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都以为夜间行车要惊扰山神水怪,会有车祸。”
傅侗文一说过去,她就像个旁观的孩子。
有许多问题排队等在心里,等着被问出来:“你来上海时,也是坐火车吗?”
他倾身对她笑,低声说:“我是自作主张离京的,不能乘火车,怕被人发现了带回去。”
她惊讶:“那四爷……”
谭先生不是总说,四爷和他一道出国的吗?傅家两个儿子都跑了,怕是会大乱吧?怎么让他们得逞的?她满腹疑问。
寻常日子,沈奚不愿和他聊傅侗汌,怕勾起他的伤心往事。
还有一层微妙的心理是:她和傅侗汌的牌位拜过天地,每每提起来,总能记得那个牌位上“傅侗汌”三个字。听说,那字是傅侗文亲自写下来刻上去的。
“想问关于侗汌的什么?”他含笑反问。
“想问,他是怎么和你一起逃离傅家的?”
“他……在我之后。”傅侗文记起过往,嘴边挂了笑,“我走后,父亲看管他更严了。那时恰逢老人家想娶个风尘女子,为讨对方欢心,还在广和楼旁的天瑞居摆了酒宴。侗汌借着这个由头,在报上登了一则广告,公开宣布不承认这个来自八大胡同的女人进傅家。登出来不说,还把那报纸买了上千份,传得满京城都是,于是就被赶出了家门。不过三日,父亲回过味来,人却再寻不回了。”
傅侗汌胡闹起来,可不比他这个三哥差。
“他不晓得我在上海公寓的地址,又不敢去公馆,于是只好雇了几个人,在码头日夜守着。”他继续道,“我在公寓里等船期,他在小旅店里住着,守株待兔。他是少爷的身子,可惜逃出来没带多少钱。只好去住小旅店,吃了不少苦。”
傅侗汌虽生母地位不高,但在傅家也从未吃过苦,何曾住过那等地方。那时的小旅店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夜里头左右房间里是打牌的打牌,抽大烟的抽大烟,还有下等妓女在门外头笑,几个女孩子环抱着双臂,在一溜房间溜达着,唱着小调,只等着哪位光着膀子的爷们拉进去做个一夜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