悚然。早上五点,石鴴和邻居家的公鸡一起啼鸣,胡维纳尔·乌尔比诺医生把自己的肉身和灵魂完全交托给全能的上帝,因为他感到再也没有勇气在祖国这片废墟上多住一天。然而,亲戚们的关怀,几个星期日的郊游,以及那些和他门当户对的姑娘们的倾心仰慕,最终减轻了回家的第一印象所带来的苦涩。他慢慢习惯了十月的闷热,周遭刺鼻难耐的气味,以及朋友们不成熟的看法,习惯了大家的那句:“明天见,医生,您不要担心”。最终,在习惯的魔力面前,他屈服了。很快,他便为自己的屈服想出了一个简单理由。这里就是他的世界,他对自己说,这个悲伤而压抑的世界是上帝安排给他的,他属于这里。
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管了父亲的诊所。他把那些英国家具原地不动地保留了下来,尽管它们硬邦邦的,非常古板,而且还会在清晨的寒风中吱扭作响。但是那些有关总督时期科学以及浪漫主义时期医学的著述,他都让人搬到了阁楼,带玻璃门的书柜中则放进了法国新一派的著作。他摘下那些褪了色的廉价彩画,只留下画着医生和死神争夺一位裸体女病人的那幅,还有那张用哥特字体印刷的希波克拉底誓词。在空出的位置上,他挂上了自己在欧洲各所学校以优异成绩取得的各式各样的文凭,紧挨着父亲唯一的那张。他试图在仁爱医院推行新观念,但这并不像他曾满怀青春的激情所设想的那样。在这座古老的医院里,人们固执地恪守着代代相传的迷信观念。比如,把床腿分别放进四只装着水的罐子里,以防疾病爬上床来,又或者在手术室中要求穿礼服,戴羚羊皮手套,因为他们认定优雅是无菌操作的一个基本条件。他们无法忍受这个新来的年轻人用嘴去尝病人的尿液以检验是否含糖;无法忍受他动不动就提到沙可和特鲁索,好像他们是他的同窗室友;也无法忍受他在课堂上严肃地警告说接种牛痘有致命的危险,但同时又对栓剂这一新发明抱着令人怀疑的信念。他在所有方面都和别人格格不人:他的革新精神,他近乎偏执的社会责任感,以及,身处这片到处是嘻嘻哈哈的老顽童的土地上,他的幽默感却异常迟钝,所有这些其实都是他难能可贵的美德,却引起了年长同事的猜忌和年轻同事暗地里的嘲笑。
最令他苦恼的是城里危险的卫生状况。他向最高当局请求填平西班牙人建造的污水沟,因为那里是老鼠的巨大温床。他建议代之以封闭的下水管道,污水不应像一直以来这样排到市场港湾,而应该输往偏远的垃圾场。殖民时期建造的讲究一点的房子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