良骏。

当晚,他直接回了大院陆家老宅。

和老爷子在书房谈工作谈到半夜,末了,老爷子问起程若绵住到瑞和公府一事。

“都搬过来一个多月了,您现在才过问?”陆政似笑非笑,“再晚一阵儿,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你得防着点,现在的小姑娘心思多,万一拿孩子要挟你娶她,到时候搞得不好看。”

陆政没搭理,抬腕看表。

“晋鹏月底要结婚了吧?他比你还小一岁,你也该想一想这件事儿了。”

陆政看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起身离开。

陆家是艘大船,沾亲带故的浩浩荡荡数十人,每一个人都不能出差错,都得规规矩矩在其位谋其事,才能使得家族枝繁叶茂发达昌盛。

这其中,陆良骏是小儿子,家族对他要求不高,别太犯浑,事业上随便做做就成了,毕竟有陆家在背后做支撑,怎么着也不至于太差。

总之,说得过去就行。

陆政不同,他是长子,嘉信集团董事长只是他事业的开端,他才30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老爷子正值黄金年龄,短时间内也不会退位,陆政正是承上启下的那个。

肩上的担子很重。

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陆政很少觉得烦,这次却不同,被老爷子催婚之后的第二天,上午在集团开会时,有个高管事儿没办好,惹得他发了火。

他日常气质已经够冷厉,是而即便是发火,也不是吹胡子瞪眼那一套,只消淡淡地反问几句,会议室里一帮人已经大气不敢出。

众人战战兢兢目送他走出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陆政点了根儿烟,心里下意识地去想程若绵。

晚上回去能见到她,这么想着心里好受了些。

好受了没到两秒,想起来她在南方小城出差。

更加烦躁起来。

他给她发消息。

她没回。

等了五分钟,他拨了她的电话。

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来,“……喂?你找我?”

他本来就心情不好,她还接得慢了,可听到她的声音,陆政一瞬间像被抚平了,开口声音平静又温和,略带着几分沙哑,“想你了。”

那边默了两秒,程若绵说,“我也想你。”

这不是假话。

她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乖乖的一句,让他更加干渴起来。

她好像成了他的解药。

他和她都没想过。

解药一旦上了瘾,就成了毒药。

第48章

按照原定计划,程若绵将在十月底回北城。

十月中旬,陆政工作很忙,要飞一趟非洲,回来还有老爷子交代的许多事要处理跟进,但他打算挤出半天时间去看看她。

程若绵曾说过,她要随时听候差遣,每天在各个小城各户人家之间奔波,日程随时都在变动,所以他打了通电话,问她下午会在哪儿。

通电话的时候,陆政已经准备出发去机场,已经上了车,还有秘书追下来要他为某些份文件签名。

后车门大开,秘书站在一旁,车后座,他一边低头翻文件,刷刷签名,一边听电话那边她的声音。

“你要来?”

“嗯。”

他答得简短。

“下午,我现在还不能确定。”

“大致的范围总有吧。”

她们项目组是乘车赶路,又不可能飞到国外去,有个大致的范围,他落地了再跟随她实时所在的地点去寻,也没什么问题。

“有是有,但这里比较偏远,交通不方便,你还是别折腾了吧。”

陆政正想说什么,听那边有人喊她,她应了,“马上来。”

那声音是他很少听到的明媚。

陆政心里倏然一静,像落入空洞。

她急急地说,“我挂了啊。”

电话已经挂断。

陆政低眼静了静,把签好名的文件递给秘书,如常吩咐了几句。

秘书拿着文件领命离开。

前座尚策通过倒车镜看后座,先生已经出神地望着车外望了好一会儿,他出声提醒,“……先生?还去机场吗?飞机已经准备好了。”

过片刻,陆政才道,“原本日程是什么?”

