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他们的后脑一路流入漂浮着一颗月亮的池水中。第三颗子弹预备要留给他。等一下,他举起双手,不要急。他过去的梦里也经常有这样的追逐战,从一条街跑到另外一条街,还有舞台剧场里那种无尽的循环楼梯,他习惯了,他还没在梦里真的被杀死过。
他继续逃,带着身后的小孩子一起。这小孩本该是捕猎者,结果莫名其妙变成他的战友。他大发善心,回头要看他是不是跟上他的脚步。而他自己先踏空,脚下的台阶戛然而止,回头看到身后的也在一层层塌陷。那没办法,他只能跳下去,从梦里坠落到现实世界,睁开眼睛却见到被子里多出一个人。
躺在他身侧的小男孩扬起睫毛看他,那双绿眼睛折射出一点日出的光,像小精灵的眼睛。直视过这样的眼睛的人都会被他引诱。
他不知道怎样照顾一个小朋友,他自己也是未成年,在完全健全的环境下度过一整个无聊透顶的青春期。不存在任何幻想的同时不信鬼神,当然还包括星座与塔罗,他比一切不可知物都优越,就连同龄人热衷的爱都从他胸口的洞里穿过。不该如此,明明人人都爱他,他的父母、老师、邻居,还包含新年旅行的海景酒店里的工作人员和游客,这样多的爱还是喂不饱他。
他也没有对许加宁有什么样特殊的希望,他更想知道他那把手枪到底藏在了哪里。在梦里他清楚地见到的——黑色的,小型的,里面还剩余着一颗子弹的手枪。他毫无犹豫地把可怜的小男孩剥光,没能成功在他身上找到他想要的。那么那把枪也许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肉眼不可见,也不可能被触摸到。他不再强硬地想得到一个结果,他把衣服重新为他穿上,再蹲下身来为他穿鞋,像服侍一个不会动的娃娃——鞋带系成两枚花哨的蝴蝶结,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这样的兴味。
乐趣就像是一只蝴蝶那样飘了进来——轻盈的,无知无觉的,但翅膀一直搔着他的心脏。从前他可没想过他会愿意照顾一个小孩,恨不能将他装进书包带到学校。
“哥哥。”他轻轻捏小孩的鼻子,“你要叫我哥哥。”
小孩子不理他,是还没有想好把他当个白痴还是当个亲人。但他坐在玄关穿鞋准备去上学,上车前小孩却先他一步跳上车。他很疑惑,而里面的人先开口:“我不能和你分开。”
他并不是在说什么感情用事的话,只是在陈述一个单纯的事实。他属于他的梦,如果离开他,他就不复存在。严栩安被身后的妈妈催促着上车,他连忙跳上去,确定周围没有人能看到他实体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