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未从往事中抽离,看着桌上的《申报》。
“我倒是对你和召应恪的事,始终想不明白,”七姑姑笑着说,“照理说,青梅竹马,又志趣相投,该顺着婚约成亲的。”
或许,老天安排她退婚,就是为了认识谢骛清。
“行程定在哪日了?”七姑姑问。
“今夜,他先走,”何未说,“白将军的那批东西我不放心,须亲自盯着装货,送出北平。我们约了十日后天津利顺德见。”
“自此后,你就要体会到什么是背井离乡了。”七姑姑开她玩笑。
“不管走到哪儿,我心里还装着白塔,装着紫禁城,还有三山五园,”她笑,“还有姑姑。”
何未返回百花深处的院子。
院门外的小胡同里,灯火依旧,家家热闹。
院门内,堆满了木箱子,其中半数是军官们的发电机和发报机等公务用品,余下的是这小院子里的杂物,不少来自于谢骛清的叔叔婶婶。
她进了院子,见老伯对着院子里的大水缸抹眼泪,他年纪太大了,想着谢骛清这一别,怕今生再难见,心里挂念,嘴上说不出,拍拍水缸的缸沿,将水震得晃了出来。
何未没打扰老人,绕过箱子,还有收拾东西的军官们,进了正房。
斯年正垫着脚,摘下相片墙上的那张合照:“这张是谁?”
谢骛清跨坐在一个凳子上,把刚摘取的相片裹上棕红色的布:“斯年的叔公。”
叔公。
小女孩子捧着相片框,瞧了又瞧,抬头再看心里的爸爸,不知想到何处,抿着嘴角笑了。小娃娃已忘了两岁前的香港生活,南下之行,于小孩子而言,更像是奔赴父亲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