“有个会,您已经让总助汤旭代为出席了。”

他能理解她,工作前程是第一位的,这也是他这些年来一直践行的原则。

他很不喜欢自己陷入任何情绪。

最终,尚策开车载陆政回了瑞和-

那之后,陆政照常每天一通电话打给程若绵。

她有时在忙工作,有时在和同事聚餐,那是另一种面目的她:积极奋进的、明媚的。

他当然也知道她有这些特质,如若不然,以前也不会把工作中人际关系的烦恼与他倾诉,请他指点。她当然是上进的,有打理好自己工作和生活的信心。

程若绵暂时结束项目出差回北城那天,陆政去机场接她。

停车场,他站在车边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老爷子,正在跟他商量关于陆良骏的事。

程若绵走过来,手指了指车内示意自己先去车里,被他攥住手腕,拉到身前。

陆政已经没有在听电话那一端的声音,而是低眸凝着她,抚她的脸蛋儿。

他挂了电话,钳住她下巴吻下来。

到车里再亲更好,周围人来人往的,更别提尚策正在往后备箱放行李,一抬头就能看到这场景,但陆政好像是在发泄什么,必须得就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亲她-

回到瑞和,程若绵想先收拾行李箱,再去洗澡,可人刚进卧室就被摁住了。

她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何况大半月未见了。

陆政连西装外套都没脱,直接把她抵在了门板上。

熟悉的气息在脖颈处喷洒,他嗓音几分嘶哑,偏又显得很冷静,“想不想我。”

程若绵艰难地嗯了声,“很想。”

他好似不信,又好似是在开玩笑,嗤了声说,“真的假的?”

她没有余裕回答,捶着他的肩,“去床上……求你……”

全身上下没有任何支撑点,只能更紧地攀着他,这感觉太难捱。

陆政跟她讨价还价,“叫我一声,叫的好听就去。”

她颤颤悠悠唤了声他的名字。

讨价还价是假,他本是打算不管她如何求饶,都要在这儿办完。

可她叫他的名字。

那一瞬,他四肢百骸被熨帖,看她潮红的脸蛋儿迷离的眼眸,心里软得不像话。

他低估了她如此简单的话语对他的杀伤力。

回到床上,他摁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乖,再叫我一声。”

程若绵乖乖听从。

这一声之后,陆政什么都不计较了,这大半个月以来,她对他的忽视和淡漠,他都可以不计较了。

她要忙自己的前程忙自己的工作,没功夫多搭理他。

那他就把自己加到她的前程她的工作中。

多简单的事儿啊。

他不是纠结的人。

为她的项目追加一笔投资,帮她理一理职业规划,带她去见一见几个已经隐居的翻译家和文化传承大师,为她的毕业论文做前期的素材筹备。

十月底这天,程若绵从图书馆出来就收到了陆政发来的计划表,他亲自动手做的,包含了以上所有内容,后面还标注了:已完成、已启动、待推进等进展备注。

现如今,做哪一行都需要人脉。

她本是打算毕业后进入企业,从普通的基层做起,逐渐积累中外文化交流方面的经验,再一步一步往上,从参与项目到主导项目,可眼下如果有了陆政给的人脉,那她直接可以从金字塔顶端——主导项目开始做起了。

毕竟是自带着最大咖的人脉资源,不管到哪儿,她都会是团队核心。

陆政去学校接了她,迈巴赫便往京郊驶去。

去参加陈晋鹏的婚礼。

婚礼在明天,今儿晚上陈晋鹏的几个好兄弟得提前到场。

到达京郊庄园,陆政让程若绵自己找地方玩,他得去跟孟正安几个汇合,看一看明天的婚礼流程,商量一下分工。

程若绵打算就在房间里待着,说,“你去吧。”

陆政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嘱咐一句,“外面冷,要出去的话记得穿上外套。”

“嗯。”

他离开房间之后,程若绵百无聊赖地翻了翻带来的书。

这些天她一直在为项目和学业两方面忙碌,这会儿也是该趁着机会好好休息一下了。

如此想着,她放下书,走到窗边打开窗扇。

北城市郊秋夜的风拂进来,凉涔涔的清新,夹杂着似有若无的草木气息。

程若绵改了主意,决定出去走走。

她拾起沙发上的风衣和围巾,打开门下楼。

问了路过的侍应生,她循着指引通过后门来到了后花园。

大约是为着明天的婚礼,后花园刚又经过了一番整修,枝杈修剪得宜,整体看上去大气又精致,只是缺少了些人情味儿。

程若绵在长椅上坐下,刚深吸了一口气,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像是打火机的声音。

她循声望过去,隔着弯弯绕绕的小径,花园另一边长椅上坐着个人。

地灯昏茫,程若绵隐约辨认出,那是小雅。

程若绵起身走过去,“……小雅?”

小雅循声抬头,笑了一笑,“你来啦。”

她本想问:你怎么在这儿?可这话不太礼貌。她就在小雅身旁坐下来,道,“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抽烟?”

