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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昀是被大雨砸在屋顶瓦片上连绵的钝响声磨醒的。
他乌黑的睫毛颤了颤,轻轻地‘嗯’了一声,困意未消,挣扎了片刻,单薄的眼皮微微掀了起来,望着一室的黑暗,听着身边人的呼吸,本能地觉得心里熨帖。
裴醉的呼吸很沉。
较之十几日前时有时无的呼吸,这绵长的呼吸,已经足够让李昀得到安慰了。
李昀靠在裴醉的肩上,用微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喊他:“忘归。”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娇惯。
抱一人入睡,拥一夜好梦。就算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唤他的名字。
毕竟从睡梦中被惊醒,睡意仍盛,李昀单薄的眼皮微微垂了下来,想再睡个回笼,可窗外狂风过境,硬是将他的睡意一点点地刮了个一干二净。
李昀将脸埋在裴醉的肩头,小声‘唔’了个含混不清的字。
“天不允我会周公。”
声音字字粘黏,像极了撒娇。
可李元晦养不成惫懒任性的性子,说罢,便离开了裴醉的肩头,用右手垫着后脑,那尚未苏醒的俊秀容颜带着困意,话语却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清冷。
“承启外城犯了水灾,加上日前的大乱,百姓更是人心惶惶,恐有人趁乱犯事。不过,我最担心的,并非承启的城防。”
李昀微微叹了口气。
“连日暴雨,黄河决堤,沿岸无数州府遭毁堤淹田。其中,仍是以淮阳最为严重。”李昀抿了抿唇,声音低沉,“其实,在望台时,承启便派人送来了加急奏章。淮阳的十二堤坝已经毁了一半,百姓死伤惨重,药粮亦紧缺。可你那时候剿匪伤得太重,我便没有与你说,怕你再忧心,伤势恶化。”
“前几日,淮阳知州又连奏三道加急,请求户部拨下财粮救急。可国库实在空虚,挪不出钱来。盖无常被查封的产业铺子虽被高、崔两家瓜分大半,好在高侍郎并非是心大吞天之人,账册表面工夫仍是做得极好,呈到内阁的账里仍有百万之数。暂且,拆东墙补西墙吧。”
李昀揉了揉额角钝痛。
真不想一睁眼便想起这令人头疼的糊涂账。
他翻了个身,身侧的墨发柔软地垂了一肩,虚虚绕在裴醉的手臂旁。
“上次烧毁案卷库之事,杨御史怀疑是祸起萧墙,于是磨了高侍郎好几日,与他一起彻查吏部人事。我昨日接到的帖子,邀我一同前去,大抵是有了结果。”
“你不用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