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面镜 同居(2 / 2)

镜中蔷薇 君子以泽 7768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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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薇?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愣了一下,而后浅笑着拍了拍身侧的沙发,“过来坐。”

她在他身侧坐下,但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双手紧紧攥着裙摆,目光却盯着他每一个动作。他穿着开领衬衫和黑色西装,胸口装点着黑白格方巾,脸上戴着国王面具,看上去放松至极,没有留意到她的异样。她低声唤了他一声。他并没有答复,只是转过头,透过面具平静地看过来。她有些紧张:“你在这里的编号是K001?”

“对。”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她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噩梦般的夜晚过后,贺英泽就突然出现。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一直不告诉她自己的身份。总觉得背后一定有秘密,只是自己被蒙在了鼓里。她试探地说:“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谁了,是吗?”

“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曾经在这里救过我呢?还是说,是你们把我抓到这里的,结果发现弄错了人,你不希望我知道?”

“没那么复杂,只是觉得没必要说。”

还是贺英泽一贯的答案,是她想太多吗?她本想多问几句,但又很清楚他不是那种可以逼问出答案的人,还是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调查。二人静默了一会儿,她叹了一声:“我宁可你对我不这么好。”见他迷惑地看着她,她继续说:“你一直保护我,甚至不怕得罪女朋友和我假结婚,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不用担心,这些对我来说都是举手之劳。你如果真想感谢我,那就努力做好业绩吧。想想今天谢欣琪对你说的话、做的事,你觉得甘心吗?”

“实现梦想听上去很美好,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面具也挡不住她的消沉。

“不要为自己的软弱找借口。”

“我不是软弱。如果努力就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那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失败。贺英泽,你知道吗……我……”她张口半天,才苦笑着说道,“要变成像谢欣琪一样的人……我……我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好业绩吧。每次她有新设计问世,都会吓我一跳。再对比我的东西,我发现……人和人之间在才华上,真是有差距的。而且,这种东西短期内也很难培养……”

“如果一定要会设计、会艺术才叫有才华,那做IT的、做金融证券的、做电子产品的的人不都成了庸才?每个人都有才华,只是你没找到点儿。”

四周的环境十分吵闹,她却一字不漏地听进了他说的话。像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看见希望之光,她快速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他笑了:“连这个弯都拐不过来?自己回去想想吧。”

“我尽量。”

“再说,你很会做饭,长得也好看,任何男人都想娶这样的女人。事业上实在不成功,就嫁人当主妇吧。对女人来说,这也不是一个太差的选择。”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聊到感情的问题。女性魅力被他这样肯定,她紧张得握紧双拳,但还是奓着胆子嬉皮笑脸:“那你想娶我吗?”

“不想。”

“不想也来不及了。”

“形婚而已,你最好别有所期待。我是不会碰你的。”

“好啦好啦,我跟你开玩笑的。我知道就算你现在是单身,我也是那种主动贴过来你都不会多看一眼的类型。”

“知道就好。”

其实心中清楚,小樱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对他负责。他对她爱情的萌芽已经被时间冲洗成友情,她被他拒绝后撕心裂肺的痛也在这一年时间里平复,因此哪怕不能在一起,他们都还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一直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人,总是说绝情的话来断她的念头,却比谁都对她要好,她也比谁都懂他这一份藏在内心深处的温柔。能有这样一个朋友,已经是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如果还有什么不足之处……大概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遗憾,就是她还喜欢着他。

不过,人生并不圆满,她懂知足。

“放心,我对有女朋友的男人也没什么兴趣。何况是你这种熟到摸手都如左手摸右手的老朋友。”她轻推了他一下,“别太公开我们现在的关系,以后我还想嫁人呢。”

看见他深不可测的目光,她不知道他在审视什么,只用笑容缓解尴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要让他有负担,不要让他察觉这份感情吧。笑了一会儿,她突然停下来板着脸说:“我在逗你笑呢,你每次都这样,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笑了。”

可是,他居然直接摸了她的手,紧紧握了一下。他收了手,侧过头的表情也藏在了面具之下:“确实没感觉。”

他的手比她记忆中的大多了,很烫。而她那只手被捏得有点发疼,一直疼到了心里去。她垂下头,只能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轻轻叹了一声。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他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记得了,人心胸要宽阔一点,别钻牛角尖。”

她捂着脑门儿,有点赌气地笑了:“就是没有心胸。”

“对。既没有心,也没有……”他没看她,只是笑着喝了一口酒。

“……”