小雅没看她,吐出烟圈,淡淡地说,“鹏哥说今晚他有好多事要忙,挺烦的,所以让我过来陪他过夜。”

……

在婚礼头一天搞这些事?

程若绵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雅摊手,笑道,“离谱吧?”

程若绵也不知自己该安慰还是怎么,这个时候,安慰的话也许也会像是尖刺。

她默了默,问,“……鹏哥还要你继续跟着他么?”

“不知道,他没说。”

小雅心里清楚,这个时候陈晋鹏还不提这茬,大概是不放人的意思了。

她叹口气,“我的offer早就发下来了,已经请求校方延期了一次了。”

程若绵记起来,她曾说过想去国外读书。

她行动力好强,已经完成了语言和作品准备并且通过考试,得到offer了。

“……那,等他忙完婚礼的事,你是不是要跟他好好谈一谈?”

“我是这么想的。”她呼口烟,“打算今晚就跟他约时间。不能白来一趟嘛。”

“那就好。”

至此,程若绵也词穷了。

小雅偏头看她,“你呢?有我这前车之鉴,你是不是得早做打算?”

“……我跟他有过明确的商议,到我毕业就结束。”

小雅扳着指头算了算,“满打满算,也就八个月了。”

中间还有个寒假,临近毕业季,她还要忙论文答辩和找工作,这么一算,实际空余的时间也没那么多,留给她和陆政相处的时间大约也就四五个月。

“万一陆先生不放你走呢?”

小雅突然笑说。

“不可能的,”程若绵很果断地道,“他不是那种人。”

“你怎么知道?”

他讨厌矫情,他是个很干脆很利落的人。他不喜欢猜女人的心思,说话行事都是冷酷的作风,以前,她稍有不如他的意,他出言便是教训,或讥讽或冷落。

最重要的是,他骨子里是个傲慢的人:她要离开,他岂有抓着不撒手的道理?

这些话在心里过一圈,程若绵笑一笑,道,“他不像鹏哥那么多情。”

小雅仰头望着夜空想了想,“……也是。陆先生跟陈晋鹏是不同的物种。”

俩人哈哈笑起来。

之前在哥本哈根听到陆政提起孩子的事,那一霎她还担心他不放她走,那时她是被吓坏了,这么些时日过去,冷静下来想一想,陆政那时大抵只是上头了,他不会那么做的,如果她执意要走,陆政绝对不会留她。

如果对她还残存几分念想,他顶多会给她在工作和生活中使些绊子,让她不好过,也断然不会再去纠缠她。

再者了,没有她,也不耽误他有大把的女人。

没有任何必要不放她走。

这才是陆政。

冷硬的坏心肠。

和小雅聊了会儿,程若绵回到房间。

陆政已经在了。

看起来他喝了点酒,正坐在沙发里抽烟,“去哪儿了?”

他勾勾手,程若绵熟门熟路去他腿上坐下。

他抬手贴一贴她脸蛋儿,“带着一股凉气儿,没冻着吧?”

她摇摇头,“……我遇见小雅了。”

陆政略蹙眉想了下,想起「小雅」是哪号人,“她怎么在这儿?”

“陈晋鹏要她陪他。”

陆政似是没想到,略顿了下而后自鼻腔笑一息,“……他这两天不好过。”

“怎么了?结婚有什么不好?”

“他老婆那边的家族,内部有一些矛盾,各处他都得调节打点,应该挺累的。”

两个家族利益牵扯,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所以他就可以在婚礼前夜还要把小雅叫来?让她陪他过夜?”

小姑娘突然义愤填膺起来。

陆政笑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生什么气?”

“你站在陈晋鹏的角度考虑,我只是站在小雅的角度,替她不值罢了。”

“那你怎么不站在陈晋鹏老婆的角度考虑考虑?是不是更生气了?”他无语似的,“操这闲心,你累不累?”

程若绵看他一眼,没说话。

她也不知是怎么了,刚刚在小雅面前都还好好的,这会儿看见他这幅漫不经心高高在上的样子,突然起了点情绪。

她还没这样过。

陆政渐渐觉出了趣味,放缓了口吻,笑说,“怎么,是跟小雅处出感情来了?”

只是同命相怜罢了。

她气焰软下来,摇摇头。

过好一会儿,程若绵心一横,把之前郁小麦讲给她的话说了出来,“……听小麦说,你短时间内不会结婚?”

陆政默了默,“她怎么说的?”

