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叹自己大度,轻声问:“你那位学弟,叫什么?”
“邓元初。”
“挺好听的,”她拿起银叉子,为满桌吃食相面,“人好吗?”
“律己清廉,才学过人,”谢骛清带着欣赏的语气说,“虽是官宦世家,却从未倚靠过谁。这次也是凭着自己的成绩被招揽回来的,预备入职陆军部,或是外交部。”
倒是介绍得详细,她不过问了句好不好。
“外交部缺军事人才,尤其是有留学背景的,”她听到外交部,难免多说了两句,“陆军部那么多人,不如让一个给外交部。”
“你可以等他到了,把这个建议给他。”谢骛清说。
“我负担不起人家的前程,”她摇头,“我哥哥死在和会那年,这都是他提到过的。”巴黎和会那年,不止有外交官员去,还特地请了留学过的武官跟随代表团谈判。
何未例行公事问完,拿了勺子舀起一小块豌豆黄,慢慢吃。
谢骛清什么都不做,看着她吃。
她想到一个问题,抬了眼:“如果你学弟去了陆军部,日后……他不就是你的死敌了?”
南北政府必有一战,举国皆知。如果那个人去了陆军部,日后开战,必然是谢骛清的一个劲敌。如果去外交部还好,就是对外、对国际社会的,不参与内部战事。
“如果他真想为军阀政府效力,我们也只能是敌人,”他似被问到痛点,停了好一会儿,才说,“过去有不少师兄弟死在我的手里。”
全国统共那么几个正规军校,毕业时大家各奔南北,等再见面十有八九都是在战场上。
何未握着勺子,望进他的眼睛里:“如果这样,你不是把自己敌人介绍给我了?”
他想想,公平地说:“或许是。”
“那以后你俩生死对决,我该站在谁那边儿?”
说了半天的话,只有这一句容易被误解,偏巧就被送炭盆进来的武官听到了。她没脸红,人家先窘得脖子红了,急着退了出去。
何未抿起嘴唇,郁闷地接着吃豌豆黄儿。
“这几年,大家都是今日不知明日生死,尤其我们这些从军的,”谢骛清说,“现在说这话太早。”
何未轻“嗯”了声,不再问。她一手撑着自己的脸,手指玩着大衣的狐狸毛领。今日她穿着的大衣领口和袖口处全是白绒绒的狐狸毛,进屋忘了脱,刚刚武官又在她脚跟前加了一盆烧得鲜红的炭,是越烤越热,越热越