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电闪雷鸣,顾茫之前是睡在主寝房的,但那天夜里忽然就披着一件薄薄中衣,从雨幕里跑到旁边的厢间,钻到了他怀里。
他当时睡得正熟,忽然一个湿漉漉的躯体打着颤缩到他的被子里,把他彻底惊醒。然后他就看到顾茫白着脸,一边发着抖,一边紧贴着他的胸膛。墨熄又惊又急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顾茫只是摇头,他冻得厉害,嘴唇青紫。他说我做梦了。有鬼在追着我。
这一只孤狼紧紧贴着墨熄,缩在墨熄温热的怀里,他不住哽咽着说,他们都在追我……墨熄,他们要向我索命。
平日里顾茫从来都是个鬼神不惧的模样,但那天晚上,在惊怒的雷霆和苍凉的大雨中,梦醒之间的他才显得那么真实而又脆弱。
咬着梅子的顾茫被墨熄盯得难受,他侧过眸来:“你老这么看我干嘛。”
墨熄沉默一会儿道:“对不起,还是没能还你一个清名。但如果你想去战魂山祭拜,我也可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茫打断了。
“我不去。”
“……”
“不管怎么说,那些人都是我杀的,那些城都是我打的。我手上有太多无辜之人的血,八年前我尚且清白的时候,已经和我的兄弟们道过别了,如今我不想再去那里。”
墨熄倏地抬起头来,目光伤恸:“你是在保护他们的时候,被迫沾染的血。”
“别人并不会这么想啊。谁杀人谁偿命,不然怎么办呢?很多人因为儿子死在我手里、丈夫死在我手里、父亲死在我手里,恨了我八年五年,日夜都想将我绳之以法血债血偿。然后忽然有一天,你们告诉他们,不是的,顾茫是被迫的,他不该是个囚犯而应该是个英雄——你觉得谁会信。”
顾茫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淡淡的,像一盏温得恰到好处的薄酒:“墨熄,你有没有想过,你把他们最直接的泄恨对象给拿走了,那些人会崩溃的。他们根本不会因为一句解释一个真相而放过我……恨一个人很简单,释怀太难。你我都是战场上走下来的人,你不会不清楚这一点。”
“我不去战魂山。无论是君上也好,你也好,谁陪我,我都不会再去。”顾茫说着,抬起头,遥遥看了一眼战魂山的方向,他的口腔内还有梅子恬淡的清香,可喉咙却是酸涩的。他叹了口气。
“在活着的人眼里,我已经臭名昭著了,但我不去战魂山的话,至少在那七万个死去的袍泽心中,我还是那个问心无愧,干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