“她说你也许到四十岁才会面临婚事。”

陆政重新点了根儿烟,“也不是,”他略顿了顿,“……老爷子一天一个想法,前一阵儿还催婚来着,就着陈晋鹏结婚的事。”

这话其实没必要讲给她听,他不想结,有的是办法解决。此刻讲出来,他是存着试探的心思。

程若绵心下一震,下意识地,“那我——”

话没说完,她想说的是:我是不是该消失了。

合约是不是该提前结束了?

陆政定定地看她,“你什么。”

她摇头,搪塞道,“我该去洗澡了。”

说着就要起身。

陆政把她摁回来,捏住她下巴,眸光深沉凝在她脸上,话语却是似是而非的,像开玩笑,“……你要是毕业后给我生个孩子,我就多了个谈判的筹码。”

有了孩子,老爷子那边总归好说动些。

毕竟隔代亲,万一老爷子跟孙辈处得来呢。

不过,暂时不生也不打紧。

只要她有留在他身边的心。

一切都好说。

陆政自觉自己能处理掉所有的困难。

程若绵怔了好半晌,没说话,凑过去亲了亲他。

第49章

“谈判的筹码”?

难道他是要她生个孩子,拿着这个筹码去说服陆家人,让他能够娶她么?

程若绵低下头,抓着他的手指玩。

明明是亲昵的温存,却只让人觉出她的抽离。

陆政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慢慢回抓住她的手指,一下一下摩挲着握入掌心。

他知道这时候不该再追问一个答案了。

沉默即是一种答案。

是他太心急,总是克制不住地想要得知她的态度。

大概是前一阵子她出差,对他的那种忽视和淡漠让他心生慌张了。

慌张便会方寸大乱,方寸大乱便会说错话做错事。

即使他已经三十岁。

正是因为他已经三十岁,所以他本能地要掌控生活中所有的一切,本能地要把不安定因素变成可控的安定。

两人沉默了片刻,陆政意味不明地说,“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这话令人意外,因为他很少让步。

但乍一听到,程若绵只觉得心里松快了。

就这样轻轻揭过,应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她也算是了解他了,知道他一旦被她忤逆,心里总会窝着一股邪火,非要在她身上发泄出来才能算彻底翻篇儿,所以当晚在床上陆政表现出愤怒,程若绵一点儿不觉意外。

但在撞击之中,陆政也渐渐觉出了她的愤怒。

她咬他,把他肩膀咬出了血。

像一场最后的决斗。

横尸遍野的战场上,拼到双方士兵全部战死,只剩下交战双方的头领,失却了所有武器,拖着伤痕累累的残躯只身肉搏血拼-

按照圈里的传统,陈晋鹏的婚礼比较低调,规模不大,只邀请了亲近的朋友家人,并且请客桌数也在严格限制的范畴内。

陆政、孟正安和郁景明是伴郎,在相应环节,陆政代表伴郎团发言,一通夹杂着善意调侃的温馨言语,惹得台下哈哈大笑。

程若绵环视四周,没看到小雅的影子。

想必一大早她已经独自离开了。

视线回到台上。

聚光灯下,新娘端庄漂亮,新郎也挺拔英俊,一对璧人。伴郎团和伴娘团各自站在舞台两边,分别低声说着小话。

台下宾客们,个个气度不凡,格调斐然。

这是他们的圈子、他们的世界。

婚礼结束。

大部分宾客留下用餐。

程若绵下午还有一节课要上,陆政便带着她提前离开。

迈巴赫驶出庄园,她不经意间往车窗外一瞥,瞥到前方路边有个人影。

小雅。

正独自低头走着。

程若绵拍了拍陆政,“那是小雅。”她对尚策说,“尚策,麻烦你在前面停一下。”

迈巴赫在身旁停下,小雅转头看过来。

车窗降下,程若绵仰脸,“小雅,你要去哪儿?”

小雅指一指前方,“两公里外有个车站,我去坐车。”

“捎你一程吧?”程若绵回身去看陆政,“可以么?”

