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所的长廊下,挂着七八盏草纸糊的气死风灯,今日春雨,又有春风,来来去去,便将陈大胜的影子吹的虚虚晃晃,一下像是结成寒冰石碑的他,又像是长高结实了,顶天立地的他。
七茜儿走过去问他:“怎么没歇着”
陈大胜回身对她笑笑,伸手把一个锦袋递过来说:“带你去客房,还有这个,这个忘记给阿奶了。”
七茜儿接过问:“什么?哦,这个啊。”
陈大胜没有说话,就安静的看着自己的女人。是,这是他的,独属于他的女人。
最近这段时日,他站在南门城墙上,就常常安静的看着宫,看着燕京,看这世上各式各样的夫妇,最后他确定,自己好像拥有一个跟旁人根本不同的女人。
说是她是自己的,可有时候自己却觉着,怕是自己才是她的。
这话很别扭,可偏偏就是这样的。
她不是先生悠然念诵的蒲苇,如果说像,她更像磐石,独自顶天立地,坚守着某一样东西,而那东西却好像不是自己?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七茜儿并未察觉陈大胜的眼神,她接过袋子便知道这是何物,赏功钱啊!
随手取了一枚在手里看,见这赏功乃是上等铜料铸造,正面写着武帝赏功,反面是个素面儿……挺厚实挺大的一枚,怪压手的一条命啊。
七茜儿撇嘴,把东西放到袋子里轻叹道:“阿奶想做陪葬之用,可,就怕四叔堂哥哥他们不依。”
陈大胜闻言微楞,终于想起这到底是老太太的一厢情愿,除了自己父亲还有亲哥哥的三枚,其余的他还真做不得主了。
心里有些许沉重,很快,他耳边却听到小媳妇用轻快又笃定的语气说:“那就不告诉他们!”
说完,她把锦袋利落一扎递给陈大胜说:“回去我就找孟大哥去府衙买一块地,再订好棺木,找个好日子迅速就埋了,回头!我看他们哪个敢挖坟!”
陈大胜都听愣了,半天后,他忽嗤笑出声,接过袋子点点头道:“也无需如此,老太太做事皆为子女,若是不随葬有好处,说明白了,她是不会生气的。”
七茜儿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就点点头:“恩,可不是这样,老太太一辈子为儿为女……什么?”
她困惑的看着陈大胜对她伸过来的拳头。
一阵细雨扫在二人的发丝,陈大胜慢慢把手反转,打开拳头,手心里是一枚闪闪发亮的金赏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