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止境的地狱深渊当中。
此时此刻,已经二十七岁的苏星禹,在这间狭小隐秘的琴房当中。
他直视着祁骁那双黑沉发亮的双眼,有几分迟钝、甚至是麻木地回想起了九年之前——自己的十八岁。
就仿佛是牵连血脉,将刻意压制的记忆给连根拔起,那种血肉相连、黏膜撕扯的痛楚,让全身上下的血液先是翻涌,而后又冷却。
“啊……”苏星禹有些麻木地张了张嘴,却仅仅只发出了个无意义音节。
“九年前。”祁骁忽然翻身一屁股坐在了琴盖上,丝毫不顾这是台拥有珍贵价值的古董钢琴。
他用修长手指拧开了矿泉水瓶,凑到唇边润了润喉,随口说道,“我当时就在这所音乐附中上学。”
他今年二十三岁,九年前的话,也就是十四岁,正正好好在上初中。
作为荣冠国际、拥有绝对音感的天才,那时的少年祁骁,过得也是生不如死的灰暗日子。
最顶尖的资源,最权威的教授老师,往往也就代表着最为严格苛责的要求。
你不是天才吗?连这都做不到?
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是天才,所以要……
哭什么哭?你有什么资格哭!别人求都求不来你这样的条件!
……
一边是数不清的荣誉与赞美,而另外一边则是不能有半点骄傲的、不知尽头在何方的苛刻要求。
少年祁骁脑子当中经常盘旋着一个挥之不去的问题——
那么多人欣赏我、看好我,为什么我不能自己欣赏自己?不能为自己而骄傲?
为什么我每一丁点的自我欣喜,都要被狠狠打压?
我自己真的喜欢音乐、热爱音乐吗?
如果真的喜欢,那为什么我不快乐呢?可我要是不喜欢音乐,那迄今为止,自己所做的一切意义在何呢?
灰暗且密不透风的日子活像是牢笼,他头脑当中装满了各种乐理,什么升C降D重升B,背着厚重到好似龟壳的小提琴琴箱,在某次经过街心大道的时候——
他听见了滔滔不绝的江堤边,传来了疯子般偏执的低语声:
“你就是天才,苏星禹你要相信自己,你就是上天入地、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天才……”
一道少年身影抱膝坐在堤岸上,对着连绵河水,自言自语,“他们说的都是假话,他们就是在嫉妒你,因为你是天才,所以他们都嫉妒到发疯,却又不肯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