得到允许,小雅上了副驾驶。

“到了市区,随便把我放下就行,我自己打车回家。”

迈巴赫继续上路。

程若绵和小雅发消息交流。

「你怎么了?」

「小雅:早上鹏哥不让我走,说他今晚还打算在这留宿,让我陪他,我思来想去觉得不合适,就趁着婚礼溜走了」

「程若绵:昨晚聊了吗?怎么样?」

「小雅:一言难尽,改天当面跟你说」

这一“改天”,就到了十一月中旬。

那时,程若绵被陆政亲自带着去拜访了大师。

大约是有了这一手的顶级人脉,又得到了大师当面的夸赞,回程路上,她这样文静内敛的性子,脸上也显露着难掩的兴奋和憧憬。

颇有几分孩子气的天真和清澈。

陆政最喜欢她在他面前不设防的样子,眸底不由浮现出些许自己都难以觉察的脉脉深情。

程若绵主动越过扶手箱亲了他一下,说,“谢谢你。”

陆政笑一息,“怎么谢?”

她歪头想了想,“……我下厨给你做顿饭?”

他嗤笑,“你还会下厨?”

“不太会,但可以试试。”

回到瑞和,程若绵直接去了厨房。

瑞和的食材都是专供的,她跟厨师沟通了一番,也听取了厨师的关于食材处理的建议,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接到了小雅的电话。

这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小雅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刚睡醒。

“昨晚,鹏哥来我这儿过夜了。”

她如是说。

程若绵沉默。

“之前,在他结婚前一晚,我跟他聊了,他答应结束这段关系,让我去留学。”程若绵听到电话那头小雅点了根儿烟,“……昨晚,他喝了酒,大半夜摁我家门铃,我怕把邻居吵醒,就让他进来了。”

“……是不是得你离开北城,他找不到你,才能真正结束?”

“也许吧,”小雅想了想,“我入学时间是明年春天,希望到那时候会好。”

“嗯,这一阵你要不要出去玩玩?也能顺便避开他。”

“……这是个好主意,”小雅的声音恢复了些许精神,“确实是个好主意!”

她从床上爬起来,摁熄了烟,急匆匆地翻箱倒柜找笔记本,打算马上开始做攻略做旅行计划。

“你呢?最近在忙些什么?”

程若绵干脆放下新鲜的食材,倚靠在厨房门板上跟她聊天。

那边厢,陆政在书房工作。

尚策低着头站在书桌前,给他汇报完工作,末了,道,“上次谷家老爷子塞过来的那个女人……我又跟她睡了。”

他说的正是九月底周末那天,佟宇告知程若绵的那个女人。

“这一个多月,她一直在联系我,起先看不出什么意图,我就暂且跟她联系着,前几天她又约我,我就顺水推舟承了情,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图谋。”

这也是陆政的吩咐。

按道理,圈里人都知道他已经有了程若绵,自年初到九月底,没有人再给他送过女人,九月底谷家老爷子这一出,让陆政起了些警惕之心。

若要想打探什么,枕边人总是最容易得手的。

他索性将计就计,不遮不掩,像以往那么多次一样,依旧把女人转而送给尚策,看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陆政往后一靠,闲闲地笑说,“睡出些什么来了吗?”

“那女人老是有意无意把话题往您身上引。”

“她想知道,你就告诉她。”

若想引鱼儿上钩,也得适时适量放些饵料。

“我明白了。”

“她背后的人真是谷老爷子?”

陆政隐约觉得不太对劲,老爷子横刀立马那么多年了,怎还会用如此小儿科的招数?

但也说不定——大道至简返璞归真,或许老爷子风里来雨里去那么多年,觉出要制服男人,还是得用女人这一招。

“我会多留意一下。”

陆政抬腕看表,“你先回去吧,有任何事及时跟我汇报。”

尚策离开,陆政起身去了厨房。

那“大厨”正倚靠在门板上打电话,不知是和谁,聊得不亦乐乎。

他抱臂靠在她对面,勾唇笑着看了她半天,终于忍不下去,抽出她的手机,“是哪位?”

“……我是小雅。”

“程若绵现在不方便说话了。”

说完这句,他摁了挂断,把手机塞回程若绵围裙口袋里,低头靠近。

程若绵被他迫得步步后退,后腰抵住案台。

“说好的做饭呢?”他低声,“是想饿死我?”

