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平算了。他转念一想,这也不行:一则是娘病还没好;二则齐肃随着自己回京是柳溶月的一片好心,方便齐肃寻亲的。
齐肃前些日子听人说了,仿佛梅娘三年之前被卖入了京城煊赫人家。这两天齐肃日日早出晚归。听说就是在所有煊赫人家门口儿打听呢……
思来想去,睡不着觉。
苏旭干脆披衣而起,他想随意走走,散散闷气。
避着翠书、丹画,悄悄地推开房门,苏旭信步走入院中。
其时月上中天,小池澹澹,梨花庭院,空阔屋宇。
此情此景仿佛当时年少,他一样睡不着,稚龄童子偷溜出来在爹新盖好的府里做夜游神。
那一瞬间,他有些恍惚:“我”到底是谁?究竟谁又是“我”?
如来说具足色身,即非具足色身,是名具足色身。
如此说来,苏旭即非苏旭,是名苏旭。
苏旭兜兜转转、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府内的书斋。这里是爹爹平素读书办事的所在,尚书府别个都缺,唯藏书丰。苏氏父子博览群书,百无禁忌。
苏旭从小就时常跑到这里,寻找有趣的闲书阅读。
他推门而入,走近书架,森森木阁、线装典籍,只靠近这里,扑鼻便是满满墨香味道。
苏旭熟悉这种味道,这种味道让他安心。
他曾经相信,书中蕴含着无穷智慧,可以解决一切烦恼。在他过往的人生中,每当碰到种种违缘,他就会躲到这里藏起来,寻一本书出来痴看许久。
苏旭手执烛灯,抬头仰望高至房梁的巨大书架。
他随手抽出一部《金刚经》。
“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身相见如来不。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佛言大意,熠熠生光。善男善女,信受奉行。
忽然书房一角传来咳嗽,苏旭脱口而出:“爹!这么晚了,您还没睡么?”
这是父亲的书房,他在书房里遇到老爹,比出门儿看见家雀儿的机会都大。
此情此景,落在同样半夜难眠的苏尚书眼里,就是截然不同的情形:这个特立独行的儿媳妇穿着玉色里衣踏月而来,她甚至没有梳头,墨黑散发垂垂散落。
年轻妇人被手中烛火映照,泛着极其含蓄柔和的光芒。
那时那刻,苏尚书觉得儿媳妇真不像个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