辆江州车儿,七个人脱得赤条条的在那里乘凉。望见杨志跟前来,七个人齐叫一声:“呵也!”都跳起来。
杨志喝道:“你等莫不是歹人?”
那七人道:“你颠倒问,我等是小本经纪,那里有钱与你。”
杨志道:“你等且说那里来的人?”
那七人道:“我等弟兄七人,是豪州人,贩枣子到东京去。听得多人说,这里黄泥冈如常有贼打劫客商。只听得有人上冈子来,我们只怕是歹人,因此使这个兄弟出来看一看。”
杨志提了朴刀,再回担边来。说道:“你们且歇了,等凉些走。”
没多时,只见远远地一个汉子,挑着一副担桶,唱上冈子来。唱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众军汉看见了,便问道:“你桶里是甚么东西?”
那汉子应道:“是白酒。”
众军汉商量道:“我们又热又渴,何不买些吃,也解暑气。”
杨志喝道:“你这村鸟理会的甚么!全不晓得路途上的勾当艰难。多少好汉,被蒙汗药麻翻了。”
那挑酒的汉子看着杨志冷笑道:“你这客官好不晓事,说出这般没气力的话来。”
正在松树边闹动争说,只见对面松树林里那伙贩枣子的客人,都走出来问道:“你们做甚么闹?”
那挑酒的汉子道:“我自挑这酒过冈子村里卖,这个客官道我酒里有甚么蒙汗药。你道好笑么?”
那七个客人道:“既是他们疑心,且卖一桶与我们吃。”
那挑酒的道:“不卖,不卖!”
这七个客人道:“你这鸟汉子也不晓事,我们须不曾说你。”
那挑酒的汉子便道:“卖一桶与你不争,但没碗瓢舀吃。”
那七人道:“我们自有椰瓢在这里。”
只见两个客人去车子前取出两个椰瓢来。七个人轮替换着舀那酒吃,无一时,一桶酒都吃尽了。
七个客人道:“正不曾问得你多少价钱?”
那汉道:“五贯足钱一桶。”
七个客人道:“五贯便依你五贯,只饶我们一瓢吃。”
那汉道:“饶不的,做定的价钱。”
一个客人把钱还他,一个客人便去揭开桶盖,兜了一瓢,拿上便吃。
那汉赶将去,只见这边一个客人从松林里走将出来,手里拿一个瓢,便来桶里舀了一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