“我现在弄。”

她推开他,转身拿起案板旁边厨师留给她的菜谱。

身后陆政又贴过来,偏头垂颈吻她耳侧。

湿热的吻一寸一寸落下印上,她被那气息弄得痒,扭着躲,“我要专心看菜谱,你走开好不好。”

“你忙你的。”

他几分低哑地说。

如此纠缠半晌,程若绵人已经被翻过来,后腰倚住案台边缘,上半身被吻得向后仰。

她腾出手去推他的胯,手被他捉住,男人骨节修。长的手指一个一个挤进她指缝。

十指交握。

拇指指腹在她指背上摩挲,陆政低声唤她,“程若绵。”

她模模糊糊应了声。

很多话堵在他喉间。

「你爱不爱我?」

「你要不要我?」

「我喜欢你陪在我身边」

「我想跟你有很长的以后,你怎么想?」

统统说不出来。

两次了。他提起孩子的事情两次了,都只引得她退避三舍沉默不言。

他不能再提任何与“以后”有关的话语。

她还是个小姑娘,太沉重的承诺会把她吓跑的。

程若绵推他,细弱地说,“……等一会儿好不好?吃完饭……”

陆政终于停住了吻,圈着她看食材,“要不要我打下手?”

“也好。”

两个从未下过厨的人,在厨房忙活了将近两个小时,期间一阵鸡飞狗跳,惹得厨师不时过来查看,生怕他俩把厨房给炸了。

最后,端出来两份菜,一份汤。

尝了尝,花胶黄鱼羹味道竟然意外地不错。

两人隔着餐桌相视一笑。

程若绵也饿了,埋头吃得认真。

陆政默默看着她,心里只觉被熨帖,是前所未有的纯粹的愉悦和满足。

罢了罢了。

两次碰壁。

他不再提了。

一切等她毕业再说。

毕竟,他已经参与到她的未来里去了不是吗,她的项目、她的工作、她第一次下厨……

和她在一起,如此简单温馨的场景。

够他知足了。

程若绵抬眸看他,冲他粲然一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许是小雅的逃离给了她力量。

她不再害怕未来,她要珍惜现在和陆政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窗外,秋日低垂,大片火烧云铺陈。

宜清醒着醉生梦死。

第50章

深秋时节,天气愈来愈冷。

电话里,祝敏慧说,宿舍已经开始供暖了。

程若绵歪靠在瑞和公府二楼客厅沙发上,问,“今年暖气热吗?”

“挺热的,比去年好一些。”

“那就好,你记得放盆水,要不然太干了,”程若绵道,“……哦对,我想把放在你那儿的东西,趁着寒假带回老家一部分。”

东西太多,都堆在毕业季再收拾,恐怕不好携带。

“也好,那你哪天来宿舍一趟?我跟你一起分分类。”

“我看看时间,”程若绵翻了翻手机里的日程表,“……还有一件事,我想把他送我的那辆车在毕业前处理掉。”

她不想要,搁在那儿也不是办法,还是卖掉把钱打到他给的卡里,到时候把卡给他放在这里比较好。

“卖掉?”

“你不是认识一个学姐吗?那个学姐自己开公司的,好像很懂车,你能不能帮我咨询一下她?”

“好,我可以拉个群。”

“好的,”程若绵笑了笑,“把车放在那儿积灰只会报废掉,总归不太好——”

“什么报废掉?”

陆政的声音。

她倏然一惊,抬起头才发现陆政已经走到对面沙发边,正在脱大衣。

“没什么,我在跟慧慧打电话。”

陆政没再多问,边解袖扣边绕过沙发,过来俯身亲了亲她额头,“我去洗澡。”

程若绵和祝敏慧又聊了些别的日常,商量好今年下雪时,要和冯优悠三人再一起去看雪。末了,她挂掉电话,起身去主卧室。

陆政已经洗完澡换了身儿衣服,黑色半高领羊绒衫,黑色垂坠感宽松长裤,头发短的缘故,光洁的额头露在外面,整体显出一股清爽干净的男性荷尔蒙。

他去酒柜旁给自己倒了薄薄的一杯酒,坐在沙发里慢慢喝了两口。

下班后喝一点点酒,是他舒缓疲劳的一种方式。

程若绵倚靠在他臂弯里,两只脚塞到他腿间取暖,拿着本书看得认真。

书本完全遮住了她的脸,陆政默默看了会儿她此刻的模样。

真是跟他彻彻底底地熟悉了,还挺会找舒服的姿势,像只小猫。

他握住她的脚摩挲,“……看什么呢?”

“诗集。”

“给我读一段。”

“你不是不喜欢这些么?”