这一天后,洛薇按照约定搬到贺英泽的家。这所别墅面积大得离谱,让人不由得想到杰克逊年耗百万保养费的梦幻庄园,住在里面的人要出来一趟,简直就跟国王从城堡中起驾入城似的。室内被刷成绛红与金棕色,摆满了艺术品与古董,稍微有品位的人都会在里面流连忘返。洛薇和他同一天搬进去,刚一进入正厅,就看见管家正指挥人将从洛水大道买来的鲜花插入茶几上硕大的花瓶里。玄关处一头雄狮标本太过栩栩如生,把她吓得差点跳到他身上。不过也因为这里太大,她松了一口气:如果他俩住在不同的楼层,说不定一周都见不到几次面,哪怕和他住在一起也不会不方便。

贺英泽忙得不得了,一直早出晚归,顶多在家吃一顿早饭。一个人待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她有时是会忍不住胡思乱想,想他是不是在开会或者在应酬,会不会太操劳,影响他的身体健康……还是说,他和倪蕾在一起呢?尽管他并不属于她,但喜欢他的心情却是贪心的。她尽量调整情绪,老实上班下班操心工作,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方面,买了很多关于营销广告、商务战略、名人传记的书籍来看,同时也去留意了其他公司商品的推广方式,与工作室的同事们一起写新的策划。这段时间,她发现自己脑子里隔一段时间就蹦出一个点子,比做设计本身灵感发散多了。原来用力过猛未必是好事,转个弯儿走别的路,有时候还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她心情好了很多,也花了更多时间去运动、打扫房间,劳逸结合。

有一次,贺英泽回家较早。他脱下外套,进入连体卧室,被房间的吵闹声夺去注意力,进入主卧,看见正在推动吸尘器的洛薇。他跟她说了一句话,因为噪声太大,她没听见。但看那表情,应该是在斥责她怎么随便进入他的房间。她关掉吸尘器,无视他的话,径直走向浴室:“你过来一下。”

浴室里的所有东西都被清理过,哪怕不开灯也是闪闪发亮。他在里面四下打量,许久才说:“……你都做了什么?”

“你在哪里请的女佣?肯定不是甄姬王城吧。看这个。”她伸手指了指镜子上的一块水渍,“这是我特意留的,之前镜子上到处都是这玩意。地毯上还有头发。”

贺英泽没说话。她用清洁剂喷在那块水渍上,再快速擦去:“你知道吗?你每天早上用浴室简直就是海豚出水,也难怪女佣放弃保洁。”

他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今天就换女佣。”

她挑起一边眉毛,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他本是毫不在意,但在她长时间的注视下,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

“把地毯换成白色,这样女佣也不容易偷懒。”她擦擦汗,“对了,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是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他快步走出浴室。

五点,贺英泽在客厅里看报纸。她在厨房里准备晚餐,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疼痛。今天是月事第一天,也难怪有点焦躁。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静候疼痛结束。过了一会儿,贺英泽拿着杯子进来接水,正巧看见她:“你怎么了?”

她忍着疼痛站起来:“你帮我个忙可以吗?”

“什么?”

她把菜板上的胡萝卜递给他:“帮我把这个用冷水冲一下,然后削皮。”

她的得寸进尺一次次突破着他的底线。他没有伸手接胡萝卜,只是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她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皱着眉,拽了拽他的袖子:“我大姨妈来了,肚子好痛。如果再碰冷水,明天肯定就躺在床上下不来了,没法再为你做饭。”

“你别做饭了,我去找厨师。”

她揉了揉眼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可是,我想吃小樱削的萝卜,你那么神通广大英明神武,削的萝卜肯定很甜,我一吃身体就舒服……不然,以后都没有心情再做饭啦。”

他静静地望着她,又沉默地将目光转移到那个萝卜上。最后,他把萝卜皮削了。饭后在她的糖衣炮弹威胁下,他把碗也洗了。

眼见新品发布日期越来越近,她把所有空闲时间全部放在工作上。晚上她失败了很多次,丢掉了很多策划方案。这种时候,她就特别不喜欢自己的慢性子,总是越做越慢,越来越困。八点后,她乌龟般缩在床头,感受着一阵又一阵的剧痛。如果同样的情况换到朋友身上,她就会去帮朋友倒热水、调红糖水、灌热水袋等,但医者不能自医,都已经疼成这样,实在没什么经历下床。突然,房间门被人推开,贺英泽走进来。她躺尸般说:“没有夜宵,肚子疼。”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直接走到床边把她横抱起来。和他相处时间一长,她觉得自己都快成了被虐待。被他如此对待,她的第一反应竟是,他没有像扛麻袋一样把她扛起来,真是一种巨大的惊喜。但看着他抱着自己一路走上楼,一脚踢开他卧室的门,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想做什么?”

