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旭被她说得一怔,不由想起自己少不更事之时,也爱颜柳欧赵之别具一格、右军先生之遒美健秀、甚至怀素狂草之酣畅淋漓也让他心折万分。不过这些年为了科举上进,他早已把那些“不要紧”的少年情怀黜了很久……
看苏旭被自己说得些许怔忡,柳溶月愈加理直气壮,她将两人笔迹举到一起,歪头问道:“若说笔力火候不及你,我无话可说。要说生机盎然,天然可亲,你说哪个好?”
苏旭反手将她腕子拍下:“什么天然可亲?什么生机盎然?你是要去做官,又不是去卖字!我写的是馆阁体!在朝为官就要如此写字!这是太祖爷爷定下的规矩!”
柳溶月满脸不服:“太祖爷爷起身草莽,不曾读过什么书,自然见横平竖直的就爱。难不成太祖爷爷喜欢的就是好的?还是世人有了权势便好歹美丑都颠倒了?”
柳溶月说得理直气壮,苏旭居然有些语塞。也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稚拙的柳溶月,苏旭恍惚看到了年少不羁的自己又活生生地坐在书桌跟前。
仿佛是心底某处被针扎刺痛,苏旭一拂袍袖、满脸恚怒:“强词夺理!枉我这些日子辛苦教你!我来问你,子曰何为孝?”
柳溶月脱口而出:“无违。”
苏旭又问:“曾子赞孟庄子之孝,是如何难能?”
柳溶月垂下脑袋,低声讷讷:“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
苏旭点头:“这就是了。且不说本朝以孝治天下,列祖列宗皆遵从太祖遗训是为至孝。便单说太祖开国、居功至伟,他老人家自然见识不凡,也是你小小女子批评得的?”
柳溶月撇嘴小声:“太祖爷爷也不是全知全能。”
苏旭耐着性子给她讲理:“偌大国家,极北苦寒、极南溽热、东及深海、西陲大漠,风土人情、个个不同,更遑论美丑尺度!若无太祖开国之时明定经纬、立下规矩,则各式奏章、各地公文,花样百出、奇形怪状,那还如何治国行政?你也是千金小姐,怎么这都不明白?”
柳溶月心中不忿,嘟嘟囔囔:“我是千金小姐,又不是新科探花。你苏家下聘的时候只说是娶媳妇,又没说兼着选翰林!倘若非满腹经纶的不娶,柳氏也不敢高攀苏家……”
两人说了半天,苏旭不愧满腹经纶,柳溶月如何刁钻的问题,他都能信手破解。唯独这句话,苏旭实在难以驳答。他一口气憋得脸色通红,也是刚才说话太多伤气,也是实在不知要如何恫吓才能压服这位祖宗,苏旭只觉一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