每一次他拿起她的书,总是看不大会儿就丢到一旁。他这样的性格,大概是不喜欢这些“矫揉造作无病呻吟”的东西。

“想听你读。”

想了解她感兴趣的东西。

“……那我给你读一句,”程若绵清清嗓子,“这篇叫做《喜剧的序幕》,讲的是舞台喜剧中给观众带来欢笑的小丑。”

“有这样一句形容:「他把船拖上山顶,等待海平面上升到这里」。”

“怎么理解?”

“小丑是傻子,总会做一些引人发笑的荒唐举动。”她放下书,看着陆政,“很荒谬很傻气,但是又有一些悲伤。”

“这不正是高级喜剧的内核吗?”

陆政一寸不错地看她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说,“……你很敏感。”

“敏感不是坏事,”她也定定地看他,“你不喜欢?”

“喜欢。”

他答得干脆,压下来吻一吻她鼻尖。

程若绵笑起来,“为什么?现在不是流行钝感力吗?就像你这样的,任何事都不多想,干脆潇洒,好像才会过得更快乐些。”

“钝感力,感受迟钝所以更快乐,听起来像傻子,”陆政笑着捏捏她脸蛋儿,“像你这样的,柔软细腻,很好。”

“我也觉得,人活着不就是感受世界吗,因为敏感细腻,所以感受更丰富,有什么不好?那样我会感受到更大更深的世界。”

她说这话时眼眸亮闪闪的,有种虽然多愁善感但非常自洽的光芒。

柔软细腻,安静内敛,内心富足的天真少女。

她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最好的对待。

陆政默默凝她,“……过来让我抱抱。”

他们经常接吻经常做。爱,却很少拥抱。

程若绵直起上半身搂住他脖子。

陆政像要从她身上汲取自洽的平和的力量一般,紧紧地把她压在怀里,鼻梁埋在她颈窝深深吸气。

程若绵穿着睡裙,光裸的膝盖跪压在他胯两侧,搂着他脖子,禁不住抬手抚了抚他脑后。

过片刻,她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陆政闷闷地笑,不太正经,“你太软了。”

他轻易就能把她揉碎。

还以为他能想点有感情有深度的东西……

程若绵有点恼,扯了下他耳朵,“你真的……没有情感……”

“你不喜欢?”

他把她的话还给她。

程若绵没回答。

她感觉他的手已经撩开了她的裙摆,掌心磨着她的大腿往上滑。

当然是喜欢。

她喜欢他身上那种不多犹豫的干脆潇洒又干净的冷硬力量感,更别提那种沉稳成熟的风度。

喜欢到着迷的地步-

天气预报下雪那一日,是12月15号。

大四上学期课非常少,程若绵忙完项目组的事,和祝敏慧冯优悠在外语学院门口汇合。

三个人打算一起去后海,吃吃饭喝喝咖啡,等着看雪景。

地铁上,冯优悠说,“珍惜这次机会,这是咱们大学期间,最后一场初雪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祝敏慧感叹道,“马上就要毕业了。”

“毕业之后,咱们也一定要多聚聚,好么好么。”

冯优悠道。

程若绵笑着,“到时候我们在三个城市,得提前很久计划时间了。”

“你确定去南城了?”

“嗯,那里天气暖和些,而且,我现在所在的项目组,从今年开始要建立长期的落地机构,base在南城,我已经申请了。”

“哇,那你岂不是团队初始团队的核心成员?”冯优悠惊喜道,“好棒啊。”

三个人聊着毕业以后各自的去向,商议着以后见面聚会的方式,一起来到后海。

天气冷,又是工作日,后海人不是很多。

三人找家餐馆吃了饭,在一家自带着院落的户外咖啡馆落座。

在伞下坐了不到一刻钟,初雪落下来了。

冯优悠激动地叫了一声,“下了下了!”

惹得整个咖啡馆低着头看手机的人都抬起头来,随即个个举起手机拍照录像。

北城的雪向来不懂什么叫“温柔细腻”,甫一下,便是劈头盖脸地,一大块一大块地往下砸。

扑簌扑簌。

很快,天地间就笼罩在一片白濛濛之中,不远处后海湖面泛起雾气。

雪落在水里,随即消融。

冯优悠指挥道,“绵绵,走,你站到栏杆前面,我给你拍张照。”