他还是一语不发,把她放在床上,开始脱她的外套。

“等……等等,你做什么……”见他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她急道,“贺英泽,你知道我的情况,还……还……你禽兽不如啊,还……还是说,你有特殊时期的特殊癖好?”

眼中浮现出满满的嘲意,他把外套往旁边一扔,转身进入浴室。没过多久,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她不理解,他把她抱进来,难道就是为了让她听他的洗澡声?还是说……他真的在这方面有特殊癖好?不出一分钟,贺英泽拿着一块毛巾,回到卧室。大概是他平时太让人有距离感,而后他掀开她的衣服,露出她的肚子,她都没能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直到一股滚烫的暖源被放置在她的小腹。那股温暖侵入小肚子,不出几秒,疼痛感消失了大半。他把热毛巾叠起来,让热度变得更厚实一些。她觉得非常舒服,舒服到眼眶都变得有些湿润。

“好一点了吗?”贺英泽淡淡地说道,盯着毛巾覆盖的部位,看上去看认真,好像真能看出它的疼痛程度一样。

她咬着唇,用力点点头:“……谢谢。”

贺英泽嘴角有一抹笑。他的笑容永远都是这样,自信又张扬,没有太大变化。可不知为什么,她却有了一种他变温柔的幻觉。她竖起大拇指:“这么懂女人,真不像传说中最无情的男人。”

“无情不代表就不懂女人。不过我确实不懂你,如果胸大无脑是女人的定律,你是不怎么符合定律。”

“……”

“啊,我明白了。”

“怎么,总算愿意承认我的脑子还算好用?”

“这个定律对男孩子是不适用的。”

“……”

他来来回回帮她换了四五次热毛巾,肚子疼痛感消失,她开始犯困,努力睁开眼睛看着他。因为嫉妒疲倦,看任何东西都好像近在眼前,伸手可及。他的脸也离她特别近。一直以来,贺英泽都是一个存在感极强的大男人。这宫廷式装潢的主卧室修得就像国王的寝殿,刚好配得上他的身份地位。然而此时再看他,那种遥远的感觉消失了。他穿着简单的衬衫,袖子卷到手臂上,低头替她捂肚子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帅气男朋友。

如果真是这样该多好。假如她不曾离开宫州,他不曾离开北岛,那说不定这一切就会是真的。

渐渐地,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在改变:这里的背景换成了朴素的一百平方米的公寓,他变成了一个跟她收入差不多的上班族,是她再平凡不过的青梅竹马,但同时,也是爱着她、照顾她、保护她的另一半。在这幅画面中,没有呼风唤雨的King,只有只属于她和小伙伴们的小樱。离她这样近的小樱,会在周末带她去商场吃冰沙看电影,会送她鲜艳的玫瑰,会穿上她送他的毛衣并洋洋自得。在这幅画面中,她看不见那些费尽心思去征服他的女人,看不见修养好到让人无地自容的倪蕾,不用忍气吞声、强颜欢笑。她可以想吻他就吻他,想抱他就抱他,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或许会和她生气,却一直在她身边,用力地拥抱她,哪里也不会去……

最终,她从这场梦里笑着醒过来。

原以为会因为反差太大而感到空虚,但稍微动了一下身体,却感到自己被人从背后紧紧抱着。沉稳的呼吸声在她后方响起,她转了转脑袋,发现自己还躺在天鹅绒床上。只有台灯亮着,在一片昏暗中,他把他搂在怀中,已经沉睡过去,大手却依旧牢牢地盖在她的小腹上。他看上去不好亲近,没想到体温居然这么高。也不知道是不是来月事时女人的体温一向很低,被他这样抱着,她只觉得被一个大烘炉罩住。心脏咚咚地跳起来,又快又剧烈,胸腔都有些发疼。顺着他枕在她脖子下的胳膊,她摸到了他的手。轻轻将他长长的手指掰开,她把自己的手放进去,如犯了错的孩子般闭着眼,悄悄地握住他的手。她的心跳很快,却不敢多用力。能这样牵着手,已经很幸福了。

在他的怀抱中,她久久不能入睡。往四周看去,她看见床头有一摞厚厚的合同,放在最上面的那一份还是翻开的,他应该是只看到一半就睡着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粗心大意,贺英泽是以事业为重的男人,他在公司已经很忙很累,下午她居然还让他做这做那,操劳家里一些琐碎小事,真是有些孩子气。

她自责地叹气,吸进鼻子里的冷空气却挠得鼻腔有点痒,让她想打喷嚏。他的呼吸沉重而均匀,她不愿吵醒他。所以,哪怕痒得跟有小虫子在鼻子里爬一样,她还是把打喷嚏的欲望强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