程若绵和祝敏慧一起起了身。

祝敏慧协助指挥程若绵摆姿势。

冯优悠举起手机,取景框里,女孩穿着黑色长大衣和黑色马丁靴,颈间围着一条宽厚的克莱因蓝围巾,手揣兜,站在栏杆前,笑盈盈望着镜头。

她背后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和湖面相触。

拍了几张,冯优悠给祝敏慧使了个眼色,祝敏慧随即团起一团雪球向程若绵砸过去,程若绵懵了一下,随即灿笑着俯身团雪球砸回来。

冯优悠兴高采烈地不停抓拍,嘴里嘟囔着,“太美了太美了,早知道应该买个好一点的相机。”

几个人这边厢玩得不亦乐乎,那边座位上,程若绵包里的手机不停震动。

陆政打来的电话。

今儿下午他回大院办事,路过后勤处,碰到了程阳平。

他本已经将这号人忘在了九霄云外,是程阳平,老远看到他便小跑着迎上来,笑着,“陆先生,您好,您今儿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陆政认出他,他好像是程若绵的远方亲戚,“来办事。”

“哦哦,绵绵最近还好吗?”

陆政微蹙眉认真看了他一眼,停下脚步,给他递了根儿烟。

程阳平受宠若惊地接过来。

陆政拒绝了他给他点烟,自己拢手点上,才说,“她很好。”

之前那次,为了程若绵,他吩咐尚策把程阳平叫到南郊庄园,好让他们得以见面,那时,他并未多了解其中详情,只知道程阳平是程若绵的远亲,并且,好似关系并不亲近。

这会儿怎么关心起她的近况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程阳平叹息似的,“她们母女俩,这些年过得不容易,绵绵从小没有爸爸,她过得好,她妈妈,”说到这儿他觑了眼陆政,笑道,“也就是我亲妹妹,也能放心些。”

“她爸爸人呢?离婚了?”

陆政隐约知道,程若绵家里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之前五一她回家时,她言语中只提妈妈不提爸爸,他就有过简单的猜测,但并未深想。

毕竟,现如今父母离婚的情况实在太普遍了。

他自己就是个例子。

她不提,他又何苦追问让她多想。

“离婚倒还好些,绵绵的妈妈是未婚先孕,我们老程家,到现在都不知道绵绵爸爸是谁,从来没出现过。”程阳平补充道,“所以啊,我一直对她们母女俩放心不下,这些年没少操心。”

没少操心?

如果真是这样,程若绵要找他怎么会如此麻烦?甚至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陆政也没揭穿,只是无波无澜地笑着,“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毕竟我是亲舅舅。”

“你忙吧。”

陆政不再多说,掐了烟离开。

他随即给尚策拨了电话,让他顺着程阳平的资料信息查一查他的家庭背景。

在大院里工作,背景资料都有详尽的备案记录,只消点开看一眼就能获知全部。

不到半小时,尚策已经把资料发给了陆政。

陆政翻了翻,心里想着,要顺藤摸瓜查一查她父亲的身份吗?

年代久远,又没有任何书面资料的记载,恐怕查起来要废一番功夫,甚至可能得派人去一趟她老家。

而且,程若绵会想知道这些吗?

他给她打电话,她没接。

也好。

暂时摁下吧。

到了傍晚,程若绵看到未接来电给他回了个电话。

陆政没提下午碰到程阳平这一茬,只是问她在哪里。

“在后海旁边的斜街上,正在买冰糖葫芦。”

“我去接你。”

程若绵和两个姐妹逛了街旁许多小店,甚至在专卖明信片的店里写下了一张,寄给来年的自己。

这都是给游客的玩法,要是陆政知道了肯定说无聊,但她们仨即将毕业,两个都要离开北城,怀揣着这种心情,个个都兴致勃勃地写下了一张。

写完再出来,夜幕已经完全落下。

人渐渐多起来,斜街里人头攒动,三个人被挤散,手机小群里商量好在斜街街口打车点汇合。

街边小店叫卖声中,氤氲出一团团人间烟火气。

程若绵往街口挤着,踮脚去望。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看到穿着黑色大衣撑着伞的陆政,穿过斑马线自街另一边走过来。

他个头高身形优越,在纷纷扬扬的北城初雪中非常显眼,跟周围的人有壁。

伞沿稍抬,他也看到了她。

人群里一张白皙清透的小脸儿。

那一刻,陆政希望能尽快到她身边,把伞撑到她头顶。

程若绵却停下了脚步,徒劳地希望时间也能随着她的步伐,停在这一秒。

就像她读给他的那首《喜剧的序幕》里写的,小丑的举动:

「他毁坏了市政厅的钟表,为永远制止树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